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色忽閃著,又有陰雲將星子的光遮掩。
彥慰都看。「她做到了,卻留了我一個人……」素葉笑著,卻濕了眼。
年柏彥靜靜地看著她,她以笑遮淚的樣子令人心碎,這一刻他竟不知道該給予怎樣的安慰,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傷痛,這世上沒有誰擁有批判或否定他人傷痛的權利,沒有誰有資格去對誰的傷痛指手畫腳。
她微怔。
汗水浸濕了長發,額頭上濡濕一片難受得要命。她大口大口喘著氣,努力回想剛剛在夢中經歷過的畫面,睜眼之前的影像有點漸漸模糊。
沙發上,素葉蜷縮成了一團,揉著發脹發疼的太陽穴,她怎麼會夢見了他?夢中明明就是個孩子。她寂寥地躺了下來,頭腦卻異常地清晰。
當林要要催促著他快說時,他似乎听出了電話這端空姐的催促,嘆了口氣說等見了面再聊。
林要要真想假裝不認識他,只可惜他已大踏步地上前,下一刻擋住了她的去向。她抬頭盯著他,不屑一顧,「你此時此刻冒出來的話至少也要對得起你這身制服吧?別在國外給中國人民丟臉了行嗎?」
「一場所謂的家宴已經讓我清楚看到葉家的每一張面孔下藏留的意圖和心思,無論外表有多和善還是無法遮掩他們內心渴望得到的。葉鶴峰威嚴下的內疚、葉鶴城溫良下的城府、阮雪曼精明下的愚鈍、阮雪琴隱忍下的機關算盡、葉玉柔弱下的重重心機、葉淵豁達下的執著反抗、葉瀾大方得體下的淡然。」素葉的眼如沁在泉水中的晶石,聲音小小的,涼涼的,「你的這雙眼怕是見到的遠遠比我多得多,我不明白你怎麼能與葉家人平安無事的相處,只是因為你和她的婚姻?」
深夜下了雨。
她還有強顏歡笑的說辭,卻使得男人情不自控將她圈得更緊。
「男人追求女人本來就不需要有皮有臉。」葉淵大手一伸,竟然當眾將她摟在懷里嬉笑著,「要不然怎麼可能美人在側呢?」
她的肩頭稍稍僵了下。
「你愛她嗎?」素葉無力地問。
「想泡妞走遠點,本姑娘不愛你這類型的。」
窗子外是電閃雷鳴。
當人在夢中驚醒時,睜眼前的畫面是最清晰的,一旦睜了眼又或者是開口說了話,清晰的畫面就會漸行漸遠,所以在曾幾何時,素葉每每做了夢學會的就是盲記,記錄夢境的本子上也是歪歪扭扭的字體,卻十分清晰地記錄了當時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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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毒不過婦人心吶,姑娘,你把我踢廢了,日後怎麼享受我給你的歡愉呢?」葉淵暗呼自己躲避及時,剛剛的角度正好方便她一腳正中他的胯下。
葉淵卻笑得更開懷,「放心,有我想追的女人在機上,我肯定會開得又穩又及時。」話畢,他突然大步竄前快速輕啄了一下她紅唇後笑著離開了。
緊跟著他又一個利落閃身躲開了林要要突然抬腿的攻擊。
「我怎麼了?」葉淵雙手一攤,十分無辜。
窗外雷聲大作。
夢中的她第一次轉了頭,夜色下看清楚了那人的臉,竟然是年柏彥!
她想起了那些本子,突然樓下放雜物的房間發了瘋似的翻找,終于在一個盒子里找到了厚厚的日記本,翻開,是她曾經的字跡。
茶幾上的煙灰缸中還有被他摁滅的煙頭,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淡淡的煙草味和他的木質氣息。
她記錄過有關這個反復做過的夢,但都是統一的那道童稚聲和難以入耳的金屬般音樂,其余的她再也記不起來,也許是沒夢到,也許是她醒來就忘了。可今晚不同,直到此時此刻她還清晰記得,她似乎被什麼人擁進懷里,那人在她耳畔急促著低喝了句快逃。
林要要眼底盡是譏諷,「還是將你的歡愉給其他女人享受吧,你這麼濫交,我可惜命,別把艾滋病傳給我。」
素葉順利得通過了考試,在巨額獎金的利誘下,年柏彥還真是親自做了考官,每一道都問得刁鑽艱深,但奈何眼里只有錢的素葉是拼了命地發揮自己的小宇宙,愣是對答如流,最終得到了他的首肯,那筆獎金也順利地落入她的賬戶。
年柏彥低頭,她便抬頭,兩人四目相對。
葉淵見她生氣了倒也不惹她,笑道,「好了不逗你了,今天你可是要乘坐我開的飛機回國,至少給你六點好印象。」
林要要一臉愕然,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偷吻了,氣得在心里怒罵他的卑鄙。
素葉扭頭,目光落在了茶幾上。
林要要第一個反應就是視而不見起身遁走,卻被他在後面懶洋洋叫上了句,「哈尼,我在這兒呢。」
「如果不愛,為什麼要娶她?」她抬手,忍不住輕撫男人英俊的眉眼。
又是那個童稚的聲音將她驚醒。
他卻淺笑,薄唇輕吻了她的眼,「你的眼很毒,相比要去思考與葉家人如何相處,我倒不如好好想想未來如何與你相處了。」
年柏彥說一不二,巴納最終沒能保住自己的職位,還是被辭退了。與此同時辦公室所謂小玩意兒滿天飛的環境也被肅清,因為年柏彥的鐵腕政策,沒人再敢將自己的辦公桌打造得跟游樂園似的。
見她顧左右而言他,他看著更覺揪心,伸手攥住了她的手,「過來。」
素葉披頭散發及蒼白的臉看上去如鬼魅般,她在一頁頁快速翻看,最終眉間失落,如同無主孤魂般游離到客廳的沙發上跌坐下來,日記本落在了腳底。
他的目光依舊平靜,一瞬不瞬盯著她。zVXC。
「你這個人怎麼沒皮沒臉吶?」
就這樣,在歷經了機場上的小小不愉快後,林姑娘回國心切,最終還是沒改簽,搭乘了那個沒皮沒臉男人開的飛機。在起飛之前她又給丁司承打了電話,笑著問他會不會去機場接她,他沉默了會兒說會,她便開心地笑了,只是後來他又補上了句,要要我有話想對你說。
「知道嗎。」沉默良久的年柏彥低低開了口,薄唇靠近她的鼻骨,似真似假地說了句,「誰娶了你會很倒霉。」
曾經有過一段時間,她瘋狂地搜集音樂,也瘋狂地記錄自己做過的夢,希望能有那麼一次可以分析出自己的狀況。人陷入夢境之中和清醒過來完全是兩個世界,除了精神恍惚分不清夢境與現實的患者外,正常人都可以記錄自己的夢境。
她,陷入了沉思……
林要要踏上回程的航班,從法國到北京,這幾日倒是如夢如幻了。
關機後她也沒多想,腦子里只有丁司承含笑的臉,心中的郁結一掃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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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淵挑眉,「你是做什麼行業的?一眼就看出來我想泡你了,厲害!」
「我可以投訴你這個衣冠禽獸。」林要要惡心得小眉毛一翹,臉色慍怒。
「老天,我真想改簽。」她扶了下額頭。
察覺眼眶濕潤,素葉趕忙抬手捂住臉,悄然拭去濕意後抬眼看著他輕笑,「重感冒真是折磨死人,說說話都能淌鼻涕流眼淚的。」
葉淵聞言非怒反笑,「吃醋了?放心吧哈尼,我以後保證就你一個,再說了,我跟那些女人上床歸上床,預防措施我還是做的。」
男人手指的溫度迅速填補了內心的寒涼,她下意識地攥住了他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後一點的熱源,鬼使神差起身走向他,他便輕輕用了力,拉她坐在了他的大腿上,手臂圈她入懷。她溫順地依偎,也許是重感冒的原因,又或許是太過蒼涼的回憶抽空了力氣,總之她沒反抗,靜靜地在他懷中,良久後輕喃,「年柏彥,如果你是可憐我的也別讓我知道,我只想借著你的懷抱恢復力氣而已。」
「快逃!」
她深信人的每一個夢境都是潛意識的反射,所以她不會忽視每一段夢境的形成。也許是今天听到年柏彥無心提到了小時候,也許是近來與他走得太近,在她的潛意識中已經留下了痕跡。夢中的她似乎很害怕和焦慮,這可以反射出她在現實生活中的不安全感,那麼年柏彥出現在她夢中,並且以英雄形象出現將她拯救,這是不是意味著她的潛意識已經覺得,他是安全的,是值得信賴的?
貴賓室候機的人不多,各個朝著這邊看過來。
在頭等艙的貴賓休息室里她又見到了那個陰魂不散的男人,這次他穿得倒也工整,利落的機長制服,手里拖著統一的黑色皮箱。他是進來喝杯咖啡,目光不經意掃到林要要時唇角忍不住勾笑,將咖啡杯放到一邊,沖著她走了過去。
床榻上的素葉驀地起身,下意識抬眼看了牆上的時間,相同的時間。
原本一切都陽光明媚著,蟬鳴依舊,荷香漫天的,卻很快有人打破了這份平靜,為原本就燥熱的盛夏徒增了喧鬧。
是在一個周五的午後,阮雪曼終于沖進了素葉的辦公室,甚至連門都沒敲,身後還跟著葉玉。
她來,是終于看到了年柏彥戴著素葉買的那對袖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