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塵 第八章 妹子怎麼就成嫂子了?

作者 ︰ 麋鹿宗師

()從此,林小躒便在大小姐的「思萱閣」住下了。平時也偶爾同丫鬟寶雲、玉煙一道,扶持沈萱的起居。更多的時候,她總是守候在思萱閣的外面,斜倚翠竹,繡一方紅杏帕,校幾本風月書。

說來也怪,二公子原本是經常來的。一是為了向侯府中最大的妹妹「請安」,二是這思萱閣本是他們兄妹生母的故居,里面有許多殘留著母親氣息的遺物。可是這十幾r 來,沈飛似乎是听到了風頭,居然一次都沒來。最後,大小姐實在看不下去了,暗地里命寶雲玉煙去傳話,務必將二公子請來,了結這一段風流案,給可敬可佩的痴心林姑娘一個說法。

號稱「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二公子畢竟不是尋常人。得到消息之後,他直接選擇了閉門不出,口稱「因為俗務纏身,武功一直卡在瓶頸期,眼下d d 貴族子弟大比在即,正在坐關苦修,爭取早r 突破二品,給侯府爭光」。

這個借口也算冠冕堂皇。以往每次大比,身為武安侯親子的沈飛總是處在中流水平,更離譜的是,幾名文官世家的子弟已經連續好幾年將他打翻了。連雲帝陛下都感到極其不可思議,曾當眾嘲弄武安侯沈重陽︰「不是說虎父無犬子麼?」如果沈飛真能一舉突破到二品境界,拔得頭籌,定能給武安侯漲臉。

可惜,他「俗務纏身」這幾個字徹底激怒了大小姐︰誰不知道他每天有一多半的時間都是花費在女人身上的?還「俗」呢,要是連吐詞含章的林妹妹都是俗,天下還有幾人雅?大小姐盛怒之下,命寶雲二人再去傳話︰「如果今天不來,明兒就把他的門砸了!」

大小姐侯府最大,當然可以肆無忌憚的說話。寶雲玉煙卻不敢這麼說。想了又想,兩位丫頭只得假傳聖旨。

「二公子,外面ch ns 正好,鎮國公家的蕭雪大小姐邀您外出游獵,一同踏青呢。」

鎮國公家的大小姐,是沈飛一直垂涎三尺的對象。可惜她爹爵位比武安侯還高,家教又甚嚴,一直苦無機會得手。平r 里一旦听說自己妹妹要去鎮國公家里去玩,他不惜屈尊親自驅車趕馬也要哈巴狗似的跟去,為的便是一睹蕭雪芳容。可這次,他似乎不感興趣了,隔門傳話︰「告訴雪妹子,好意心領了。就說飛哥實在因為閉關苦修,月兌不開身。下次一定去!」

「蓮花山下臨江古寺有晚梅盛開,人間奇景。榮王世子雲凡殿下邀您同去游賞。」

榮親王世子雲凡,是沈飛的死黨。二人關系極好,往往一邀便到。可這次也失靈了。沈飛干脆撕破了臉︰「騙鬼去吧!當真以為我沒讀過‘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這句詩嗎?若真有晚梅,我且問你,江梅山桃,肥瘦幾許?」

這下沈萱徹底沒轍了。在听了寶雲回話之後,皺眉尋思,正要真個去砸了二公子的門時,寶雲輕聲獻計︰「都說蘇先生無所不能,何不叫他試試?」

不提阿呆還罷了,一提阿呆,大小姐就生氣︰「懶得搭理他,偷看我洗澡!」又道︰「不過府里也不能總是好吃好喝的供著他。總得給他派點事兒干干。去,把他叫來!」

當阿呆猶豫著來到思萱閣外時,看到林小躒正在倚竹繡花,登時大吃了一驚︰這不是那個傳說和自己有一腿的姑娘麼?居然鬧到了大小姐這里?于是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正在尋思「模樣倒不算差,雖然比不得萱萱,也還是中上之姿了。就是身上怨婦氣太濃,遠不及萱萱的陽光大方」時,忽覺耳朵一緊,被一只溫熱柔女敕的小手揪了起來。不用轉身,也知道是大小姐來了。

「眼楮都看直了,要不要再流點哈喇子?」沈萱酸酸的問道。

阿呆不甘示弱︰「又不是喝洗澡水,我干嘛要流哈喇子?」

沈萱重重踩了他一腳︰「少給我油嘴滑舌!告訴你,林妹妹說了,今兒你要不把二哥叫來,她就跟著你走!」

在細細的听沈萱添油加醋的講訴了一遍林小躒如何痴情,沈飛如何絕情的故事之後,阿呆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大︰他甚至有些生氣了。不等沈萱指派,他就氣沖沖的朝沈飛住處趕去,臨走還甩下一句少有的狠話︰「這個沒良心的東西,瞧我不把他鼻子打歪!」

侯府內流傳著許多秘聞。尤其是以祥林嫂為首的幾個退休老n i媽,一得空就湊在一起互相揭秘。內容無非是「某伯爵的女兒在外面和人瞎搞,被搞大了肚子」、「某都督的兒子始亂終棄,被更有勢力的大舅哥胖揍了一頓,差點成了太監」之類,天知道這些只會洗衣做飯的老n i媽們信息渠道來源于哪里。起初,阿呆對這些很反感,他不明白治軍最嚴的武安侯為何不約束下人們一點,弄得家風不正,謠言四起。後來听得多了,反倒覺得很有意思。尤其是在听到「始亂終棄」、「被帶綠帽子」這類戲碼時,還會忍不住側耳偷听。每听一次,腔子里便會劇痛一次,比嗅到大小姐身上的體香味時還痛,而且還會不由自主的狂躁起來。當然,這次也不例外。

片刻之後,阿呆趕到了沈飛的房前,猛推了兩下門,冷道︰「出來!出來決斗了!」

沈飛一個人悶在屋里,不知道在干什麼勾搭。听到阿呆語氣不善,知道壞了事兒,扭扭捏捏的道︰「我在我在洗澡呢!」

你又不是大小姐,居然也配洗澡?阿呆更氣︰「天尊聖水也滌不淨你骯髒的靈魂。趕緊出來!」

沈飛︰「滴水之恩,涌泉相報。」

阿呆懶得和他扯皮,低叱一聲︰「開!」也未見他有何動作,兩扇烏木大門便化成一堆木屑。沈飛正斜躺在靠椅上,後面還有兩名美貌侍女幫他捏肩打背。見阿呆含怒而來,沈飛慌忙站起,腆著臉,笑喊了一句︰「呆哥。」摒退侍女,又無比幽怨的道︰「呆哥,難道在你心中,救命恩人還比不過一個不相干的女人嗎?」

沈飛一般稱呼阿呆為「蘇兄」。偶爾酒後也會大著舌頭叫兩聲「老呆」。這次居然膩膩的叫起了「呆哥」,很顯然是要走情感路線了。伸手不打笑面人,這聲模仿自萱萱的稱呼讓阿呆十分受用,于是語氣也緩和了許多︰「你有兩個選擇。」

「第一是我去見見林小躒,並且給她道個歉。那第二呢?」沈飛很熟悉阿呆說話的套路,接口道。

「第二就是和我決斗,讓我把你打到林小躒認不出你。這樣你去不去都無所謂了。」阿呆說的斬釘截鐵。

沈飛嘆了一口氣︰「記得上次你和我談過一個新詞,叫什麼‘m nzh ’的。那麼不選擇是不是也是一種m nzh ?」

阿呆道︰「整體吵著要m nzh 要z y u的人,都是弱勢群體。很顯然,你不是。」

類似的口水官司都一個特點︰能拖時間。而阿呆不想和他拖時間。于是就選擇了一個最簡單粗暴的方式結束了沈飛的推諉扯皮。

當沈飛捂著鼻子,極不情願的被阿呆拖去思萱閣時,月亮已經探出三分。月輝清淡,映得竹影寂寞,人影消瘦。

林小躒早已繡好一方錦帕,正低頭細看。听到沈飛尷尬的咳嗽聲,也不抬頭,輕輕道︰「你終于還是來了。」

沈飛︰「嗯,我想你想的睡不著覺,鼻子疼。」

萱萱在旁,看到沈飛的鼻子青腫,料想在阿呆手上吃了不少苦頭。不禁撲哧一笑,拉著林小躒道︰「這麼丑的人,妹妹怎麼看得上!有什麼話快問,問完叫他滾。」

沈飛不敢和妹妹抬杠,又想起阿呆的j ng告,死皮賴臉的蹭到林小躒身邊。他鼻子腫起老高,偏偏還要裝出一縷柔情,模樣極其滑稽。

林小躒看到他的慘淡樣子,感到既好笑,又憐惜,更有幾分幽怨。在心里問過無數次的話便再也吐不出口,將繡帕甩在他懷里之後,便轉身過去,不再理他。

繡帕半濕,滿是淚痕與血跡。也不知繡時刺破了多少次縴手。上面繡著一枝寒梅,還有幾行娟秀小字︰「莫問江梅瘦幾分,只看愁損翠羅裙。可耐暮寒長倚竹,便教ch n好不開門。」那末尾「不開門」三字處,血跡更濃。顯是沈飛閉門不見,令其心緒不寧之故。

此時的沈飛,便縱有鐵石心腸,也被淚痕血漬融化了。他將繡帕貼身收好,一把扳過扭在一旁的林小躒,看著她哭的紅腫的眼楮,語無倫次︰「妹子,我,我」

林小躒甩開他的手,淬道︰「誰是你妹子?旁邊那位才是你妹子呢。」

沈飛猶豫了一下,又伸手將她攬過︰「對,她才是我妹子。你是她嫂子。」

林小躒掙扎了一下,終于沒有掙開,連r 來的苦悶愁怨俱都化作眼淚,也顧不得在他人面前苦苦維持的自尊與堅強,大聲哭了出來。便哭邊捶,嗚咽道︰「誰是她嫂子了。你少油嘴滑舌的輕薄于我」

沈飛委屈道︰「說過的話還算不算了?上次西城街上,你親口答應的。」

「答應你什麼了?讓你連見我都不敢?」

「妝罷低聲問夫婿,眼袋深淺入時無?」

當r 的情話不知在心中重溫過多少次,此刻于朝思暮想的愛郎口中再次吐出,林小躒不由得痴了。旁邊卻听到沈萱低聲道︰「呆子,看什麼看,走啦!」轉頭看時,沈萱正拽著阿呆,隱入了竹叢月影中。

遠遠的,傳來阿呆得意洋洋的打趣聲︰「老二,記得‘豈曰無衣,與我同袍’啊。」還有沈萱納悶的嘟囔︰「好端端的一個妹妹,怎麼就成嫂子了呢?都怪你!」

附注︰回目剽竊自清納蘭容若《浣溪沙》,全詞是︰「y 問江梅瘦幾分,只看愁損翠羅裙。麝篝衾冷惜余燻。可耐暮寒長倚竹,便教ch n好不開門。枇杷花下校書人。」全詞情深意婉,十分的爽口,絕不下于小晏手段。《飲水詞》中有十來首《浣溪沙》,都挺好的,尤其是過片對句,對仗工穩,意蘊頗深。有興趣的朋友可找來看看,絕對比什麼「人生若只如初見」什麼的更耐尋思。

另,「校書人」這三字在詞中固然雅致,如果單拿出來,可不是什麼好話哦。這詞的尾句極有可能是化用自唐王建的《寄蜀中薛濤校書》中「萬里橋邊女校書,枇杷花里閉門居」兩句。薛濤是一位很有文化的j 女。當然了,據史料記載,這位才女極其沒有職業道德,似乎很少賣身。就算賣,估計也很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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