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雅微微一頓,隨即撇開目光,淡淡地沿著小徑徑直而去,並未再多看水雲公子一眼。
可是她才剛剛走過涼亭,走到小徑的另一邊,縴直窈窕的背影就落在了水雲公子眼中,他頓時一急,低聲對著玉靈公主道︰「暫時如此便是。」
說完就足尖一點,快速掠出涼亭,朝著洛雅追去。
玉靈公主依舊笑得燦爛而又美好,可如果細看,便能發現其眸色晦黯不明,她看著水雲公子急急地追上洛雅,最後眼底劃過一道亮光,便施施然地坐下品嘗涼亭中頂級的茶果。
而這邊,水雲公子沒幾下就追至洛雅跟前,洛雅不得不停下步子。水雲公子便仔細端詳了洛雅一番,發現洛雅並無任何不妥,卻是依舊不放心問道︰「可是無事?」
洛雅淡淡點了點頭,疏離地答道︰「洛雅自是無事,不過還是要謝過公子掛心。」
水雲公子心中一緊,他雖不是什麼感情細膩之人,但是因為尤為關心和關注,對于洛雅的一點點情緒變化都是不會錯過的。所以他隱隱覺得,現在洛雅對他又疏離了一分,但卻是想不出到底為什麼,難道是因為太後那個老東西?想到這,漆黑的眼眸中便隱隱生出一簇怒火。
但是現在顯然不是糾結和追究這個的時候,他收起心中的怒火,對著洛雅溫柔笑道︰「沒事就好,怎麼出來了也不叫我,是沒有看見嗎?我就在那邊的涼亭等你。」
說完還用手指了指涼亭的方向,洛雅卻是看都不看,淡淡道︰「我以為水雲公子是佳人有約,怕打擾了兩位。」
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講出這樣的話,無論洛雅用怎樣平靜淡漠正常的語氣說出來,都難免讓人想起「拈酸吃醋」一詞。
水雲公子自是如此,他此刻心中異常開心,如同百花盛開,但是面上卻是急急地解釋道︰「我是在那等你,玉靈公主自己尋了上來。」
說完又有些欲蓋彌彰的感覺,而且畢竟是他讓她靠近的,隨即又補充道︰「既然你不喜歡,今後我都不與她靠近。」
洛雅本來說出那句話,便有些後悔,再加上如今水雲公子這般急切的解釋,倒像是丈夫哄吃了醋的小妻子。
她心中惱怒,面上卻更為鎮定,開口道︰「水雲公子怕是誤會了,我並沒有不喜,也沒有其它意思,你不需要如此。」
但是微微泛紅的面色,卻是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並不像她的語調那般平靜。而且話說出口,她又開始後悔,她何曾解釋過什麼?她何曾在意他人怎樣看自己?這倒真是欲蓋彌彰了。
隨即更是冷下臉色,不待水雲公子說話,又繼續道︰「沒事我便要回府了。」
說完就繞過水雲公子,徑直往前走去。而水雲公子原本欣喜的心情立刻就被隱隱的擔憂所代替了,現在他可以確定洛雅對她有著自己都不甚明白或者明白了卻刻意壓制的好感,經此一遭,可千萬別把這好感給掐滅了啊。
但此刻他自是明白不能多說什麼,否則會適得其反,引得洛雅更加惱怒。
兩人便一路無話地回了將軍府,其中氣氛更是微妙而又詭異。
翌日,宇文晟睿率東蜀使臣進京。
雖然東蜀在不久前曾經攻打過西靖,甚至戰事還未正式展開,便已經折損了西靖戰神。但是昊天軍也已斬殺東蜀大將鄧遠山為百姓所愛戴的洛昊天護國大將軍報仇。
更重要的是天降神跡,要讓兩國摒棄前嫌重修于好,而且所以西靖百姓對于東蜀使臣是不敢有什麼反感或不敬的。
其實大多數人,更是對這宇文晟睿好奇和畏懼,雖說打敗洛將軍的是鄧遠山,但是都流傳,沒有宇文晟睿的運籌帷幄,鄧遠山根本不可能勝過洛昊天。當然,這僅僅是外界的揣測和流傳。
但這種流傳,卻瞬間將宇文晟睿的地位拉高很大一個檔次。再加上兩國修好後,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是東蜀俘獲陵城二十萬大軍,並將東蜀大軍混入西靖大軍中這般大事呢?所以宇文晟睿的名氣更是大增,都說沒有天降神跡,西靖必是東蜀囊中之物。而其中最大的功臣,便是宇文晟睿。
當然,人一旦出名,那什麼事都免不了成為百姓口中的談資。從小時候天賦異稟,被稱作神童。到一場大火,燒傷嚴重,煙塵入肺,從此容顏被毀,一病不起,沉寂下去。再到一篇治國之策被廣為流傳,重新獲得東蜀先皇的重視。然後輔佐如今的東蜀皇秦傲天登位,興兵富國,成為一代名相。
最後自然就到了今日宇文晟睿率東蜀使臣進京這件大事上。這個時代的人消息閉塞,生活簡單單一,如今有個傳奇般的人物就要出現在他們眼前了,他們怎能錯過?
于是奔走相告,放下了大事小事,都等在了街道旁,就為了一睹宇文晟睿的風姿。雖然傳言宇文晟睿因為臉被燒傷,終年以面具示人。而且很有可能,宇文晟睿會是在馬車之中,根本見不到人,但這完全不影響大家的熱情。
所以宇文晟睿進京之日,真乃是人山人海,就如同當日北延太子澹台延帶著北延長樂公主進京一般。
而洛雅亦是對這個交手過一個回合的兵家奇才頗有興致,要知道,若不是她穿越而來,懂得一些化學知識,再加上不懼鬼神,敢弄出這般天降神跡唬弄世人。要正面對戰的話,在那種狀況下,她也是沒有辦法獲勝的,只能兩敗俱傷。
雖說之後的宮宴就會見到這個宇文晟睿,但是這日無事,她便也湊了個熱鬧。
當然,她不可能像百姓一般守候在街上,而是在水雲樓視野最好的一個包間內。
洛雅頗帶深意地看了水雲公子一眼,她原先猜測水雲公子有可能是宇文晟睿,但是如今宇文晟睿進京,他卻端坐這里。究竟是她的猜測有誤,還是今日進京之人,只是個替身?
洛雅將視線投向窗外,心中在不斷分析猜測,宇文晟睿八歲燒傷,之後有近十年的時間沒有任何消息,世人都以為他是養在深宅等死,但真是如此嗎?一開始或許是尋醫問藥,但醫治好了之後,依舊以此為幌子,實際上卻是打造了一個水雲山莊呢?
再加上宇文晟睿因面部燒傷,一直以面具示人,而水雲公子,亦是戴著面具。這難道僅僅是巧合?再加上水雲公子提到宇文晟睿時那奇怪的態度,洛雅可以肯定,這絕不是巧合。
水雲公子有八成以上的可能,就是宇文晟睿,而剩下兩成,則是他與宇文晟睿關系匪淺。
「在想什麼?」正思考間,水雲公子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洛雅轉過頭,淡淡一笑開口道︰「只是在想,據說這宇文晟睿身體極弱,必是坐馬車而來,我們怕是見不到他的。」
水雲公子則是微微一笑道︰「原來在擔心這個,我自有辦法讓你看到。再說,如果真的見不到,這次出來也權當散散心,反正遲早會見到。」
洛雅眸光微閃,淡淡點頭。
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下面的百姓突然沸騰起來,兩人彼此對視一番,便知宇文晟睿到了,又齊齊將目光轉向窗外。
侍衛正用著長槍費力地阻擋著兩旁伸著腦袋不斷向前的百姓,而一會兒之後,便是身著一套淺黃色的皇子服,騎著高大的汗血寶馬,一派風流姿態的君逸澤首先進入眼簾。
而他的身旁,是一個穿著東蜀朝服的中年男子,目視前方,面色嚴肅。隨後而來的便是被侍衛團團護住的一輛金絲楠木打造的馬車。馬車由四匹高壯雪白無一絲雜色的天山雪龍馬匹拉著,這馬匹比之汗血寶馬更勝一籌。
而那輛奢華的馬車,更是讓西靖的百姓開了眼界。雖然他們不認識寸木寸金的金絲楠木,不認識一寸難求的雪雲錦制的車簾,不認識車上瓖嵌的寶石乃是最頂級的紅寶石,但依舊不妨礙他們對這輛金光燦燦、奢華大氣的馬車的價值的判斷。
洛雅倒是挑了挑眉,語氣中透了三分驚奇七分玩味︰「竟不知這宇文晟睿是如此高調之人,今日即使沒有見到他本人,見識了這有錢都未必打造得起的價值萬金馬車,也不虛此行了。」
水雲公子勾起一抹笑容,開口道︰「你想看他,這有何難?」
說著便一道勁風朝著馬車側面的簾子打去,便見簾子被掀開,只見其中一個身影斜靠在馬車之中,一身白衣勝雪,臉上戴著精致的銀色面具,此刻目光正直直地看向洛雅和水雲公子的方向,眼眸淡漠無波。
只是一瞬,車簾便已落下,遮住了車里車外雙雙打量的眼神。而對于他們,這一瞬,便也夠了。
水雲公子挑了挑眉,開口道︰「如何?有沒有讓你失望?」
「這宇文晟睿並不會武功吧?如果是真的話,倒是敏銳。不過的確處變不驚,有成大事者的風範。」洛雅公正地評判。
水雲公子的眼底則流露出一抹復雜的神色。
洛雅卻是繼續淡淡道︰「水雲公子認識這宇文晟睿?」
「年少時曾經有過一些交情。」
「哦?據說這宇文晟睿在丞相府養病近十年,一直臥床不起,最後有飄渺神醫診治,才能下得了床,但是卻是無法完全治愈,如今依舊身體孱弱,不知水雲公子年少時是如何結識的?」洛雅繼續頗有興致道。
水雲公子卻是神態自若,斟了一杯茶微微潤了喉,繼續道︰「這宇文晟睿養病丞相府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其實自從他燒傷成為廢人之後,就被家族所拋棄,但因為有丞相夫人在,也還算生活得過去。
後來丞相夫人病重,自知自己去了之後,這兒子在丞相府必是沒有活路。她便求了丞相,將他送往丞相府郊外的莊子養著。丞相對這個原本寄予厚望的兒子早已是眼不見心不煩,自然就應了下來。
那莊子是丞相夫人的嫁妝,丞相夫人又派了身邊多年伺候的丫鬟嬤嬤在莊子中照顧他,雖然不會挨餓受凍,但是過了一年多,丞相夫人留的錢財都花完之後,卻是沒有那珍貴的藥材吊命了。
他本來以為會就此含恨而去,卻不想遇到了飄渺神醫的師傅醫鬼無崖子,那無崖子見他合眼緣,並且最喜挑戰一些疑難病癥,便出手相救。
可惜的是他的肺腑已損傷太重,即使是無崖子,也難以治愈,只能慢慢調養。後來無崖子有事要走,便叫了他的徒弟飄渺神醫繼續醫治。
而我與飄渺神醫恰好有些交情,去尋他之時便見到了這宇文晟睿,並听飄渺神醫講了其中緣由,當時並沒有太過在意。
卻不想之後不久,他竟寫出那篇治國之策,並讓這篇治國之策輾轉到了西靖先皇的手中,得到西靖先皇的大加贊賞。
而後丞相府的人才匆匆來到莊子上尋到了他,將他接回,之後的事,便不甚清楚了。」
洛雅凝了凝眉,目光落在水雲公子波瀾不驚的眼眸中,一時拿不準這水雲公子究竟是在講自己還是在客觀地講水雲公子,抑或這是否真有其事。
不得不說,水雲公子的確夠深沉,以她現代所學的心理學來講,水雲公子的表現的確不像是在講假話,但是洛雅心中卻依舊隱隱懷疑。
再想到當初水雲公子瘋魔了的樣子,如果這些經歷真是水雲公子自身的,應該還不足以致使心理這般強大的人變成那般模樣,如果這些是真的,那其中必是有隱瞞的地方。
洛雅心中嘆了口氣,事到如今,自己竟是越來越迷惑了,這水雲公子,實在太過神秘。既然如此,只有尋個機會看看那個宇文晟睿,是否真是有驚世之才了。
而此時的洛雅,卻是沒有看到水雲公子眼中的復雜神色。
兩人隨後出了包廂,卻意外看見從側方包廂中出來的澹台延、甄婉玉和甄銳銘三人。卻不見長樂公主澹台靖瑤,想必是鬧了那麼大的事,被澹台延禁足了。
澹台延見洛雅與水雲公子一起出來,琥珀色的眼眸輕輕一閃,卻是很快恢復平靜。
倒是甄婉玉像是完全忘了那晚與洛雅的不愉快,先微笑著道︰「就知道能訂下這視野最好的包間的人,必是水雲公子,卻沒想到玉瑾郡主也在此啊。」
洛雅見甄婉玉都這般毫無芥蒂,更是淡然道︰「水雲公子暫住將軍府,我與他一同出來,也並不奇怪。」
「玉瑾郡主不說我都忘了,這道也是,住在一起,同進同出的確沒有什麼好奇怪的。」甄婉玉拿著帕子掩唇一笑,狀似無意道,但這話語之中的意味,卻是耐人尋味,什麼叫住在一起?
而這話,成功地讓在場的三個男子微微蹙眉。
甄銳銘則是怒其不爭,每次見到洛雅,甄婉玉總是會失去原有的風度,變得尖酸刻薄起來,殊不知男子最是討厭這般女子。
而澹台延,卻是一種莫名的不虞,他自是知道甄婉玉這話是說給他听的,意指洛雅與水雲公子太過親近,孤男寡女,難免有染。
而水雲公子卻是惱怒,雖然他想與洛雅住在一起,也想讓澹台延自動退出,但卻不能容忍甄婉玉這般無端污蔑洛雅。
洛雅卻是毫不在意,也不願與這種女子再做這般無用的口舌之爭,因為,她很快就無暇再這般針對自己了。
或許今後連出門,都沒有機會了,她還在意什麼?
勾起一抹微微嘲諷的笑容,她在水雲公子發怒之前,淡淡開口道︰「這甄小姐真是一直那麼會說話,洛雅口拙,就不奉陪了。」
甄婉玉面色一凝,這明顯是諷刺,但是她卻一時不知如何反擊。
此時洛雅已經淡然地下了樓,而水雲公子則是陰沉地看了甄婉玉一眼,便也跟著下去了。
幾步追上洛雅,水雲公子陰沉著語氣開口道︰「不是說等宇文晟睿到京後就教訓這個女人嗎?我看今晚就不錯。」
洛雅抬眼望了望明媚的天色,笑道︰「今晚夜色必定不錯,是個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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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才知道…上次打雷閃電有個地方出現了電火,在進行電網改造,所以每天下午都會停電…大概還要幾天o(╯□╰)o
話說水雲公子到底是不是宇文晟睿呢,我只能說,假作真時真亦假吶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