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一陣塵土飛揚,成片的城牆被推倒在地。
不只是城牆,城里的房子也全都被拆平了,只有正中央那座倉庫被保留了下來。
拆下來的磚頭石塊被堆在了倉庫的內側,那里早已經用木頭打好了一格格的框架,磚頭石塊扔進里面,再鋪上土,讓磚石之間沒有一絲縫隙,這樣層層疊疊,互相鎖緊卡死,絕對比原來的城牆要堅固得多。
這些工作全都是修士在做,一個法術下去,城牆就倒了,房子就平了,石頭變得像木頭一樣輕。
那些老弱殘兵同樣有活要干,他們在挖坑掘溝,那些坑也就一人多高,不過底下插滿了尖利的鐵刺,人掉下去肯定沒命。那些溝更淺,只有一鏟的深度,不過像蜘蛛網一樣,縱橫交錯,互相連通。
干這事不需要體力,但是非常瑣碎,需要人多。
在旁邊的山頭上,同樣塵土飛揚,從山腳到山頂,全都是梯田似的一道道矮牆,上面還有箭垛。
此刻謝小玉正站在山頭之上眺望著遠方。一里之外就是土蠻的營寨,但是土蠻絲毫沒有進攻的跡象,居然任由他們建造工事。
已經五天了,土蠻對戊城發生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看來,那位陳守備又失算了。」麻子在一旁嘆道。
「這里不是必經之路,就算打不下來,繞過去就是了。」謝小玉頗有些慶幸,這就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他的眼楮微微睜大了一些,朝著主城城門的方向看了看,然後喜道︰「王晨回來了,看來這一次收獲不小。」
十輛大車正從城里出來,每一輛大車上都馱著六個大口袋。
麻子的眼力沒那麼好,他只看見大車,卻沒看見王晨,不過他的心里挺驚訝,就算有兩千士兵,就算再怎麼撒潑,也不應該弄回來這麼多黑豆,那些可不是普通的口袋,而是納物袋,一袋子就相當于一庫房。
謝小玉知道麻子驚訝些什麼,他輕聲說道︰「我帶了兩袋子雞肉,拿其中一袋子去換的,現在很多人還沒意識到這場仗會拖很長時間,所以沒人在意喂馬用的黑豆,反而覺得攻城戰用不著馬匹,這些黑豆堆著沒用,我們這邊要,就全都送過來了。」
「我們也吃不完啊。」麻子佩服謝小玉的謀算,但是他不知道佔這個便宜有什麼好處?
「等到城里吃不上飯,只能啃地皮的時候,這些黑豆就是寶貝了,很多人會搶著過來幫我們守城。」謝小玉說出了自己真正的算計。
「嘶——」麻子好半天說不出話來。他現在知道自己為什麼玩不過這家伙了,他也算是深謀遠慮,但是這家伙一步一計,處處埋坑,簡直不是人。
「你確定我們能撐到那個時候?」麻子問道。
「‘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不是那麼容易破的,土蠻又不通陣法,只能憑強力破開,沒有五六個蠻王全力聯手根本想都別想,事後那些蠻王肯定會月兌力,如果城里趁機突襲,他們會吃大虧,土蠻只要不傻,在城里沒有反擊的實力之前,就不會和我們死磕。甚至在破城之前,都不會來踫我們。」謝小玉說著心中的算計。
「但願如此。」麻子心里已經信了,但是嘴上仍舊倔強。
「你們在商量什麼事?我過來沒問題吧?」法磬往這邊走了過來,在這群修士里面,他的年紀不大,實力卻不錯,所以有些心高氣傲,不過他在謝小玉和麻子面前絕對不敢傲氣。
平日他就是請教得最起勁的人之一,不過以前他只是請教修煉的方向,詢問一些修煉中踫到的問題。這一次謝小玉把一個真人給宰了,他被震得不輕。
那是真人啊!就算站在那里任憑他殺,他也未必破得開對方的護身法術。
正因為如此,現在他對謝小玉高山仰止,就和當初的蘇明成一樣,他也拿著東西過來求教了。
「你又是請教來的?」麻子翻了翻眼楮,他對法磬不怎麼喜歡,因為這個家伙一直都認準了謝小玉,卻從來不向他請教。
不過麻子也知道,這是因為他的路數和法磬完全不一樣,他這一脈講究的是沉穩厚重,猶如大地一般堅實,他的絕技「移山換岳」就是聲勢威猛的強力一擊,沒有任何花哨。法磬的路子正好相反,是以巧破力,身法變幻不定,一出手就如同萬千彩蝶亂舞,更靠近謝小玉的路子。
「我讓你們。」麻子站起身來走了。
看到麻子走遠,法磬小心翼翼地從懷里掏出了一把劍。
確切地說,這只是一截劍頭,上面有字,密密麻麻刻著的全都是小篆。
「這是你師門的傳承法器?」謝小玉一眼就認出了這東西。
傳承法器也是法器,不過絕對不會用來和人爭斗,上面除了刻有功法密錄之外,里面往往還殘留了一部分意念,這部分意念可能是招式、法術、也可能是一段感悟。
法磬一直盯著謝小玉的眼楮,看到那雙眼楮里面沒有絲毫異色,他總算放下心來。
財不露白,像他這樣的散修最擔心的就是被人暗中謀害。
之前他考慮了很久,而且在他前面至少有七個人已經這麼干了,看到那些人滿意而歸,他才下定決心。
「至少是驚世級別……可惜,殘了。」謝小玉將上面的文字掃了一遍,輕輕地撫模著斷口嘆道。
「我師父傳給我的時候也說是一部驚世**。」法磬微微有些得意地說道。
「咦?我怎麼覺得有些熟悉?」謝小玉皺起了眉頭,他又把那些文字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他可以肯定從來沒有看到這篇功法,但是那種熟悉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他渾身一振,猛地一轉頭上上下下打量著法磬。
法磬嚇了一跳,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不是驚世,至少是絕世。」謝小玉改變了剛才的說法。
「絕世?」法磬瞪大了眼楮。
超品也分三六九等,最多的就是驚世,有資格冠以這個稱謂的功法,必然涉及八萬四千法門中的一種,像麻子手里的那部《天符寶》如果完整的話,就是這個級別,絕世要更上一層,里面已經涉及到了三千大道中的一種,至于無上級別則直指大道。
謝小玉貪婪地模索著那截劍頭,劍頭挺長,差不多有三分之一。
「這還只是贗品……或者說得更確切一些,這是某位前輩高人從一部無上**中得到感悟,然後另創的新法。」他的嘴里嘖嘖不停。
法磬被謝小玉貪婪的眼神弄得心中發毛,不過擔憂的同時,他也有那麼一絲驚喜,他沒想到自己的傳承有這麼大的來頭。
「你在里面有沒有看到閃爍不定的無數星辰?」謝小玉指了指斷劍,傳承法器就算碎成小片,里面的神念也不會喪失,只是內容會減少一些。
「不錯。」法磬確定謝小玉沒有騙他了。
「你肯定听說過這部無上**。」謝小玉的眼神中露出了憧憬的神色,好半天才用幾乎無法听見的聲音吐出了一個名字︰「天變。」
法磬整個人瞬間呆滯了。
他當然听過這個名字。
太古末日,天變滅世。
十尊者中排名第二的九曜道尊機緣湊巧,看到太古元年末期,周天紊亂,星辰墜落,天空崩塌,大地陷落的影像,心有所感,創出了一套無上法決,就是《天變》。
法磬簡直沒辦法相信,所以忍不住問︰「你怎麼知道?」
「你如果有機會回到中土,就去九曜派看看,在九曜派有九塊石碑,那是九曜道尊所留,他飛升之前曾經立下規矩,任何人都能觀看石碑,如果有誰能從中領悟出些什麼,就可以算九曜傳人,和掌門同輩。」謝小玉連忙解釋道,這一次他沒騙人,從頭到底一點謊言都沒有。
「你去看過?」法磬問道。
「那是當然,可惜什麼都沒看出來。」謝小玉苦笑了一下。
「那個家伙呢?」法磬偷偷指了指麻子。
「你知道有這樣一樁好處,肯放棄機會嗎?」謝小玉反問道。
「我要去看看,一定要去看看。」法磬突然異常興奮起來,他已經忘了指點的事,或者他下意識中覺得謝小玉指點不了他。
「那九塊碑在九曜門的山門里面,一般人根本進不去,我是被師父帶著去的,九塊碑里面也只看了三塊。」謝小玉連忙澆了一盆冷水下去,他怕這個家伙興奮過頭了。
「我怎麼辦?」法磬傻了,他原本以為這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你有這東西,也算是九曜派的門外別傳,回去之後拿上東西去九曜派認祖歸宗不就成了?」謝小玉斜了法磬一眼。
「我……我也是大門派弟子了?」法磬一臉狂喜。
「大門派不是那麼好混的。特別是像你這種沒師傅的人。」謝小玉又澆了一盆冷水下去︰「給你一個忠告,沒成真人之前,最好別去九曜派,就算成了真人,也先結識幾個大門派出身的朋友再說,請他們做個見證,要不然你可能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話讓法磬打了個寒戰。
他相信謝小玉沒嚇他,一個連祖師爺的話都能夠違背的門派,想必也不太在乎「信義」二字。
更何況,謝小玉和麻子兩個人的遭遇就是最好的榜樣,這兩個人偶然間透露出來的一些事,足夠讓他們從腳底寒到頭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