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觀著橫千秋教訓欲界兵卒忘了正事,聞人然不由莞爾。而就在此時,近處高峰之上突然飛出一根箭矢,去如流星疾馳,呼嘯而過。
察覺頭頂飛箭奔騰疾掠,橫千秋神色頓時大變,放開手中的欲界小兵,怒火中燒地朝天吼道︰「好你個箭翊,小變的帳,本霸王還沒跟你清算,你竟然敢出現在我的面前!」
恨火注入槍身,橫千秋猛一掄動,將身側欲界人馬掃翻在地,好似莽牛一般急紅了眼輕功急展,迅速往箭矢來處趕去。
「是箭翊……」
雖說菩提弓落入聞人然之手,但後九翎憑借精妙箭術擊殺血變,又被鬼隱趁機取走了血變之眼,這仇還是無端的落在了箭翊頭上。而無論是擊潰波旬肉身,還是封印波旬,橫千秋與箭翊兩人皆不可失。聞人然心思倏變,反手虛晃一招,人在彌天劍幕掩護之下,緊隨其後而去。
五華山東峰之頂,箭翊首箭失利不驕不躁,再度拉弓似滿月,聚精凝神,瞄準遠處激戰之局,弦上又是一道利箭將發。可惜箭傷未能夠離弦,狂魔渾人便已挾憤來到面前。
「箭翊,本霸王從來沒想過找你的麻煩,你反而殺死我的小變,真當本霸王好欺嗎?」。
「橫千秋,你在說什麼?」
「免裝傻,小變就是死在你的箭路之下,我絕對不會看錯!今天,本霸王一定要拿槍插到你死啦!」不耐廢言,橫千秋說著便是狂槍滅世,雄渾之力貫穿空間直逼箭翊而去。
紅發張揚,氣度開闊,弓道高人箭翊不明所以,沉穩以對。觸目之槍揚塵蔽空,心知橫千秋巨力世間少有,箭翊不願輕攖其鋒,連忙蹬地旋身側閃而過,迷惑不已道︰「你這是何意?」
「哼,我的寶貝血變死得淒慘萬分,你還在裝蒜。」
「笑話,血變與吾毫無瓜葛,吾又何必自找麻煩?」
「箭傷分明是你的!」
橫千秋甚是篤定,箭翊聞言微疑,想起過往還月祖師傳藝之情,內心有數道︰「吾一直待在百步岩不曾外出,血變非吾所殺。」
「傷口怎樣說?殺了血變還要取走它的眼楮和角,現在竟然還狡辯,本霸王最討厭這種小人啦。」
「嗯……血變之角?此事非吾所為,但吾會給你一個交代。不過在那之前,橫千秋你要對誅天險境袖手旁觀麼?」血變之事找後九翎確認即可,箭翊並不將其掛在心上,搖頭說道。
見箭翊接連否認,橫千秋雖是個渾人,但琢磨著按照過往認知,箭翊亦非那種滿口謊言的小人,遂放下了指向箭翊的槍尖。沒曾想箭翊話頭一轉提起誅天,橫千秋登時大驚失色,追問道︰「我的笨徒弟怎樣了?」
「快死了。」
此次出手拔除魔魁,箭翊只為償還封靈島人情,對誅天本身無甚好感,面色冷淡地答道。
「什麼?誰敢動我的笨徒弟!」
「何不說是誅天技不如人呢?」
耳邊突來一聲淺笑,橫千秋轉身怒視來人,氣沖沖地喝道︰「哼,雖然笨徒弟的功夫比我差很大一截,但是世上又有幾人能殺得了他?」
「哦?前輩何不親自趕去一觀?是生是死一目了然啊。」
「哇哇哇,真是要氣死我!」
被聞人然弄得不上不下,偏偏心憂誅天生死,橫千秋發作不得,只好一頭再往山下鑽去。聞人然亦不阻攔,側身讓過隨他而去。兩地距離不遠,但算算時間,除非箭翊引弓助陣,誅天當無生路可走。
「弓者箭翊?」
「閣下是?」
「你還記得還月祖師當年的交代嗎?」。化出裝著菩提弓的寶匣,聞人然望著箭翊問道。
見了聞人然手中之物,箭翊臉上戒備立刻少了許多,肅容答道︰「……前輩之言,箭翊怎敢忘懷?不過閣下若有要事與吾商談,還請等我了結手頭之責。」
「唉,你非這樣做不可?」
「此乃為人立世之信諾!」
箭翊的承諾必定會去做到,勸他放棄對付魔魁全無可能。只是眼下魔界乃是配合正道動作,折損太多人手未免顯得己方利用的嫌疑,聞人然唯有嘆聲道︰「聞人然明白了。不過同樣,你此時若要放箭襲殺魔魁,必須先過我這一關。」
「嗯……請。」
正面交手,生死有命。無雙弓者心無所懼,足下不停連退數十丈,拉開兩人間的距離。狂風急吹,人,不為所動。身為弓道好手,箭翊眸光緊聚,瞳孔透神,氣勢逼人。隨著一滴汗水低落塵土,箭翊神色瞬變,沉腰匯氣弓拉滿弦,箭光仿若魅影無形,鑽雲無蹤,疾射而出。
箭,是當世少有之精準,其上穿透之力不容小覷。只是少了天君絲與菩提弓配合,箭翊的實力尚且不足威脅聞人然。
並指向前平送,劈開回旋箭氣,未敗不圖傷敵,聞人然身如輕煙瞬化,在空中拉出一條長長幻影,迅速逼近箭翊,劍卻更在其先,虛落沉勢一劍。
「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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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邊的風卷,快意的劍味,鳳形山上一場劍決,已至關鍵之刻。戰況幡然,日照低雲撥天光,萬物榮升,亦是決勝之劍將近。
「傲嘯狂風。」
久纏之局換來今朝酣暢之斗,飛揚的衣擺卷動魔流劍,以風莫測之速,使出絕代之劍。狂野之魔氣配合無拘之快,魔流劍忽而月兌離衣擺,落入風之痕手掌,飄然出招。
「如臨秋意。」
二人之速世少能及,短短剎那已過百招千劍,各自額生熱汗。然而就算斗至興起,憶秋年仍是一如既往的逍遙瀟灑。快意的風中,更有難以剝離的蒼勁秋意!
白影刺落,冷似隆冬之雪。秋劍回敬,恍若柳擺清瀾。崩散的劍氣,瞬毀極目之山壁。逍遙無束,共證劍上之巔,能得知己幾何?
一式千萬化,憶秋年覷準機會手指運力,點在魔流劍劍脊之刻,驟然響起劍鳴嗚咽。伴隨風之痕試劍至今的魔流劍,竟是難堪雙方激斗之力,而在戰中邁入劍之終末,解體在即了。
「老友,還要斗下去嗎?」。
「最後一劍。」
肅冷的風,透露微不可察的寂寥。是緬懷,是紀念,風之痕周身陡然出現一黑一白兩道分身,隨即瞬化入體,魔氣伴同無邊劍意沖霄而起,三體合攻之極招將出。
誰知就在此時,一道熟悉的魔氣就此湮滅。而在風之痕失神剎那,手上勁道不經意多泄一分,魔流劍終是不堪其力,化作漫天碎片粉化,消散在山頂急吹的風井中了。
「誅天死了。」
「爭雄之途是他之選擇,他之性命掌握在他的手中,失敗亦無怨尤。」摯友之死,劍隕之憾,風之痕卻仿佛不為所動,猶是一般的冷靜淡然。
憶秋年問道︰「以後你打算如何?生為他的摯友,不替他報仇麼?」
沉默片刻,風之痕不答反問︰「尋人報仇,會是你之期望?」
「武林風波衍生不息,江湖恩怨糾纏不清,連你我都難以置身事外。我自然是希望咱們之間的交情,能夠一如當初。」
「哦,這交情……是友,是敵?」
「是好對手,更是此生難覓的知己。」
「是嗎?憶秋年,來日再會了。」
與誅天之間的友情,不知何時起從篤厚的情誼,轉為了羈絆的利用。而和憶秋年早先相互算計的約劍,本不純粹的友誼基礎,到了此刻方得至真。
秋臨風起,是秋殘,還是風悲?日沉月升,又有誰能千秋萬世?風中飄落一聲淡笑,白衣劍者得到滿足的答案,驀然消失無蹤。
「風之痕……」
嘆聲復雜難言,留在原地的人,腦海思緒萬千。須臾之後,憶秋年定下心神,莫名微感不妙︰「欲老的刀與舒老的法術相互配合,當是無往不利,這種感覺……難道說出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