名門嫡妃 第190章 他鄉疑故人

作者 ︰ 鳳凰惜羽

寧姿然閉了閉眼楮,旋即睜開,眼里只見一片澄淨與堅定,她點了點頭,「我不為蛟玥臣民,我只為從小疼愛我的哥哥,接下來的事我也不會退縮。」

東方語心頭微微一震;她知道寧楚與這位五公主的兄妹感情很好;甚至可以說,寧姿然對寧楚的依賴與信任絕對超過了對文秋鳳的感情;這是因為從小都是寧楚照顧著這位公主,而皇後更多的時候,只是淡淡看她一眼,端著架子擺著身份不冷不熱地說上那麼幾句話。

就連抱也沒抱過寧姿然幾次;寧姿然從寧楚身上,才更多的感受到親人的疼愛與呵護。

所以,她一試探,這位公主便露出真性情。

寧姿然肯冒險,甚至願意豁出性命去幫助寧楚,這跟寧楚從小與她長大的情份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東方語淡淡壓下心底震動,仍舊目光明亮地看著她,「公主,接下來也不用你做什麼,你只需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帶著你的人到你哥哥的院子去探視他便好。」

「當然,你去的時候,記得盡量將動靜鬧得大一些;嗯,還有就是露出你不滿的情緒,用你公主的身份好好壓住高姑姑。」

寧姿然點了點頭,鄭重道︰「師姐,你放心,我保證將這事辦好。」

「嗯,那你在里面盡量拖住高姑姑,將周圍守衛的暗哨都吸引過去;至于我呢,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做;總之要確保消息不會泄露出去,還要讓你哥哥盡快醒過來。」

寧姿然鄭重點頭,然後對著東方語露出了一個堅定而燦爛的笑容。

「師姐,相信我,我會做好的。」

東方語也笑著點了點頭,眼神充滿鼓勵。

半個時辰後。

寧楚的听風閣。

寧姿然由兩個小廝抬著一張軟凳一路招搖往听風閣而去。

高姑姑知道她前來,自然早早出到門口外要將她攔下。

「奴婢參見五公主。」

寧姿然懶洋洋地揮了揮手,將她公主的派頭裝得十足十。

不過,揮完手之後,她才突然驚訝地坐直身子,兩眼瞪大地看向高姑姑,「高姑姑?你怎麼會在這?難道母後她也來了?她來了為什麼不去看我?我就知道她心里最疼哥哥,連我腿受傷了,都不記得去看我。」

五公主一番沒心沒肺的抱怨,頓時听得高姑姑心里嘆氣。

誰都知道皇後疼愛這一雙兒女;若真要分出個親疏遠近,自然是更親近寧楚多些,畢竟那是第一個孩子。

高姑姑看著五公主撅嘴的樣子,就覺得頭疼,心里在想,皇後娘娘果然是忘了還有五公主的存在啊,怎麼將這麼個麻煩人物給遺留在太子府。

「回公主,皇後娘娘沒有來太子府;奴婢是奉娘娘之命,暫時留在這里照顧太子殿下的。」

寧姿然不滿地嘟著嘴,兩眼半眯著,神態盡是嬌縱之氣。

「我就說嘛,母後果然還是疼哥哥多一些;她竟然舍得將高姑姑你留下來照顧哥哥;卻完全忘了我這個女兒的存在。」她說著,一張小臉完全垮了下來,眼里盡是頹喪之色。

隨即她又似想起了什麼,忽然又抬起頭,一臉狐疑地盯著高姑姑,「對了,高姑姑,哥哥他怎麼了?為什麼母後要將你特地留下來照顧哥哥?」

「他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難怪他今天都沒有過去看我,他不來,別人也不來,連母後也將我遺忘了,我竟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她一邊不悅地抱怨,一邊暗示小廝越過高姑姑,將她往寧楚的院子抬進去。

高姑姑差點還真被她給蒙混了過去。

但一听到寧楚的事情,她心里立刻就警惕起來。

瞄一眼已經越過她的寧姿然,當即轉身,快步追了上去;還不著痕跡攔住了去路。

「五公主,你哥哥他,只是身體有些不適,其實也沒什麼大礙的,只是娘娘擔心他,所以才令奴婢暫時留在這;不過御醫說了,太子殿下需要多休息;這會他正在睡覺呢,公主不如先回去,等他醒過來了,奴婢再告訴他,你曾來過。」

「原來哥哥只是在休息而已啊。」寧姿然垂下眼睫,將黑白分明的眼珠密密掩在里面,誰也看不清長睫下那流轉的情緒。

她語氣很輕,似乎一點也沒有多想,也沒有什麼不好的懷疑一樣。

只是單純放心的輕嘆。

高姑姑見狀,立即僵笑著點頭,連聲答道︰「是啊是啊;所以……奴婢斗膽,請公主你還是先回去吧,你看,你腿上還有傷,為了避免傷勢加重,奴婢懇請公主保重身體,多在床上靜養。」

「高姑姑真是體貼入微,難怪母後她那麼看重你。」寧姿然笑嘻嘻地看著高姑姑,看樣子似乎是準備接受高姑姑的建議。

高姑姑眼巴巴地看著地,連動也不敢動一下。

只盼著這位嬌縱的五公主愛惜自己的千金之軀,听話乖乖回去躺著;別再來這給她搗亂。

寧姿然笑嘻嘻說完這句,居然沉默了下來。

她一沉默,也不指示小廝是往回走還是往寧楚的屋里去。

就這麼停在原地,似要在那里曬太陽一樣晾著。

等得高姑姑在這大冷的冬天居然都後背漸漸開始冒汗。

「可是高姑姑,就算哥哥他在休息,我也得親眼去看看才放心;反正我現在已經來了這里,我只進去看他一下,不吵醒他就好。」

寧姿然輕輕咬著手帕,一副天真無辜的模樣,瞪著大眼楮忽閃忽閃地看著高姑姑。

高姑姑一听,後背的冷汗留得更歡了。

她微微躬著腰,看向那坐在軟凳上的少女,僵笑道︰「這個……公主,怕是不太好吧,娘娘她回宮前再三吩咐奴婢,千萬別讓人進去打擾太子殿下休息。」

「我剛才不是已經說了,我只是進去看看他,又不吵他不鬧他,怎麼能叫打擾他呢!」

寧姿然臉色一冷,兩眼顏色一深,她微微一轉眼,透著幾分不悅一瞬不瞬地盯著高姑姑,她的公主脾氣又開始發作了。

高姑姑在心里暗暗叫苦不迭;但面上,公主是主,她是僕,無論如何她也不能正面頂撞公主。

「可是公主,娘娘她再三吩咐……」

「母後不就是擔心有人打擾到哥哥休息,不利于他身體恢復嗎?我都已經向你保證過,我不會打擾他的,你是不是要我在這發誓才相信?」寧姿然臉色一沉,說得很慢,每一個字都似挾著無比厚重的威力,一棒接一棒地敲在高姑姑身上。

高姑姑見狀,表情一僵,隨即戰戰兢兢撲一聲跪了下來。

「五公主息怒,奴婢沒有這個意思;奴婢只是依照皇後娘娘的吩咐在此照顧太子殿下而已;請你息怒。」

她姿態雖然是跪地求饒;可她嘴里卻口口聲聲都在提醒五公主,她所做一切不過是擔了皇後的吩咐而已。

寧姿然一看她這樣子,心頭更加惱怒了。

她坐在軟凳上,居高臨下地盯著高姑姑,慢悠悠地舉起衣袖,撫順袖子的皺褶,道︰「行了,高姑姑,你不用再一口一個母後;我今兒是打定主意非要進去看看哥哥不可,你要是敢上來攔著,那你就盡管上來試試。」

五公主一聲令下,兩小廝自然抬著她往里走。

高姑姑看著她肆無忌憚的樣子,不禁皺了皺眉;她沉沉瞟了眼旁邊暗角處,又看了看已然進入到內院的寧姿然,猶豫一下,隨後也邁開大步走了進去。

她進入到里面的時候,寧姿然已經坐在了寧楚的床前,正滿臉疚色地看著那床上沉睡不醒的男子。

目光靜靜落在那美玉般瑩潤艷絕的面容上,被幽幽竄過的風卷起淡淡的愁緒來。

高姑姑就站在她身後,垂首屏息而立,也不上前;只安靜如飄渺的空氣般,透著幾分監視的味道佇立在門旁,眼楮一眨也不眨地死死盯著寧姿然。

五公主說了不吵醒寧楚,自然也不會出聲說話,就只是那樣靜坐在寧楚床前,目光流轉,一時復雜一時無奈一時半含感嘆一時又泛起淡淡愁容。

如此復雜多變的神態,高姑姑自然還是第一次從寧姿然臉上看到,在以往,這位五公主在她的印象里,就只是個被嬌縱著未長大的孩子,刁蠻任性有之;天真可愛亦有之;嬌縱胡鬧少不了;可像今天這樣,寧姿然臉上居然有著大人般才有的神態,頓時令高姑姑驚訝這個嬌縱的公主是不是突然在一夕間長大了。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寧姿然在來听風閣之前,就已經被東方語洗腦,因為東方語用深刻的事實給她上了一堂生動而鮮明的課。

寧姿然靜靜坐了大概一刻鐘,然後什麼也沒做就離開了。

高姑姑一直都在近距離監視著寧姿然的一舉一動,見她似乎對寧楚沉睡的情形根本沒有察覺什麼異狀,也沒有做什麼試探性的舉動,便也十分放心讓她大搖大擺離開了。

不過,在五公主離開之後,高姑姑才突然發覺,皇後從宮里調來那些負責監守听風閣的人,竟然全都莫名其妙的不見了。

四下換上的全都是怒色隱隱的太子府侍衛。

她倏然大驚,顧不上細想其中的蹊蹺,還想著要避開那些侍衛,偷偷溜出太子府去。

就在她滿心驚喜以為終于可以回宮向皇後報訊的時候,有一只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的手,自她後頸處狠狠地劈了下來。

時間倒回到寧姿然初去到听風閣,與高姑姑糾纏得正火熱的時候。

東方語在一處地勢奇特之處,往最靠近听風閣其中一棵高樹上,輕輕叫了一句「鷹七,你下來。」

她的聲音很輕,絕對不會引起別人注意。

但卻讓鷹七本人能夠清晰听到她的叫喊。

鷹七是一個身形高碩的漢子,神態居然跟他的主子差不多,給人的感覺滿臉都是和氣友好之色。

他一路跟隨寧楚去到東晟,又從東晟再一路回到蛟玥,自然對東方語的聲音已經無比的熟悉。

平日里,他當然不可能會因為東方語這輕輕一叫而現身的;但此刻,他卻不得不現身。

因為東方語手里此際還握著一樣東西,正是她喊他的時候,將那東西沖他的方向亮了亮,他才嗖一下似只大鵬鳥般朝少女所在的位置俯沖下來。

「東方姑娘?你叫我?」

鷹七掠到東方語跟前,目光自她笑意微微的絕色臉龐一劃而過,旋即卻凝定她右手握著的那樣東西。

「對。」少女笑眯眯點頭,又沖他亮了亮手里那支碧玉簫,「想必你對這東西很熟悉。」

鷹七眨了眨眼,沒有吱聲,但他那微帶輕蔑的眼神卻已經說明了他的態度。

東方語懶懶看他一眼,並沒有因為他的輕蔑而露出不悅。

「既然你知道它是什麼用的,那我也就不廢話了,現在你的主子有麻煩,我需要你配合我,好讓他從這件麻煩中月兌身出來。」

鷹七冷冷地瞥過她手里的碧玉簫,仍舊沒有吱聲。

他面容神態雖然看似友好,實際上骨子里驕傲著呢。

他目光冷冷定在碧玉簫上,在心里想著大概是他的主子想要討她歡心,故意拿這東西來戲弄他;想要考驗一下他的辯識能力。

他不得不承認,他的主子確實聰慧絕倫,但在某些方面上,他可就覺得他的主子不那麼讓人敬佩了。

不就是一個女人而已,值得這麼費心麼?

居然還將這麼重要的信物交給她拿來當玩具一樣玩!

少女淡然打量著鷹七,見他神色溫和,但眼神卻充滿不屑,她甚至可以從他的呼吸中听出他心底對她嗤之以鼻的情緒。

她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這家伙認為她在逗他玩?

「鷹七,我是認真的;我可沒時間在這逗你玩。」少女臉色一沉,動听的聲音無形中卻滲了一股懾人的力度,听著似是十分悅耳,但卻浮游出一股不容人抗拒的冰冷威嚴之感。

鷹七微微怔了怔,第一次抬頭正眼看她。

似是很意外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少女,居然也會迸發出如此懾人的氣勢。

她兩眼如冰如雪,晶瑩卻透著尖銳的冷意,那透亮的目光似一下就能穿透人心直達最底,翻出人的所有心思來。

少女眸光閃閃,冷冷中透著厚重的實質之感,定定盯著鷹七。

偏她絕色臉龐上還漾著微微笑意,她的笑容不同于主子那種溫和,卻令人覺得迷離遙遠的笑;她的笑,從容、坦然,每一條笑紋都似漲著豐滿的力度,仿佛她的自信能透過這樣虛空的方式進入別人的內心,帶給別人安定一樣。

而她的目光,冰冷、晶亮、閃灼卻也飽滿,那種透澈與閃亮有如厚重的錦緞,層層逼人而來,雖然逼人,卻沒有讓人感覺不自在,讓人覺得她風華無限之中,不知不覺被那樣冷靜甚至夾著冰涼的目光所包圍。

連再堅定的心志都似乎要被她的目光與笑容給融化。

鷹七在這一怔之中,心里忽然便起了奇異的變化,迎著她堅定飽滿的眼神,忽然便覺得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因為他從她那清透的目光里看到了不屑;是的,不屑,她不屑于對他說謊,更不屑拿這種事來跟他開玩笑。

這麼意識到的時候,鷹七心里突然便似被什麼擊中一般,驀然一痛,然後全身血液也緊張得凝固起來。

「東方姑娘,你說這話可有什麼依據?」

鷹七的語氣雖然有所緩和,但他的態度卻還是謹慎而半信半疑的,要他僅憑她三言兩語就相信主子那樣的人會身陷麻煩,除非她手里有鐵證。

東方語眼神雖然涼中透冷,但她心里卻不禁暗暗贊賞了他一句;因為他的謹慎與懷疑。

一個好的護衛首領,尤其像保護寧楚這樣人物的首領,不僅要有過人的武功;很多時候,武功並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有一個會思考問題的腦袋。

而鷹七被寧楚選為隱衛首領,無疑是有其過人之處。

東方語淡淡看他一眼,也不繞彎,直接道︰「第一,他自昨天重返太子府後,就沒再召你們,難道你不覺得其中有異嗎?第二,你可以自己潛到听風閣看看,用你的眼楮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異常情況。」

鷹七剛想反駁她,但張了張嘴,又將聲音吞了回去;她既然揭底他親自去看,那他只要去看,就一定能夠從中找出答案,他便也不就問了。

鷹七淡漠地看了看她,一拱手,便轉身掠向听風閣。

他這一去,自然是撞見了五公主與高姑姑糾纏的一幕;亦自然看到了寧楚在床上沉睡不醒的狀況。

一刻鐘之後,他臉色泛沉,卻步伐堅定地回來了,他挑眉,眼神透著凝重,盯著擁有花容月色的少女,道︰「東方姑娘,我承認主子他真的出了一些狀況。不過,我看他的情形,他的身體應該沒受到什麼損害。」

東方語淡淡一笑,漫不經心地睨著他,「哦,那麼你也看到高姑姑了,你要是覺得應該讓他就這樣繼續睡下去的話,那就當你今天沒有見過我。」

鷹七心中一陣錯愕;雖然他的任務是保護寧楚安全,遇上其余的事,他就是個聾子瞎子;但並不代表他心里也一樣又聾又瞎。

寧楚的情形,很明顯是被人用了**藥之類的東西;試想有誰能令他毫無提防,心甘情願將這些藥喝下去,除了那個人之外,還能有誰。

鷹七這麼一想,心忽然便狠狠地揪扯起來。

宮里,皇帝昏迷不醒,大概已命不久矣;宮外,太子昏睡不起,還被人變相軟禁起來。

如果這種事情一旦在蛟玥宣揚開去,到時所引發的後果實在是不堪設想。

「東方姑娘,這畢竟是在蛟玥,你難道就不害怕嗎?」

東方語聞言,勾唇,嘴角綻放出一抹煙花般絢麗的笑容。

他警告她,這是蛟玥的政事,跟她這個東晟外來客無關!

少女在心里輕輕地嗤笑一聲,眨了眨明亮流澈眼眸,定定看著鷹七,笑道︰「我並不打算做什麼;況且,你看以我一個外來的弱女子,又能夠做什麼?我來找你,讓你知道這些事情;不過是因為你家主子和我是朋友,對于朋友,我只是出于道義,做我該做的。」

鷹七愕了一下,再次深深地打量起眼前柔弱而古怪的少女。

驚于她的敏銳,愕于她的聰慧。

這麼說,她根本不打算干涉他們蛟玥的政事。

「我明白了,那東方姑娘打算怎麼做?」

「我不過想盡一點綿帛之力,將你家主子盡快從目前的沉睡中叫醒;當然,這段時間不會太短,因為他服下去的藥實在是……嗯,在他醒來之前這段時間,我需要你助一臂之力。」

「怎麼助?」鷹七淡然看著她,心里卻沒有再懷疑她的動機。

「很簡單。」少女微微一笑,笑容淡定從容,眼神閃爍著胸有成竹的慧光,「讓你的人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將那些人給拿下,然後將听風閣保護起來;不讓任何人進來,起碼在你家主子醒來之前,不能讓任何人進來,當然,同時還得不讓任何人出府,以免消息泄露出去,做得到嗎?」

鷹七沉默了一下,然後才點了點頭,沉聲道︰「可以。」

「好,那現在事不宜遲,你最好趁著五公主在吸引了高姑姑注意力的時候,盡快將外面那些人拿下;記住,千萬不能打草驚蛇。」

鷹七點了點頭,隨即轉身掠去。

就這樣,一個在內;一個在外。

寧姿然刁難著高姑姑,將動靜鬧大,吸引住高姑姑的注意力;而鷹七立即號召其他人手,在外圍以雷霆之勢迅速將那些人趁機拿下,又迅速做好布防。

連高姑姑也被收拾了之後;東方語才再度踏入听風閣,每隔一個時辰給寧楚服一次藥。

不過,皇後終究對寧楚太狠了點,下的迷藥十分強勁;而東方語擔心用藥太猛的話,會損傷寧楚身體,所以並不敢一下就給他來大劑量的,只能隔一個時辰喂一次。

在鷹七將听風閣控制保護起來之後,寧姿然竟然固執地不听勸,非要待在听風閣里,等到寧楚醒來才肯離開;東方語原也以為無妨,最終被她纏不過,便答應將她留在寧楚旁邊。

但後來,夏雪暗中提醒了她一句;東方語才意識到什麼,然後態度強硬地將寧姿然趕了回去。

三個時辰後,寧楚還沒有醒來;而墨白假扮東方語待在她的院子里,已經有一段時間,若是她一直躲在房里不露面,勢必會引起別人懷疑;所以,東方語在夏雪的幫助下,離開了听風閣,先回到了她的院子里。

就在她與墨白討論著寧楚的情況時,外面忽然有太監尖沙銳利的唱傳聲幽幽地傳了進來。

「皇後娘娘有旨,請東方姑娘接旨。」

墨白一听太監這聲音,立時沉下臉,「小語,你又不是他蛟玥國的人,這旨你不接也罷。」

聞言,東方語心中一暖。

知道他是擔心文秋鳳會對她不利。

「墨白,我看你是草木皆兵了,她若真要對我不利,又豈會只是這樣將我困在這里,而沒有其他的動作;再者,她現在這樣大張旗鼓的來宣我,不可能存了什麼害人的心思。」

墨白皺了皺眉,雖然不贊同她的做法,但卻找不出什麼理由來反駁她。

東方語微微一笑,心道幸好自己沒有將之前水銀中毒的事情告訴他;否則依這人的脾性,一定會強行阻止她去冒險的。

可有句俗語不是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嗎?

再說,文秋鳳宣她,未必就是讓她進宮。

正這麼想著,那傳旨太監的腳步聲已經陰森森地響在了她的院子里。

傳旨的是個很有些資歷的太監,一臉皺紋耷拉著,眼皮有氣無力地掀開一線細縫掃了東方語一眼,隨即用太監特有的陰陽怪氣念起聖旨來。

「……著東方語即刻進宮,欽此!」

東方語接過聖旨,似笑似笑地朝後面的屋子呶了呶嘴。

「公公請慢走,待我換過衣裳之後,就立即進宮面見皇後娘娘。」

那太監見她神態謙恭,只面無表情地瞥她一眼,隨即繼續用他陰陽怪氣的聲音,冷冷道︰「那咱家就在這等著;咱家奉娘娘之命,得親自迎接東方姑娘進宮。」

東方語暗地抽了抽嘴角,皇後這是收到風聲,準備對她再來什麼辦法拖住她?

回過頭,寧楚醒了,她人又被拖住了。

同樣也沒辦法給皇帝看診。

東方語垂下眼眸,微微地笑了笑,旋即轉身往屋內走去。

「小語,文秋鳳不會無緣無故宣你進宮的,你——決定要去嗎?」她身影一入,隨即被一條精致而堅實的手臂拉過旁邊。

男子華艷清涼的氣息立時逼人而來,帶著微溫的熱度輕柔似鵝毛般一下一下拂過她頸側。

無端的引得少女皮膚一陣灼熱。

東方語轉身,微微推開他。抬眸,明亮眸光如閃閃星辰,凝定男子妖魅如雪容顏,道︰「墨白,就算我今天推掉不去;可明天呢?只要我還在蛟玥還在太子府,她若是想要宣我,我最終還是要去的;既然這樣,我為什麼要逃避,在氣勢上落了下乘;我就這樣接旨進去,看看她到底還想對我做什麼。」

墨白略略皺了皺眉,嗓音含著淡淡擔憂,「可我始終覺得她動機不純。」

「她動機不純,這是我們早就知道的事啊,你有什麼好擔心的。」少女輕笑,她明媚笑容如悠悠春風,一瞬綠了蕭索的冬,暖了瑟瑟的秋,也暖了男子荒涼的心。

「東方姑娘,你好了沒有?」外面那傳旨太監的聲音似冤魂般纏了進來。

「小語,那你一定得小心。」墨白凝定她卓約容顏,輕聲訴說著眷眷擔憂。

少女點了點頭,送他一個安淡笑容,拉開門,走了出去。

文秋鳳似乎真的並不想為難東方語,居然還派了轎子來接她進宮。

蛟玥的皇宮跟東晟的皇宮相比,顯得更加奢華雄偉,連綿起伏的宮殿建築群,在紅牆綠瓦雕梁畫棟中巍峨雄壯。

東方語忽然便想起梅如歌所留那本部份游記里記載的話,說是寧澈貪婪自私愛好享樂,大概佔全了貴族階層所有的惡劣通病。

看眼下這蛟玥皇宮修建得這般奢華宏闊,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一花一樹,無一不是精挑細選,從天南地北的地方運來,無論是從細節還是到大梁,全部都要求是精品中的精品。

東方語一路走,一路在心中咋舌不已。

嘖嘖,看來這蛟玥皇帝可不是一般的能敗。

按他這麼花錢法,他大概每天都得努力撈錢再撈錢才行。

不過,就算她心里實在驚嘆這蛟玥皇宮的奢華壯闊,她面上表情卻始終淡淡的,泛著標準而得體的微笑,施施然跟在引路太監身後,慢悠悠往里走。

引路太監大概得了皇後的吩咐,一路走得特別慢,而且,似乎還有意無意引著她往特別奢華精美的地方走去;還一路暗中留心她的反應。

只可惜,那太監留心了一路,拐著她走了不少冤枉路,卻仍舊不見少女露出什麼失禮的不耐煩或者過份驚訝的神色。

東方語反而像在游園賞景一樣怡然自得,眼神端正,步子優雅,笑容淡淡。

太監怎麼看,都看不到她有任何失禮失儀之處。

太監無奈,在走了足足有一個時辰之後,他決定不再引她兜圈子。

又走了一會之後,終于看見鳳儀宮近在眼前。

那太監將她引到鳳儀宮之後,便轉身離去了。

東方語抬頭看著門口上頭那三個筆姿奇絕的大字,眨了眨眼,揚起微微笑意,慢悠悠抬步踏上了石階。

大概因為剛才那個引路太監帶著她在外頭兜圈子的時間已足夠長,所以她剛剛出現在鳳儀宮門口一站,立時就有宮女進去通報。

而文秋鳳的旨意也很快宣了出來。

鳳儀宮里的布置,又與東方語一路走來所看到的奢華精美完全不同;這里的格局與陳設,並算不上奢華,反而讓人覺得精致典雅,典雅中還透著清新流婉的韻味。

「民女參見皇後娘娘。」東方語微彎腰,給文秋鳳行了個規規矩矩的宮廷禮儀。

「東方姑娘你來了,快快平身;嗯,過來這邊坐吧。」文秋鳳一改先前在太子府對她那疏離冷漠的態度,居然淺笑著帶幾分親近的意思,對東方語招了招手。

東方語是那種能夠坐著絕不肯委屈自己站著的人;文秋鳳既然邀她過去坐著,她自然不會客氣,也就微笑著向文秋鳳致意道謝之後,落落大方走到文秋鳳旁邊的椅子坐了下去。

「呀,本宮也是今天才如此近距離對東方姑娘你相處呢。」文秋鳳淺淺一笑,她的笑容十分清婉典雅,不過她似乎對誰都在笑的容貌,卻又似十分遙遠冷清,她柔柔地看著東方語,似是透著長輩的慈愛般,又笑道︰「仔細看下來,東方姑娘的笑容神韻,竟是與本宮一個故人十分相似呢。」

東方語只是一味的微微笑著,帶著兩只耳朵懶洋洋听著;反正文秋鳳想要稱贊或拉關系,就讓文秋鳳自己過足癮,不听到文秋鳳露出真面目,她就一味笑著敷衍文秋鳳好了。

文秋鳳見她笑得眉眼生花,笑容似是害羞似有嬌怯,唯獨沒有恭敬。

文秋鳳心下也不著惱,仍是那麼溫和慈愛的淺笑著,似是完全放下了皇後的架勢,就是專門宣東方語進來拉家常一樣。

「不知東方姑娘府上令尊令堂可安好?」文秋鳳眼楮轉了轉,目光隱含探究不動聲色凝落少女卓絕面容,「嗯,本宮這麼問,似乎是有些唐突了。」她脆生生地淺笑一下,卻又自顧著打哈哈,道︰「本宮是瞧著東方姑娘的神韻與一個故人十分相似,所以——」

她說著,頗有些歉意地看了看東方語。

東方語神色一瞬黯然,明亮眼神也似暗了下來。

她略略低下頭,透著幾分黯然神傷的樣子,幽幽道︰「回娘娘的話,家父身體康健,就是經常出門在外,與民女聚少離多;至于家母——她在民女幼時就已經辭世了,說句老實話,因為當時民女年紀太小,所以現在,民女連她長什麼模樣都記不得了。」

文秋鳳臉上那清婉的淺笑隨之微微一僵,聲音當即透幾分適當的安慰,「真是抱歉,本宮居然讓東方姑娘想起了傷心事。」

「唉,說起來,本宮與那位故人也足足有十幾二十年沒見面了,也不知道她如今是否還健在。」

文秋鳳幽幽地慨嘆一聲,聲音充滿緬懷的味道,她慨嘆一聲,眼角有意無意掠看了東方語一眼;卻見東方語仍是微微低著頭,盯著面前的杯子凝神靜听,卻又似什麼也沒听到的模樣,她的樣子簡直就是在發呆。

文秋鳳在心里冷冷笑了一下,又道︰「本宮那位故人姓梅,名——」

她說到這里,忽然停了下來,目光灼灼地盯著東方語,似是想要看清東方語在听聞這個姓氏後會不會出現異常的反應。

事實上,東方語在听聞這個姓氏後,心里確實咯 了一下。

不過,她也是定力過人的人了。

雖然眼下她還猜不透文秋鳳的用心,不過她覺得文秋鳳絕不會無緣無故跟她什麼故人。

東方語目光凝定杯子不動,似乎仍盯著那平靜的水面在發呆。

心底卻一瞬起了漣漪;她忽然記起梅如歌在游記里曾提到,當年梅如歌被寧澈秘密關在蛟玥的時候,是被一個人悄悄放走的。

東方語眼角微掠,掠看了旁邊典雅高貴的女子一眼,難道放走她老媽梅如歌的那個人就是眼前這個蛟玥皇後?

文秋鳳所見旁邊風姿卓絕的少女似乎並沒有任何波動,她也不氣餒,語氣微歇,又接著道︰「本宮那位故人叫梅約,十八年前因為犯了某些禁令,而陛下給關了起來,偏她性格倔強,無論如何都不肯低頭認錯向陛下求饒;陛下當年也是血氣方剛,年少氣盛的時候,自然也受不得有人違逆;本已下旨要將梅約正法。」

文秋鳳忽然長長嘆了口氣,目光也抽離了東方語面上,而望向大殿的虛空處。

東方語猜,她目光盡頭的虛空處,大概是十八年前某一個關禁著梅如歌的地方吧。

「本宮知道當中不過是有些誤會,可陛下在怒氣上頭,自然是听不進別人勸諫的;他下了決心要將梅約正法;本宮雖說與梅約算不上有什麼特別的交情,可也不忍眼睜睜見她就此韶華早逝;所以便趁著陛下有一次喝醉的時候,背著陛下,偷偷地將梅約放了出去。」

東方語就像一尊完美微笑的雕塑一般,保持著優雅的身線與神態,沉默地傾听著文秋鳳絮絮述說的往事。

文秋鳳幽幽說完,見她似乎還是不為所動的模樣,當即淡淡地挑了挑眉,目光濺一分森寒,緩緩道︰「東方姑娘別介意,本宮也是一時看見你的神韻與故人相似,所以才一時忍不住將這段藏了十幾年的往事說了出來;東方姑娘你只管將它當一個被人遺忘的故事听听便罷。」

東方語抬頭,笑意晏晏看著文秋鳳,目光晶亮如雪,眼神也透著隱隱颯颯的風寒落索,她慢慢地,一字一頓道︰「皇後娘娘真是個念舊的人,想必娘娘那位故人若是知道娘娘這般顧念她,她一定會感到高興的。」

「哦,是這樣嗎?」文秋鳳似是真心為東方語的敷衍高興一般,神態居然微微現了喜色,「本宮听說,東方姑娘你的生母也是姓梅?」

------題外話------

嘿嘿,蛟玥皇後想做什麼呢?

不告訴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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