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這樣,她會一腳踢掉你的門牙!」查爾斯道。
我瞪大眼楮問︰「她還話著?不是說她過了新年便死了嗎?」
他哈ぼ一樂,「如果你的根據是我們家族的人收到過她的一份遺囑,那麼近來,她每過一兩個月都在向各方親戚再寄一份來。她實際上已剝奪各位的繼承權,最後決定只給大家送一些象征x ng的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只有我例外,真的。」他說著咧嘴笑開。「我將得到加百利(聖經︰加百利為大天使之一,預言家,曾向瑪利亞預言耶穌的誕生——譯注)天犬和她的那本可蘭經,因為我‘對世界的純正文明表露出一定興趣!’還因為我懂點阿拉伯語。」
「你是在開玩笑。」
「絕對不是。她已宣布月兌離英國國籍和與咱們家族的關系。她通知我們,她現在已變作穆斯林,並建好了一座私人墓地,準備在那里由她的狗群伴陪著,讓阿拉保佑她永遠安息。她還請我們轉告倫敦泰晤士報,他們海外版的紙張過于單薄,無法在上面填解刊登的字謎游戲。」
「此話當真?」
「絕非兒戲,」堂兄道。
「那——什麼是加百利天犬呢?我記得好像有個故事說起過它們——」
「就在我們的那本《北國傳說》里有篇記載。加百利天犬大概是一群隨死神而至的獵狗。有人要死的時候,就能听到它們在房子四周吼叫。我估計,這是由大雁產生的聯想。大雁飛越頭頂時發出的長鳴很像犬吠,大雁最早叫‘加貝爾’飛鳴烏。說不定,‘加百利’是從‘加貝爾’訛傳來的;不管怎麼樣,加百利並不是死亡天使……你發抖了?」
「我料想,等我死後也會有一只大雁在我墳墓上空鳴叫的。」
「喏,‘加百利天犬’是我按聖經的傳說給哈莉奧特姑n iぼ的一對中國瓷器狗取的名字,因為它們的模樣與我們那本書里的插圖很相像。它們原是博物館的展品,後被姑n in i買下。我六歲時就頗具鑒賞力,一見到它們便喜歡得不得了。而姑n in i哈莉奧特當時對我更是喜歡得不得了,所以她把它們許給了我。盡管她現在滿腦子都是瘋傻念頭,她好像還記得這件事。」他不安地挪動一下。「不過,這兩件東西倒是小事一樁,但它們給我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借口,好去探望她一次。」他的眸子從長ぼ的睫毛下向我投來怪譎的一瞥。「我的行動計劃好像挺吸引人喲。」
「好咧,純粹出于按捺不住的好奇,我準備與你一同前往。但願她還能記得你。她一定有一百多歲了。」
「還不到八十歲呢。當地人傳說,她還能騎在馬背上在鄉間奔馳,後面跟著一群阿拉伯王公打獵用的藏獒和波斯灰狗。她完全變成了一個阿拉伯男子;穿起酋長的服裝,只在夜間見人,深居在神秘巨大的宮堡之內……」
「她在模仿誰?赫斯特?斯坦厄普夫人?」
「正是,可你怎麼知道赫斯特夫人呢?」
「在最後一次去你們家過聖誕節時,我讀了你買的所有描寫她的書,都是短小生動的好書,比你那些大厚本的學術著作有趣多了。」
他撇ぼ嘴,沒有上當。「你別裝模作樣,扮成沒有知識的樣子。我可不是肌肉發達的花ぼ公子,也不是你的那種情人,小白臉。」
「對,你不是,」我忙說。我們的目光相交,片刻沉寂,沉寂中噴泉的濺落聲顯得格外響亮。後來,還是堂兄先站起來,向我伸出一只手。「太陽快下去了,走去看睡蓮。看它們
合攏蓮瓣。」
我隨他走進y n影下涼爽的院子。睡蓮呈淡藍s ,晶瑩光滑的蓮葉蓋滿整個平靜的水面,宛如層ぼ寶玉。一片白中透藍的花瓣合閉起來,第二片,第三片……一片接一片,直至所有螺旋狀蓮瓣全部豎攏,挺月兌恬靜的蓮花要過夜了。一只遲飛的蜜蜂,差點被一朵合起的蓮花壓住,憤怒地從花瓣下掙月兌出來,像顆子彈飛逝到遠方。
我看著看著思想走了神。查爾斯給我描述的哈莉奧特姑n iぼ的形象與我頭腦中赫斯特?斯坦厄普夫人的活靈活現的印象交織在一起。赫斯特夫人是一位伯爵的女兒,並是一個專橫跋扈的男子化的女人,在十九世紀初葉前往中東。她帶著大隊隨從周游了一圈,最後在敘利亞朱恩附近的山頂上購置了一座堡壘。她在堡壘里穿起酋長的服裝,揮舞一根鐵棍,有時是皮鞭,對她的僕人,衛兵、伴游者、奴隸、馬夫,甚至隨身醫生等全體隨行人員實施起奴役和統治。她趾高氣揚,無所畏懼,蔑視當地所有酋長,近乎成功地成為臨駕于法津之上的主宰。最後,她孤寂地死去,蒼衰無助,一貧如洗,堡壘坍頹,奴隸打劫,丟下她無人理會。然而,她給後世留下了一個流傳至今的傳說。
一想到自己的姑n iぼ哈莉奧特可轉步其後塵,實在令人著迷。她擔當這種角s 再合適不過。她既有財產,又有秉賦,也周游過世界。她曾嫁給一位考古學家歐內斯特?博伊德,並幫他指揮挖掘工作。丈夫過世後,她返回英國,但仍然資助中東的考古探查。在英國住了兩年,那里的氣候使她再無法忍受下去。她便跑到黎巴女敕,在那里的一座山頂上找到一處避遁之地。我原以為她已死去。我以懷疑的目光看著堂兄問︰「你肯定她會見你嗎?」
「噢,她會見我的。我母親經常取笑姑n in i哈莉奧特,說她過于偏愛男孩子。我若告她我是來要那對加百利天犬的,那會正合她的心意。她一向欣賞對應得財產堅守不放的人,咱們定個前往的r 子,就在星期一吧。」
「假如你的話不是騙人,走一趟倒真值得。」
「毫不夸張,這是個什麼怪事都會發生的國度。」
我瞥一眼手表。「天啊,已到晚飯時間,我還有事呢。」我彎身去取手提包。
「我開車送你回去。」堂兄說。
我們走過庭院。遠處城市車馬的嗡ぼ聲,那樣輕微,宛如箱罩中的蜂鳴,襯得此處更為寧靜恬適,令噴池中濺落的水滴聲越發清越動听。不知一只什麼烏在覆蓋拱廊的葉簇中發出一陣準備就眠的低吟。
「听到嗎?這是斑鳩。」查爾斯輕聲說,「在詩人筆下,它總是無休止地呼喚自己的情人——‘呦嗖’,‘呦嗖’,直至變作一種抽噎。我星期六向腓尼基旅館給你打電話,通知你何時前來。」
「希望我們能在易卜拉欣山莊度過愉快的阿拉伯之夜。能否找到些許的理由可以預測她也想見到我?」
「她見到你定會高興,」堂兄胸有成竹地說。「我見到你都十分快活,別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