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場大雪之夜確實改變了太多人的命運,當他忍住膝蓋上天星鏢的疼痛,進入田牘簡陋的木屋中查看時,悲哀的發現躺在外屋中的四人已經沒有了脈搏。進入內屋,剛滿十歲不久的田單昏倒在稻草鋪就的地板上。這孩子被嚴生重重的砸在地上,腦袋被撞,幸好這內屋之中鋪蓋著一層厚厚的草榻,才讓田單只是腦袋腫起一個大包,淌出一絲鮮血,失去神智。
後來,韓賡便將他帶回將軍府請醫官j ng心治療,可惜的是,當田單醒來之後,他關于那雪夜之前所有的記憶都已經消失一空,即便是請來更好的醫者也對這樣的病癥束手無策。韓將軍為了彌補心中對田牘家人的虧欠,便把田單當做自己的親生兒子一般細心養育,教以武藝道義,視如己出。
這麼多年來,田單也很爭氣,刻苦修煉武藝,不負眾望成為近衛軍隊長。個子魁梧,樣貌英偉,與七年之前幾乎判若兩人,也難怪蓮心無法認出來,只是在他的眉宇之間還帶著一絲父親田牘的神采。
韓賡也在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打算告訴他真實的身世。可是現如今這個樣子,韓將軍怎麼可能告訴他,蓮心與他是親兄妹。他唯有眯縫著深邃而蒼老的眼眸,將雙手輕撫著兒子的肩頭。
蓮心的面s 愈加蒼白,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問道︰「韓郎,我在你的心中究竟有多重要?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她的雙眼中滿是希望和絕望相互糾纏,望著韓單涕淚縱橫的面孔。
韓單忙緊緊的抱住蓮心,可是還未等他開口回答,蓮心的雙眼便靜靜的合上,身體一片冰涼。他對著已經沒有知覺的蓮心哭喊著︰「我愛你,真的愛你……」
他將蓮心柔若無骨的身體緊緊的摟在胸前,可是任憑他再怎麼呼喊,這貌美如花的女子已經再也不能回答他,再也不能對他微笑對他嘆息,再也無法深深凝望,再也無法淺淺思念。
韓將軍至始至終都沒有說出真相,只是站在韓單身後。
夜已深了,子時的天空中飄起一絲絲涼風,將潔白的梨花瓣吹拂起來,婉轉飄蕩,宛如蓮心在這夜幕之中翩翩起舞,花香沁脾,令人陶醉。有太多的不舍和遺憾在韓單的心中深深的埋葬,當他強壯的臂膀難以抑制的抖動起來,樓澈和韓艾的眼眶中也不禁凝滿感傷的淚水。
或許有時候,知道真相更加讓人難以接受。可是,人們總是一面不斷的去追尋事情的謎底,一面又逐漸接近那個不被應許的真相。一面滿足自己好奇的求知y 望,一面又在摧毀著心中渺小的信仰。
子時二刻。
當眾人沉浸在一片哀傷中時,即墨城東面忽然傳來一聲震耳y 聾的轟鳴,這一聲巨響毫無預兆,在這寧謐的深夜更加顯得暴烈喧騰。一時之間,東面的天空被熊熊燃起的火光映照得恍如白晝,一片赤紅,烈焰沖天。猛烈的爆炸將東面的木屋茅舍轟成碎片,不斷有木片和瓦礫從火光之中飛出。
眾人拖著滿身是傷的軀體,勉強走上深坑的坡頂,只見城東的白塔已經被重重烈焰籠罩住,不斷有火舌從屋檐門窗中涌出,黑煙滾滾,原本潔白無瑕的塔身現如今已被煙燻得漆黑,在愈燃愈烈的火光之中,恍如地獄一般。
韓賡心里並不清楚這黃岐和嚴生究竟為什麼要得到韓氏秘寶,黃岐歷經數年從白塔底下挖出地道通到魯工秘道之中,嚴生犧牲雙目甘願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費勁心機所要得到的東西,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那七彩玲瓏寶匣中的東西究竟有什麼用處,自己的家族需要如此代代相傳。
這熊熊大火或許是僧人黃岐設下的機關,那塔中必然有極為重要的物件。他們或許也知道此次夜探將軍府若有什麼差池,便會將他們抓獲,並且從白塔中獲得更多關于他們來歷和目的的消息。便設下火燭,在子時二刻的時候若是還沒有回去便會將塔中草料引燃。現如今,所有與黃岐相關的東西都付之一炬,化為灰燼。
他望向那沖天的火光,心中默默想著,或許即墨城中的混亂也將會隨著這場大火而煙消雲散。
這場大火一直燒了三天三夜,城東白塔已經化為一片廢墟。這三天里,殷小天和連沐一直昏迷不醒,韓賡將軍請來了最為高明的醫官j ng心醫治。
連沐被黃岐的萬字符當胸擊中,幸好初學了儒家內功積澱下一絲真氣護體,才不至于髒腑盡碎,保留下一條小命。只是斷了兩根肋骨還需要靜養一段時間。
殷小天從那四道強勁的氣流交匯沖撞之中幸存下來,對于眾人來說皆是不可思議。大家只道那時候四股真氣彼此相互沖擊反彈了回去,根本沒有想到是這毛頭孩子在其中將自己的身體化為吸納氣力的罐子,將所有真氣都流通于經絡之中,卻因為風石沖突,自己內力不濟又將所有真氣依照來路腧穴盡數散發出去。沒有真氣護體的小天渾身上下傷痕累累,卻沒想到他那一夜大戰之後依然能夠呼吸勻稱,血脈暢通。
韓單到底是練家子,被那黃岐的《六字大明咒》所傷,三天之內已然恢復。只是心中的傷痕恐怕沒有這麼容易輕易的撫平。而樓澈與韓艾兩人僅是輕微的皮外傷,並無大礙,韓艾難得與母親相見,自然有說不完的話,一整天都和母親膩在一起。
就在這幾天里,韓賡不顧身上的傷痛,囑咐老管家將所有關于將軍府別院秘道的消息都封鎖住,暗中安排親信將黃岐、嚴生和蓮心的尸首好生處置,重新修築秘道和石室。而對于蓮宅之中匡章的眼線他也是愁眉不展,生怕被他察覺出任何有關樓澈的線索。
這天韓艾見父親膝傷疼痛,面容焦慮,正想取出巾帕為父親擦拭額上的汗珠,忽然發現自己鵝黃s 的巾帕之中還包裹著一些東西。這才記起其中還裹著那蝶冢之中包取的一小撮「馨夢煙」,便對父親說道︰「你還記得我之前提起的蝶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