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世藩與山嘴村少當家張守在前方對峙,卻暗中派人抄了後路,突擊祠堂後庭。原先留守在內的神槍手「神眼」,不敵明軍的火槍隊j ng銳,飲彈身亡。
祠堂內本來尚有百來名壯健的村勇,守護著四五百名老弱婦孺。眼見帶頭反抗的神眼如此慘死,嚇得發一聲喊,轉頭變走,沖出祠堂。而那些女人和孩子,見得勢頭如此,也哭著鬧著,一同往外沖。
仍然留守在村民堆中的長老見狀,連忙呼喝制止。可惜他身邊的人手,僅能自保;沒有給沖撞走散,已是萬幸。
一路守護著張氏一族的壯丁,早就給沖散開去了。只有駝伯死守著他們,道︰
「長老,大勢已去,我等還是混在人群中沖出去,借機逃跑吧!」
長老搖頭,道︰「嚴世藩有備而來,豈會放過我們?此番乃九死一生之局,逃也無用。」
張守與嚴世藩在外的對答,祠堂前庭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九死一生,總好過坐而待斃!」
「不,總不能教他們一網打盡了。阿駝,你听我說如此這般……」
與此同時,後頭殺來的那隊明軍,不斷鳴槍,嚇得小孩子大哭、女人尖叫聲,村民們更是沒命價的往前擠擁。
「二少爺,跟我來!」駝伯好不容易拉著二皇子到一角落。
「弟弟呢?爺爺呢?」二皇子道。
「我們分開逃走,爺爺和弟弟另有出路!」駝子道。
村民大批大批地從祠堂門口奔踴出空地,登時將張守和水島他們推擁而前,逼近嚴世藩的隊伍。
奇怪的是,嚴世藩並無乘勢攻向張守他們,反而拉開了包圍的圈子,於是乎,在山嘴村祠堂前的空地,形成了明軍、張守、村民、明軍的四重包夾陣形。
面對明軍按兵不動,張守心感有異。果然,嚴世藩對著村民朗聲道︰
「各位山嘴村村民注意了!今天本部領著皇上的聖旨,一要在這里開鹽礦上貢,二要剿除張匪余孽。你們哪個最先出首,可免一死!」
眾村民毫不猶豫,紛紛望向人群當中的張家人員;腳下也不含糊,抽腿就閃躲,於是村民群堆中又「分裂」出張家一族二十來多人出來。
「咳咳咳……」長老道︰「嚴大人,區區幾個毛賊,何必勞師動眾?」
「你才是這村子的老當家了?」嚴世藩道︰「我剛才的話,你想必亦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可是沒听明白。老頭兒耳朵背,只听到要麼交出寶藏,要麼交出三山王的遺裔,是不是?」
「哈哈!也差不多。」
「這就怪了。三山王並未埋寶於此。而他的血裔也沒送來這里啊!」
「若如是,那麼寧可殺錯,也莫要放過。火槍隊預備!山嘴村上下良賤,通統殺卻!」
「慢!慢!慢!」村民們忙不迭的叫喚起來。
「嚴大人!我有話說!」一名女子站了出來,高叫道︰「我是在張家里打工的!你別听這老不死的胡話!兩三個月前就有這幾個洋人海盜帶著兩個孩子來到村莊!還捧著個盒子!他們肯定窩藏著三山反賊的孩子!」
自這女人一站出來說話,整條村子的人也不甘後人,一同指控著長老。剎那間,要對付張氏一族的,並非明軍,而是這些村民。
張守看著眼里,心里一陣陣抽痛。張家一直以來治理著村子,最後換來村民們吃里扒外。這些人的良心都給狗吃了。
長老搖了搖頭,從袍子底下拿出一個木盒,道︰「那兩個孩子,是我們張家在外頭親故的兒子,和三山王無干;所謂的寶箱,只是祖先留下來的一些物事。你要,拿去。」
長老右臂一揚,那個木盒越空飛至嚴世藩跟前。哥伯尼縱身一抄,接在手里,見是個檀木盒子,沉甸甸的。他未敢打開,捧了給嚴世藩。嚴世藩接了過來,大笑道︰「嘿!還是老人家懂人情世故。」說著便要打開盒子。
「大人且慢!」哥伯尼道︰「如此順利,只恐有詐。」
「遲了!」長老笑道︰「都趴下!」
張守、水島等人,馬上趴伏在地,只听得轟的一聲,木盒就在嚴世藩身前炸了開來,一陣煙霧彌漫,眾人鼻中是一股硫磺硝煙之味,兼夾混雜著非常濃重的血腥氣息。
「炸死了嚴世藩?」水島嗅得血腥,只道世藩必死。煙霧漸漸散去,卻見到哥伯尼與嚴世藩倒在地上,卻未死去。兩人身上卻沾了一層紅紅的粉末,連帶附近的士兵都沾得一頭一腦。
原來哥伯尼極其聰敏,一見長老有異動,便知木盒有怪,立刻飛起一腳,將盒子踢高。盒子在半空爆炸,難以傷人。不過灑得眾人頭上都是紅s 的粉末,只道長老以毒粉傷人。
哥伯尼暗運內力,見無窒礙,知這紅粉無毒,只是極為腥臭,彷如淋了一頭一身的鮮血。雖然未必有毒,但於此時此刻,張家豈會行無為之事?此紅粉定有為害之處。哥伯尼但見嚴世藩無事,便立刻搶近長老,要抓住為脅。
張守見父親出動這一招,已早作配合。見哥伯尼身子一動,已搶在橫地里截住,道︰「父親,趕快!」
只見長老伸出兩指,含在口里,發出一聲長嘯。那嘯聲直入長空,遠遠傳了開去,在山谷中回蕩。
這邊廂,張守和哥伯尼已斗將起來。這兩人都用單刀,但哥伯尼大開大闔,使的都是進手路子。張守卻不跟他纏斗,一味退閃。可是哥伯尼一放開不斗,張守又回來進招,不顧己身,直取要害,逼得哥伯尼不得不和他對打。
「老匹夫,看我宰了你!你們這幫笨蛋!還不去抓那孩子!」嚴世藩被人淋了一身的紅粉,滿腔怒氣沒處發,戟指罵道︰「別弄死了,我要讓他們生不如死!」
奇怪的事,自長老發出嘯聲後,便如沒事人般,站在當場,笑而不語。當明兵撲前將他按倒,也不加以反抗。
一名明軍隊長正感奇怪,但此時此地也顧不得許多。見到同伴已制住長老,便要去抓那小的。只見那孩子就站在不遠處,也不逃跑,便伸手去拉。正當以為手到拿來之時,只覺一陣劇痛,回望手掌,五根手指已不翼而飛。
那隊長嚇得尖聲大叫,眾人望去,卻見剛才的那個倭人海盜,站在那孩子身前,笑道︰「想要孩子,你們倒有多少根手指?」
明軍空有火槍隊,這時卻不敢發炮;嚴大人有令要活抓小孩,槍炮卻無眼,萬一誤殺孩子,那可不妙。
於是,明軍抓住了長老,哥伯尼和張守在纏斗,水島護著三皇子與明軍僵持在一旁,嚴世藩在另一邊大呼小叫,各方面都互不相能。
反而一路堆在空地上的村民,已經像是沒事人般袖手旁觀。只因四周都有明軍火槍隊守著,動彈不得。既然嚴大人已經和長老他們搞和在一道,且作個壁上觀再作定奪。
就在此時,村民感到地面漸有震動,似有十數條大牯牛同時在奔馳。不一會,震動越來越烈、越來越近,而且在四周布防的明軍亦開始互相對望,漸感不妥。
突然間波的一聲巨響,祠堂前空地地面迸裂,一股水柱激噴而出。那水柱如有兩三人合抱之粗,其勢猛烈,登時不分明軍村民,將人群沖倒一大片。之後,接二連三有水柱破土而出,中者無不立刻被沖走擊倒。
這時候,明軍早已忘了指令,開始東奔西竄。這時候整座村子到處都有水柱在噴sh ,而一轉眼間,那數十股水柱有如活物,無堅不摧,但凡有人擋路,立刻沖走卷走!更有一般怪異處︰這些水柱似有靈x ng,專攻明軍,待得大隊明軍已被驅散,便直奔哥伯尼、嚴世藩的本陣來!
「他媽的張匪,原來會妖術!」嚴世藩大叫。
燒紙成軍、撒豆成兵,這些在書本上說過的怪事,眼下見到,哥伯尼也不禁手足無措,對背後的嚴世藩道︰「大人快逃!」
張守笑道︰「想走,沒那麼容易!」
其實嚴世藩與眾親兵見狀,早已掉頭就跑,直奔上岸時坐的小艇。那數十水柱,漸漸聚頭,有幾股更合攏為一股,變成一條大水龍,直撲嚴世藩。有幾個親兵走避不及,已給卷在水龍「身子」里。
哥伯尼見有兩股水柱漸漸逼近己身,張守卻有恃無恐,心想應是那些紅粉之故,當下深及一口長氣,運起一股勁力,連砍三刀,一刀狠似一刀、一刀猛於一刀。這陣攻勢逼得張守不能不退步自守,而哥伯尼就窺這個空檔,已月兌上外衣,隨手一甩,似有意,似無意,直飛往在旁邊的三皇子處,有如一張大漁網,將他罩住。
這時圍攻水島的明軍早已敗退,水島正要上前助攻,卻見此突變,尚未明了,本來要沖擊哥伯尼的兩股水柱忽然改道,直取三皇子!
「糟糕!」張守見狀,連忙轉身,急運內力,撮唇而嘯,一道罡氣自丹田而出,彷夫一根氣箭,橫擊水柱「腰身」。
那水柱吃這一擊,去勢一扭,已撞在一旁,避過了三皇子。
三皇子本來給嚇得呆了,這時抬頭,正好見到張守。兩人對望,三皇子也自知死里逃生,感恩笑道︰
「謝謝三叔。」
就在這個時候,張守心口忽然多出一物,卻是單刀的刀頭,胸襟上頓時一大片血紅。
張守和哥伯尼於其時斗得正酣,如此突然轉身長嘯,動用內力,無異於將整個背後賣給敵人。哥伯尼自然也老實不客氣,中宮直進,一柄單刀由刀尖直送到吞口。
哥伯尼殺得強敵,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家行使妖法,最後還不是害人終害己?」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正得意萬分之際,突然一聲尖嘯,在身邊爆發。在場眾人耳鼓彷如針刺,驚惶不已。
哥伯尼大駭,如此嘯聲,應出自武林高手,發聲懾敵。難道山嘴村內竟然另有絕世強人,留待此時方出手坐收漁人之利?
嘯聲一波接一波,竟然無休止之勢。哥伯尼手腕一轉,震懾心神,倒拿單刀,立個門戶,以防那高手突然伏擊。
屏息靜氣,等了好一會,哥伯尼轉過身來,這才發現,原來發出嘯聲之人,竟然近在咫尺的三皇子!
隨著嘯聲,那些水柱一股一股的合攏,最後數十股水柱聚在一處,當眾多「水柱」皆全匯合之後,便形成了一條碩大無朋的「大水龍」,在三皇子身後佇立著,就如一道由下而上的倒轉瀑布,正對著前方,有如惡龍巨蟒,蓄勢待發。
三皇子的嘯聲早已停止,人也昏倒了。水島抱著三皇子,望著「水龍」,目定口呆。雖然他知道張家三更夜半教導孩子這種異術,也知道三皇子並未熟習,但沒料到這時候三皇子突然開竅,還弄出這麼一個大家伙來。
「長老,這是什麼東西?」
「我……我也不知道。老祖宗傳授下來的,可沒提及過這麼大的家伙……」
「那我們快帶了盒子逃命吧!」
「嗯,盒子就在這里,你拿著,好生看顧三皇子。」長老此時,把一個包袱丟向水島,提起拐杖,捏著杖頭,順手一拉,卻是一柄「杖中劍」。
水島隨著長老眼光望去,原來哥伯尼老早在一旁虎視耽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