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候,那整道長鏈被冰針所化出的晶瑩玄冰凍在空中,發出「吱嘎吱嘎」的輕微聲響,霎時間,只听「叮——」的一聲脆響,那硬邦邦的鎖鏈竟然斷成長短不一的數節,跌落在厚厚的積雪上。嚴生手中只握著剩下的短短一截,兩人目瞪口呆,真沒想到這環佩琴所彈奏出的《白雪》竟然會有如此神奇的力量。
兩人只知道這樓澈原本是孟嘗君門下的一名門客,通曉音律,善鼓瑤琴,卻不曾想到她有如此本領,實在不可小覷。
樓澈生的眉清目秀,面若桃花,加上一身純白的狐裘長衣愈顯高貴。當她的雙手在古琴七弦上飛快的撥掃著,漫天的飛雪仿佛通了靈x ng一般在天空之中劃出優美的曲線,應和著時而淒婉時而凌厲的曲調飛揚。夜幕下的飛雪時而化成連綿的高山,時而有如奔騰的江海,時而恍若飄揚的垂柳,時而又好似恬淡的碧湖,萬千景象皆如琴中所奏,瑰麗玄奇。
嚴生忿忿的將手中的斷鏈扔到一邊,道︰「想不到你這婆娘倒還有些本事,罷了,本爺今r 便叫你老實。」雖然口中這麼說,但他看到滿天風雪竟好似被她掌控一般,心中亦是有所敬畏。
樓澈淺淺一笑,回到︰「《陽ch n》一曲三冬暖,《白雪》一現六月寒。倒要讓你們這些殺人作惡的凶徒嘗點滋味。」
一時間,疾風大作,怒雪狂呼。
嚴生和黃岐兩人雖然站在即墨城的街巷之中,卻仿佛置身于萬里冰河千仞雪顛一般,唯有扎穩腳步才不置被風雪卷走。
樓澈看到這滿屋的尸首,心中悲憤交加,想起當初丈夫與田牘出生入死的情誼,想起數個時辰前田家六口幸福的模樣,她不由的將滿腔怒火化作鏗鏘的音符,順著琴弦悉數彈奏而出。
兩名黑衣人的臉上都已經結上一層白霜,黃岐運轉達摩內功心法,方才能夠抵御,那嚴生早已凍得渾身顫抖,眉毛上都掛下幾條冰凌。再這麼下去,兩人必定化成冰人。
黃岐心想,這《白雪》確實名不虛傳。這首曲子乃是數百年前晉國樂師師曠所作,相傳師曠自幼喜愛音樂,聰明過人,只是生x ng愛動。向衛國宮廷樂師高揚學琴時,他覺得眼楮看到的東西使他無法專注地做一件事,便用艾草燻瞎自己的雙眼,使自己的心清淨下來,從此發憤苦練,終于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琴藝逐漸超過了師父高揚,創作出驚世絕倫的《陽ch n》《白雪》這兩首名曲,震驚世人。師曠遺言曾說,《陽ch n》取萬物知ch n,和風淡蕩之意;《白雪》取凜然清潔,雪竹琳瑯之音。
黃岐見旋律越來越激昂,漫天飛雪恍如滔天巨浪向自己不斷涌來,寒氣森森,冰霜噬體,恐怕自己已經無法再堅持下去。便催動菩提縱身法,兩腳輕踏地上的積雪,竟然未留下腳印,一個箭步向木屋中的樓澈沖去。
樓澈揮手揚琴,弦過留音,四道風影從門外的風雪中急速向黃岐追去,只見那四朵晶瑩剔透的冰凍桃花直直向黃岐飛去。「咚咚——」兩聲,護體咒法被兩朵冰花撞擊,散發出金s 的光華,轉瞬碎裂,另兩道冰花以迅雷之勢擊中黃岐後背,只听得兩聲悶響,他重重的倒在木板地上,運著般若掌的雙手擊在地面上,銘下深深的印跡。
且說將軍府中,韓賡支開匡章所派來尋找樓澈的白潦軍隊之後,一直在正廳中焦急地等待著消息,卻未見任何有關妻子樓澈的風聲,來回踱步,焦慮不安。
直到深夜,下人稟報白潦所帶領的人馬已經將即墨城搜尋一遍,未有任何收獲,暫時居住在即墨城北的一所客棧內,韓賡心中長出一口氣。心想該不會有什麼大礙,便駕馬出府冒著大雪向城東田牘家趕來。
這一路上便覺得有些古怪,越向城東騎去,這天空中的白雪飛舞的越是狂亂,心中也不由疑惑起來,不禁拉緊手中的韁繩揮鞭策馬,雪地上留下一行長長的馬蹄印跡。
與此同時,嚴生見黃岐被冰花所擊,心頭一顫,揮動另一道追風索向樓澈迅疾刺來。
卻不想,在他的身側,就在密密層層的風雪之中,兩尊雪花組成的兵像早已經劍拔弩張,只等樓澈雙手一撥弄環佩琴,琴身上的瓖珠嵌玉一陣晃動,那風雪中兩支利箭便離弦而出,向著站在這夜幕之下穿著一身黑衣的嚴生sh 去。
少俠嚴生眼看手中的追風索逼近樓澈毫無兵刃的身體,不由露出淺淺的笑意,卻沒有留意到身旁急速飛旋的雪幕中兩支冰箭正向著自己刺來。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韓賡趕到田牘家的木屋,眼看那追風索正向著愛妻樓澈襲去,一個縱身從馬上躍出,y 用腰間的匕首將那飛索擋下,烈馬長嘶。
「小心!」
卻不料在那風雪之中,匕首揮擊到飛索尖端的天星鏢,觸動機關,那支利鏢一被觸發便徑直扎向韓賡左膝,一陣鑽心的疼痛,倒在木屋門前。
而那嚴生也沒有討到任何好處,等他意識到那風雪中兩支向他刺來的冰箭時,已經太晚了。那兩箭正好刺在他的雙眼上,刺入的瞬間兩支箭便化作冰水,強大的沖力將他的身子向後倒去,一時間兩道鮮血從他的眼眶中噴涌出來,在雪花紛揚之中劃出兩道嫣紅的弧線,將滿地白雪染得淒慘詭異。嚴生重重的倒在雪地中,不省人事。
樓澈見丈夫突然趕到,擋下追風索,左膝受傷,忙停下手中鼓琴,將環佩放置在旁,急忙撲向韓賡查看傷勢,「韓郎,傷勢如何?」
一時間,狂風突然停止,屋外的天幕中雪花又恢復了往常的樣子,輕柔和緩的飄蕩下來,就仿佛從來都不曾狂暴過一般。
黃岐等的便是這個時候,面對樓澈的攻勢,唯有逼近她的身旁才有可能攻擊成功,此時他就躺在樓澈旁邊不足兩丈。可此時他心中思忱一番,嚴生已被刺瞎雙眼,而自己也中了一招,僅憑現在的形勢與韓賡將軍和樓澈過招實在毫無勝算。
他猛地從地面上彈起,向樓澈念誦「六字大明咒」,一道金光閃閃的萬字符迅速從他口中化出,不斷增大向著兩人擊去。奪目的金光將這狹小的木屋映照的恍如白晝,樓澈見他竟然還不投降,揮手將環佩琴上七弦一掃,狂音大作,無數雪花涌入屋內結成一道冰障,將那萬字符擊得粉碎。
待光影散去,白雪揚落,那黃岐和躺在雪地上的嚴生也失去了蹤影,後來再也沒有誰見過這兩個黑衣人。
樓澈抱緊丈夫韓賡,仰頭望向漫天飛雪。無數的雪花從無垠的夜幕中紛紛揚揚灑落下來,將這個躁動不安的城鎮覆蓋起來,田氏五口人和莽漢阿七都直直的橫臥在四周。
就在這個淒清而又悵惋的夜晚,即墨城曾有過無數個相同的r r 夜夜,上演了一幕令他們都改變終身軌跡的慘劇。或許這些雪花看了太多的悲歡離合,看過太多的生死惆悵,然而它們一直靜默著,田牘的女兒瑟縮的躲在一戶人家的後院門檻上,睜著一雙驚恐的眼楮,腦海中還在反復回蕩著方才眼中的種種,揮之不去,難以釋懷。突然之間,她身後的院門「吱嘎」一聲打了開來,門縫之間露出一個身影,田女忙轉頭看,可她還未看清晰便因為疲倦和恐慌而昏倒在積滿白雪的石階之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