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您晚上還有宮宴,你是否要起身?」含煙的聲音驟然響起,劃破了這一室曖昧迷離。
洛雅的眼神也驟然清明,隨即使力退出了水雲公子的懷抱,冷靜地開口道︰「我等下自會起身,你先去準備些膳食和馬車。」
「是。」隨即听到一陣輕緩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水雲公子露出一抹苦笑,心中又是無比懊惱,他知道,如今這般清明冷靜的洛雅,必是不會對他有什麼回應的。
果然,洛雅的神情變得冷淡,聲音清冷地開口道︰「水雲公子說笑了,洛雅何德何能,當不起公子如此深情。」
水雲公子只是淡淡一笑,聲音溫柔地開口道︰「或許之前接近你,是為了得到你。但是今日,我說這些,只是我心中所想,只是純粹地希望守護在你身邊,保你安寧。你不需要覺得有所虧欠,這也是為了我自己。因為,若是這個世界沒有了你,我怕是會永遠瘋魔。」
洛雅動了動嘴唇,卻是不知該說什麼,他都這般講了,還能說什麼?
「對了,這個收好。」水雲公子從身上掏出一把寶石刀鞘的匕首,放在了桌上,繼續道︰「雖然我認為我絕不會再傷害你,但是如果,如果還有下次,你拿出這個匕首,我必會一時怔愣沒有動作,你就趁機拿這匕首殺了我。」
洛雅目光凝在那把古樸精致的匕首上,深知這匕首對他的意義必定非凡,緩緩地搖了搖頭,開口道︰「這個我不需要。」
水雲公子卻是一笑,「不要就扔了吧,但是這個你一定需要,擦著瘀痕上,大約明日就能恢復。只是今晚宮宴怕是要遮掩一下了,你準備一下,時間已經不早了。」
說完便眼含愧疚疼惜看了洛雅傷口一眼,便轉身向門外走去。
洛雅目光復雜地望著水雲公子蕭索的背影,心中微微一痛,但是所有的情緒,最終化為輕輕一嘆。
她相信水雲公子此刻的深情,但是她卻無法說服自己相信一世相伴。情之一字,最為難言,也最是傷人,更何況自己連自己的心意也無法確定,要如何回應?
再者,她連他長什麼樣,究竟是誰,甚至多大,都不了解,如何回應?並不是她在意長相,在意身份,而只是認為,這應該是交付信任的第一步。
洛雅目光轉向桌上的匕首和玉瓶,想了想,拿起匕首,放進了房間中放著水雲玉佩的暗格中,也權當為他保存。
再轉身拿起玉瓶,打開便聞到一股清冽的香味,整個人有些萎靡的精神頓時都變得清爽起來。一聞便知是有價無市的良藥,用來消瘀,還真是暴殄天物。
不過洛雅也做慣了這等暴殄天物的事,倒出一些晶瑩的藥液,緩緩擦拭在瘀痕上,頓時覺得清涼入骨,所有的不適一下子都消失了。
對著銅鏡看了看,水雲公子說著瘀痕明日才能消散,便起身尋一條絲巾。因著晚上要參加宮宴,衣服也不可太隨便。
看了好一會兒,也只有一條極為珍貴的淺紫色煙霞流光紗絲巾並著同樣材質的紗裙合適,卻是太珍貴太惹眼些了。不過洛雅現在也不在乎這些,便換好衣裙,將紗巾系上。
剛做完這一切,含煙的聲音又在門外響起,「郡主,晚膳都準備好了,需要奴婢伺候嗎?」
「進來幫我梳頭吧。」
「是。」
含煙推門進來,便目露驚艷之色,只見洛雅一身淺紫紗裙窈窕多姿,頸間系了一條同色的紗巾,鎖骨在紗巾的下半掩半露,別有一番風味。
洛雅卻是毫不理會含煙的驚艷,徑直坐在了銅鏡前,開口道︰「梳個簡單些的發髻。」
含煙這才趕緊回道︰「是。」
說著便上前來,如墨似綢的青絲在她的手中翻轉,沒一會兒,便梳成了簡單卻不失高雅大氣的流雲飛仙髻。她又特地從妝奩中取出兩只淺紫色寶石瓖墜的發簪和兩朵珍貴的紫色珍珠串成的珠花,裝飾在了發間。
做完之後,眼中驚艷之色更濃。洛雅卻只是平淡地望了鏡中一眼,沒有什麼表情。隨即又自己簡單地化了一個淡妝,便算是完事。
含煙卻是越看越痴迷,洛雅無奈,開口道︰「那位公子呢?」
「啊?哦,那位公子在正廳等郡主。」
「嗯。」
說完便起身向正廳走去,含煙亦是馬上跟上。
洛雅神態一如往常地淡然,但是心中卻是有中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似是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和對待水雲公子。
只覺得如今這條路比平時快了不止一倍,到了正廳門口,洛雅便也不糾結了,順其自然便好。
深吸一口氣,便抬步走進了正廳。而水雲公子卻是一直望著門外出神,自是第一時間看見了洛雅。
這是他第一次看洛雅這般華麗地著裝,自然而然地被驚艷了。而他也是毫不掩飾眼中的驚艷,越發讓洛雅覺得不自在起來。
但是無論心中如何不自在,洛雅外表卻是分毫不露,淡然地走進客廳坐下,開口道︰「吃些東西吧,這宮宴,說是宴會,實際上吃不了什麼東西。」
水雲公子聞言粲然一笑,溫聲應道︰「好。」
而水雲公子這般態度,又讓洛雅暗自惱怒,自己沒事說那麼多干什麼?好似很關心他一樣,怕是被誤會了吧。
就這樣,情竇初開的小女孩心思在洛雅冷靜自持的心中泛開,可惜自己卻是渾然不覺。
一頓飯吃得極為安靜,水雲公子不時溫柔凝望,不時挾菜添湯。而洛雅面色是一直淡淡無波,心中卻是思緒翻轉。
終于,令洛雅覺得似是煎熬又非煎熬的一頓飯吃完了。而水雲公子趁著洛雅換衣打扮的時候,也換了一套衣服,但是款式與平時依舊沒什麼兩樣,不過是干淨的罷了。
所以兩人便直接打算往皇宮去,可是當她邁出將軍府大門,看到門口俊俏的馬兒後面那一輛大氣寬敞的馬車時,心中又開始煎熬起來。
水雲公子自走出洛雅房間後,便一直是那般溫柔的樣子。而此刻,他亦是極為自然躍上了馬車,隨後伸出手,用可以膩死人的溫柔語氣對著洛雅道︰「來,我扶你上來。」
洛雅不禁汗毛直豎,一向淡然的她也不禁干笑道︰「不用。」
便也一躍而上,率先進了馬車。而車夫,則是瞪著自己放好的小凳子,考慮著它還有沒有存在的必要。
馬車中又開始了令洛雅煎熬的安靜,同時還被水雲公子溫柔的視線煎熬。其實洛雅此刻卻沒有細想,從不為他人所動的她,為何如此反常。
而那水雲公子也不會知道,他听從紅衣男子的話,磨滅本性的溫柔體貼有禮,雖然不甚習慣卻甘之如飴,卻是他追妻之路上的彎路。
在抱得美人歸之後,听得了美人對這段不求回報的溫柔體貼的表現的評價是「我居然受得了你那般肉麻的模樣,沒有心生厭惡把你趕走,真是奇跡。」之後,更是對自己的犧牲悔得腸子都青了。
但是,這亦是兩個冰冷強大,卻都是情竇初開的男女愛情之路的開始,更是男子相處之道的模索磨合。
每每回憶起來,卻是不自覺地微笑。
馬車上兩人的獨處,使得洛雅覺得這進宮之路竟比往常長了太多,卻使水雲公子覺得,這路實在太短。
但無論是兩人是如何覺得的,這路該是多長,就是多長。
兩人下了馬車,含卉在宮門口將宮宴的請帖遞給侍衛檢查後,便進了宮門。
此刻離宮宴並沒有多少時間了,一路上遇到不少人,但洛雅並不熟悉,所以他們行了禮便也罷了。
當然,洛雅沒有忽視掉其中有些閨女們眼中或是憐憫、或是幸災樂禍、或是輕視的神色,只不過毫不在意。當然,洛雅身邊的水雲公子自是引起了大家的好奇,但是因為不熟,見洛雅沒有介紹的的意思,便也沒有冒昧開口。
如此本是極好,只是在離著宮宴地點還有一小段距離時,洛雅便听到一聲嬌呼︰「玉瑾姐姐!」
洛雅只得停住腳步,轉身望去。
「玉瑾姐姐,我們可真是巧啊。」玉鳳郡主在群芳環繞下笑語盈盈地朝著洛雅走來。
「參見玉瑾郡主。」她身後的小姐,大多是下午來「邀請」她的小姐們,有了下午的教訓,此刻也都乖乖地行禮了。
洛雅淡淡地點點頭,愈發顯得高貴淡然。
玉鳳郡主自是對洛雅這般姿態恨得牙癢癢,她可是特地讓人盯著宮門,從太後身邊告了個假,特地巧遇地。本想以自己眾星拱月的姿態來將洛雅比下去,但是眼紅地看著通身貴氣逼人的洛雅,只覺生生地矮了一截。
而最讓她覺得矮了的地方,便是洛雅頭上極少的幾件首飾和身上的衣服,那紫寶石發簪和紫色珍珠珠花隨便一件可就比她滿頭的首飾都要貴重。而她光是頸上的那條絲巾,怕是也要比她的衣服貴重。
越看越是恨不得將洛雅身上的東西都扒下來據為己有,但理智告訴自己這是不可以的,便只有偏過頭去不看洛雅。
而這一偏頭,便見到洛雅身邊戴著面具,卓然而立的水雲公子,眼眸中劃過一絲亮光,這怕就是洛雅所說的要引薦給皇上的人了。
不過竟然是個男子?要知道這四國現今雖是民風開放,但終究是男女有別。但洛雅卻不顧眾人眼光,親自將這男子引薦給皇上,這男子怕是身份不凡。
再看水雲公子全身上下,低調奢華,貴氣非凡,這價值怕是不必洛雅的要低。而通身的氣質,比之澹台太子也不差。再加上他戴著面具,怕是為了不泄露身份,這說明他的身份極為高貴,可能有很多人認識。
玉鳳郡主越看越肯定,這水雲公子必是一個大人物,說不定會是南宇的皇子。這般人物,自己能夠結識,絕對是沒有壞處的。而且如果他的長相夠俊美的話,說不定還是自己的良配。
「這位公子有禮了。」玉鳳公主露出一個完美的笑容,對著水雲公子開口道。
其實這玉鳳郡主,也算是一個美人,特別是今晚精心打扮,更是光彩動人。眉如遠山,杏眸明媚,鼻子小巧挺立,朱唇水潤動人。頭發挽成最精致繁雜的飛蝶戲花髻,綴著品質上乘的珍珠,兩邊各戴了一個金步搖。身上是精致奢華的寶藍色浮光錦衣,襯得身姿修長妖嬈。
這樣一個美人,一般是不會遭到男子的冷遇的,但是顯然,現在踫上了特殊情況。
水雲公子只是淡淡瞥了玉鳳郡主一眼,擺明了不屑搭理她之後就將目光移回,繼續看著洛雅,但這時的眼神卻是極為溫柔。
玉鳳郡主心中極為羞惱,但是卻更加肯定了男子非凡的身份。他都听到了洛雅叫她郡主,還能對自己這般不假辭色,他的身份只高不低。
而此時這時玉鳳郡主才發現,這男子竟是一直溫柔地看著洛雅,心知他竟是對洛雅有意。心中鄙夷洛雅水性楊花之余卻是嫉妒,亦是不甘,她就不信自己比不過洛雅。
但是現在再對他開口實在太過掉價,她便將目標轉向了洛雅,「玉瑾姐姐,這位公子就是你要引薦給皇伯伯的人吧?果然非同一般,你不介紹給妹妹嗎?」
洛雅淡淡地看了水雲公子一眼,才轉向玉鳳郡主,開口道︰「這位公子就在這里,玉鳳郡主還是自己問比較好。」
玉鳳郡主差點咬碎一口銀牙,她剛剛問了,人家不回答,你是沒有看見嗎?
玉鳳郡主臉色再也維持不住,但是她偏偏不信了,難道自己堂堂郡主,姿容不凡,想要結識一個人還不能成?
再次扯出一抹笑容,聲音中也帶了些許撒嬌的意味,「這位公子,玉瑾姐姐可是要你自己說呢。」
她這話倒也是會為自己鋪台階,水雲公子這次倒是有反應了,他立刻對著洛雅溫柔道︰「你要我說?」
洛雅身子微微一顫,這水雲公子在他人面前也不知收斂。語氣更為冰冷疏遠道,「沒有,是玉鳳郡主想要與你結識。」
水雲公子感受到了洛雅細微的情緒變化,卻是不知究竟哪里令她不高興了。只能遷怒了,他冷冷瞥了玉鳳郡主一眼,開口道︰「我沒有興致與一些阿貓阿狗結識。」
此刻玉鳳郡主臉色大變,她何曾受過如此侮辱,即使對方的身份再高貴,也不能在西靖侮辱西靖的郡主吧!
這時她自是不能再忍氣吞聲,但又不能確定這男子的身份究竟如何,無法把握好這個度。正在猶豫間,卻听一道聲音傳來。
「表妹,你怎麼站在這,不進去呢?」
眾人循聲回望,正是風流瀟灑的君逸澤。
「見過二皇子。」
「免禮。」君逸澤露出一貫瀟灑的笑容,向著洛雅而來。
洛雅微微一笑,開口道︰「在這與玉鳳郡主敘會兒話。」
玉鳳郡主立刻笑道︰「見過四堂哥。」
君逸澤淡笑這點點頭,親疏立見。
「水…呃,公子。」君逸澤很快也就發現了洛雅身旁的水雲公子,剛想打招呼,但是想起水雲公子不願表露身份,便只用公子代替。
水雲公子也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四堂哥認識這位公子?」玉鳳郡主立刻抓住機會問道。
「嗯,接澹台太子和洛雅表妹的時候見過一面。」君逸澤淡淡道,也不願多說。
玉鳳郡主自是不可能放棄這麼好的機會,繼續道︰「那這位公子是?」
君逸澤奇怪地看了玉鳳郡主和洛雅、水雲公子一眼,看樣子他們敘話也有段時間了,還沒有相互介紹?不過想到水雲公子不願表露身份,倒也說得通。
而君逸澤一向是不會冷落拒絕女子的,雖不能透露水雲公子的身份,但也是將能說的都說了出來,「這位公子是來競選皇商的。」
玉鳳郡主驚訝地張開了嘴巴,競選皇商?那麼他不就是一個低賤的商人?在這個時代,等級的劃分亦是士農工商。出了水雲公子這般,將商業做到一個頂峰的人外,其它商人都是極為低賤,被貴族所瞧不起的。
玉鳳郡主的面色越來越難看,原來水雲公子這身昂貴的打扮,不過是因為家里有錢。而本身,竟然只是這般低賤。
而他,居然敢對自己這般無禮?如今在場的人,除了君逸澤,大家怕是都在心底嘲笑自己,堂堂一個郡主,居然去攀交一個低賤的商人,還被這商人瞧不起。她絕對不能放過他!
「大膽,你一個小小的平民,低賤的商人,竟然敢對本郡主如此無禮!你是不想活了嗎?」
玉鳳郡主突然厲聲喝道,倒是將她身邊的君逸澤嚇得不輕。不過等回味過來這玉鳳郡主話中的意思來,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這西靖皇都要對水雲公子以禮相待,她竟然這般無禮,要是水雲公子一怒之下離開,她怕是活不成了。
君逸澤剛想開口說話,但是因為他回過神來的時間有點久。而這期間沒有一個人說話,有些冷場,這玉鳳郡主的面子更加掛不住了,所以她又一次開口了,甚至還增加了一些她認為很有分量的東西。
「不過本郡主大度,加之太後回宮,是件大喜事,只要你跪下磕三個響頭,我便與不你多加計較了。你要知道,我的父親恭親王乃是與三皇子一同負責皇商征選的事宜,你只要乖乖道歉,我也不會再追究什麼,你可以繼續競選皇商,否則的話…」
玉鳳郡主神態高傲,如同一只翹著尾巴的孔雀。如果真是孔雀也就罷了,但君逸澤怎麼看怎麼像一只山雞。而他此刻最想做的事,便是一掌拍死這只山雞。
如果他不在場的話也就罷了,但是他在場,而且還很清楚這水雲公子的身份,如果水雲公子一怒走掉,西靖皇絕對要遷怒于他,他的瀟灑日子就要到頭了。
水雲公子終于將目光放到了玉鳳郡主身上,語調悠長,別有深意道︰「哦?」
還不待玉鳳郡主答話,君逸澤便立馬開口道︰「公子不要誤會,這玉鳳郡主是開玩笑的。玉鳳,還不給水雲公子道歉!」
玉鳳郡主不可思議地看著君逸澤,這位堂哥一向風流含笑,她從未見過他這般嚴厲的口氣。第一次見,居然是當著這麼多巴結討好她讀的世家小姐面前,為了一個低賤的商人對著自己,此刻自己無疑顏面全失。
杏眸中立刻盈滿了淚水,卻是不甘心道︰「堂哥,這個低賤的商人侮辱皇家郡主,也就是侮辱西靖皇室,你為什麼要幫著他?」
君逸澤時刻帶笑的桃花眼已經冷了下來,他冷冷地道︰「我不知商人為何低賤,而你為何高貴,我只知,辱人者人恆辱之。若非你做出一些不恰當的舉動,這位公子是絕不可能費心侮辱你的。」
玉鳳郡主的淚水立刻傾涌而出,她只覺得今晚她今晚本應該是最為尊貴最為耀眼的女子,要知道,太後最疼的是她,兩位公主都是萬萬比不上的。
如今卻是被一個商人侮辱,還被一向含笑風流的四皇子責罵,實在是太過丟臉。
而這般梨花帶雨的模樣,卻是不能博得水雲公子和君逸澤的半分同情的,要知道,水雲公子在認識洛雅之前,從來就沒認為女子和男子有什麼區別,更別說憐香惜玉了。而君逸澤,看似最是憐香惜玉之人,卻也是對這般香玉最有免疫力的。
君逸澤看玉鳳郡主這般模樣,實在頭疼,他皺了皺眉,繼續道︰「太後歸京,西靖免于戰禍,今日乃是大喜的日子,你這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
玉鳳郡主聞言,淚水更是止不住了,最後咬了咬牙,轉身就跑走了。眾位跟來的世家小姐們面面相覷一會兒,隨即都行禮告退,追著玉鳳郡主走了。
君逸澤對著水雲公子尷尬一笑道︰「這玉鳳郡主乃是太後最疼愛的親孫女,被嬌寵慣了,水雲公子不必理會。」
水雲公子淡淡應道︰「自然。」
但是君逸澤卻是明白,水雲公子不屑于與玉鳳郡主計較,不代表玉鳳郡主有眼色不再惹事。看著樣子,必是去找太後告狀了。而這太後,君逸澤想想就更頭疼,不過之後的事,也不關他的事了。
或許這玉鳳郡主和太後,也該受點教訓了。
而洛雅,自是知道這太後估計會為她的寶貝孫女出頭,但是踫上水雲公子,必是踢上一塊鐵板。且不說平日里這西靖皇要對水雲公子禮讓三分,而現在,西靖國庫空虛,都已經用征選皇商的方法來充盈國庫了,還敢得罪水雲山莊這握著西靖三分之一的國庫收入的金主?
這太後,是該教訓教訓了,否則怕是會越來越倚老賣老,不知天高地厚了。
而水雲公子,這一切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管他誰來呢。現在最讓他關心的是,到底是什麼事讓洛雅不高興了?
三人各有心思地走入了宮宴大殿,而此刻,大部分人已經到了。就剩了幾位重要的人物。
洛雅發現君逸澤是一人來的,不禁問道︰「你今日不陪貴妃娘娘嗎?」
君逸澤無奈一笑道︰「妹妹已經回來了,我自是沒有什麼用處了。」
洛雅想起這母子的不對盤,也不禁莞爾一笑。但這一笑落在水雲公子眼中,讓他又是高興又是憂心。但是對于君逸澤的敵意,絕對是又上了一個檔次。
「快些落座吧,我可不想被人當猴子一般看。」此刻他必須說些話來取得洛雅的注意力,當然,他的確是不喜歡那麼多好奇的目光在他身上轉悠。
洛雅聞言不禁環視一下,果然見大部分人都望向水雲公子,甚至在悄聲討論他的身份。但這也不怪他們,宮宴宴請的一向是有身份之人何曾有過陌生人,而這陌生人,還戴著面具,能不叫他們好奇嘛。
洛雅點點頭,便帶著水雲公子往自己的座位而去,因為一般一家赴宮宴的都不只一人,故而這座位是兩人座。而之前也說過,這個時代民風算是開放,男女同席並不奇怪,水雲公子便自然而然地與洛雅走在了一起。
此時水雲公子又開始了他的溫柔體貼,親自為洛雅剝好橘子放在盤中,更是讓洛雅坐立難安。幸而不久後赫連貴妃帶著玉珊公主來了,並遣了秦嬤嬤請她過去敘話。
洛雅隨著秦嬤嬤過去,便見赫連貴妃依舊美艷不可方物。此刻正含笑和身邊的一個女孩講些什麼。
這女孩眉眼間有些英氣,倒是和西靖皇比較像,這讓洛雅想起君逸澤的桃花眼,這兄妹怕是長反了。但這女子除了眉眼,總體的輪廓還是可以找出赫連貴妃的影子。雖然有些青澀稚女敕,但已經可以窺其日後的風華了。
這女孩自是赫連貴妃的女兒君沛珊,玉珊公主。洛雅作為郡主,自是和皇室的兩位公主有交集,雖然要比和君逸澤這皇子要多。但卻也並不深交,但是印象中,她還是頗為喜歡這玉珊公主豪爽的性子的,頗有赫連貴妃之風。
而洛雅一走近,赫連貴妃便馬上看見了,笑道︰「洛雅快過來,我們挨著一起坐坐。」
洛雅含笑,卻是先行了一禮道︰「見過貴妃娘娘,見過玉珊公主。」
赫連貴妃卻是笑著搖頭︰「哪有那麼多虛禮。」
君沛珊也是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道︰「表姐喊我沛珊就是了。」
洛雅笑了一笑,也沒說好不好,倒是走了過去坐了下來。
赫連貴妃還沒有說話,君沛珊就迫不及待地拉住洛雅傾訴她的濤濤敬仰,「表姐,你竟然敢請旨出征,還真的去了邊疆,實在太厲害了。可惜沒有真的交戰,不然你一定可以像姑姑一樣成為一代巾幗英雄。」
赫連貴妃卻是板著臉教訓道︰「什麼叫可惜沒有交戰?戰場之艱險豈是你能想象的?一旦交戰這百姓又要如何受罪?
你生為一國公主,怎可如此不知輕重,這話要是讓你父皇听到,少不了又是一頓責罵。去祈福了兩個月竟是沒見到一點長進!」
君沛珊吐了吐舌頭,笑道︰「母妃,人家只是為表姐的才能沒有機會展露表示遺憾,又沒有其它意思。」
「什麼遺憾?雅兒,你別听她的,真是一個不省心的丫頭。這樣正好,我就怕這仗打起來,你會受傷。如今看來,這上天還是眷顧你的。今後就好好呆在京中,別再做那麼沖動的事了。」赫連貴妃握著洛雅的手,有些傷感道。
「娘娘說得是。」洛雅點了點頭應道。
此時君沛珊卻是扯了扯洛雅,低聲道︰「表姐,你看。」
洛雅循聲望去,只見君皓軒有些面色低沉地進來,也不與殿中的大臣攀談,徑直往自己的座位而去。與往日溫潤有禮,謙和有度的形象相差甚遠。
不過這樣的表現也是正常,要是他還是那般高興地到處攀交,倒是表示這次的事是他所為了。
君皓軒的位次與赫連貴妃的並不遠,而他落座後,卻是向著洛雅看來,眼神中滿是歉意與疲憊。
洛雅微微勾唇,卻是轉頭不再看他,想起出門前含煙傳來的消息。西靖皇口諭,大致是講此次事件乃是有人陷害君皓軒與蘇月蘭,便將君皓軒從祖祠里放了出來,而長樂公主亦是由澹台太子帶回西靖行宮。
除了受傷需要休養的蘇月蘭,這些人晚上都要參加宮宴,並且會在宮宴上解決這件事。
不得不說西靖皇不愧當了這麼多年的皇帝,蘇家逼得那麼緊討要說法,但是他卻能想到在宮宴解決。因為這事既不能讓北延不滿,又不能不給蘇丞相還一個公道,否則會寒了西靖大臣的心。
那到底要怎麼解決,你們商量著辦。當然,這等事不可能拿到朝堂之上討論,在這宮宴,自是再好不過了。
赫連貴妃面色有些陰沉地看了眼君皓軒,又看著洛雅,想要安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倒是君沛珊真誠地道︰「表姐,你也不要太難過,這也不是二哥的錯,我看他待你是不錯的。」
不得不說,君沛珊還是太過天真了。
洛雅卻只是一笑,淡淡道︰「我不在意的。」
赫連貴妃依舊面色不好,但是君沛珊卻是開始興致勃勃地拉著洛雅問些邊疆的風土人情和這次傳得天下皆知的天降神跡事件。
而洛雅還未回答完君沛珊的第一個問題,便听到一陣尖細的聲音道︰「太後娘娘駕到。」
于是殿中眾人便紛紛起立,躬身行禮道︰「參見太後娘娘。」
「平身。」太後略顯蒼老的聲音響起,其中卻是含著一種刻意高高在上的感覺。
「謝太後。」眾人起身,心中卻是奇怪,今日太後怎麼會來得這般早,平日不是比皇上稍早那麼一點,就是和皇上一起來啊。
而洛雅卻是非常清楚這太後為何來得這麼早。要找自己麻煩,自然得趁著西靖皇不在,自己沒有靠山的時候。不過今日她這個算盤,怕是打得不太妙。
這太後保養得確實不錯,本是近六十歲的人,此刻看起來也就四十多一點。她身穿暗紅色太後制式的鳳袍,頭戴太後制式的厚重鳳冠,整個人顯得威嚴沉重。
而她的身後,跟了一眾貴婦小姐們。身邊唯獨站著個神情高傲的玉鳳郡主,虛扶這太後。
她只是叫了大家平身,卻是沒有放話隨意或是請坐,大家便知太後怕是還有話說,便也不敢亂動,靜待這位太後的後文。
果然,太後掃視了殿中一眼,便開口道︰「玉瑾郡主何在?」
大家心下又是了然,原來又是找玉瑾郡主麻煩啊,這倒沒什麼新奇的,不過這次的陣勢倒是比較大啊。
赫連貴妃和君沛珊擔憂地望了洛雅一眼,洛雅卻是對著她們微微一笑,便抬步走到大廳中央,對著太後微微行了一禮道︰「玉瑾參加太後娘娘。」
太後看著洛雅那般淡然的姿態,心中更是不悅,這兩個月不見,倒是更加傲慢無禮了。
「給哀家跪下!」太後厲喝出聲。
還沒待所有人反應過來,便已經有一道人影飛躍至洛雅身邊,冷然看著太後。
洛雅見到水雲公子的動作,竟是不自覺地微微勾起嘴角。但是隨即恢復了冷淡的神色,臉上不見任何恭敬的意味,更別說跪下了,淡淡道︰「玉瑾不知所犯何事,所以不能跪,還請太後明示。」
太後被這突然出現的人嚇了一跳,剛想喊捉拿刺客,卻听玉鳳郡主低聲道︰「皇祖母,這就是那個侮辱我的商人。」
太後咽下到了嘴邊的話,卻是狠狠地瞪著洛雅,「不知所犯何事?好得很,哀家還沒有審查,這個人倒是自己冒出來了,這人是不是你帶進宮的?」
洛雅淡淡點頭,答道︰「回稟太後,他是跟我一起來的。」
只是一起來的,並非靠我進來的。這意思自然不能被太後理解。
太後卻是看著水雲公子冷笑道︰「一個低賤的商人,竟然敢侮辱皇室郡主,見到哀家竟然不知下跪,實在罪不可赦。來人吶,把這人給拖出去斬了。
還有你,哀家現在就告訴你,你所犯何事。你竟私自帶著低賤的商人進宮赴宴,還讓這商人侮辱皇室郡主,也就是侮辱西靖皇室。你可知罪?身為皇室郡主,竟與這般低賤的商人為伍,有失皇家體統和顏面,你可知罪?花嬤嬤,將玉瑾郡主給哀家帶回萬壽宮,先罰跪佛堂一晚,再好好教規矩!」
水雲公子一開始听到太後的話,只是似笑非笑地嘲弄地像看小丑一般看著她。但是當她說到洛雅的時候,眼神便驟然變得冷厲。
而太後一開始竟被這冷厲的眼神給威懾住了,但是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便是更加怒不可遏,高聲道︰「將他的眼楮給哀家挖出來,再亂棍打死!」
洛雅听到,也不禁凝眉,這太後實在太過惡毒,竟然還拜佛祈福,如果真有佛珠,她簡直是湊上去送死的。
而此刻太後身旁的玉鳳郡主,則是像斗勝了的公雞,高高地昂著脖子,得意地看著水雲公子和洛雅。竟敢對她無禮,要了這條命算是便宜你了。至于洛雅,太後好不容易尋到正當機會教你,你就收著吧。
侍衛趕緊來還需要一點時間,而此時太後身邊一個手大腰粗,身體壯實的嬤嬤已經站了出來,對著洛雅道了一句︰「郡主,得罪了。」
說著就要用那厚大有力的手抓洛雅的胳膊,洛雅正想動手,卻見已經有一只手截住了花嬤嬤的手,然後就是用力往後一番,只听一聲脆響,竟是骨頭斷裂了。
水雲公子似是還不解氣,抓著這手用力一甩,花嬤嬤就向著殿中的石柱撞去,頓時頭破血流。
大殿中霎時寂靜無聲,剛剛大家還在為這紫衣男子可惜,就這麼丟了一條命。誰都沒想到他竟會如此大膽,竟在皇宮中公然動手。
而太後離得最近,更是被嚇懵了,直到水雲公子冰冷的目光再次轉到她身上時,他才反應過來,目露驚恐之色,顫抖著大喊︰「有刺客…護駕!快護駕!」
而此刻護衛已經趕到,立馬將水雲公子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