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目光均是投注在眼前的食物上,擺放在他們面前的,僅有一碗白米粥、一碟小菜、一杯清水,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食物。
這對自小錦衣玉食的眾人而言,眼前的食物不僅寒酸更是對他們身份的侮辱,難怪許嫣兒如此動怒。只是,許嫣兒自小囂張慣了,又有大長公主撐腰,因而不畏浮雲法師當眾發怒。其他人心中雖也不解為何浮雲法師會安排這樣的晚膳,卻並未太過放肆當眾讓大夏朝的高僧難堪。
听到許嫣兒的指責質問,浮雲法師臉上淺笑依舊,並未因為一個小丫頭的無理取鬧而動怒,只輕聲問道︰「施主不會忘了這是寺廟吧?」
聞言,許嫣兒皺了下眉頭,低眉掃了眼面前的食物,眼底瞬間浮上厭惡嫌棄之色,抬頭看向浮雲法師,反問道︰「前幾日的膳食尚可,為何今日竟拿這些平民也不吃的吃食給我們?」
听完許嫣兒天真無知的言論,浮雲法師漸漸斂去臉上的淺笑,含笑的雙目中浮現出一抹深思,目光卻是靜靜地望著眾人面前的吃食上,半晌,才緩緩開口,「施主怕是不知道,許多平民百姓連白粥也是吃不起的。」
浮雲法師僅僅只說出一句話,眾人便見葉貴妃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頭,目光微冷地射向還想出言反駁的許嫣兒,寒聲道︰「不想在此用餐的,本宮不勉強。只是,此次本宮與赫連貴妃前來永寧寺,全然是為了大夏與匈奴祈福,只望大夏與匈奴結百年之好,更是祈禱百姓豐衣足食、安居樂業。許小姐若是連這點苦心都不能參透,那還是快速離去吧。」
葉貴妃此言一出,功德林中一片寂靜,眾人不敢再表露出絲毫不滿之色,均是低頭凝視著面前簡單的晚膳。
許嫣兒更是漲紅了一張臉,後宮這些嬪妃往日見了大長公主無不笑臉相迎百般討好,卻不想葉貴妃今日竟當眾讓她難堪,隱藏在衣袖中的雙手漸漸緊握成拳,半垂的眼眸中射出點點恨意與惱色,顯然是記恨上了葉貴妃。
葉貴妃卻不再理會許嫣兒,收回視線,葉貴妃率先端起面前的碗筷,動作優雅地用著碗中溫熱的白粥。
其余人見狀,待兩位貴妃均開始用膳後,這才端起各自面前的白粥,默默無聲地吃著。
玉輕塵抬頭看了眼對面坐著幾位世子郡王,只見這些天之驕子均是默默地用著白粥,幾人的臉上絲毫不見嫌棄委屈之色,可見比之這些天之嬌女,湛子慕簡玨湛然等人皆是心系百姓之人。這讓玉輕塵不由得想起之前在香雪樓,錢俊呈上來的那一盤未經過改良的窩窩頭,如今浮雲法師又以白粥招待宮中貴主、朝中顯貴,而錢俊和浮雲法師又與貪色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玉輕塵眼底神色微微一沉,視線漸漸定在簡玨身上。
簡玨已用完晚膳,放下手中的空碗,端起手邊的那一杯清水無聲地喝了一口,原本半斂的眼皮突然抬起,視線直接撞上玉輕塵看過來的目光,將玉輕塵隱藏在眼眸深處的疑惑盡數收于眼底,遂而淺淺一笑,並未做出任何的表態,反倒是斂了眼眉繼續喝著清水。
察覺到簡玨故意避開自己的視線,玉輕塵眉心一攏,隨即收回視線,隱下心頭所有的猜忌,低頭默聲用膳,免得被人瞧出了心思。
食不言、寢不語,眾人直到喝完杯中的清水,這才听見六皇子笑著對浮雲法師開口,「多謝法師。這水甘甜可口,白米粥中沁著一股清香,真是唇齒留香,大師費心了。」
見六皇子如此客氣,浮雲法師淡淡一笑,平靜地陳述著食材的用料,「眾位施主方才所用的白粥,皆是本寺僧人自己種植。至于白粥所用的清水與眾位施主所喝的清水,皆是取自九萬大山的清泉水。山中清泉最為純淨,以此淨化人的身心,最為合適。」
眾人原以為這只是普通的稻米煮成的白粥,不想一碗白粥竟也用上了九萬大山有名的山泉水。一時間,眾人憋屈的神情漸漸舒展開,唯有許嫣兒鼓著一張臉,似是對浮雲法師的話十分不信。
浮雲法師卻也不在意世人的看法,始終淺笑著立于大堂內,修養之高讓人嘆服。
「母妃,這三日辛苦您了。明日歇息一日,咱們後日下山回宮。」六皇子收回看向浮雲大師的視線,轉而看向葉貴妃,恭敬地開口。
葉貴妃點頭,轉目看向與她同坐一席的赫連貴妃,笑道︰「這三日,辛苦赫連貴妃了。」
听著葉貴妃的話,眾人這才轉目看向始終安靜地坐在葉貴妃身旁的赫連貴妃。
只見兩位貴妃同樣的容貌出眾,卻向世人展示著不同的風情。
葉貴妃柔中帶著媚,媚中又含著一絲冷傲,想來與她護國公府的出身以及身居貴妃高位有關。而赫連貴妃卻是全然地冷著一張媚惑眾生的臉,深邃的五官精致明媚,與大夏女子的柔美全然不同,異域風情中帶著一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但恰恰便是這一絲讓人不能親近的冷漠,最是吸引人的視線。
對于葉貴妃略顯關心的問候,赫連貴妃放下手中的茶盞,淡淡地回了一句,「既然是為了大夏與匈奴,又何來辛苦一說?本宮乏了,先回去歇息了。」
語畢,赫連貴妃起身,冷漠如冰的視線卻淡淡地拂過靜坐在其中的簡玨,見簡玨表情冷峻冷淡,赫連貴妃無視已經起身行禮的眾位小姐,淡漠地領著婢女率先離開功德林。
收回看向赫連貴妃背影的視線,葉貴妃淡笑著開口,「這三日,也辛苦各位世子郡王與小姐了。明日大家好好休息休息,後日啟程回京城。」
語畢,葉貴妃自長凳起身,緩步走向門外,只是,卻在經過玉輕塵身旁時停頓了下,動作優雅地微微側身,精明含笑的視線緩緩轉向隨著眾人朝自己行福禮的玉輕塵,笑著說道︰「玉小姐果然是玉人之姿。本宮自第一次在長秋宮見到玉小姐便覺有緣,不知玉小姐可有興致陪本宮欣賞永寧寺夜景?」
葉貴妃此言一出,大堂內氣氛瞬間一凝,眾人紛紛側目看向被點名的玉輕塵,一雙雙帶著探尋的視線中有疑惑、有擔憂、也有幸災樂禍,顯然,葉貴妃如此抬舉一個人,的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是,這抬舉之舉的背後又透著怎樣的謀算,卻讓人猜不透看不明。尤其葉貴妃育有兩名皇子,護國公葉青山更是手握兵權在大夏亦是赫赫有名的老將,葉貴妃的皇子自是有實力去爭奪那唯一一把龍椅的。
玉輕塵雖是宋培臣半路認回的女兒,如今卻已入了宋家族譜,成為宋相府名正言順的嫡出大小姐,若這兩者結合,葉貴妃一派等于是如虎添翼,有一文一武兩名朝廷大員的支持,那把龍椅更不是奢望。
思及此,大堂內眾人面面相覷,雖未出聲,但所有人心中卻早已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關系。
葉貴妃卻無視眾人眼中各異的目光,只將注意力放在玉輕塵的身上,含笑的美眸定楮注視著半低著螓首的玉輕塵,卻發現此女神情淡然、表情淡定從容,沒有被自己點名的驚喜、也沒有因為眾人詫異目光的慌張,看來倒是個能夠撐起事情的人。
玉輕塵心頭微微一沉,心知等了這麼多天,葉貴妃終于還是出手了,半斂的美眸中折射出沉穩的堅韌,對葉貴妃微微福身,淺聲回道︰「臣女謝娘娘。」
見玉輕塵並未多加猶豫便出聲謝恩,葉貴妃滿意地點了點頭,微轉身對六皇子開口,「堇兒,你好生招待眾位世子郡王小姐,不必跟來了。」
「是,母妃。」皇甫少堇立即回道,遂招呼著眾人再次落座,並未讓任何人跟上葉貴妃與玉輕塵的腳步。
葉貴妃與玉輕塵一離開,大堂內氣氛瞬間輕松了下來,但葉貴妃對玉輕塵另眼相看的舉動,卻也讓大堂內的氣氛含著一絲詭異。
「咳咳咳。」寂靜中,簡玨不禁以手掩唇微微咳嗽了幾聲。
眾人听到這細微的咳嗽聲,借著大堂內的燭光往簡玨望去,發現簡玨臉色透著蒼白、神色懨懨,立于他身後的袁天忙上前將手臂上挽著的披風披在簡玨肩頭,同時抱歉地對眾人開口,「五皇子、六皇子,我家郡王傷勢並未痊愈,怕是不能再次陪伴大家賞月。」
皇甫少堇听之,眉頭不禁輕皺了下,略帶凌厲的目光射向一臉虛弱的簡玨,緩緩開口,「寧郡王這傷怎還沒有好?看來簡王府的府醫醫術欠缺,不如讓太醫診斷一番,看看到底傷在何處。」
皇甫少堇此話,顯然是不願讓簡玨離開,皇甫少司見之,眼底劃過一絲冷笑,遂朗聲道︰「寧郡王傷勢本就嚴重,如今又隨我們長途跋涉前來永寧寺,自然好的慢。袁天,扶著你家郡王回廂房歇息吧。來人,請太醫去為寧郡王診脈。」
「多謝五皇子。」簡玨勉勉強強地止了咳,在袁天的攙扶下站起身,轉身慢慢朝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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