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那威遠侯府的車夫穿著斗笠,小心翼翼的控制著馬車。
青鸞撩開車旁的簾子,外頭灰蒙蒙的一片,路上的攤位已經很少了,也有一部人在屋檐下躲雨。青鸞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黑沉沉的籠罩在頭頂,那雨就跟瓢潑似的。
白晝遲疑的說道︰「姑娘,這樣的天氣出行並不適合。」事實上這樣的天氣馬車極有可能失控,而且是要出城,這危險程度又增加了許多。
白晝的心目中衛青鸞一直是個冷靜自持的姑娘,即便才十三歲,行事卻比那些成年人要老道的多,所以她也搞不清楚衛青鸞這是受了什麼刺激,非要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出行。
永安城離上京有上百里的路,以馬車這樣的速度要到達永安城也是三天之後的事了,這麼大的雨,這麼難走的路也不知道會出什麼事?
從威遠侯府到出城門便花了兩個時辰,這比平日里至少多走了一個時辰,青鸞的臉色微沉,心頭更是升起一股惶惶不安的感覺,她只知道上官絕是去永安城的路上出事的,可是她卻不知道上官絕現在在哪里?更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找他。
那雨簾遮住了視線,讓人看不清前面的路,正如青鸞此時的心情一般,焦急而又茫然無措。
「能不能再快點。」青鸞著急的催促車夫。
車夫卻是為難的說道︰「姑娘,這樣的天氣,這個速度已經是很快的了。」
青鸞攏在袖子底下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緊了,上官絕,你可千萬不要出事啊!
「白晝,你說上官絕已經兩天沒有回府了,他們府上有沒有時候他是去哪里了?」青鸞深吸了兩口氣,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
白晝這才明白了過來,皺了皺眉頭問道︰「姑娘,您這是要去找世子殿下?」
青鸞沒有做聲,白晝又道︰「姑娘,就連秦親王府的人都不知道秦王世子殿下去了哪里,你又要往哪里去找,這麼大的雨你也不能不顧自己的安危啊。」
「白晝,我會留下你便是因為你能夠不折不扣的執行我的命令,若是你連這一點都做不到的話,你還是回紅葉山莊吧。」青鸞的臉色微沉,說出去的話也不再客氣。
白晝的心頭不由得一凜,這是她跟著衛青鸞後,她第一次出言呵斥。
「屬下越矩了!」白晝微微垂下了頭,心里卻為傅紅葉可惜,不管怎麼樣,在衛青鸞的心目中,上官絕是可以以生命為代價的人,如此一來莊主連一成的勝算都沒有了。1b4v2。
就在這個時候,馬車突然劇烈的晃蕩了一下,只听得「啪嗒」一聲,青鸞坐的一邊卻下沉了下去。越夫那黑下。
外頭馬兒的嘶鳴聲響起,青鸞的心頭突的一沉,卻听到馬車夫說道︰「姑娘,這車不能動了,因為沒有看清楚路,車輪子陷到了坑里,震斷了車 轆軸。」
「轟——」的一聲,又是一聲響雷緊接著響起,青鸞只覺得那雷似劈在了自己的心頭上,那種難以言喻的悲傷幾乎要將她淹沒了。青鸞用力的咬著下唇,那柔女敕的嘴唇幾乎沁出了血珠子。
突然,青鸞猛地起身,一個箭步沖出了馬車,幾乎是才出馬車外頭的雨便將她全身都打濕了,頭頂上時不時的響起雷聲,青鸞卻不顧車夫異樣的神色,走到馬車後面,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推車。
白晝比青鸞慢了一步,等到她下車的時候,青鸞已經在推車了,雨水打在她的身上沖亂了頭上的發髻,可是青鸞卻是顧不得那麼多,抹了一抹蒙住眼楮的雨水,聲音嘶啞的吼道︰「動啊,快動啊!」
白晝從未見過如此狼狽的青鸞,似乎她印象中的衛青鸞總是淺笑晏晏,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是成竹在胸,而此刻的她卻顯得那樣的絕望,明知道她就算拼盡全力也推不動那馬車,明知道即便那馬車出了水坑,但是壞了車 轆的馬車都無法再行走,可是她卻還在推車。
白晝的心頭驀的一酸,直接沖到車夫身邊道︰「月兌下你身上的斗笠,進馬車避雨,馬兒我騎走了,你在車里等著經過的人捎帶你。」
那車夫顯然是被青鸞的樣子給嚇住了,被白晝這麼一喝,竟也下意識的照做,白晝卻是一劍砍下了那繩結,一躍上了馬,調轉馬頭到了青鸞的跟前。
青鸞听到馬蹄聲抬起了頭,滿臉的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下,已然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白晝朝著她伸出了一只手,青鸞的心中似乎又重新染起了一絲希望,用力的抹了一把臉,順著白晝的力道上了馬。白晝將車夫那邊要來的斗笠給青鸞穿上,一甩馬鞭,馬兒便朝著永安城的方向去了。
那風夾雜著雨水吹進眼楮里,澀澀的痛,青鸞用力的眨了眨眼楮,天色似乎越發的黑了,這斗笠根本就遮擋不住風雨,身上的夏衫已然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脖子處不斷的有那冰冷的雨水灌進來,青鸞的臉色越發的白了,前路一片的灰,她幾乎都看不見路,只听見那馬蹄踩踏水塘的聲音以及天空不斷響起的雷聲。
又過了一個時辰,已經離上京有一段距離了,即便是夏季,這樣的大雨淋身也讓人受不了,青鸞咬緊了牙關,可是那越來越冷的身子卻讓她不住的打起顫來。
白晝早已經發現了青鸞的不對勁,這樣的天氣趕路,饒是她這種學過武的也受不了,更別說青鸞這種嬌養在閨閣中的小姐,若再繼續走下去,別說是找上官絕了,怕是還沒找到他之前,這衛青鸞就要撐不下去了。
「姑娘,天色已經暗了,屬下知道離這邊五里處有一處莊子,咱們在那里歇一歇吧!」白晝在青鸞的耳邊吼道。
青鸞才剛張嘴,那撲面而來的雨水便灌進了嘴里讓她連喘息都有些困難了。
又過了半刻鐘,白晝停在了一處小農莊的門前,白晝跳下馬,將幾乎已經折騰的昏厥過去的青鸞抱下了馬,用力的拍著院門。♀
過了好一會,里頭才有動靜,開門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農婦,看到白晝以及她懷里的青鸞時不由得張大了嘴。
白晝沉聲道︰「這位大嬸,我們姐妹二人趕路遇上了大雨,這一路上又沒有可避雨的地方,可不可以讓我們進屋子避一避雨?」
那位大嬸到是熱情,忙沖著屋子那邊喊道︰「老頭子快出來幫客人牽馬。」又將傘撐在白晝的頭上道,「怎麼淋成這個樣子啊,這麼大的雨,可別得風寒了。」
白晝模了模懷里的青鸞,感覺到她的身子開始一陣陣的發燙,暗道了一聲不好,這偏僻的鄉野又沒有藥,這要發起燒來可隨時都會要命啊!
白晝跟著大嬸往屋子里走去,普通的農家小院,那院子的驢蓬里卻已經擠著兩匹馬了,白晝的眼楮眯了眯,看樣子已經有人比她們先一步避雨了。
屋子的正廳里頭放著一張小方桌並四張長凳子,牆角處堆放了不少農具。白晝扶著青鸞坐下,又拿了一塊銀子給大嬸道︰「大嬸,煩你快些準備點熱水,我妹子的身體的弱,怕是受不住了。」
那位大嬸拿了銀子臉上的笑容也越發的真切了,連聲道︰「我這就去啊,剛才為兩位公子燒了好幾鍋的水,現在還有剩呢,兩位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話,先換上我們家大妞的衣裳。」
青鸞和白晝都只著了夏衫,那雨一淋幾乎是貼在身子上,好在這一路上都沒有遇上什麼人,要不然這個樣子還真得出大事不可。
白晝點了點頭,那位大嬸樂滋滋的去了廚房,廚房里剛剛安置好馬的大叔已經在燒火了。
「老頭子,真是多虧了這場大雨啊,今天我們可是賺了。」石大嬸咬了一口銀塊子,加上更才那一塊銀子,比他們一家三年的收入還要高呢!
石大叔道︰「你也別顧著銀子,小姑娘身體弱,又淋了這麼久的雨指不定會生病呢,那桶里的熱水你快去給她們送過去,再撿兩套干淨的衣裳給他們換上,就讓她們安置在大妞的屋子里好了。」
石大叔正說著話,廚房門口卻扭身進來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姑娘,身上一件青色的衣衫,皮膚略黑,她的手上端著兩個空碗道︰「爹,娘,可是又有人來了?」
石大嬸一面往桶里舀著熱水,一面說道︰「可不是,來了兩個姑娘,你跟娘一道去能搭把手便搭把手,那兩位公子如今也算是安置下了,交給你爹就成了。」
「哎——」大妞脆生生的應了一聲,放下手上的東西便幫著石大嬸將熱水提了過去。
青鸞昏昏沉沉的,心里卻是因為記掛著上官絕沒法徹底的失去意識,微微睜開眼楮,卻是看到方桌上一盞小油燈在跳躍著。
「這里是哪里啊?」青鸞張了張嘴,嗓子干涸的難受。
「這里離永安城大約還有五十里的路,是一座小農莊。」白晝伸手探了探青鸞的額頭,觸手滾燙,微微變了變臉色。
青鸞慘笑了一聲,她這身子可真是沒用,去找上官絕自己卻先病到了,外頭還是一陣陣的落雨聲,青鸞的心卻一陣陣的抽痛,自她重生以後許多事都改變了,可是她卻改變不了這一件她最想改變的事。
腦海中上官絕那張臉確實越發的清晰了,她記得他問她︰「阿鸞,你可明白我的心?」
她怎麼會不明白呢,可是膽小的她卻不敢應承他,她只是一個被蛇咬怕了的膽小鬼而已,上官絕,我錯了,你跟林子軒是不一樣的,如果這一次你能好好的活著,我一定不會再辜負你的心了。
那盞油燈只有一點點的光亮,青鸞卻覺得眼楮刺地痛,伸手一模卻是滿臉的淚水。
白晝看到青鸞這個樣子不由得更加的擔心了,「姑娘,你別這樣,你若是擔心世子殿下,等一下我再去給你找。」
青鸞听到白晝的話越發難受了,眼淚掉的更凶,卻是緩緩的搖了搖頭,找,能去哪里找啊,她只是沖動的往永安城里沖,可是她根本就不知道上官絕去了哪里,更不知道這一刻他是不是已經出了事。
「姑娘,熱水來了。」石大嬸拎著熱水走了進來,大妞趕緊從自己的櫃子里翻出兩套衣裳來,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只有粗布做的衣衫,兩位姑娘別介意啊。」
白晝感激的說道︰「謝謝你們了!」這個時候哪里還能再挑剔。
白晝在石大嬸很大妞的幫助下,才給青鸞擦了身子換了干淨的衣衫,兩人觸模了青鸞的身子才發覺她在發燒,心里頭不由得驚了一跳,這樣的高燒可別折騰出人命來啊。
直到青鸞躺在了大妞的床上,石大嬸才對著白晝說道︰「姑娘,你妹妹現在發著燒呢,我去廚房煮一鍋姜湯來,讓大妞看著你妹妹,你自己也弄一弄。」
白晝應了一聲。
石大嬸這才出了屋子往廚房走去,經過東廂房的時候卻差點撞上了從里頭出來的少年。
「大嬸,是不是又來人了啊?」
「對啊,來了兩位姑娘,那位小一點的姑娘還發起了燒,哎,我們這個地方離城鎮可遠著呢,那小姑娘看上去瘦瘦弱弱的也不知道挺不挺地過來。」石大嬸一臉的憂心忡忡,看到那張討喜的女圭女圭臉又道,「大嬸,我現在去煮姜湯,等一下你跟那位公子也喝上兩碗去去寒,這種雨天啊,若是得了風寒那可真是要人命的事。」
「好 ,謝謝大嬸啊!」那少年的嘴很甜,臉上又總是掛著笑容,很討石大嬸的歡心。
待石大嬸轉進了廚房,少年才又跳進了東廂房,東廂房的擺設也很簡陋,靠牆的地方砌了一張炕床,正中間放著一張桌子,上頭是一盞照明的油燈,凳子上坐著的人一身墨色的夏袍,正看著窗外的夜雨發呆。
「爺,這雨下這麼大,咱們索性在這里歇上兩天吧?」
那人收回了目光,抬起頭,昏黃的燈光下那張臉可不就是青鸞一直念叨著的上官絕嗎?
「不行,明日必須趕往永安城,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人蹤跡,可不能再讓他跑了。」上官絕的一張臉有些嚴肅,小扇子不敢再說其他的,趕緊換了個話題道,「听石大嬸說,剛才他們又收留了一對姐妹,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這麼大的雨還趕路,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估算下來她們都淋了一個多時辰的雨了啊,虧地兩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怎麼受的了啊。」
上官絕睨了一眼小扇子道︰「你又知道是嬌滴滴的小姑娘?」
「當然了,石大嬸說那小姑娘都發燒了,這若燒起來沒準就丟了性命。」小扇子又道。
「小扇子,你可真八卦啊!」上官絕丟下這一句話,便將頭轉到了另一邊,沉默的思考下一步的行動。
小扇子見上官絕這副樣子,也知道不好打擾,畢竟事關爺的父親,爺從來都不會嬉皮笑臉以對的。小扇子微微嘆了一口氣,轉身出了房門,去了廚房。
廚房里頭,石大嬸已經燒好了姜湯,里頭一股子沖鼻的味道,小扇子才進去便連連的打了兩個噴嚏。
石大叔趕緊遞了一碗姜湯給小扇子道︰「快喝了吧,可別生病了。」
小扇子沖著石大叔笑了笑,豪氣的將那碗姜湯一飲而盡。
「爹爹,快將你藏起來的那壇燒刀子拿出來,那小姑娘都燒糊涂了,現在都開始說胡話了,這可怎麼辦才好啊?」大妞急色匆匆的跑了進來。
石大嬸忙擦了擦手道︰「對對,用烈酒擦身體,這雖是土法子,可是退燒卻很有用的,只是那小姑娘淋了這麼場雨,怕是要轉成風寒了。」
那邊石大叔已經爬上了梯子,將一小壇擱在梁上的燒刀子拿了下來,直接交給了石大嬸。
小扇子湊上去道︰「大叔,大嬸,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
那石大嬸看了他一眼,雖說不過十來歲的樣子,可是畢竟男女有別,更何況小姑娘現在指不定要月兌衣服,她連自家老頭子都沒讓進,當然也不會讓小扇子進去了。
「你拿一碗姜湯給你們家公子吧,那邊畢竟是小姑娘,你也不好進去。」石大嬸說道。
小扇子到也沒有勉強,端了姜湯便走,外頭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公子這一次走地急了,連衛姑娘那邊都沒有打招呼,想著自家爺的一往情深,小扇子不由得哀嘆了一聲,衛姑娘不松口,小侯爺又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爺這條追妻之路可真是漫長啊!
「爺,快喝了這碗姜湯吧!這天氣一熱一冷的,最是容易生病了,那隔壁的小姑娘怕是危險了,這都燒地說起胡話來了,我听別人說啊,那燒地久了會把腦子給燒壞掉的,希望那小姑娘吉人天相啊。」小扇子將姜湯捧到上官絕面前,碎碎念的說道。
上官絕將姜湯喝下,才緩緩的說道︰「我發現你現在的舌頭越來越長了,人家的事又關你什麼事?」
ps︰第一更,小魚是親媽啊,舍不得寫什麼危險的場面。lw*_*w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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