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慢慢漸深,北市的夜市漸漸消弭,但長安城的南市仍然張燈結彩,夜若白晨,顯示著南市的繁華奢侈。
南市的某一處府邸外,同樣燈火未歇,最為注目的府門之上那塊印著‘上柱國彭公府’的五個金色大字的門匾,在燈光的映射下,格外醒目,襯托著一股威嚴氣息。
在這座府邸外不遠,只見一個僕從打扮的男子從大街的另一處向這座府邸快速的跑了過來,一臉匆忙慌張的表情。
門前守衛的幾個僕從遠遠見狀,立刻上前攔了下來,大聲呵斥,「你是何人?膽敢闖彭公府。」
「我是公子手下的劉四,有事要告訴老爺。」這個男子邊說著,邊遞了一塊牌子過去。
……
在府中的前堂內,一聲驚訝的怒喝傳來,一個白頭老者猛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什麼?公子被人砍斷手臂了,是什麼人膽敢如此?」
「是宇文化及之子宇文成都。」堂下的奴僕不敢正視面前的老者,戰戰栗栗的說道。
「宇文成都?」老者听後,氣勢一弱,好像自語問道。
這位白頭老者正是劉居士的老爹劉昶,劉昶自從三年前由于在朝堂之上站錯了隊伍,隨著前太子楊勇一起被隋帝楊堅冷淡了下來,他很有自知之明的辭掉了許多重要的官職,但楊堅仍舊厚待于他,保留他彭公的爵位和上柱國勛官,保留他的三千食邑,使他依然在大隋王朝地位高崇。
現在他盡管仍然是上柱國,但他已經有一兩年沒理會過政務了,除了一些重要的朝會他去參加外,其他的平時朝會,他都被默認可以賦閑在家。但他劉昶繼承了阿q的精神**法,他總是自我安慰,覺得自己其實這樣也好,可以好好享受一下嬌妻美妾,因此他天天在家抱著水女敕的嬌妾啃,導致縱欲過度,六十歲就頭發全白。
今天百官到朱雀門迎接宇文成都凱旋而歸這樣盛大隆重的事情,這當然少不了他了。他看到了宇文成都被皇上親自邀請同乘一輛車,在劉昶的印象里,皇上登基這麼多年來,只和兩個人同乘一輛車,一個就是忠孝王伍建章,另一個就是宇文成都,如此殊榮光耀,他自己作為皇上的拜把子兄弟,卻沒有享受過。可見皇上對宇文成都的恩寵之深。
……
一輛華麗的馬車在二十幾名騎士的護衛下,匆匆忙忙的駛進了北市的大興坊,馬車車轅上掛一盞燈籠,在黑夜中,橘黃色的燈光格外醒目,燈籠上有兩個金邊大字——‘彭公’
馬車在一座豪華的府邸門前停了下來,劉昶在騎士的攙扶下,走下了馬車,一臉怒氣,滿眼通紅的就向府門走去。
府門站著的奴僕見狀,慌忙的打開大門,迎接劉昶走了進去。
床榻上,劉居士痛苦的躺在床上,因為失血過多,唇皮泛白,發出陣陣疼痛的申吟聲,他的上半身已經被包得像粽子一樣,可以想象一只胳臂被人齊涮涮的砍斷,那樣的痛苦是一般人無法忍受的,何況那時候還沒有麻醉藥啊。
「父……親!」劉居士見自己的老爹來了,一眼淒涼和不甘的看著劉昶,聲音低得幾乎听不見。
劉居士是劉昶的唯一一個兒子,劉昶從小對他也是最為疼愛,此刻,他見兒子重傷若斯,右臂不在,已成廢人,劉昶牙齒咬得咯咯直響,拳頭捏得指節發白,眼楮里已經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深深的仇恨。
「老爺,公子叫你。」小三在一旁對劉昶小聲提醒。
劉昶連忙低下頭,將耳朵貼在兒子嘴上,「要給爹爹說什麼?」
「給我……報仇!」劉昶疼得艱難地吐出這四個字。
劉昶重重點頭,一字一句道︰「你放心,爹爹會為你報仇的。」……
房間里,劉昶眉頭緊湊,背著手來回快步疾走,此時他已經通過兒子的手下小三了解了所有事情的經過,知道是自己的兒子打人和搶人在先,人家隨後興師問罪。他在三年前,就叮囑自己的兒子要低調,可自己的兒子卻是不听,最後自己也就不了了之,畢竟有聖上在,自己的兒子只要不是謀逆,也就會沒事。
如果今天打傷自己兒子的是平常人家,他早就帶人去滅了他們了,一解心中的奴火,可如今自己寶貝兒子惹的偏偏是宇文成都。
他知道宇文成都,一年前在校場上,舍命救了聖上一命,被聖上深為賞識,委派為北伐先鋒官,還將兩千禁衛軍交給他指揮,可謂令人艷羨。隨後在塞北更是傷達頭,殺思力俟斤父子,斬達頭父子,平突厥,威震塞北,完成了聖上許多年來夢想完成,卻無法可依完成的事情,這足以讓宇文成都如日中天,無人敢輕易踫他。
自己就算現在去找聖上評理,可聖上已經行將就木了,連軍國大事都交給太子廣處理,怎麼會理自己這等家事;更何況宇文成都凱旋而歸,功震圜宇,就算宇文成都犯了什麼罪,只要不是謀逆,聖上也會寬恕宇文成都的。
而且他不知道,宇文成都當街羞辱和砍斷自己兒子一臂,有沒有得到宇文化及的默許,如果宇文話及不知,他可以找宇文化及評理,但按道理來說,宇文化及不會不知道的啊,畢竟自己的兒子打傷的是他的妻子啊,所以他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這里面有可能藏有什麼更深的陰謀?還有宇文化及是太子廣的左膀右臂,會不會是太子廣授意的?
劉昶心中亂成一團麻,半天也理不出頭緒,但他心中的怒火卻無法撫平,他覺得自己的臉面受到了極大侮辱,可他卻偏偏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平日里的所作所為是多麼的令人憎惡,更沒有想到日後他父子倆的下場是怎樣的?
最後他停下腳步,尋思了一下,只得恨恨自言自語︰「也罷,找明事理之人去。」
他走出府門又叮囑小三,「照顧好公子,不要讓公子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