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儀,多虧了寧馨兒真人,你的病才好的這麼快?若不是寧馨兒真人,還不知道你會怎麼樣呢?」齊甜兒笑著,為寧馨兒真人倒一杯茶,遞到她的手中。
寧馨兒擺了擺手,「我是方外之人,不習慣用塵世的東西。」
蘇婉知道她的古怪,也不為難。笑著道︰「寧馨兒真人,不是外人。若是她不喜歡,你就不必勉強了。」
齊甜兒含笑點頭。
「寧馨兒,我的病是不是好了?」蘇婉感覺自己的身子,從來沒有的清爽,這一切都是拜對方所賜。心中感動她的善良。
「你的舊疾里面有宿毒,經過這些日子的調養。應該差不多了。」寧馨兒點頭。
「寧馨兒,不知道你在給我看病的時候,發現了沒有?」蘇婉蹙眉,問道。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寧馨兒的面色一變,難道她要說那個了麼?
「不會吧?」蘇婉笑答,拍了拍她的素手,笑道︰「你的醫術這麼高明,我不相信,你會看不出我的病癥。」
「這個麼,我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寧馨兒淡然,「不過,我還是想听你說說。」
「嗯,其實,寧馨兒我想求你一件事情。」蘇婉微微一笑,「關于我的記憶。其實在來此之前,我有兩件事情是皇上交代給我的。一件就是關于恢復我的記憶。」
恢復記憶?寧馨兒一愣。
齊甜兒更是愕然。
「不行!」寧馨兒斷然拒絕。
齊甜兒雖然沒有說話,面色卻變得很難看。
寧馨兒顯然注意到了她的臉色。
「為什麼?」蘇婉蹙眉。「我很想知道我的事情。寧馨兒,你跟我這麼要好,你的醫術又是這麼高明,我希望你能幫我。」
「對不起,這件事情我實在無能為力。」寧馨兒想都沒想,斷然拒絕。
蘇婉正要開口,卻听到門口傳來太後駕到的聲音。
寧馨兒起身,按照道家之禮,躬身施禮。
太後進來看到蘇婉已經起身,含笑︰「方才我听說馮嬤嬤說了,你已經醒來了。怎麼不在床上躺著?難道不怕著涼麼?」滿面的關切,讓蘇婉差點以為這是自己的親娘。
「太後,蘇婉這些日子讓太後惦記了。」她施禮的時候,卻被太後阻住。
「快到床上躺著!」太後道,對著身邊的齊甜兒輕斥︰「你這下人,是怎麼侍候主子的,難道不知道蘇昭儀的身子還很虛弱,若是著了涼,怎麼是好呢?」
齊甜兒慌忙將蘇婉扶回到床上。
蘇婉局促不安,看到太後這麼熱情,心中總有些不能落地,忐忑不安。
「蘇婉感謝太後,我不過是小病,居然勞動太後大駕。蘇婉實在是心中惶恐。」
太後淡淡一笑,「蘇昭儀,你這樣說,真是見外了。你乃是皇上身邊的人,全心全意侍候皇上。現在被哀家帶出皇宮,估計著皇上心里面也惦記著呢!」
還沒等蘇婉回話,轉身對著寧馨兒笑道︰「這一次,蘇昭儀多虧寧馨兒真人,才能救回自己的命。哀家在這里多謝寧馨兒真人了。」
寧馨兒欠身,滿面淡然,連連稱呼不敢擔當。
太後含笑,「寧馨兒真人,你不知道這一次蘇昭儀生病,哀家真是食不知味呀。」
「蘇昭儀得蒙天恩,受到太後如此眷顧。真是福緣不淺。」寧馨兒依舊是不動聲色。
「是呀,蘇昭儀儀態大方,深得聖寵。只是,現在生了病,倒讓哀家心中不忍。還好多虧了寧馨兒真人的妙手,才能讓蘇昭儀起死回生。」
說著,她含笑,轉身將身邊宮人端著的托盤里面,取出一件白玉無瑕的玉鐲。
「這本是哀家的心愛之物。不過,我看寧馨兒真人是世外之人,原本也用不上這些俗世之物。只是哀家心中實在感激,無以言表,只能將這白玉鐲送給真人,聊表我的謝意了。」
不由分說,將那玉鐲讓宮人放在寧馨兒面前。
寧馨兒蹙眉,她不知道這太後的葫蘆里面賣的什麼藥。即便是蘇婉,也猜不透太後的心思。
果然,太後微笑,望著蘇婉。切入正題。
「蘇昭儀,原本哀家也想著要帶著你在這通天觀,為我大晉祈福。只是,京城來了消息,要哀家馬上回去。說是香妃和淑妃兩人都已經有喜。這可是關乎皇室的大事,哀家原本打算要再次長住的心思,也沒有了。我想也是因為我們兩個在此為大晉祈福的福祉吧?」
蘇婉听明白了,這是太後要回宮了。
「是麼?太後既然如此說了,我們就回去吧!」不知道為什麼,听到了這個消息,心中居然泛起了酸楚的感覺,看來自己並不是惟一,自己離開,還會有成千上萬的嬪妃,為皇家開枝散葉,為皇上分憂解難,為皇上侍寢。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兒,而已。
太後笑道︰「蘇昭儀,這話錯了。是哀家一人回去。」她含笑望著寧馨兒,「寧馨兒真人,蘇昭儀的病,是不是還沒好?是不是還不能跟哀家一同回去?」
寧馨兒蹙眉,她知道太後的話中的意思,是讓自己說出挽留的意思。她知道面前的太後的弦外之音。
原本,她以為只要讓蘇婉離開,她身上的余毒未清,那麼就有可能反撲,會在即將趕回京城的路上暴斃,那麼就沒有任何人能夠知道是自己的手腳。
眼下,太後居然讓她留在此地,那麼是擺明了不讓蘇婉回宮,起碼是暫時不能讓她回去。
可是,她知道太後的意思根本無法反駁,通天觀是道家的,更是皇家的。
「太後的意思,寧馨兒知道。的確像太後所說,蘇昭儀的病還沒有痊愈。」寧馨兒淡然地轉身,面對她。
「蘇昭儀,你的病並沒有全好。身子還虛弱得緊,根本無法受得住路上的顛簸。」
蘇婉看著她的眼楮,她知道這話的重要性。她根本就是知道,自己的病情。
的確像寧馨兒所說,自己的病並沒有全好。不過,此時太後回宮,該是突然決定了。那麼自己就算是要強的話,也根本是不可能抗旨的事情。
她點頭,含笑︰「太後的意思,蘇婉知道。蘇婉也知道自己的身子還沒有痊愈,多謝太後的關心。」
太後含笑,「這才是哀家的好孩子,哀家就是知道蘇昭儀是一個明事理的女子。不同于普通沒有見識的人,這樣才能是成大事的女子。記住哀家的話,是你的,終究是你的,誰都搶不去。若真的搶了去,就不是你的了。」
她起身,道︰「哀家,不日就啟程回宮了。等皇上得閑,哀家會讓皇上著人來接你的。」
得閑?蘇婉心中冷笑。就是太後這麼淡然,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就是相當于判了自己的無期。估計此生,自己的命運就是待在這里了。
她在齊甜兒的扶持下,恭送太後。
寧馨兒也起身,面上看不出喜怒,隨著太後離開。
就在她們離開之時,蘇婉只覺得心中一陣氣悶,心突突地跳個不停,頭暈得不行。
驀然,喉頭一甜,一種甜絲絲的感覺,從胸中涌出,一縷血色從口中溢出。
「昭儀,你……」齊甜兒帶著哭聲,驚呼。「昭儀,你不要有事!我去找太後!」
「不,不要!」蘇婉拉著她的手,面上含笑︰「甜兒,你不要去!不要!」身子軟綿綿的,「我躺躺就好了!」
「可是——」齊甜兒郁結于心,方才看到太後的神情,那是真的不要昭儀回宮了。
門外,宮人早就將方才看到的情形,報知了太後。
太後淡淡一笑,「看來蘇昭儀的身子,實在是不好。可不能讓她回去了,還是在這里調養吧。什麼時候好了,什麼時候再回去吧!」
轉身,笑著對寧馨兒道︰「寧馨兒真人,雖然蘇昭儀在這里,可是我看到的是她活著的消息,卻不希望听到任何關于她一病不治的消息。這個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做到。」
寧馨兒心中知道太後的心思,莫名沒來由地煩躁,難道是真的讓她留在通天觀了麼?難道不要她回宮了麼?
「太後的心意,寧馨兒知道。只是通天觀是道家靜修的地方,恐怕昭儀長久居住此地,會對昭儀的病情發展很不利。」
「呵呵!難道寧馨兒真人是這個想法麼?既然如此,哀家也不怕告訴你,這個蘇昭儀,哀家是不會讓她這麼早回去的。或許,一年之後,等宮中沒有人記起她的時候,哀家會派人將她接回去的。」
太後說到此處,望著寧馨兒輕描淡寫地說道︰「寧馨兒,你不會讓我失望的,是麼?」
寧馨兒心中一沉,看來太後是真的不願意她回去的。
「寧馨兒明白。」
山風獵獵,蘇婉望著山腳下慢慢遠行,蜿蜒的車隊。
「她們走了?是不是?」她淡淡地說道。
「昭儀,這里涼了。您的身子還沒好。我們回去吧!」齊甜兒站在她的身旁,悄聲說道。
「甜兒,你說我的病能好麼?」
甜兒笑道︰「昭儀,說哪里話?你的病不是一天天地好轉了麼?我看寧馨兒真人的藥,也很管用呢。」齊甜兒不想她心中壓抑,只得勸解道。
這些天,她的病時好時壞,有時候,精神好一點了,就會跟著甜兒出來走走。
隨著她病情的不斷變化,臉色也蒼白消瘦起來,身子似乎要比之前變得孱弱了許多,遠遠望去,似乎一陣風都可以把她吹跑。
太後見她的精神還不如從前,抄寫經卷的事情,也就作罷了。更看到她的病情卻也不見絲毫好轉,更加不提要她回去的話了。
還好有甜兒每日陪著自己,游游逛逛,倒也勉強增加一些體力。不至于像病西施一般。
沒過幾日,太後突然宣布要離開通天觀,回去京城。只是,留下蘇昭儀一人在通天觀靜修,繼續為大晉祈福。
明白的人,都明白這是蘇昭儀不得勢了,對于她的侍候,有時候怠慢了許多。還是馮嬤嬤私下教訓這些小丫頭們,不要落井下石,莫要以為現在蘇昭儀失了勢,就敢這麼怠慢了。
蘇婉也知道馮嬤嬤也是好心,很多時候,都是背著太後做的,也擔心她受到責罰,時不時地搖頭勸阻,隨她們去吧。
等到太後離開的時候,這里只剩下甜兒一人,馮嬤嬤原本要留下,卻被蘇婉阻止,既然自己已經是被冷落的宮妃,怎麼可能讓一個年老的嬤嬤陪著自己,在這里受苦呢。
馮嬤嬤無奈,只好點頭離開。
眼看著車隊離開通天觀,蘇婉的心頭驀然生出一種被人遺棄的感覺,似乎天地間,唯有自己是沒人要的。
齊甜兒見她的精神似乎也是時好時壞,不免有些擔心。曾經私下問過寧馨兒,寧馨兒卻也淡淡地一語帶過,似乎不願意多講。
無奈之下,之後抱著得過且過的心思,每日陪著她,四處走走。
蘇婉發覺,山風驀然轉涼,有些寒意。
卻在此時,齊甜兒發覺她有些發抖,要她離去。
蘇婉卻笑著搖頭,好容易監視我的人都不在了,我怎麼也要悠閑自在一下,自己仍舊留在山頂,齊甜兒無奈,只得囑咐再三,才離開這里,回去給她取披風。
蘇婉點頭答應,兀自坐到山頂的草地上面,等待她回來。
遙想著若是太後回去之後,皇上見到自己沒有跟著太後回去,會怎麼想呢?
想了想,笑了。他一定會派人來接自己的。
正胡思亂想著,听到身後有腳步聲。
「甜兒,你的動作真快……」笑著回頭,卻看到身後站著一個身著道裝的絕世男子——木葉真人。
她微微一笑,並沒有站起來,「想不到原來是真人到此,真是榮幸之至。」
他就那麼痴痴地望著她,多日不見,她居然消瘦如此,一雙大眼楮變得更加明亮,身上的袍子變得寬大無比。隨著山風盡吹,幾欲飄飛。
被他看的有些心跳莫名,似乎腦海中有個人影,要掙扎著跑出來。
她勉強笑道︰「怎麼?我真的很像她麼?」
他乍然听到她說話,猝然一驚,慌忙低頭,沉默了半晌,才費力地說道︰「蘇昭儀,方才我失禮了。」
蘇婉搖頭,自己不是洪水猛獸,不至于讓對方這麼忌憚吧?
微微笑道︰「我並沒有責怪真人的道理。因為你曾經說過,我跟你的一個朋友很像,對麼?」
他忽然抬頭,用奇怪的目光望著她,蹙眉不發一言。
「還記得我麼?」她笑了笑,將自己的雲髻擋住,「你登位大典的時候,我曾經扮成了一個小道士,來到這里。」
「嗯!我記得的!」他慢慢點頭。
「我記得當日,你要我為你治病,可是這麼說的?」他的唇邊帶著微微的笑意,似乎剎那間,讓人心中的蓮花都為之盛放。
「想不到我們又見面了。對不對?」蘇婉笑道,仰面望著他。
望著她嬌媚的容顏,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壓制住自己心中的沖動。
對他來說,她不是陌路,更不是普通的女子,兩人是有過合體之緣的人,她是自己至親的人。
只是,世事多變,兩個原本應該走到一起的人兒,卻只能被一條世俗無形的界限擋住,不得逾越半步。
她是皇宮的寵妃,而自己是通天觀的掌教。這樣尊貴的身份,注定了兩人不可能走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