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塵 第二十八章 敢打小乖嗎?

作者 ︰ 麋鹿宗師

()空氣似乎都凝滯了。小乖一叫過後,見沒有人哄它,覺得很失落,于是繼續啃阿呆的手指。萱萱x ng子最傲,听了雲誠直斥她武安侯府為「奴」,就要發飆。雲凡知她素來嬌蠻,說話沒輕沒重,頓時止住她,搶先道︰「誠弟!怎麼說話的?陛下與武安侯爺雖有君臣之名,卻也有兄弟之義。我流雲帝國這八千里疆域,都是在場諸位的先祖前輩們浴血打下的。先帝也曾說過,這江山乃我雲氏與諸家共掌。」

這話說的甚為妥帖,既給足了武安侯面子,又能讓諸位皇室之外的人心中不生芥蒂。雖是唇槍舌戰,雲凡雲誠二人卻高下立見。頓時顯得和親王府卑鄙下流,榮親王府卻高風亮節了。

雲誠見雲凡發話,目光一凜,便不再接口。他素知這位堂兄的手段。二人雖都是先皇血脈,x ng子卻並不對路。何況榮、和二府職司不同,兩家王爺在朝堂上,也是面和心不和,明爭暗斗,不可開交。

一時間,雙方俱都無言。諸人都知這僅僅是開胃菜,大餐還沒上呢。是以誰也不肯先動筷子,都閑的無聊,將一盞茶品的嘖嘖有聲。

只有阿呆很忙。一只手被小乖啃著不放,另一只手被萱萱拉去,在他手背上畫烏龜。

烏龜是一種很神奇的動物,女人也是一種很神奇的動物。畫著畫著,萱萱那修長的玉指便陷在了阿呆的手心里,再也不肯出來。雲凡眼光瞟過,沖萱萱連使了幾個眼s 。可萱萱一心都系在了阿呆身上,對于雲凡的示意渾未察覺。

雲凡很急。他可以不顧及雲誠,卻不能不顧及三皇子的面子。他們只是一個爺爺而已,又不是一個爹。皇爺爺早已龍御歸天了,皇伯父卻ch n秋正盛呢。

月光似乎又亮了幾分。一陣爽風襲來,夾雜了幾分暗香。這香味乍一聞不過是尋常的脂粉味兒,細辯之下,卻不一般。沈飛嗅了幾口,厭惡的捂住了口鼻,低聲道︰「唔,男人的體香味兒。」

阿呆聞言愕然,不禁低頭,嗅了嗅自己的衣袖。除了小乖的哈喇子味兒,便是萱萱身上散發的那股奇異的幽香。于是納悶自語︰「男人也有體香?除非是修煉了失傳已久的‘葵花陽龍袖桃典’!」

沈飛向來對阿呆口中偶爾透露的種種神妙武學極為痴迷,平時千方百計的也套不出來,就差派個暗哨去記錄阿呆的夢話了。此刻阿呆主動談起,沈飛卻似乎沒有听到。他隨著眾人站起身子,看向了湖心。

湖心遠處,三皇子周身繚繞雲氣,在一干人的簇擁下,朝棧橋緩緩移來。腳下畫舫與碧波相接,渾如一體。遠遠的,只見三皇子身穿白衣,披一領鎏金淡黃s 披風,宛若踏波登萍而來。

畢竟身份尊貴,隸屬三皇子一派的人自不消說,連雲凡諸人,也都起身拱手相迎。三皇子遙相致意,頷首還禮。離棧橋還有十丈的時候,畫舫上有人放下片片踏板,搭成一道浮橋。侍者張彪躬身開路,三皇子微撩披風,信步上岸。

十丈的距離,當然不用用浮橋墊步。略微有些輕功底子的人,都可以踏水而至。三皇子師從白衣太傅,尤擅輕功。此刻卻偏偏不露半點功夫,其穩重如此。

阿呆將手指從小乖口中抽出,緩緩的站起身。他雖然很煩三皇子,也知道三皇子很煩他。但是他不想表現的很沒禮貌——沈重陽尊重葉西靈,然後想再打敗葉西靈。而阿呆,準備先尊重三皇子,然後再羞辱三皇子……

二人的目光終于相接。踫撞出的卻不是愛情的火花。

侍者張彪的傷還未好,牙齒也還沒來得及瓖上。有主子撐腰,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報一箭之仇。于是喧賓奪主,率先發難︰「敢問蘇公子,可有爵位在身?可曾考取功名?可是高人弟子?見了殿下,為何不跪?」

阿呆不搭理張彪,而是指了指身後的小乖,莫名其妙的問三皇子︰「你敢打小乖嗎?」

三皇子一愕,不明白阿呆究竟何意。他和阿呆首次相見,雖然「別來無恙」之類的客套話不用說,但也沒有第一句就問敢不敢打狗的。隨即反應過來,朝蕭雪笑道︰「那可不敢。雪妹子的愛犬,我若打了,鎮國公豈能饒我?」

阿呆道︰「這就是了。我也不敢打他。」

這個「他」,顯然指的是侍者張彪。三皇子會意,厭惡的撇了張彪一眼,只用了一個字就打發了他︰「滾。」

張彪惡狠狠的瞪了一下阿呆,灰溜溜的退下。障礙掃清,二人的目光再次交接。片刻之後,阿呆慘敗。他實在受不了三皇子的眼神。不是太過凌厲,而是太過溫柔。馬上就要打架了,你還這麼含情脈脈的盯著我,搞得一會都不好意思下手了。

于是阿呆看向三皇子的背後。他身後站著四個隨從。清一s 的白衫白鞋,臉上還抹了淡淡的白粉,男人體香便由此而來。那四人俱都眉清目秀,唇紅齒白,一看就不是正經男人。他們本來還對阿呆抱有敵意,見阿呆一眼掃來,臉上卻都一例擠出了尷尬的笑容,偏偏眼神卻依舊敵意不減。好生詭異,令阿呆不禁毛骨悚然。

阿呆這個不爭氣的家伙!萱萱對阿呆的表現很不滿意,忍不住哼了一聲。三皇子轉眼看向萱萱,見萱萱的手仍牽著阿呆的手臂,不由得眉頭一緊,隨之舒展,溫聲道︰「多月不見,萱妹作如此打扮,英姿颯爽,別有風情!」

萱萱笑道︰「那是自然。我又不比起殿後的這幾位千嬌百媚的模樣,只能換個裝扮咯。」

三皇子對萱萱的譏諷渾不在意,信步走到最zh ngy ng的那張空桌前,端起一杯早有人沏好的妙茶,卻又不喝,停在半空,環視諸人。道︰「南湖有絕s ,分屬你我。」

阿呆道︰「身邊有佳人,卻只屬于我。」

三皇子微微一笑,手指天邊月,袖攏南湖風。顧盼之間,目露j ng氣︰「清風明月,不用一錢買。如此雅境,如此雅事,蘇兄卻和我談女人。俗也不俗?」

老實說,三皇子的賣相著實不錯,至少比阿呆要帥上許多。可他說話雲里霧去,阿呆早就不想和他扯淡了。今兒是爭女人來了,又不是研究哲學,你是要搞哪樣?這吐詞含章,是要比比文采?

阿呆只是失憶失眠,又不是失明失聰,這多r 來,在侯府也讀了不少書,頗記得一些典故。除了長相,他不想在任何一方面輸給三皇子。于是索x ng也賣弄起來︰「話雖如此,巫山處處可尋,神女卻不是哪里都有。」

三皇子道︰「神女生涯,原本是夢。小姑居處,何曾有郎?」

阿呆道︰「微生盡戀人間樂,只有襄王憶夢中。」

三皇子道︰「豈知為雲為雨處,只有高唐十二峰?」

所謂「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世人皆知,流雲帝國開國大帝自高唐山發兵,據說有十二峰中的仙人相助,終于鑄成百年不朽的基業。三皇子引此一句,意味深長。是要告誡阿呆,在流雲帝國里,能為雲為雨的,終究還是他雲氏一族。

臉皮雖未撕破,氣氛卻陡然緊張起來。「高唐十二峰」據傳是仙人所居,向來就是一個禁忌話題。听三皇子提起,在場諸人,心中莫不一緊。

「碧城十二曲闌干,犀闢塵埃玉闢寒。閬苑有書多附鶴,女床無樹不棲鸞。」萱萱突然開口,輕啟櫻唇,微綻蓮顆,吟聲婉轉。「殿下提及高唐山,是要借十二峰的名頭壓過我碧城閬苑麼?」

眾人皆知,沈萱極少在家。平r 都在一個神秘的門派內修習。然而究竟是在哪里,除了侯府,外界無從得知。就連阿呆,也不知道萱萱究竟跟著何人修行,修的又是什麼功夫。

碧城閬苑,也是一處極為玄秘的所在,名氣不在高唐山之下。這兩處,都是流雲帝國境內最富盛名的仙山道場。不過,固有傳說,誰也沒當真見過仙人臨凡。

雲誠冷笑道︰「碧城閬苑,仙家勝地,好大的名聲!今r 方知武安侯府的大小姐還是碧城傳人。敢問大小姐,世間可否有仙?若真有,十年前,葉太傅單劍闖碧城,連破十二關時,仙蹤為何不現?」

沈萱無言以對。憤憤的罵了一聲「無恥」。身為碧城傳人,她自然知曉門內的一些舊事。當年葉西靈因為某些原因,單身闖上仙山。因碧城高手盡外出辦事,竟無人可阻那西來一劍。後來才有沈重陽一怒之下,與葉西靈大戰一r 一夜之事。

阿呆不知道這些秘聞,見萱萱吃癟,也懶得再虛與委蛇,徑自走到三皇子面前,道︰「我只問你,什麼時候退婚?」

三皇子亦針鋒相對道︰「我只問你,這蒼茫大地,究竟誰主沉浮?」

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這是一句至傲至狂的話。寥寥九個字,卻顯現出何等的霸氣,何等的氣魄。傲而不囂,狂而不妄,吞吐之間,宛若風雷之宏音。听得三皇子如此發問,諸人眼前俱都忍不住浮現出開國大帝親率千軍萬馬,定鼎山河後會盟各國君主時所問出的這麼一句。想起沈重陽昔年開邊拓土,一r 之內連斬敵將二十八員,三月之內攻克敵城五十三座後,長劍遙指敵都時所問出的這麼一句。想起葉西靈劍挫碧城諸位高人,自十二仙關從容歸來後所問出的這麼一句。

然而,此刻這句誰都爛熟于胸,卻誰都不敢說起的話,卻從三皇子口中說出。喝問的對象是來歷不明的阿呆,地點是風月之地南湖。使得這句話,隱隱之間,變了味道。三皇子身份非不尊貴,手段非不高明,然而,比之開國大帝、武安侯、白衣太傅這三位,卻還差的遠。

憑你三皇子,也配說這話?沈飛嗤之以鼻。

阿呆忽而揚眉,望向天邊明月,悠然道︰「我亦有一詩,請你品鑒一下,比你先祖詞如何?瞧螟殺敵蚊眉上,蠻觸交爭蝸角中。何異諸天觀下界,一微塵里斗英雄?」

天地何其廣袤浩瀚,流雲帝國幅員雖大,置于無垠宇宙之中,亦如同太倉之一粟,滄海之一舟。區區彈丸之地,也敢叫囂「誰主沉浮」?阿呆覺的很可笑。

然而,包括萱萱在內,在場眾人亦覺阿呆很可笑。誰不知道你阿呆是個失憶癥患者,連名字都是大小姐給取的,自到侯府以來,足跡未曾出過d d 。萬卷書未讀,萬里路未行,居然也敢在這里冒充絕代高人。還「何異諸天觀下界」呢,你阿呆所見所知的,也不過是侯府高牆里那四角的天空吧。

世間事,過猶不及。吹牛太過,便成裝逼;裝逼太深,便成低俗。而低俗的人,往往容易被貴族們看不起。他們折的是章台柳,賞的是御苑花,听的是瑤台曲,飲的是南湖茶。雖然本質都一樣,加上種種名目,便立顯高貴。這幫子注重品位的人,你要他們和一個愛吹牛裝逼的低俗人相處?那簡直是個笑話。頓時,便有人替萱萱感到惋惜,蕭雪更是一把將她從阿呆的身邊拉過。拉到了小乖旁邊。

惟有小乖,忽閃著一雙烏黑發亮的大眼楮,對阿呆依依不舍。也只有它,對阿呆的說法深信不疑。畢竟,當r 阿呆模仿的那一聲狗叫,氣勢非凡,簡直有哮天之勢。若未曾真個听過天狗吠聲,焉能學的出來?狗眼看人,源自生理;人眼看人,源自內心。

心若通透,窺一斑紋而知全豹;心若蒙塞,望一井口而道周天。

華燈已上,棧橋周圍光影迷離。照得周圍影影綽綽。阿呆突然有一些眼花。風飄燈搖,一束光打過,將阿呆周圍照的煞白,卻唯獨照亮不了他自己。世界似乎一分為二。阿呆失神,看向萱萱。萱萱的臉上雖不如他人一般帶著挪揄嘲諷,眼中也依舊有一縷情絲系在自己身上,但她終究沒有站在自己身邊。

「我自何處來,來此為何事?」阿呆陡然想起這個問題。頃刻間,天外雷音滾滾,烏雲彌散,遮住了那輪明月。

一道電光劃破蒼穹,似乎在天幕上撕了一條裂痕。竟而久久定格。那電光比太陽還要耀眼,刺得諸人閉目。習慣了黑暗,又哪能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光明?

阿呆一怔,舉頭直視天空。他不怕電光刺目,因為他的眼楮比閃電更加明亮。

片刻之後,天幕上的裂痕緩緩彌合。夜空如舊,眾人睜開眼楮,只覺月亮又圓了三分,星辰又墜了幾顆。

而阿呆,卻消失無蹤了。無人知他何處來,亦無人知他何所去。

「該死的狗呆、臭呆、笨蛋呆!連三皇子都比不過,居然逃跑了。」阿呆與三皇子之爭,以完敗告終。沈萱憤憤嘟囔,好生沒趣。以為阿呆吹牛被人戳穿,臉上掛不住,于是溜回去睡大頭覺了。便也無聊的打了個呵欠,同蕭雪打了個招呼,怏怏不快的回府去了。

反正,明天她是沒臉見人了。這是一個信息化的時代,流言傳播的比什麼都快。等不到天亮,三皇子完虐蘇無塵的事兒便會傳遍整個d d 。「武安侯家的大小姐看上的那個蘇無塵啊,最愛吹牛,可見出身低微。居然也y 與殿下試比高?終究是大輸文采,絕遜風s o嘍。」她似乎看到了葉西靈挪揄著朝父親打趣,看到了雲誠調侃著嘲諷哥哥,看到了漢中侯夫人攔下姨娘的馬車,優雅的用扇柄挑開繡簾,問一句「貴府的蘇公子,近來可好?」

「姓什麼不好,姓張姓李,姓貓姓狗不好啊。偏偏姓了個‘蘇’,這下輸慘了吧?」萱萱同沈飛擠在一輛大馬車里,開始總結失敗的原因。末了,還高屋建瓴的歸納了一句︰「虧你還是當哥的呢。他這麼愛吹牛,都是跟你學的!」

附注︰這章里面剽竊了好幾句前人詩,比較駁雜,又都很常見,就不一一注明了。大家知道不是我寫的就好。這幾天在讀李商隱,所以引的多一點,不全是為了賣弄,有時候純粹是不自覺就寫進去了。幸虧玉谿生詩比較隱澀,俺可以隨意扭曲捏造。如果是陸游,張口就是「王師北定中原r 」「鐵馬秋風大散關」之類的主旋律詩句,那就不好玩了。

此外,寫到現在,也有差不多十來萬字了。目前還沒有半途而廢,編不下去的跡象。可能故事的構架還沒有搭建好,有部分文字也比較惡俗。但整體來說,我本人還是比較滿意的。至少,這種風格的玄幻小說,別人沒寫過。哎呀,其中有幾段,連我自己都忍不住讀了好幾遍,邊讀便怕腿︰「這廝寫的太好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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