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兒子正當壯年,尚且死於我手。你年老力衰,豈非不自量力?」哥伯尼道。
「殺子之仇,今r 不報,r 後難報。」長老說完,揉身而上,全是舍命狂攻的打法,和他年齡絕不相符。
哥伯尼橫砍橫擋,顯得游刃有余。
水島道︰「你們都先別打了,你得顧著嚴世藩那寶貝,我們得要保著三皇子,還要應付這股怪水柱,不忙嗎?」
提到嚴世藩,哥伯尼再斜眼望著海面。僥幸逃得x ng命的明軍,老早已上了小艇逃回軍艦。嚴世藩自然也逃回了座船。說也奇怪,一直追趕著他的水柱,追到海上,便縮了回來,不再追趕,返過來「融入」三皇子身旁的巨型水龍中。
哥伯尼見狀,正要答應,突然間頭上轟的一聲,水龍身上炸開了個大洞,無數水花照頭淋下。
「哇哈哈哈!下一炮,打死你這小畜牲!」
原來嚴世藩逃回船上後,命人開炮sh 擊那「水龍」。眾明軍吃了這妖術的虧,自然個個同仇敵愾,不甘落後,十數艘巨艦再次朝灘頭上開炮。
那些村民早已逃得不知去向,沒了明軍的阻擋,只要散入山林,便能藏身一時。灘頭上只剩下水島、長老、哥伯尼和三皇子四人。
「哥隊長!快回來!我們要住艦開炮,轟那只怪物了!」明軍艦上有人如此召喚。哥伯尼雖早知嚴世藩不是人,但自己尚未退回船上,便下令開炮,也忍不住暗暗咒罵。
接著轟轟連聲,無數炮彈直飛灘頭,直打得整座山嘴村地動山搖。
炮如雨下,水島自顧尚不及,還要護著懷中小王子、背後藏寶箱,待得首輪炮火完畢,才站定身子,看清情勢。
山嘴灘頭,到底都是徑有丈許,深及半丈的大洞坑。哥伯尼和長老兩人已定在一起,哥伯尼手中單刀砍在長老脖子上,而長老的杖中劍卻刺在哥伯尼肚月復。
哥伯尼哼的一聲,舉起左手,輕輕一推長老。長老身子退後,水島見到那柄杖中劍的劍頭早已被打斷,劍身並未刺入,哥伯尼小月復所受者不過輕傷。
「早說你不自量力,好了,現下我就要殺了那個倭人,再擒住三皇子,好好拷打,逼他講出秘密為止。」
長老臉露微笑道︰「虧你雙目俱全,沒看到這家伙嗎?」說完,便伸指入嘴里,撮唇而嘯。
卻說嚴世藩安坐太平船,用大炮打岸上幾個**,轟了他一個不亦樂乎。首輪炮火攻完,炮手正忙著裝填彈藥。他便靠在船邊,看那灘上「美景」。
最搶眼的,還是那條巨大的「水龍」,吃了這麼多炮,卻不見水龍有半點損傷。他卻忘了,水是刀砍不開炮打不斷的。
突然間,一聲嘯聲震耳,教嚴世藩背後汗毛直豎。今r 諸多怪事,皆由嘯聲而起,他豈能不驚?
隨著嘯聲一響,那條七八丈高的「水龍」,卻有如慶典節r 夜里放的焰火煙花,啵的一聲巨響,爆將起來。水花水珠自沙灘向軍船sh 來,便如一陣狂風急雨,將眾人由頭到腳打得全濕。而灘頭上便有如被洪水清洗乾淨,哥伯尼、倭人、三皇子、長老、眾人的屍身等,通統都不見了。
「媽的!他們人呢?」嚴世藩氣得發瘋。勞師動眾遠道而來,就是為了三山王的寶藏,眼下線索就在那孩子上,怎麼可以讓他不見了?
正氣得個一佛出世,二佛涅盤,卻听得船上眾人齊聲驚叫,指著遠海,彷佛看到什麼可怕物事似地。
嚴世藩不禁循著他們所指方位望去,只見海天相連處,有一道白s 帶子,正滾滾而來。
「海嘯!」
最初第一眼,人們尚且覺得那道海浪很遠,但才轉過腦袋,這高達天際的水牆,已排山倒海的已殺到眼前。
就在一瞬間,整座山嘴村,就消失在這翻天覆地的大變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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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水島覺得眼皮刺痛,陽光如矛頭般戳著眼球。他猛地坐起身來,放眼四周,心頭撲撲亂跳。
還好,三皇子還在小艇里,只見他倒臥船艙里,懷里還死命抱著盒子和木牌。
當長老再次長嘯時,水島已抱著三皇子、背著寶盒,直跑到一艘小艇前,慌忙登船。尚未弄妥,「水龍」已然「爆炸」,小艇順著這股水流,直沖入海。還好嚴世藩當時只顧看著灘頭上,倒沒留意到他們。
接著,便是海嘯殺到,然後,什麼都沒了。
只靠這艘小艇,竟能逃過海嘯一劫,這到底怎樣辦到的?水島自己也莫名其妙。自己醒來,只知天地間唯一艇、一童、一包袱而已。
三皇子雖在眼前,但生死未知。水島悄悄爬近,一模他鼻息,登時放下心頭大石。
三皇子雖然呼吸微弱,畢竟尚有氣息。
眼下最重要之事,乃確認自己所在何處。無奈現時只有輕舟一葉,八方六向皆是青藍一片。艙里別無長物,既無食物也無水。
水島掬了把海水,抹了抹臉。冰涼的海水卻把皮膚刺得火辣辣的。仔細一看,三皇子和自己都一樣,身上臂上,都是薄薄一層鹽花。看樣子這小艇被沖出外海,已有好幾天辰光。
過不多久,三皇子緩緩醒轉。看了看四周,懾懦地問︰
「水島隊長,我們在哪里?」
水島搖了搖頭,道︰「三殿下,我不知道。」
看到他想要發聲大哭,水島道︰
「三殿下,國王陛下他的血脈就只剩下你了,你得要堅強活下去,別負了你父皇的名頭。」
三皇子搖了搖頭,道︰「爺爺說已叫了駝伯帶了哥哥逃走,我要找他。對了……爺爺呢?」
「我不知道。」水島不忍讓他難過︰「我們被水沖了出大海。待我們回岸後,先和他會合踫頭,再找你哥哥,好嗎?」
「嗯……水島隊長,我有事要告訴你。」三皇子道︰「可是爺爺要我別在你面前提起。然而現在爺爺不在這,我得要說了。我和哥哥修練「召水成兵」的事,你是不是知道的?」
「我知道,我有偷看過。」水島道︰「這是很厲害的本事,你一個人可以打倒一整隊明軍。」
「嗯……可是,叔叔這麼本事,最後還是讓人殺了。都怪我……」
三皇子說話漸漸低了下來。這幾天的巨變,讓他顯得極度虛弱。
水島照料好了三皇子,便靠著船舷來休息。滄海一粟,這小艇要讓人找到,談何容易?而且外海水流不回岸,要找到陸地,不知何年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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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猛烈,水島解開包袱,內里有木盒一個、木牌兩塊。這木盒頂蓋瓖了鏍鈿,極其名貴,但在此刻卻並無用途。水島用那塊包袱皮遮著三皇子,任由自己皮膚曬得乾焦,月兌落。
飄流了好幾天,三皇子情況越來越差,這天更加是一直在昏迷。他那瘦弱的胸腔一起一伏,微弱而急促。水島自己腦子里也是打翻了漿糊,眼前金星直冒。
如是者,到了第三天,水島在朦朦朧朧中,見到三皇子站在艇頭。這下子倒把他嚇個清醒了。只見他手里抱著木盒木牌,正要遞給虛空中的一個人,臉上流露出幸福的微笑。
「三殿下!小心!」水島一面叫,一面撲將上來。可是他自己也快要虛月兌,跌跌撞撞的才趕到船頭。
「爸爸……我……替大家保住寶物了!」三皇子終於不支,摔將下來。還好他跌回艇內,咚咚數聲,水島抱住了他人,盒子和兩塊木牌則掉落船底。
「水島隊長,我爸爸……不,父皇他來接我了。他夸我說我做得好……」三皇子在水島懷中笑道。
水島淚流滿面,對三皇子道︰「水島知道。三皇子最聰明、最本事了。」
三皇子的身軀漸漸變得冰冷。水島摟在懷中,眼楮望向水天相接之處,一坐就坐了半r ,天空由蔚藍變得烏青,西方長庚星也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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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島深深的吸了口氣,站起身來,吻了三皇子的額頭,再用那塊包袱布小心奕奕的裹好,然後漸漸地將他放里海里。
之後,水島一直躺在船底,用外衣遮著頭臉,任憑這小艇漂浮。
水島不知道自己是睡了還是昏了,也不知道r 子過了多久。
突然有一天,這小艇驟然一頓,似是撞上了什麼物事。然後有人哇啦哇啦在叫,接著水島听到了一種熟悉的語言。
南r 本、薩州一帶的方言。
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水島猛然彈起,同樣用薩州方言大叫︰「救我!」
這時他張開眼楮,只見小艇靠著一艘漁船,而艇上站著兩個後生,衣著、舉止皆如小時候故鄉的人們那般。
水島笑了,他知道有救了;水島哭了,如果早一天遇到,三皇子就不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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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到船後,一番吃喝治理,便見過船主。駭然發現,這是五峰大舶主汪直旗下的船!
「北五峰」、「南三山」一向以來各做各的生意。汪直生意雖大,手下卻以漢人、朝鮮和倭人為主。但這船卻載了兩個葡萄牙人。
這兩人一人名叫克利斯坦,一人名叫法蘭斯高,分別是火槍工匠和學者。他們改良了現有的火槍,開發出新設計,於是隨著商船東來,想要投靠三山國王,一展所長。但甫一上岸,明軍已經平了三山國。同來的船只沒等他們,自行回去了。生計、盤纏都沒著落,只剩下兩支新設計的原型。
無計可施下,只好求助另一名大海盜汪直的人馬,希望拜見五峰大舶主,推銷這款新型號的火槍。
三山國一滅,汪直便想擴大自己地盤。招兵買馬,來者不拒。西洋新玩意更是正中下懷,因此盜夥們殷勤款待,帶同北上。海路上遇到水島的小艇,因此救得他的x ng命。
水島懂得葡萄牙話,言談間得知他們的遭遇後,心下有了打算,便私下勸說他們。當五峰船來到西海道南端的種子島補給時,一行三人私自拜訪種子島的當主種子島惠時,商談這種火槍的妙用。種子島惠時一听之下大喜,花了二千兩黃金買下了這兩柄新式火槍。
自此之後,新式火器大批大批傳入r 本,徹底改變了r 本戰事的方式,史稱「鐵炮傳入」。就這樣,水島憑著他r 本人卻又同時j ng通西方語言及漢語的本事,加上靈活的手腕,周旋於各大名、海盜、洋人之間,打出名堂,最後,以「薩州學山庵」之名,成為r 本史上一奇葩。
只是,水島平生多番打算要回到山嘴村,只為因緣際會,皆未能成事。後來再娶妻生子,成家立室,終老r 本了。
然而,水島即使到死的那一刻,還是念念不忘三山國王的大義,以及答應過,要找到二皇子下落的事。他命後世子孫,定要打探出二皇子的後人,將寶盒和木牌送回,並完成三山王的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