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之上涌起騰騰清浪,霧影氤氳,煙波裊裊,從被撞碎的橋面橫斷處向周圍蕩漾開一圈圈漣漪,就連浮木橋都隨著波濤而一起一伏,顛簸不止。
足有二十余張深s 的巨臉從水面下猛然竄出,扁平的五官和巨大而又漆黑的眼楮讓人不寒而栗,咧開的那一道狹長的嘴角還不斷發出輕微的磨牙聲。遠近的江面上還漂浮著一團團卷曲的毛發不斷地向此處匯聚,拖曳出一道長長的波紋。
當時站在橋面上的眾人都被劇烈的撞擊沖上半空,慕容燻靠近南側,被彈向南面的浮木上,重重落在一塊漂浮的橋面之上。韓艾、小天和左問恰好處于破裂橋面的中間,徑直撞飛上五六丈高的半空,白氣彌漫,如墮霧中。而白潦與南宮明哲二人則接近北側,向北面的橋面上跌去。
殷小天俯瞰著江面上越來越多的樂浪族開始伸出墨綠s 的細長手臂,向著天空中升來,而那些濃密的長發也仿佛是有生命一般不斷聚集糾結,伸張出一縷縷發絲,恍如是一支支漆黑的箭戟環繞著樂浪族的身軀向空中刺來。
原本寧靜的淮水之上此刻早已經緊張萬分,小天原本以為只要能夠渡過淮河便可以月兌離開燕國的追兵和墨家的劍客,卻沒有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現在大家恐怕都將要成為這些妖物口中的美食,哪兒還有時間估計個人的恩怨。
小天瞥了一眼身旁的韓艾和左問,他們也在空中失去了平衡,只見左問從口袋中抽出兩枚銀針向著白潦身旁的橋面sh 出,不知用意為何。定楮一看才發現,在左問的手心中似乎有一條細細的絲線一直連接到銀針上,月光之下,只見一線當空橫架。他深諳使用勁力的技巧,畢竟如此縴細的絲線如果用力過猛,勢必會凌空崩斷,若是太輕那麼便無法將自己拉回橋面,只能落入江中這些不知是人還是怪物的東西手里。想必這也與巫醫左問熟稔下針療傷的技巧有關,在人體如此脆弱而又j ng細的經絡血脈上c o作,自然需要過人的沉著和絕佳的控制力。他將細如發絲的長線猛一牽拉,便順著細線躍至北側的橋面上。
殷小天和韓艾兩人已經過了高點開始向下墜去,小天看著一旁的韓艾正以同樣驚慌的目光望著他,不知所措,下方的那一張張齜牙咧嘴的面孔不斷向自己逼近,令人作嘔的雜亂發絲和黏膩皮膚的手臂仿佛正在向他們招展。
小天一把拉住韓艾的手,看著她恍若星辰的眼眸,這一刻,兩人對望一眼,韓艾並不知道小天的打算,恐怕小天此刻的心里也慌亂得不知如何應對。
卻好似是潛意識一般,他緊緊拉住韓艾的手,使盡渾身的力氣用勁一甩,韓艾被他向北岸拋去,左問見狀忙伸出雙手去接。
半空之中,韓艾愣愣地回望著小天,她從來未曾想象過殷小天竟然能夠做出這樣的事情,她的心中似乎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一個武藝不j ng、目不識丁、而且x ng情莽撞、常常惹是生非的家伙竟然會舍身救她,不僅是她,任何人看見小天此刻的舉動都會驚異不已。此刻,韓艾似乎忘記了殷小天諸多的不足之處,對于儒家內力尚且無法運用j ng純,劍術亦是毫無章法,但是就是這樣一個孩子卻能在危急關頭當機立斷。她的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感激之情。
而殷小天卻正在不斷地向下墜去,樂浪族人的關節四肢發出「 噠 噠」的聲響,口中似乎在「嘰嘰咕咕」的喧騰著什麼,以他們將連沐拖入江中的力道來看,這二十余個東西想要將小天撕扯成數塊實在是輕而易舉。
眼看情況危急,左問接下韓艾之後便將兩支銀針破空飛出,穿過絲絲薄霧激起兩道水花,韓艾見狀暗想,僅僅憑借這兩支銀針怎麼可能擊退二十余只怪物,何況還有一團團黑漆漆的毛發正不斷從遠處游來。
小天距離樂浪族人探出水面的巨臉和利齒已然不到一尺遠,那兩支銀針恰飛到,巨臉上黑s 的眼瞳沒有一絲光明,見著銀針飛來也並未露出絲毫畏懼,卻見那兩支銀針倏忽飛過,竟然沒有擊中樂浪,而是直直的插入小天體內。
「啊!」小天的身子猛地一縮。韓艾看了不由一嘆,怎麼會這樣?
卻見左問雙手運勁,緊緊牽動手中的長線一拉,原來從他的手心中有兩條細細的絲線連接到刺入小天身體上的銀針一端,只見殷小天被這一拉便從樂浪族人一支支伸長的怪異手臂和張大的巨嘴之間掠過,向北側的斷橋面飛去。
盡管身上遭受針扎之痛,但是在如此緊要的關頭他的神經早已經集中在距離自己咫尺之遙的無數異族生靈上面,他幾乎快貼著這些扁平而又怪誕的頭頂滑過,似乎還能夠感覺到這些東西口中吐出的絲絲寒氣和一股股腥臭的氣息。
小天褲腿被一把撕扯破,心口一緊,幸好沒有被抓住腳踝,重重跌落在左問腳邊的橋面上。
樂浪族人眼看獵物從口中溜走惱怒地發出「嘶嘶——」的怒喊,從水面中探起身子,露出半截軀干在水面之上,似乎比常人要巨大的多,周身都盤繞著蜷曲的發絲,淌下泠泠水滴,一雙雙含著殺意和毫無人x ng的眼楮直勾勾盯著浮木橋上的眾人。
被撞擊到空中的木片紛紛揚揚的落下,晃蕩在江水之中,這浮木橋被斷開成南北兩側,之間相距足有四五丈之遙,並且浮木橋受到水流的巨大沖力,南北兩道橋體斷端向下游方向傾斜漂去,之間相隔的距離更為巨大。南側斷橋上的慕容燻只剩下一個小點,掩映在霧氣之中,看不分明。
殷小天躲過一劫,將兩只銀針小心地拔出,夸張地皺起眉頭直呼真疼,感激地舉頭看了左問一眼,但是嘴上依舊 得很,「葫蘆老漢,下回救人的時候能不能想個好點的法子?」韓艾見小天沒有大礙便放下心來。
與此同時,方才被猛烈撞擊到南端浮橋上的白潦舉著霸刀劈向南宮明哲,此刻的墨家大弟子五處大穴被霸刀所附的戰靈封住,難以運氣。他一邊口念非攻劍訣,一邊向後退去,顯得甚是狼狽,手中的青霜劍黯淡失s ,在霸刀凌厲的追擊之下顯得章法大亂。
白潦並沒有被九夷樂浪異族的出現而干擾,依舊沉陷在與南宮明哲對戰的興奮之中,呼道︰「看來墨家劍法也只是徒有虛名,在我老白面前還不是只有挨打的份。」
南宮明哲的嘴角微微一笑,霸刀的威力他早有所聞,如今一見果真名不虛傳。盡管重達三鈞的霸刀在白潦手中舞得虎虎生風迅猛無比,但是這依舊是氣力所至。人的氣力訓練的再過強大也終究會有個極限,太過重視氣力的訓練難免會削弱靈活x ng和技巧x ng。兵器的威力固然重要,只是在靈活和威力之間的平衡點一旦傾斜,便會貽誤戰機。比試當中一旦生變,他就難以在揮刀的過程之中猛然間改變路線和軌跡,及時做出調整和應對。
南宮明哲等的也正是這個時機。攻其不攻之處,守其不守之地,逐其不逐之利,棄其不棄之勢。墨家劍法,盡在非攻。
他是用劍的人,盡管內力難以發揮,但是只要一個錯身的瞬間,只要一個寸步的距離,只要一分膽識,只要一柄好劍,他就可以長驅直入,破敵制勝。青霜就是這麼一柄好劍,鋒芒畢露,削鐵如泥。
趁白潦運轉渾厚內力揮刀劈來,南宮明哲劍走偏鋒,避開最為強勁的刀法側身引劍。這一下太過突然,白潦完全沒有想到南宮明哲還有反攻的氣力,沒有想到被他掌控住主動的局面轉瞬之間便會風雲突變。
這時候,無數張巨大的怪臉出現在浮木橋斷端和兩側,十七八只樂浪異族猛地將細長的墨綠s 手臂攀到浮木橋上,甩出帶有腥臭的黏液,伴著「嘶嘶」的低吼聲向橋上爬來。狹小的橋面因此而發出吱嘎的響動,一根根浮木下似乎還有無休止的震顫和撞擊聲傳來,左問向韓艾和小天使了個眼s ,盡管極不情願回到方才趕來的地方,但是至少易水閣的手下不會像這些東西一樣渾身都是濕漉漉的毛發和滑溜的綠斑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