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謙,你在宮中多少年了?」顧子騫低低的開口,倒是沒有不快的意思。
「回皇上的話,老奴五歲入宮,如今已經有五十年了。」楊謙恭恭敬敬的開口,其實他也不明白,先皇身邊的人皇上都換了不止一輪,卻偏偏留下了他。在宮中沒有些手段,沒有些心機,哪里能夠活到今日,他做事向來謹慎,也未犯過大事,先皇便是見他嘴巴緊,才留下的他。
「五十年確實很久了。」顧子騫微微一笑,「楊謙,你還有家人麼?」
「不知道,那時候年紀太小,記憶有些模糊,後來大了出宮的機會也少,便沒有尋。」楊謙倒是沒有說謊,坐在他這個位置,看似風光,可是再風光那又如何,還不是個奴,看主子臉色行事的。要你生你便風生水起的生,要你死,你便淒涼孤獨的死。
「沒想過要尋尋麼?」顧子騫聲音出奇的溫和,好似閑話家常一樣。
「沒想過,尋了又如何,不瞞皇上的話,老奴是不敢尋,坐在這個位置,無牽無掛才能活的順當,老奴既是沒本事能夠護著,還不如不想不念。」楊謙淡淡的開口,臉上浮起一抹單獨拿的緬懷,只是年歲太小,能夠回憶之事都少之又少。不過也好,便是沒有回憶,這些年方才能夠忍住尋親的打算。一個人活下去容易些,若是有牽掛,有軟肋,沒點本事,活下去不容易啊。
「不想不念。」顧子騫喃喃的開口,「楊謙,你倒是看得透徹,朕不如你。」
「皇上謬贊,老奴不過是苟且偷生而已。」楊謙頭顱低垂了幾絲,心中有些忐忑。
「楊謙,你入宮五十載,二十年前宮中發生瘟疫,上至皇子公主下至宮女太監侍衛幾乎死盡可有印象。」顧子騫貌似漫不經心的話語,目光卻深濃了幾絲。
楊謙整個身子微顫,臉上的神色說不出的詭異,袖中蒼老的大手緊握成拳,饒是如此依舊難以控制身體的發抖,「皇上,二十年前老奴不過是看守冷宮妃子的宮人,因為冷宮偏遠,方才能夠躲過一劫,那次瘟疫之事老奴並不知情。自那次之後宮中奴僕幾乎重新換過,老奴也是那時方才離了冷宮。」
「朕還以為愛卿會知曉一二。」顧子騫低低的開口,聲音不大,讓人听不清楚其中的韻味。
「冷宮與世隔絕,即便是奴僕也不得踏出宮門半步,老奴也是後來才知曉宮中發生了大事,不過此事三緘其口,老奴也只知道宮中似發生了瘟疫。」楊謙此刻已經恢復了冷靜,頭顱微微低垂著,蒼老的面容上盡是漠然的神色。
「哦,是嗎,朕也就隨意問問。」顧子騫眼底快速閃過一絲凌厲的光澤,臉上卻依舊是溫和的淺笑,像是沒有察覺到楊謙的情緒變化一樣。「朕想一個人走走,你無需伺候,回房歇著吧。」
「是……」楊謙點了點頭,朝著顧子騫福了福身方才轉身離去,錯亂的心跳卻半響也無法回復,當年的事情牽扯的太深,牽扯的人太多,參與此事的人幾乎都死絕了,存下來的人也隱匿了身份,他當年能夠存活下來也不過靠著裝瘋賣傻躲過一劫,而且他只是隱約听聞過一些事情,本以為那件事情早已灰飛煙滅。這些年他小心翼翼,絕口不提,甚至不再去想任何有關當年的事情,他以為除了他宮中再無任何人知曉,畢竟那時候活下來的年歲小的只有皇上與辰王爺二人,為何皇上會知道,還問到了他的頭上。楊謙心突然變得冰冷,總覺得黑暗里有無雙眼楮死死的盯著他,隨時等著取他的性命。
心中的恐懼無數倍擴大,倉皇的步伐幾乎要穩不住,最後跌跌撞撞的一頭栽在花叢里半天也無法起身,整個人好似瞬間蒼老了數十歲,這件事情有意無意被所有人掩蓋,他雖然不知曉內幕,可是在宮中活了這麼多載,也隱約明白,這件事情一旦被揭發出來,必然天翻地覆。而當年那些人絕不會讓真相揭發出來,一旦感覺到有人調查此事,後面的事情楊謙不敢再想,跌跌撞撞的起身,快速朝著內室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