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夫人此言一出,院中的氣氛瞬間凝滯,尤其宋培臣,其雖然面色不改,但周身卻驟然迸發出一股冷冽的寒氣,直沖著譚夫人而去。
宋書瑤見自己親姨母將主意打到了玉輕塵的身上,美眸含著絲絲幸災樂禍地轉而看向玉輕塵,她倒要看看玉輕塵如何應對。宋書瑤豈會不了解自己的姨母與表哥,玉輕塵這回得罪了他們二人,害得譚凌軒此生無後,以自己這位姨母的性子豈會這般輕而易舉地饒了玉輕塵,只怕是想將她娶回家好好地折磨吧。
思及此,宋書瑤眼底蓄滿看好戲的神情,就連原本輕抿著的唇角,也因著這出好戲而微微勾起。
只是,當宋書瑤目光觸及到玉輕塵那張鎮定從容的容顏後,不禁收起了看好戲的心情,雙目微眯地打量著此時的玉輕塵,想看看玉輕塵到底如何反擊。
卻不想,玉輕塵神色淡然平靜,微微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衣袖,縴縴玉手輕輕撫了撫刺著蘭花圖案的衣袖,淡粉的唇瓣輕輕勾起,露出一抹似有若無的淺笑,表情看似溫和實則暗含嘲諷。
宋書瑤心思微微一沉,便知自己姨母表哥的算盤怕是要落空了。府醫當著眾人的面說出譚凌軒的病情後,譚夫人雖放聲大哭,卻沒了之前的慌張與悲痛,只怕在眾人前來客院之前,自己這位姨母早已知曉了譚凌軒的病情,繼而想好了這一切,將所有人堵在此處,逼著玉輕塵嫁給譚凌軒,以為此事突如其來又是因為玉輕塵的緣故害得譚凌軒如此,因為玉輕塵便會點頭答應。卻不想玉輕塵從不是按常理出牌之人,豈會受了這樣的威脅?
那麼,這世上到底有什麼事什麼人能夠讓玉輕塵亂了方寸放棄原則呢?宋園內安插不進半個眼線,玉輕塵又是個清冷的性子,平日里除去參加酒宴幾乎不與自己有半點交集,更不必說與自己交心了。這樣的人,沉默寡言性子孤僻,當真是不好琢磨。
一時間,宋書瑤的心思已由譚夫人與譚凌軒的身上轉到了玉輕塵的身上,想從對方的身上找出隱藏起來的弱點。
玉輕塵豈會不知此時眾人皆在打量觀察著她?此刻她表現地越緊張慌張,譚夫人的陰謀得逞的幾率越大。
低頭輕撫了撫衣袖,玉輕塵神色泰然淡漠,仿若眼前發生的一切皆與自己無關,深藏冷冽的目光緩緩射向哭訴不休的譚夫人,神色中帶著幾分殺氣幾分嘲諷,頓時讓譚夫人臉色白了幾分,就連哭聲也不禁低了許多。
「莫說今日之事是譚凌軒有錯在先,即便是平日里,本相也絕不會讓輕塵嫁給這樣的人。」宋培臣雖面色如常,但說出口的話卻極為不含情面,更何況今日本就是譚凌軒理虧在先,他便更不用給譚夫人面子,直截了當地開口拒絕。
「你們……」譚夫人原以為宋培臣估計自己女兒聲譽,定會咬牙答應這樁婚事,卻不想最先開口拒絕的竟會是宋培臣,一時間惱羞成怒,猛地從地上站起來,雙目怒狠狠地盯著宋家父女,卻在觸及到宋培臣陰狠的目光與玉輕塵滿眼的譏笑後心頭一顫,咬牙哭泣了起來,暫時放低身段委屈道︰「就算是凌軒冒犯了輕塵,如今兩個孩子木已成舟,你們身為輕塵的父母,豈能看著孩子聲譽受損?讓他們成親,豈不是兩全其美的法子?」
聞言,玉輕塵收回看向譚夫人的目光,心頭一聲冷笑,只覺譚夫人當真是魔障了,為了自己的兒子竟也能編出這樣的謊言。什麼叫做‘木已成舟’?什麼叫做‘兩全其美’?當真是為了自己家的利益而不顧旁人的死活。
「你先帶輕塵書瑤回車上。」宋培臣亦是不耐煩譚夫人胡攪蠻纏的性子與滿嘴的胡話,直接出聲命宋夫人帶著宋書瑤玉輕塵出府。
宋夫人見宋培臣眼底一片冷芒,心頭亦是大為惱火,狠狠地瞪了眼胡說八道的譚夫人,領著宋書瑤玉輕塵對長孫策等人行了禮,這才踩著極快的步子出了太傅府。
「說,你到底對譚凌軒做了什麼?」玉輕塵剛坐到車內,宋夫人的臉色已陰沉了下來,滿目怒火地等著雲淡風輕的玉輕塵,強忍著心頭的怒氣寒聲問道。
聞言,玉輕塵抬起雙眸掃了眼對面的宋書瑤,繼而看向宋夫人,好笑道︰「這事,想必妹妹比我更清楚,母親不如問妹妹吧。」
見玉輕塵神色淡定竟不見半點慌亂,言辭間更帶著一絲嘲諷之意,宋夫人秀眉微微一皺,帶著一絲狐疑地看向宋書瑤,用眼神無聲地詢問宋書瑤。
宋書瑤卻只是舉起手中的團扇輕笑了下,目光冷然地迎上玉輕塵寒冽的視線,紅唇輕啟,「姐姐做錯了事情,難道想賴到我的身上?難道是我讓姐姐將那條毒蛇打向譚表哥的?」
見宋書瑤反擊,玉輕塵微挑眉,面色冷冷卻不見半絲怒色,只淡淡地開口,「誰是始作俑者,妹妹心里清楚。你我在此爭論不休,想來父親早已心如明鏡。」
「你……」見玉輕塵神色間竟是一片輕松之色,宋書瑤心中惱怒,狠瞪了玉輕塵一眼,繼而轉開了頭看向窗外。
宋夫人見宋書瑤不再搭理玉輕塵,心底漸漸有些明白,皺眉看了玉輕塵一眼隨後神色復雜地轉開了目光。
馬車內瞬間恢復了平靜,只等著宋培臣出來一同回相府。
「大小姐,相爺請您去他的馬車。」半柱香過去,車外想起宋培臣隨從的聲音。
玉輕塵輕聲應下,隨即起身出了馬車,走向停靠在前方的那輛馬車,掀簾走了進去,果真見宋培臣穩穩地坐在車內等著自己。
玉輕塵走到宋培臣左手邊坐下,見宋培臣自她走入馬車時起便打量著她,玉輕塵便不做任何偽裝讓其觀察。
「今日之事,是書瑤小孩兒心性,你身為姐姐,可不能與妹妹賭氣。」見玉輕塵神色平靜,宋培臣發現自己竟從未看清過這個女兒,心底閃過詫異,臉上卻不動聲色地開口。
聞言,玉輕塵勾唇一笑,極其溫婉道︰「這是自然。女兒也只是與妹妹開玩笑呢。」
宋培臣能說出這番話來,想來早已知曉宋書瑤在樹林中對自己投毒蛇一事,想來之後發生的一切也瞞不過宋培臣的眼楮,玉輕塵亦只是輕描淡寫地將此事揭了過去。
見玉輕塵態度尚可,宋培臣緩緩點了點頭,這才認真地開口,「你且放心,為父絕不會讓你嫁給譚凌軒那樣的紈褲子弟。你既是我宋培臣的女兒,為父自然會為你挑一門好親事。」
語畢,宋培臣不再開口,只是見他表情肅穆嚴謹又透著一絲淡淡的失望,只怕他在今日的壽宴上定也有還未完成的事情。
見宋培臣住了口,玉輕塵垂下眼眸,濃密的睫毛擋住眼底的嘲諷,為了化解自己對宋書瑤的怨恨,宋培臣則在自己面前承諾不會將她嫁給譚凌軒。只不過,只怕在宋培臣下決心接自己回相府的那一刻開始,他便決定將自己這個女兒好好利用,又豈會隨意地將自己嫁入毫無用處的譚府?
「這次多虧了唐小姐,父親,過幾日,女兒想帶些謝禮前去唐大人府上看望唐小姐。」車輪滾動聲傳入車內,父女二人各自端坐一方,各自想著心事,玉輕塵抬頭看向宋培臣,表情真摯地開口說道。
見玉輕塵臉上帶著一絲感激之情,又深知那條毒蛇不但本身含有劇毒,更是由專人飼養每日喂有毒藥的毒蛇,宋培臣面色不禁又稍稍沉了幾分,卻是對著玉輕塵點了點頭,低沉道︰「我會讓管家為你準備謝禮。這一次,的確多虧了唐小姐。」
「是。」輕聲應答,玉輕塵不再開口。
「相爺,相府到了。」此時,馬車漸停,車外響起車夫的聲音。
「你回宋園好好歇息吧。」宋培臣留下這句話後,率先出了馬車,卻又對出門迎接的宋管家吩咐道︰「讓二小姐去書房。」
「是。」宋管家忙出聲應道,並未隨著宋培臣進府,而是候在門外等著宋書瑤。
玉輕塵則跟在宋培臣之後回了宋園。
「小姐,方才好險。」二人來到內室,水綠這才面色煞白地開口,想起當時的情景,若非唐小姐撲上小姐,為小姐擋去了毒蛇,只怕被咬的便是她家小姐。思及此,水綠便暗恨自己不夠機敏,竟不能在關鍵的時刻保護玉輕塵。
「的確很險。袁珊?」玉輕塵稍稍點了下頭,目光卻看向內室暗處,方才在太傅府自己隨著一群人下山後便察覺到袁珊暫時離開了一會,這會回到內室,便又發現她返回了自己的身邊。
「小姐。」听到玉輕塵的密音,袁珊自暗處現身,手上卻拿著一只瓷瓶,恭敬地遞到玉輕塵的面前,「這是郡王讓卑職帶來的解藥。小姐為唐小姐吸毒,郡王擔心會有余毒吸入體內。」
玉輕塵接過瓷瓶,打開塞子,頓覺一股清香撲鼻,倒出里面的藥丸,只見藥丸晶瑩剔透香氣陣陣,眼底劃過一絲詫異,挑眉道︰「這是天山雪蓮制成的藥丸。」也唯有天山雪蓮能立即解開天下之毒,在不了解毒藥的成分時,也只有這天山雪蓮最為保險。
「小姐好眼力。」袁珊低聲回道。
「你家郡王可有其他話要交代的?」吃下藥丸,玉輕塵抬眸看向袁珊。
「郡王只說會親自對小姐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