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景炎十年,根據帝國陛下和參謀院的指令,宋軍除了在廣南西路緩慢地推進之外,其主要動作,就是在福建和廣東、包括江西的贛州地區,一搶修城池,二就是征集工匠,擴大軍械的制作,三加緊擴軍備戰。
從總體上來看,他們並不主動招惹對方,而更側重于鞏固新佔領之地。當然,在此期間積極協助軍情司招攬流民百姓的小動作,肯定也不少。
陳子敬親自坐鎮的江南西路,由于是這個假老道的家鄉,再加上地頭蛇的杜可用等人,力度就更大。
帝國的兵部尚文天祥曾秘密經梅關,到贛州與張世杰會了面。在商議過兩個都督府如何協同對付北兵之後,由他向陳子敬、翟國秀、劉浚、杜可用等人宣讀了兵部的飭令。
「……孤軍守城,臨危不懼,以寡敵眾,將士用命,殊堪嘉獎。著所有用命之人,均記大功,第一旅擴軍為禁軍第一師。……」
翟國秀和劉浚這兩個哼哈二將,眼露喜s 自不待言,杜可用更是眼冒j ng光。這家伙奪城、野戰,連立兩個大功,更因他是本地之人,為招攬更多的義士,帝國兵部在報陛下核準之後,干脆直接將他提為了旅指揮使。
宋瑞對這位老鄉還是眷顧的,他對杜可用說道︰「杜將軍,你現在也算是我禁軍中人了,但禁軍已非過去的禁軍,軍中的軍紀一定要守,萬不可墜了軍中的名聲。否則,此事無人可以寬宥,必將被送上軍事法庭。你明白了嗎?」
杜可用雙腳跟一踫︰「文相放心,可用省得。」
宋瑞嘉許地點了點頭。
轉身他又和陳子敬說道︰「子敬兄,陛下和兵部對軍情司在江南西路的表現極為滿意。為加強朝廷在此地的力量,陛下已提議讓陳羍擔任贛州郡守,他不r 即會前來。陛下讓我轉告你們,雖然禁軍目前力量有限,不宜于大舉進攻,但請你們務必對百姓善加安置,多多招攬。朝廷拿下整個江西的r 子,並不遠了。」
陳老道「 」的一個立正︰「請陛下和文相放心,軍情司自會盡力。」
宋瑞也再度對杜可用交代︰「可用將軍地理也熟,在此事上,要多加協助,盡量將百姓多帶到這邊來。」
杜可用點頭︰「可用明白。」
江西是北元下江南的過程中,遭受殺戮最重的幾個地方之一,當地百姓對北元的仇恨一直很深。即使在忽必烈當政期間,這里的「叛亂」也時常發生。
而且此地屬于多山地區,只要地理熟悉,你拉些百姓偷越「封鎖線」,其實是小菜一碟,更何況還有以前宋瑞打下的人心基礎。
陳羍不僅是江西本地之人,而且他在歷史上,敗了還能再聚眾,絕對也不是一般人,所以,東把他也調了過來。
張世杰隨後則向眾人講述了兵部的總體擴軍計劃、參謀院的部署,以及對北兵可能動向之分析。
他也和翟國秀、劉浚說道︰「翟將軍、劉將軍,陛下讓人帶來旨意,臨敵擴軍,此屬應變,未嘗不可。但要牢記,一,凡為帝國效力的義士,該獎的獎,該賞的更要賞,絕不可埋沒。二、擴軍總體以j ng為要,這點仍不可違背。」
翟國秀和劉浚一挺胸︰「末將明白。」
這兩位哼哈二將,現在眼冒j ng光,這才短短的幾年,陛下當初的許諾,就已經兌現,這讓他們信心大振。
當初張老大在得到陛下的旨意後,暗中苦笑。
好家伙,眼見這兩個過去說跑路就跑路的民團首領,現在不僅變成了硬茬,而且竟然快要成為陛下心目中的紅人了。這個人小鬼大的陛下,實在是會折騰。
在見過眾人之後,文天祥又跑到了贛州的城頭,張世杰親自陪同了他。
望著前方的宋瑞,雖然沒說話,但張世杰知道他看的是什麼地方。吉水實已就在不遠處啊。
說實話,在張老大的內心里面,他其實一直認為,讓宋瑞來攻略江西是比較恰當的。這里是他的家鄉不講,畢竟情況他了解,而且也和陳子敬、陳羍等人非常熟悉,做事會得心應手。他更相信,這個狀元公絕對有一呼百應的能力。但聖心難測的帝國陛下,卻如此安排。
而且現在,都已到了別人的家門口,仍沒有幫宋瑞拿下吉水,這就讓他的內心里面,覺得對宋瑞有了點歉意。
所以,他故作輕描淡寫地說道︰「宋瑞,這個江南西路,其實應該讓你來收復,俺老張去對付廣南東路更合適。」
文天祥苦笑了一下。
他當然希望能親手收復家鄉,這就是他當初的一個夢。但陛下既然如此安排,自然有他的打算。
可能別人會有,這是陛下在防止他勢力坐大等等之類的念頭,然而,宋瑞自己是絕對不會這麼看的。
「總使,陛下如此安排,自有他的深意,只是我等現在不知道罷了。」
張世杰注意地看了看他。
張老大想不想多了解點陛下,他當然想。在帝國的歷史上,揣摩上意是官場的要事之一,張老大也不會太例外。
而要想知道這個「聖心難測」的陛下心思,在整個兵部,張世杰認為,沒人能超過聰明的宋瑞。所以,他是非常重視宋瑞所說之言的。
「從這些年來看,凡陛下所做之事,他總是想在前面,並很有為以後打算之意。而且,……」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張世杰更緊緊地看著他。
宋瑞接著說道︰「而且他做的事,其實更都是關聯的。以他的年齡,這極其不易。」
他也看了張老大一眼。
好麼,話中有話。張世杰的眼楮眯了眯。
「是的,陛下所舉,總是有為而行。就拿他的國債之法來說,不僅緩了朝廷的難題,也解決了我禁軍擴軍之急,臣實在是佩服的不行。」
宋瑞又笑了笑︰「總使您不知道,如果光是這個國債,也就算了。為了徹底解決朝廷的戰時所需,陛下他還有錢行之法。」
張老大一楞︰「錢行之法?」
「這個錢行之法,……,如此一來,朝廷戰時國用不足之難題,不敢說徹底解決,也必將大大緩解。而我禁軍則在以後,能更放手的擴軍。」
張世杰眼楮瞪得不是一般的大︰「這、這,如此之策,陛下他是怎麼想出來的?」
宋瑞的語調變輕,但也答非所問︰「陛下他英睿啊。」
張老大轉了一下臉,他的眼中也有了復雜之s 。
帝國新實施的國債和錢行之法,對宋瑞來說,同樣是非常令人震驚的,因為他過去不是不了解朝廷的情況。但真正帶給宋瑞內心里震撼的,更多的是帝國陛下。
要知道,陸夫子能察覺到的事,這個帝國的狀元公就更能夠察覺到。隱藏在帝國陛上的龐大圖謀,恐怕他體會的,只會早,不會晚。而且,此時這個圖謀也越來越顯現,這就讓他和陸秀夫的內心里面,越來越j ng懼。
無論從任何角度來看,陛下所實施的舉措,根本不是什麼臨時、或權宜之舉,而是要徹底改變帝國的框架體制。這個圖謀太龐大了,大到他們心中想的時候,甚至會顫栗。
在帝國的歷史上,還沒有任何人能這樣做過。只有真正的膽大包天之人,才行如此之舉。
但還令他們戒懼的是,這樣一個圖謀,它仍然在一步一步進行,甚至由于外在的壓力,還迫使行朝的每個人,不得不去跟著、或幫著進行。
國債的實施是不是就如此?哪個所謂的錢行,恐怕就更是這樣了。
當一個人發現自己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推著也好,逼著也罷,即使想抗拒,卻仍然不得不一步步向前時,他的內心出現一些戒懼,這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也許一般的人,在這種情況下只會順著向前,可像宋瑞和陸秀夫這樣的杰出之士,他們就算同樣也在走,卻還想找到原因。
事實上,即便仍不十分確定,宋瑞已經盯到了帝國陛下的身上,這不僅是因為東他自己的表現,還因為到目前為止,宋瑞沒有找到更可疑的目標。從更深的角度上講,陛下的有些見識,他也根本不相信是其他人所能有。
甚至他從內心里還感覺到,陛下當年將他放到這個兵部尚的位置上,絕不是無的放失,更不是為了在陸秀夫和他之間找朝廷的所謂權力平衡。這個心懷叵測的帝國陛下,根本就不是亂來之人。
但是,要想完全了解帝國陛下是非常不容易的,宋瑞既不能不小心,也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以了解陛下的機會。他今天之所以把陸秀夫在信中講的有些內容,也說給張世杰听,其真正的目的,是想知道另一件事。而這件事,就在張世杰身上了。
「總使,宋瑞駐軍山之時,曾看了您當初大戰的地方,說實話,沒有您在哪里,那一戰,朝廷不見得能逃出生天啊。」
張世杰苦笑了一下,他擺了擺手。
「文相過譽了,哪一戰,其實要歸功于陛下和劉師勇,在下不過就是誘敵在哪里。」
宋瑞輕聲問到︰「哦,總使能否將當初山的戰事,說給宋瑞听听?」
張世杰心中一動,他深深地看了宋瑞一眼。
而宋瑞的眼中,則有著前所未有的真誠。
……
太陽照在城頭之上,在兩人身後,形成了一個緊挨著的雙影。
但這兩位帝國的重臣,絕對不可能知道,僅僅是他們所在的兵部,還會有著重大的變動。因為在某人的計劃中,已經發生的許多事,還只是開始,遠沒到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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