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從今天開始,你們都不要怕了。我們三個在一起,沒人能欺負到你們的!」
「那就多謝主子了!」齊甜兒唇邊勉強露出一絲笑意。
「甜兒,我稱呼你的名字,你也直接稱呼我的名字,好不好?這樣我們才平等麼!」蘇婉也對她這樣說道。
「平等?」二人听了她的話,感到很是新鮮。
「嗯。佛曰︰眾生平等麼!」蘇婉嫣然一笑。讓兩人見了,禁不住從心底生出一種耀目的璀璨之感。
「怎麼可能平等呢?」容嫣蹙眉沉思。
「其實你們不知道,人生下來都是平等的,沒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的。如果有的話,也是後天強加給他們的。」蘇婉沉思,在自己的世界,大家從出生開始,就是自由平等的。不論是貧富貴賤,站在同一片藍天下,呼吸著同樣的氧氣,照耀著同一片陽光。
容嫣蹙眉,托著腮,問她︰「你的話真奇怪,我從來都沒有听過!」齊甜兒亦是同樣點頭。
「呵呵,」蘇婉微微一笑,道︰「我是瞎說的!你們不要往心里面去。」
「我說的麼!」容嫣笑著,有些埋怨地看著她,道︰「你可不要亂講了。在宮里面,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若是不小心被人家听了去,可是要掉腦袋的!」
「是呀!蘇姐姐!」齊甜兒也擔憂地望著她,口中不知不覺改變了稱呼。
蘇婉笑了,看來她是對自己已經減少了一些芥蒂了。不過,在她心里面似乎隱藏著什麼秘密,似乎是關于自己的。看來,自己對于她,還要多關心一些的。
冷宮。
望著頭頂慢慢飄過的白雲,變幻莫測,方才還是一匹駿馬在跑。卻在奔跑的過程中,變換了形態,她一時看得痴了。
每日待在這冷宮當中,眼中看到的只是白雲。望著雲影的變化,感受著自己生命的慢慢流逝。
距離進宮的日子,已經有兩個多月了。距離自己在這冷宮里面,也已經有兩個星期了。她原本以為,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靜靜地待著,會感到很是輕松愉快。至少現在再也不必為每日勞作而辛苦了。
自己只是一個無意中做下的錯事,居然開出了意想不到的花朵。這不正是她以前夢寐以求的時光麼?
記得,那日他在永寧宮參加甄選的時候,他曾經問過她,「為何要來到宮里?」
她當時很瀟灑地說著︰「我來到這里,是因為可以衣食無憂,不必每日為溫飽而感到憂心。」
呵呵,現在自己算是求仁得仁了。自己每日只是這麼閑得不能再閑地躺在這里看白雲。感覺自己的心都變得老了。她有那麼一點點了解,原來自己並不是一個甘于寂寞的人,原本她以為,自己是。
心中忽然想起來,若是換了別人會怎麼樣呢?
想到這里,她笑了。誰又會像她這麼傻呢?居然會放著榮華富貴不去享受,卻待在冷宮里面,活受罪。
就像福公公那日說的︰放著好好的娘娘不做,這一天天的,竟惹著皇上生氣。你看看,這滿後宮瞧瞧,誰像你這樣?還居然敢給皇上臉子看?難道你不知道你是在誰的手下吃飯麼?身為下人,居然這麼張狂,難道你還想做皇後去?真是的!
看來自己在別人的眼中只有兩種看法。一種是故作清高,顧影自憐。一種是心機深沉,居心叵測。要麼是挾持皇上,以退為進,要做皇後。要麼就是不稀罕成為嬪妃,不做皇上的女人。可是前一種想法固然讓人不齒,後一種想法也不見得有多麼的能夠讓人理解。
既然這樣的話,她慢慢坐起來。總不能就這樣閑著吧,若是那樣的話,還不如干脆找點事情做呢。
她抬頭朝著身邊忙碌的容嫣,問道︰「容嫣,你會不會撫琴?」
齊甜兒听了,目光投向她,蹙眉沉思不語。
「怎麼?你也會?」容嫣眼前一亮,唇角帶著笑意,問道。
「呵呵,我不會。」蘇婉搖頭,「看來你是會的了。要不然,你教我?」
「好是好!只是,我們這里……」容嫣不語。
她笑了。沒有琴麼?只怕會有的!
果不其然,過了一日,來這里辦事,恰好經過的小太監,給她送來了一架造型古樸的七弦琴來。
容嫣眼中帶著驚喜,接過來,輕撫著琴身,道︰「這是冰裂斷琴呢!」
看到她眼中的驚喜,蘇婉暗自擦了擦汗,看來還是好琴呢!若不然,她的眼中怎麼會有那種璀璨的光芒呢?還好,自己沒有說出什麼令人捧月復的外行話來。
初見到的時候,還以為這古琴粗制濫造,以為他們這些下人拿著一些破爛貨,來搪塞自己呢?不過,現在看來,該是有心人听到了,才讓人去取來吧。
她不想想太多,畢竟自己現在過的日子很好,衣食無憂,只要隨口說出什麼,第二日總會出現在自己眼前。
她知道的。只是,還是將自己當成鴕鳥吧,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去做。
或許是見獵心喜,容嫣含笑將七弦琴,放在桌邊,焚香淨手之後,目光中帶著某種難以名狀的虔誠,右手撥彈琴弦、左手按弦取音。
驀然間,一種悠然超月兌于物外的琴音,慢慢彌漫開來。飄逸的泛音使她進入到了碧波蕩漾、煙霧繚繞的意境。那遠山,那淡雲,波光淋灕的水波,漁人泛舟江上。遠遠地有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背對著她立于船頭。那身影似熟悉又似陌生。
忽而,琴音低迷,江上泛起濃霧,那身影已經消失不見。蘇婉沉靜于那飄然而逝的人,卻又在記憶中,好似尋找到了一絲蹤影。只是,那影子極為模糊,想要努力去追尋卻又消失無蹤,再無可以尋找的端倪。
許久,她感覺有人在輕輕擦拭自己的額角。她張開眼楮,觸目望見齊甜兒關切的眼神。「姑娘,你怎麼了?」
盡管跟她說了很多次,可是她最後還是固執己見,做了一些讓步,不再稱呼蘇婉為「主子」,卻也不像那日稱呼她「蘇姐姐」。而是叫著「姑娘」了。
蘇婉也就由著她去了。
「方才,我見你听琴的時候,似乎想到了什麼。面上有些難過,我才……」說著,她收回了自己的手帕,小心地道。
「我沒什麼。」蘇婉不忍心她為自己擔心,搖頭笑答。
「該不是我的琴音,惹的禍吧?」容嫣站起身來。
「不是。你的琴音很美妙。讓我想起了一些什麼,只是,還是沒有頭緒。」蘇婉笑著,「容嫣,你的琴彈得這麼好。該是受到過專業培訓,名家指導吧?」
「我的琴,是我爺爺教我的。我也只是學得了爺爺琴藝的一些皮毛而已。」容嫣淡然笑道。
「不如姑娘,也彈一曲,讓我們兩個听听。」齊甜兒忽然開口。
「不行,不行。我不會的!」蘇婉慌忙擺手,自己可沒有這麼好的本事。
「拜托了。你們兩個不要用那種目光看著我,我真的不會。若是要我彈的話,恐怕就真的是獻丑了。不是像你們那樣獻藝了。」
「不會的!」容嫣亦笑道,笑著將她拉到七弦琴前面。道︰「不管你會不會,倒是要我看看,我還知道你在什麼程度?」
蘇婉苦著臉,道︰「這可是你們逼我的!你們不要埋怨!」
「好啦!你就快彈吧!也讓我听听!」容嫣催促。
「那好吧!」蘇婉蹙眉,抬起千鈞重的胳膊。雖然是在兩個熟悉人的面前,可也是尷尬的不得了。
經過簡單的確認音階,蹙眉沉思,到底應該彈什麼呢?
驀然,方才那個男子的身影再次出現在自己腦海中。那背影熟悉而又陌生,濃霧掩蓋了他的面容,似乎口中唱著什麼。
閉上眼楮,那聲音遠遠傳來︰
「別管以後將如何結束至少我們曾經相聚過不必費心地彼此約束更不需要言語的承諾只要我們曾經擁有過對你我來講已經足夠人的一生有許多回憶只願你的追憶有個我別管以後將如何結束至少我們曾經相聚過……」
一曲終了,她睜開眼楮,望著面前的眾人,呆呆地道︰「你們怎麼了?」
「看來,你是真的不會呀?」齊甜兒沉默半晌,面上帶著失望的表情,幽幽地嘆道。
難道是自己弄錯了?那一日,她不是彈得好好的麼?為何今日會如此表芯呢?可是看她撫琴的手勢,卻又實在不是一個熟知音律的人。
容嫣點頭,便是深有同感,卻又笑道︰「呵呵,我看倒是還不錯。不過,這首曲子我倒是听上去很是陌生。憑我的印象,我倒是沒有听過呢。還有,為何你的這首曲子,听上去有著淡淡的哀傷呢?難不成,你還有什麼心事不成?」
微微一笑,總算沒有出丑。「我哪里有什麼心事呢?方才听你撫琴,我倒是想起來一些事情。只是有些模糊,因此,有感而發罷了。」
「看來,你若是真的要學,可要用心了。」容嫣認真地看著她。
「姑娘,你的這首曲子叫什麼?」齊甜兒若有所思地問道。
蘇婉听她問起,她的臉上帶著一絲愁緒,莫非她也有傷心事麼?
「它叫《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