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還不快過來跪地拜師?」,人魔笑道。
「可是……可是……」
蕭蕭心里仍有一絲忐忑與不願,想要再找借口搪塞,眼珠急轉,定在那副骸骨之上,道︰「可是我還有一事不明,這女子若真如你所言是你妻子,可為何會……」
聞言,人魔轉首望向那副骸骨,眼中與臉上透漸漸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柔情,似乎見到的不是令人駭然的白骨,而是一活生生的妙齡女子。
如此凝視許久,這才道︰「這即是我之前所言你將會達到儒聖當年都未有達到過的高度」
「此言怎解?這與……你妻子又有何關聯?」,蕭蕭不解地小心問道。
「其實,她是我的妻子,卻也不是我的妻子,而是儒聖唐丘的妻子!」
「什麼?」,聞此,蕭蕭一臉呆滯,不禁失聲道。
人魔無視蕭蕭的驚駭,緩緩地道︰「當年我與柔兒一見傾心,而後海誓山盟,然而我只是一介山野村夫,而柔兒卻是十里八鄉有名的名門閨秀,這即注定我二人之間愛情不會一帆風順,當柔兒爹娘不許我二人相見,逼其嫁于與其青梅竹馬的唐丘即日後之儒道聖人之時,柔兒提出與我私奔,而當時我卻心生膽怯,毅然決定離她而去……」
「當時我是心想,我身無長物,如此與柔兒遠走離鄉,只會讓柔兒陪我一起吃苦,卻難以給其想要的幸福,遂臨走前,我告訴柔兒,我出去習本事,不久便會回來,到那時我會光明正大的娶你,你一定要等我……我依然清晰記得柔兒當時的表情。只是溫柔一笑,而不似往日的是笑容之中多出一絲淒美,還有幾分失落,哀怨……」
說到這里,人魔的眼中泛起一絲血色,眼角似有些濕潤的反射出淡淡的晶瑩。
「三年後,在一武士恩師的指點下,我終于習得一身本事,回到鄉里,然則听聞柔兒早在三年前已許給唐丘。當時我異常憤怒,覺得是柔兒背叛曾經的誓言,遂尋上門去,試圖與其論孰是孰非及奪回屬于我的女人,然而,柔兒卻似從未與我相識過般,形如陌路,在我的百般糾纏之下,卻是惹怒唐丘。那時的唐丘以儒學天才之名與其深厚修為,早已震爍一時,故不敵,而後傷逃……」
「此後我心積怨恨。為雪心愛的女人棄離之恥,為報唐丘奪妻傷己之仇,我終于入魔,踏上魔道……」
「然則。儒自來克魔,即使我的修為長進不少,數番交手。卻是依舊難敵唐丘,加之那時我魔道中人之身份敗露,不敢現于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又無定所,遂只能加入魔教,在魔教之中潛心修煉,或許是我生來即有修魔天賦,修為突飛猛進,後得到教主賞識,收為親傳弟子,起初並未傳授我任何法訣神通之類,只是聞我之事後,笑對我講,不要去想任何事情,包括心中的仇恨,靜下心來修煉,定會事半功倍,此後我如此法修煉,初始怎般難以摒除雜念,漸漸地還是淡化,最後終于忘卻,徹底放下那段往事,修為不說,身心皆是如月兌胎換骨般仿佛得到一次重生,而在此期間,我也終于明白許多以往不知的道理,其中便有愛情……」
「此後,教主傳我地魔經,一心投入修煉,不問世外,十余載後,修道界之魔道涌現出人人聞之而膽寒的天地人三魔,而我便是那位地魔,教主大人即是日後的魔道之祖…」
人魔頓首片刻,又道︰「對于修士來說,百余載時光屈指回首間曇花一現,我最後一次與柔兒相見,是在四道大戰,人間涂炭之時,那時的柔兒即使無有當年的少女般嬌美動人而已然有白首落花之跡,卻猶有幾分風韻之美,顯然修得儒道,在我眼中一如昨日那亭亭玉立的少女,卻是彼此相顧無言,沒有昨日的悲歡離合睹人思情,也無日後的哀怨仇恨,唯有今日之儒魔相逢,拔刀相見……」
「當那柄無情的儒聖之筆欲要將我刺穿我之時,我連夢里都未曾想過,柔兒卻擋在我身前,緊緊擁住我……」
「柔兒靜靜地偎在我的胸前,恍如當年落日下的少年少女,只是嘴角殘留的血跡在訴說這一刻的淒美,又溫柔訴說,柔兒這一生只愛過一人,那……正是你……」
「而後轉首望向唐丘,也是溫柔一笑,縱然你心有天下人,有的只是天下人,天下人中卻唯獨沒有你的女人……」
「此後,柔兒再也沒有說話,真真正正地陷入沉睡,一睡不醒……我試圖用盡所有修為來為柔兒續命,哪怕能緩解一絲其身體與容顏日復一日的不在,但是我不能,真的不能……
「我依稀記得唐丘听聞柔兒最後一言之後的表情,似憤怒,似遺憾,似悔恨……眼中又似乎閃爍出不知名的光彩……」
「吾因愛而始生恨,吾因恨而終成魔……」
人魔的似幽怨的話語逐漸落下,听聞此段不知該感動落淚還是理應有所神色的往事,蕭蕭臉上還是掛起一絲淒涼,許久之後,輕聲嘆口氣,道︰「我終于明白此後為何儒家對于女子會有三從四德者之戒,原來皆從此中出……」
「這回你應該明白我為何會出言,你會修煉到儒聖唐丘都不會達到的境界」,人魔收斂一番思緒,淡笑道。
蕭蕭微微頷首,沉吟片刻之後,上前跪地,「徒兒拜見師父」
「好,好,非常好!」
人魔連連稱好,笑得合不攏嘴,隨後收斂笑容,鄭重地道︰「留給為師的時間已經不多,你閉上眼楮,屏息凝神」
蕭蕭仿佛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抬首欲言,卻見人魔一臉訣別之色,遂又止言,再次輕嘆一聲,而後听話似的閉上雙目。斂息收神。
在其收緊心神的剎那,只覺一股異常恐怖猛烈的神識風暴從頭上天靈蓋涌入識海之中,隨即只見由五道幻化而出的金色亮線與文字洪流出現,識海之中頓時風殘雲卷,暗流涌動,與那股神識風暴你來我往的交纏在一起,蕭蕭的意識逐漸走向混沌。
在迷迷糊糊之間,陣陣醇厚而又似乎蘊含大道氣息的音符,伴隨神識風暴的不斷涌入,于蕭蕭的識海之中亮如洪鐘般響起。
「天道無情。芻狗萬物;聖道無情,螻蟻百姓;人道不仁,賢愚分明;佛道不慈,情棄欲離。天地蒼茫,我自坤朗;人間無明,惟吾獨醒;萬道無情,我道有情;天不佑我,我欲成魔;佛不度我,我自成魔!」
「欲得無上至魔者。有情有恨,無情不生愛,無愛不生恨,無恨不成魔。恨由愛而生。愛由情中出,情愛本人道,人間空余恨。」
「修魔當修恨,修恨當修愛。修愛先修情,情于愛先至,恨隨愛而來;恨若隨風去。愛亦終入土;愛恨不離棄,天地戀人間;愛若離恨走,天地笑人痴;恨若悖愛行,天誅地滅盡。」
「舍萬物者,天地矣;舍天下者,諸道耳;舍己者,唯吾魔哉……」
一字一句清晰而又沉重地敲打在蕭蕭心頭以及腦域,待仙音落盡,神識風暴逐漸平息,文字洪流轉瞬退去,不知短暫或許漫長的神識不清之後,蕭蕭的意識終于又一次感覺到無比從未有過的清明,而後似有所悟,眉目漸舒,口中輕聲呢喃。
「天道無情,芻狗萬物……修魔當修恨,修恨當修愛……舍己者,唯吾魔哉!」
當唯吾魔哉四字落下的瞬間,只見微亮中,一陣肉眼可見之墨黑色似風似雲霧的煙氣,仿佛從無盡的黑暗地底涌出,而後伴隨從封印之處鑽入的一絲絲如有若無的天地靈氣,一股腦瘋狂涌入蕭蕭體內,于經脈流轉之中,化為一道道暗黑色細流,流入氣海,沒入紫白二色的丹丸之中。
在墨黑色細流進入紫白丹丸的剎那,蕭蕭身上的氣息猛然一抖,那對于蕭蕭來說久未突破的擋在靈丹境中期之境之前的那層似有若無的屏障,終于轟然破碎,在這一刻,蕭蕭終于晉升至靈丹境後期!
而蕭蕭身上的氣息還在不斷地上升,伴隨道道墨色細流進入丹丸,丹丸之上緩緩由上而下現出一道黑線細線,在原本只有紫白二色的交映之下顯得分外醒目,而這道黑色細線正不斷地向左右緩慢延伸,在延伸之中,那丹丸亦在不斷地一絲絲的變得愈加凝實。
蕭蕭沉浸于修為的絲絲提升之中,不知過去多久,或許一日,又或許兩日,靈丹境後期的境界又一次穩固下來,並向下一境界靈丹境圓滿之境奔去。
從地底涌出的黑色煙氣仍在持續進入蕭蕭體內,然則僅從封印之外傳入的那道細小天地靈氣,並不足以維持蕭蕭氣息的提升,乃至突破後期而入圓滿,致使氣息的上升陷入短暫的近乎停滯。
蕭蕭深深明曉此次機遇的難得,遂意念一動,乾坤袋漂浮眼前,隨後大手一揮,一道淡黃晶瑩色的丹流從乾坤袋中涌出,若細一數,足有上萬粒之多,環繞蕭蕭身周懸浮。
「破!」
蕭蕭心底低喝,話語落下,上萬粒靈元丹齊齊碎裂,頓時一陣恐怖磅礡的靈力爭先恐後地涌入蕭蕭體內。
見狀,道道墨色雲氣亦是不甘示弱地愈加歡快急速地進入蕭蕭體內。(未完待續……)
ps︰在寫此之前,我有某種大膽猜測,當年的儒家聖人是不是曾經在感情之上受過傷,若不然會有女子的三從與四德不然如何解釋?
當然只是假設,或是信口胡言,寫小說又不是研究歷史,且作戲言,一笑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