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開始下起雪來,一開始只是小雪,西北風吹過來之後,雪開始越下越大。
謝小玉和麻子兩個人倒是不怎麼在乎下雪天,對于他們來說,漫天的大雪反倒能阻礙土蠻的視線,讓他們活動起來更容易一些。
那厚厚的積雪讓謝小玉突然意識到自己算漏了一件事,他沒算天時。
「看來我們可以早一點結束了。」他有些不好意思。
麻子也看著滿地的白雪,臉頰不停地抽搐著,他很想抓住邊上的家伙暴揍一頓。
雪就是水,到了冬天,整個天寶州就成了一片水的世界。
精通水遁的修士不少,大部分修士也都會一些水遁之術,完全可以像來的時候那樣,以幾個精通水遁的修士為主,其他人為輔,大家駕著水遁逃跑,不信那些土蠻能夠追得上來。
就算追上來也不怕,現在他們這支隊伍里面的每一個人都今非昔比,如果再遇上當初那種埋伏的話,他們絕對會毫不猶豫地反殺過去。
「別抱怨了,走吧。」謝小玉拍了一下麻子的肩膀。
麻子哼了一聲,一下子鑽進了土里。
謝小玉直接被帶了下去。
和來的時候一樣,麻子一直鑽到百余丈的深度,這才朝著戊城的方向而去。十二只土蜘蛛一起用力,拖著謝小玉前進。
快要靠近戊城的時候,頭頂上又傳來了土蠻的鑽地兵的氣息。
「糟糕,這些東西的數量增加了十幾倍。」傳音符里面響起了麻子的聲音。
「應該是借神道的力量,一化十,十化百。你沒覺得我們最早踫到的那些鳥人太弱了一些嗎?而且數量也多得離譜。」謝小玉說道。
「我們怎麼上去?」麻子問。
「還怎麼上去,當然是強行殺回去。」謝小玉想都沒想就回道。
有那麼多鑽地兵游弋巡邏,他絕對不敢打開為麻子準備的出入口。
「抄家伙吧。」麻子興奮地取出了裂地鞭,這件魔器煉成之後,立刻拿一個真人做了祭品,沒比這更完美的了,可惜一直沒機會用,這次總算能抖抖威風了。
謝小玉嘆息了一聲掏出了刀輪。
這一次要速戰速決,還是這玩意兒用起來方便,威力也大。
兩個人也不急著上去,全都拼命地往魔器里面打著法決。
這就是魔器和法器相比的好處了,法器如果這麼干的話,肯定會被上面的土蠻發現,魔器卻沒這個問題,所以魔器最適合用來偷襲。
明知魔道凶險,也知道魔多短處,但是修煉魔門**的人仍舊數不勝數,自然有它的道理。
麻子的準備很快就結束了,裂地鞭將地底深處的大地精氣強行抽取一空。
謝小玉卻踫到了麻煩,他手上的刀輪如同一個無底洞,十幾個法決打進去,就像石頭扔進井里,只听到撲通一聲輕響,卻連個水花都沒看見。
他連忙從納物袋里面掏出一只瓶子,用拇指撥開瓶蓋,倒了幾顆補氣丹丸進嘴里。
這些丹丸入口即化,變成絲絲縷縷的靈力,支撐著他繼續往刀輪里面打法決。
「誰讓你心黑,把六欲天魔給招了來。」麻子在一旁看笑話,這種機會難得有。
謝小玉一嘴丹丸,根本不能說話,只能任憑麻子取笑。
足足吞下去三十多顆丹,他感覺稍微好點了,法決打進去之後,總算是有了點反應。
「走。」他一手抓住了麻子的胳膊肘。
麻子運起土遁之術,飛快地朝著地面沖去,這一次他不再講什麼隱蔽了。
四周那些鑽地兵立刻被驚動了,紛紛圍攏過來。
兩邊都在爭分奪秒。
麻子畢竟是搶先發動,他帶著謝小玉先一步從土里冒了出來。三個鑽地兵幾乎貼著他們的腳底也鑽了出來。
一剎那間,麻子和謝小玉同時出手。
麻子手中的長鞭舞動如飛,以他的身體為中心,扇子形的一片區域,全都被鞭影給籠罩在了底下。下一瞬間,鞭影變成了漫天的血霧。
謝小玉出手也不慢。
刀輪一出手,立刻發出了一陣悅耳的輕吟,那聲音清幽婉轉,令人心醉神迷,卻又帶著一絲說不出的哀怨,讓人聲淚俱下,傷心斷腸。
听到聲音的人全都變得神情呆滯,兩眼無神,旁邊正在發威的麻子也一樣中招,他的眼神漸漸失去了神采。
「醒來。」謝小玉在這個家伙的肩膀上猛擊一掌。
「嘶——,這麼用力干嘛。」麻子痛呼了一聲,不過他馬上打了個寒顫,異常畏懼地看著那把刀輪。
這東西不愧有天魔潛伏,凶性懾人,居然敵我不分,連自己人都要暗算。
不過從外表看,這把刀輪卻看不出一絲邪氣,沒有以前那畝許方圓的魔焰,也沒有神魔的身影,只有一片若有若無的神光隨意漫卷著,不帶絲毫的煙火之氣。但是魔音所至,不管是在地上的人,還是地下的人,全都瞬間被迷住了心神,然後在不知不覺中沒了氣息。
被魔頭所殺,一點不比被赤霄紫光雷炸死好多少,同樣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不過那些魂魄並沒有比刀輪吞噬,天魔分身顯然對普通的魂魄不感興趣,所以直接把它們化為了虛無。
謝小玉和麻子都被刀輪的恐怖所震懾,不過兩個人並沒有忘記自己還身處險境,一頭撞進了「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里面。
剛一進去,他們就听到頭頂上傳來了一聲震怒的狂吼,眨眼間戊城上空天昏地暗。
兩個人同時感到心頭亂跳,即便已經身處大陣之中,那恐怖的氣勢仍舊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下一瞬間,方圓數十丈的一片地面猛地陷落了下去。
陷落的地方顯露出了一座烏光隱隱的曼陀羅陣,中間是三座魔像,周圍是十二座小一些的魔像,每一座魔像都栩栩如生,已經完全凝結出了實體。
之前無往而不利的「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這一次居然失靈了,別說把這一擊挪移開,即便偏轉一分都做不到。
好在千鈞一發之際,謝小玉和麻子強行挪移進了礦井里面。
「那是什麼?」麻子驚問道。
「不知道,可能是魔器,也可能是某種陣法,集中許多人的力量同時打出來。」謝小玉一想到剛才那一擊,也禁不住心生恐懼。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至,還沒看到人,就听到李金寶的聲音。
「兩位哥哥,你們總算回來了。」
所有的人都跑來了,跑在最前面的是李金寶和趙博,蘇明成和法磬落後他們半步。
謝小玉和麻子這才回過神來,他們倆轉頭看去,立刻同時皺起了眉頭。
來迎接他們的人全都有些狼狽,每個人的身上或多或少帶著傷。
「怎麼回事?」謝小玉急問道。
「你們走了之後五六天,那些土蠻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開始猛攻這里,來的全都是強手,我們拼了命才頂住。」法磬連忙解釋道。
「有沒有傷亡?」謝小玉問道。
「死了二十幾個人,那是七天前,一段礦井被打塌了,露出了洞口,土蠻拼命想要殺進來,我們則拼命死守,還好洞口不大,最後還是守住了。」法磬說到這里,仍舊顯得心有余悸。
與此同時,他也有些灰心喪氣,謝小玉和麻子不在,他以為自己和蘇明成可以挑起大梁,結果證明他們撐不起這幅重擔。
「柱子、田壯、小六子、老白他們都死了,俺爹也受了重傷。」李金寶抽著鼻子在一旁說道。
這話出口,一些人的神情顯得不太好看。
謝小玉立刻就明白了。
當初開闢這片隱蔽所的時候,就把所有的礦井分成了許多段,每一段有專門的人把守,而大叔他們負責的是統領那些兵卒。
很顯然礦井被打塌的時候,負責那一段防御的人,因為害怕而逃離了,大叔他們不得不上來補位。
「還有誰死了,給我一份名單,他們有什麼親戚朋友嗎?」謝小玉問道。
他沒去管那些失職的家伙,反正到了撤離的時候,他會讓這些人知道什麼叫後悔。
「還有其他事嗎?」謝小玉又問,他出去將近一個月,肯定有很多事情急待他處理。
「那群傷兵鬧過一次嘩變,讓老李給鎮壓了下去,參與嘩變的三百多人全都被驅逐了出去。」法磬畏畏縮縮地說道,他不清楚謝小玉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這是我的安排。」謝小玉把責任攬了過來。
「現在士氣有些不穩,那些傷兵只是畏懼我們的實力,沒人敢再挑頭鬧事罷了。」法磬輕聲說道,這其實就是善意的警告,他的想法和當初的大叔是一樣的。
謝小玉沒辦法解釋,他對大叔說的那番話,絕對不會對著這些人說。
「不是我要他們過來,是都護大人打發他們來送死,我收留他們已經仁至義盡了,你告訴他們,誰不想留下的話,我可以送他們回主城。」謝小玉顯得異常冷酷。
這時候他才想起有一件事沒問︰「主城那邊怎麼樣了?」
「那邊比這邊更苦,最外面的幾片城區已經丟了,他們學我們的樣,把城里的房子全都給拆了,用來建造新的城牆,還支撐起了六十幾座大陣,靠這些大陣在拖時間。」
「這麼多大陣?」謝小玉大吃一驚。
他並不是吃驚官府的財力,礦頭去礦業會所哭訴一番,上面就拿出一套「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作為補償,官府在這方面絕對不會比礦業會所差。
問題是這些大陣需要有人操縱,其中必須有一個精通陣法的人主持全局,而且每根陣旗至少要一個粗通陣法的修士執掌。就拿「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來說,需要三十九個人聯手,才能發揮最大的威力。六十多套這樣的大陣,就要兩千四百多個修士,很難想象主城里面還能湊出這麼多修士。
「他們不像我們這樣奢侈,最多十來個人操縱一座大陣。」法磬精通陣法,他從那些大陣的變換中,就看出了人手不夠。
「那位陳都護絕對是一個白痴,當初人多的時候,就應該把這些大陣拿出來,也不至于一夜之間,所有的衛城盡數陷落,大批修士戰死。」蘇明成在一旁嘆道。
這顯然是所有人共同的想法。
謝小玉和麻子互望了一眼,他們倆比其他人更明白上面的那些詭異心思。
當初謝小玉剛來的時候,曾經說過朝廷意圖不軌,想讓天寶州的散修和土蠻同歸于盡,那只是他用來堵都護大人的話,沒想到居然一語中的,朝廷真得有這樣的意思。
「我們管好自己就夠了。」謝小玉不想多提主城的事,來這里的第一天,他對那邊的人就沒有一絲好感︰「大家做各自的事去,沒事情做的,就抓緊時間修煉。」
他開始揮手趕人。
那些新來的修士一個個都離開了,蘇明成、法磬他們卻從謝小玉的神情之中,看出了一絲名堂。
等到眾人全都散去,他們立刻湊了過來。
「那件事準備得怎麼樣了?」蘇明成搶先問道。
他是知道計劃的。
「一切順利。」謝小玉不欲多說,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不是不相信法磬他們幾個人,問題是他說出來之後,法磬他們難免會流露出自己是知情人的味道,這樣一來,其他人就要犯嘀咕了,新來的修士或許還能克制住,像趙博這樣早就跟著他的人,心里難免會有想法。
傻子才會自找麻煩。
「我們什麼時候撤?」法磬問道,他也挺聰明,立刻猜到謝小玉不說明白的原因,所以用了一種沒有忌諱的問法。
「要看主城那邊什麼時候支撐不下去。」謝小玉不想給人留下把柄。
主城不破,他如果先撤的話,那叫臨陣月兌逃,主城破了,他撤退就變得順理成章。
「到時候恐怕來不及。」法磬擔憂的是這件事。
「我什麼時候做過沒把握的事?」謝小玉語氣重了一些,他之所以能夠把這麼多人凝聚在身邊,就是因為他給眾人足夠的信心,所以他絕對不允許有人提出質疑。
「我沒那個意思。」法磬連忙解釋。
「我知道,你也是為了穩妥起見,不過有些事不能多說。」謝小玉連忙緩和了一些,他也不想和法磬搞僵關系。
突然,他想起神道再現的事。
「我有很多事不能說,如果你們相信我的話,就在修煉上加把勁,最好能夠在一兩年里面踏入玄門,要不然恐怕就晚了。三年之後,我們必須回中土,馬上就會有一場大禍降臨在天寶州,如果來不及走的話,誰都別想活命。」謝小玉顯得異常嚴肅。
「一兩年成就真人?這怎麼可能?」法磬相信給自己五年的時間,十有**可以成為真人,但是一兩年實在太短了。
「不想死,就拼命修煉吧!」麻子冷著臉說道︰「反正,我會盡可能在一年里面踏入玄門。」說著,他朝蘇明成伸出了手︰「給我一瓶補氣丹,我拿《天符寶》換。」
麻子的話最有份量,因為這家伙太高傲了,傲得不屑與撒謊。此刻他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話,大家的心里全都發毛了。
他們可以肯定謝小玉和麻子在外面發現了什麼。
「我……我要修煉去了。」法磬轉身就走。
「我也是。」蘇明成也感覺到時間緊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