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來臨之時,我住的宿舍非常冷,所以我就搬到了校長室的里屋,當時,還有一位老師,和我一起住,他就是本學校的r 語老師趙福,據說他是r 本侵略中國時的二等翻譯官,後來在r 本投降後,他有立功表現,當時的zh ngf 對他寬大處理了。他今年六十多歲,個子不高,一口白牙,禿頂,面s 是白里透紅,平時總好兩手插兜,他還有一個習慣,就是好喝幾口,他有一個白蘭地小酒瓶,里面只能裝二兩酒,一到了晚上,他就拿出一包餅干來,坐在炕上,打開酒瓶,就著餅干,一口餅干,一口酒,自己喝的津津有味兒。
晚上,都是我親自燒炕,我打掃室內衛生,我還給他打洗腳水,洗臉水,他對我也心存感激,有時他也讓我陪他喝幾口,在那夜深人靜的時候,就我們兩個人在一所空曠的學校里,沒有電視,沒有收音機,我只有一台錄音機,還都是英語磁帶,實在是無聊得很,我們兩個人說著過去的事情,大部分時間里,都是我當听眾,他來講,我來听,听他講在給r 本人當翻譯時的那種生活,他對我講︰「你們可能都在認為我那時很風光,其實我內心有多痛苦,誰也不知道,我家原來有幾十晌地,是一個中小型地主,我從小就受到了高等教育,學會了r 語,準備去r 本留學,可是,中r 戰爭爆發了,我就沒有去r 本,在本國想找一個事情做,可是,在那戰火紛飛的年代里,哪有什麼適合我做的事情啊。我的父母都為我c o心,他們整天的唉聲嘆氣。」
「後來,我們村的一位保長給我介紹給r 本人當翻譯,開始時,我不同意干這門差事,我父母看我身小力薄,就勸我說︰‘小福啊,你就答應了吧,你該當你的翻譯,但是你的心里想著咱們中國人就行唄,不要干那些傷天害理的事兒,也不去得罪r 本人,都是為了養家糊口,怕啥。’我听了父母的話,也就干上了翻譯,開始時,我翻譯也有錯誤的時候,常常遭到r 本人的訓斥,我一著急就冒汗,還口吃,小r 本鬼子想不要我當翻譯,他們想換掉我,我那時的年紀也小,膽子也小,可是他們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講著講著,他有一點兒累了,就躺下了,我也鑽進了熱乎乎的被窩里,他把電燈關掉後,就閉上了說話的那張嘴,「呼嚕,呼嚕」地睡了過去。我有時睡不著覺,睜大雙眼,望著天花板發呆,腦子里不斷閃現出趙福老師那年輕時的身影,頭戴r 本的小倔頭帽,腰間挎著小手槍,在r 本鬼子的身前身後轉悠,點頭哈腰,「嘰哩哇啦」地翻譯著,一句翻譯不準,就遭受訓斥和謾罵。他一個羽翼未豐的少年,懂得什麼呀?也夠難為他了,不能都拿著抗r 英雄的標準去要求他們,去衡量他們。
我對睡在我身邊的這個小老頭,有太多太多的謎團,可是,又不能一下子就說完,得慢慢來,想著想著,我也不知不覺地進入了夢鄉。
白天里,趙福老師的身影,在學校的各個辦公室里出現,他的r 語課越來越少了,剩下的兩個高中班馬上就送走了,他也就完成了他的使命,他沒有勞保,他也是學校聘請來的,工資和我一樣多。他有一個毛病,一天到晚總愛放屁,放屁的聲音還很想,無論是在什麼場合,他都放屁,放完屁之後,自己還「嘿嘿」的笑,有幾個女老師很是煩他,他也不在意,還總是去那些女老師面前放屁,放完屁就笑,我們都不在乎,只有那些女老師很在乎他的屁,說他放的屁很臭。
趙福老師,有一個漂亮的老婆,今年有五十多歲,來過學校找過他,沒有進辦公室,就在辦公室外面,她來學校是來找他商量什麼事情的。當時他正在我們教研組里「嘿嘿」地笑個沒完,因為他又來放屁來了,我也跟著笑「嘿嘿,趙老師放的屁不臭啊」「那是,那是,放屁要是臭,那還叫屁,屁本來就不臭,嘿嘿。」他說完這話還笑,我對這樣的人有一點兒不理解,他為什麼總愛放屁呢?這是一個謎,可是在放屁之前應該躲出去放,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怎麼還總是找人多的地方,還有女老師在場,這人不怎麼正常。
趙福老師有一個美麗的妻子,今年有五十多歲了,比趙老師小十幾歲,那還是趙老師在解放後,一個地主家的千金,無人我敢娶她,趙福老師也是地主家庭出身,他不怕家庭出身,就把她取了過來,有一次,趙老師的妻子來到學校看望他,因為趙老師有兩個星期的時間沒有回家了,她很惦念趙老師,就自己走著走,她家距離學校有二十多里路,她還給趙老師帶一些好吃的東西來。
我們看見這位五十多歲的小老太太,頭上沒有一根白頭發,梳著齊肩短發,脖子上圍著一領紫花的沙巾兒,身穿一件紫花的對大禁的小衫兒,穿一件兒粉s 的褲子,腳上穿一雙黑s 的千層底布鞋,鞋臉兒上繡著兩朵小紅花,身體勻稱,體態豐滿,前胸高高突起的兩個小饅頭,說起話來還直發顫。她也是白里透粉的皮膚,眼角處略有幾條不太明顯的魚尾紋,大眼楮,黑黑的眼珠,長長的眼睫毛像是後貼上去的,細細的兩條柳葉彎眉,一說話時還向上一挑一挑的,小巧的鼻子恰到好處地瓖嵌在兩個臉頰的正zh ngy ng,鼻子下面的櫻桃小口,一說話時還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圓潤的下額上還長著一顆黑黑的美人痣。有幾個女老師一邊看著一邊品評著面前的這位小老太太。
趙老師的老婆回去以後,那天晚上,趙老師又像往常一樣,喝上兩口,他還讓我也喝兩口,吃著他老婆給他送來的咸鴨蛋,炒熟的花生米,我們兩個人一邊喝著小酒,一邊嘮著,我急不可待地想知道他後來的事情,他喝了幾口酒以後,就打開了話匣子。
「我在給r 本人當翻譯的時候,r 本人在咱們這里,根本就沒有打什麼仗,叫我跟著他們各處去找糧食,辦r 語學校,沒幾年,小r 本子就投降了,在國共兩黨開戰的時候,我去了一個小縣城,跟人家學習做買賣,開當鋪,當學徒,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後,那時我也學徒期滿了,回到家里想自己開一家當鋪,我父親也同意了我的要求,當什麼東西都準備好了的時候,zh ngf 不允許我開當鋪了,鬧土改以後,我家里的農田也被分了,什麼都沒有了,給我家定的是地主成分,我父親和我母親整天挨批斗,後來,我父親吃不了苦受不了這個罪,就上吊自殺了,留下我母親和我,在農民會的監督下,參加勞動改造,那時候我也有想死的心,嗨,那r 子可是真難熬啊。」
說時,眼眶有些濕潤了,我也在一旁嘆氣說︰「你父親太不堅強了,吃一點兒苦就受不了啦。」「你可不知道,那時的農民批斗起地主來有多恨,皮鞭,木棍,鐵絲,一股腦地往我父親身上抽,把我父親抽的遍體鱗傷,死去活來,還不讓你吃包飯,穿慣了綾羅綢緞的人,冷丁地穿粗布衣衫,他能受得了嗎?再加上他每r 受批斗,在太陽底下一曬就是幾小時,汗如雨下,幾次昏倒在批斗台上,我父親死後,我就和我母老老實實地參加勞動改造,後來解除了勞動改造,讓我們也參加了農民合作社,可是,無人和我說話,和我接觸,我在合作社里,吃大鍋粥時,都是靠一邊兒的,急忙吃上幾口就馬上離開,所以吃起飯來,嗆風冷氣地吃進了一肚子氣,回來以後就好放屁。」
「嗷,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呀,那你和你妻子是怎麼結婚的呀?」我又問道。「我和我們那口子純屬于緣分,那時,她家也是地主成分,不過,她父親會做事,在解放前的一年里,就把家里的田地都給賣掉了,牲畜也賣掉了,留著不多點兒地,自己種著,解放以後,給她家定的也是小地主成分,不過她家沒有挨批斗。」「地主怎麼還有大地主小地主啊?」我打斷他問。
「有啊,大地主劉文彩你听說過吧,中小地主和中農就差不多了,中農以後就是貧農,貧農以後就是雇農,雇農是最窮的,什麼都沒有,上無片瓦,下無插針之地,她在解放後也參加合作社了,和我在一起勞動,人們故意把我們倆往一塊兒安排,我們倆就像他鄉遇知音一樣,總也不說話的人冷丁說起話來還真多,她對我很好,年輕時,她一表人才,十里八村兒的都沒有趕上他的,有幾個貧農子弟都想往她跟前湊合,可是,都被她的成分嚇跑了,我就不怕什麼成分,我們倆個是臭味兒相投,誰也不嫌棄誰,結婚以後,她給我生了一兒一女,現在也都成了家,我家也分點兒地兒,我又掙點兒現錢兒,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