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城離開的那一刻顧心甘便醒了,眸底竟是冰冷的光澤,直直的落在窗檐外的位置,那人是誰,竟然可以無聲無息的跟蹤她這麼久,若不是她天生對陌生的氣息異樣敏感,未必能夠察覺到。軟榻上熟睡的人動了動,顧心甘微微垂下頭顱,眼底的冷意瞬間散去,因為疼痛和發燒的緣故,依依幾乎一夜也睡不著,雖然咬牙強忍著,她豈會看不出,只是門外有人盯著,她也不能出手點了依依的睡穴,一直折騰到天亮時分方才迷迷糊糊睡去,伸手模了模依依的頭顱,已經退燒了,只是臉頰依舊紅紅的,看起來分外惹人疼愛。顧心甘彎子抱起依依將她送回下人房,因為依依是她的貼身婢女,倒是不用和其他宮女擠在一起,房屋雖小,但也精致干淨,放下依依之後隨意梳洗了下,其他的宮女送來了早膳,沒有個依依在耳畔叨擾,突然覺得有些清淨,不過她向來都是孤身一人,早已習慣,直到快到晌午時分,宮女來報,楊公公求見。「楊公公不必多禮。」不習慣,饒是與歐陽翩相處過這麼多次,依舊不喜歡他靠得如此近,顧心甘手中的匕首壓低了幾絲,灌入內勁,歐陽翩胸口一痛,整個身子側過,無比魅惑的斜躺入一旁的軟榻之上,「心甘,你好狠的心啊。」「心甘還真是討人喜愛,不過進宮數十日,竟然迷得顧子騫七葷八素,看看,這些布料和衣飾可是日理萬機的皇帝陛下親自挑選。」歐陽翩從懷中掏出一疊手繪的素紙丟到顧心甘的面前,紙張落了一地,顧心甘連眼角都未動一下,抓了幾匹青色的布料。「就這些吧。」顧心甘已經習慣了歐陽翩如此輕佻難纏的一面,收了匕首,也不理會那個男人的自導自演,你越是理他,他就越上勁。歐陽翩也不在意,臉上的笑意愈發的深濃邪魅,高大的身子微微前傾,「心甘,幾日不見,想我了麼?」歐陽翩的聲音很是輕佻,壓得有些低,頭顱剛好偏在顧心甘的耳畔,氣息灼熱,分外曖昧。「是……」楊謙雖然覺得不妥,這孤男寡女,又是皇妃的身份,可是瞧茹貴妃那一臉淡漠的模樣,又不敢違抗,這娘娘性子本就怪異,想來皇上也能夠理解他的為難,「都出去吧……」楊謙微微頷首便帶著一干人等退了出去。不過片刻,那小太監便領著一個人進來。新衣,顧心甘微微蹙了蹙眉,這幾日總是如此,顧子騫總會變著法子送各種不同的東西給她,吃的穿的用的,在外人看來是煞費苦心,而她覺得煩不勝煩,為了生存,她曾經努力讓自己適應一切,她可不想被顧子騫養叼了胃口,何況如此不知遮掩的聖寵,不是要讓她成為眾矢之的麼,明明她與顧子騫分明就是有名無份。甚至連所謂的名都是假的,不過是一場交易,而她很遺憾成為了交易的籌碼。歐陽翩微微淺笑,也不生氣,拍了拍手,很快無數漂亮的布匹和衣裳被送了進來,「草民這里還有我作衣坊當家姑娘親自設計的樣式,還請娘娘過目。」「哦……」小太監回過神來,急匆匆的便跑了出去。顧心甘沒有想到那個所謂的作衣坊的老板竟然會是歐陽翩,那個看起來風度翩翩,內心卻狡詐小氣的男人,此刻一臉邪魅的淺笑,暗紅色的拽地長袍,稱的他愈發的瀟灑俊逸,人面獸心,顧心甘只想到這麼一個詞匯來形容他,那個男人看起來貴氣十足,優雅十足,實則心胸狹窄,睚眥必報,這些年她與歐陽翩來往的次數並不算少,每每她沒有任務的時候歐陽翩會經常來纏著她,讓她離開顧惜辰,為他效命,說到底歐陽翩雖然救了她,甚至他們見面的次數比她見顧惜辰的次數還要多,她卻一點都不知道他的底細,除了名字,和他和顧惜辰也有來往,其他一無所知。距離上次不歡而散,她已經有些時日未見過歐陽翩,她從來不懷疑這個男人不會輕易放過她,他救過她,在他的認知里,她就該報答他,而且得照著他的意思,她和他明明白白說過,除了離開顧惜辰,她可以答應他任何事情,可是歐陽翩顯然比她還要固執,五年拖過來了,他未得逞,也不肯換其他的條件。顧心甘想到衣櫃里那些花色艷麗式樣復雜的衣裙,這幾日她幾乎都穿著同色式樣簡單的衣服,顧子騫那男人當真心細,竟是連她這點小喜好都察覺到了,顧惜辰就從來沒有在意過,她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他根本就不想知道吧。「讓他們進來吧。」楊謙已然沒有了昨夜里的狼狽,依舊是神清氣爽的模樣,見到顧心甘微微頷首,「老奴見過貴妃娘娘。」顧心甘不說話,也不讓歐陽翩起身,楊謙看在眼底有些急,這歐陽當家家大業大,與皇家又大又牽扯,雖然不知曉此次為何會為了點小事親自前來,但是這歐陽當家可不能得罪,「歐陽當家的此次不是帶了最新的樣品,不如拿出來讓娘娘瞧瞧。」歐陽翩很期待從顧心甘臉上看到其他的神色,可是除了最初的淡淡一眼,那女子再沒有給過他多一眼,向來如此,她越是旁若無人的無視他,他便越是想要引起她的注意,這些年如此這般出乎意料的事情他不知道做過多少,可是卻無一例外被那女子無視,唯有在顧惜辰面前那個女子眼中方才會有光彩,那個時候的顧心甘特別的好看,那種認真和執著好看的令人嫉妒,而更多時候的顧心甘便如同一灘死水,波瀾不驚。「見過茹貴妃,在下歐陽翩。」歐陽翩微微一笑,朝著顧心甘微微拱了拱手。以必夠息。楊謙不在,歐陽翩的眼神有些肆無忌憚,鬼魅般的身子瞬間閃至顧心甘的身邊,顧心甘出手更快,手中的匕首抵在歐陽翩的胸口,仿若他再敢前進一步,她便要了他的命。明明是毫無留情的狠厲動作,顧心甘卻做的極為優雅,甚至連神情都是一如既往的安靜。「是……」楊謙見顧心甘同意微微有些詫異,不過心底倒是松了口氣,微微抬起袖角擦了擦額角的冷汗,他還生怕顧心甘會拒絕,那樣當真不知道要如何和皇上交代,皇上今日早朝前還特意囑咐過他,還說為了不耽誤茹貴妃歇息,晚些時候再來,這茹貴妃真不知道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他在宮中沉浮幾十載,自認深諳人心,可是眼前這茹貴妃,他時半點也猜不透,見身邊的小太監愣著沒動,楊謙頓時冷了眉目,「還不去請人進來。」「皇上囑咐奴婢替娘娘尋來了作衣坊的老板帶來了最新的樣式和布匹讓娘娘挑選,好做新衣。」楊謙恭恭敬敬的開口,對于這個備受眾議的妃子半分也不敢怠慢,皇上如今寵愛有加,三天兩頭的便送東西討娘娘歡心。雖然在他看來這娘娘完全愛理不理,甚至不稀罕,可是皇上送的高興,他便只有一趟一趟的跑。琳瑯滿目,顧心甘淡淡的掃過那些漂亮的衣服和布匹,「本宮有些累了,不如坐下慢慢看,楊公公,你帶人出去候著,太吵了。」楊謙見顧心甘微微蹙了眉目,雖然臉上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耐,神色一如既往很淡,淡的讓人覺得冷傲,讓人有種錯覺,好似那個女子本該如此,清高孤傲,任何人任何事都入不了她的眼,即便是自己被忽視的徹底,他也覺得理所當然。在他看來,茹貴妃當真不是個討喜的妃子,他雖然是個奴才,可是畢竟是皇上身邊的人,話語怎麼也有三分作用,即便是囂張跋扈的華妃也對他有禮三分。不過楊謙不敢奢求顧心甘像其他妃子那樣討好他,對皇上她尚且愛理不理,又豈會花心思討好他這麼個奴才,皇上費盡心思尚不能討她歡喜,他一個低等的奴才算得了什麼,「娘娘,皇上吩咐了先前置好的衣物擔心娘娘不喜歡,所以這次特意讓娘娘親自挑選。」歐陽翩突然覺得心情大好,原來踫一鼻子灰,自作多情的可不止他一人,他也覺得自己有些魔障了,顧心甘越是不理他,越是無視他,他就越想靠近那個女人,甚至想盡方法能夠引得這個女人的注意,目光落在顧心甘挑選的布匹之上,一貫的青色,黑色,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那女子雌雄難辨的裝扮,明明有一頭很漂亮的發絲卻總是如同男子一樣挽在身後,本是如花一般的年紀,未畫過妝,甚至連漂亮衣服都沒有穿過,青色黑色比男人還要素。緩步走至顧心甘的身邊將那些布匹拿過丟在一旁,「還是我來給你挑選吧。」zVXC。「不必,我可不想多欠你一份人情。」顧心甘涼涼的開口,讓滿腔熱情的歐陽翩氣得夠嗆,若非熟知這個女子的脾氣當真會轉身即走,可是走了的話,後悔的就該是他了,這個女人才不會追他,更不會覺得有何不安。這些年都是如此,無論遇到怎樣的困境和危險,從來都是孤身一人ying侹過來,服軟怎麼了,哪里有女子倔強到如此地步。她不想欠他的,他就是要讓她欠,真想看看若然有一日顧心甘服軟的模樣,想到此處心情倒是好了幾絲。「心甘,哪個女子不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即便你不想花枝招展,也該光鮮亮麗才是。」歐陽翩低低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