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雙眸光黯然,知道她的病已經沒有了大礙,自己也放心了。
蘇婉見他不語,知道他身為通天觀掌教的威儀,也不以為意,輕笑道︰「多謝你了!」
他蹙起好看的眉,一陣迷惑。「謝我什麼?」
「我的這個怪病,來勢凶猛,不光讓宮里面的人為我擔心,恐怕就連掌教真人也費心了,連寧馨兒也讓掌教真人你——請來了,對不對?」她微微一笑,似乎什麼事情都瞞不過她的眼楮。
他怔了怔,淡然搖頭,「不是我的功勞。」
「怎麼不會是你呢?若不是你的口諭,寧馨兒怎麼會知道我生病了?又怎麼會帶著草藥來給我治病呢?」還有一些蘇婉沒有說,寧馨兒所住的地方,偏僻異常,尋常人不可能找到的,自己初次去的時候,也只是誤打誤撞罷了。
更何況,若沒有掌教真人的口諭,縱然寧馨兒身為通天觀的長老,也不可能主動來為自己治病的。
見到他否認,她沒有繼續追問。卻想起了很久以前的疑問。
當時,他登位大典的時候,曾經說過,自己很像他的一個友人,難道他的朋友是女子麼?
不覺月兌口而出,道︰「我真的跟你心中的那個她很像麼?」
洛珈目光恍惚,她和「她」豈止是相像,根本就是一個人麼!只是,他知道縱然自己知道是怎麼回事,卻是絕對不能說出實情的,這樣只怕會傷害她更深。
若是這是一杯毒藥,那麼就讓自己獨自飲下,獨自承受那中撕心裂肺的劇痛;若是這是熊熊的火焰,只讓自己獨自一人走過去,哪怕被烈火焚燒,只要她安然無恙。
既然他和她已經注定不可能在一起,就讓她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未曾發生過,不是更好麼?
他垂下眼楮,不去看他,語氣很是冷淡。漠然道︰「上一次,我實在不知道昭儀的身份,因此唐突了娘娘,請您恕罪。」
說這話的時候,他慢慢轉身,既然她不會離開,自己身為掌教,在她身邊停留的時間多一分,她的身邊也就越危險一分。
自己只有遠離她,那麼對于他來說,是最好的保護她的辦法了。
蘇婉蹙眉,這樣的態度明顯是他不想再提,既然如此,自己也沒有必要再追問下去。
一時間,氣氛很是尷尬。
驀然,她的鼻子有些發癢,頭有些發沉,很不雅觀地當著他的面,打了一個很大的噴嚏。
他的眉頭一皺,似乎忘記了方才的冷漠,滿臉盡是緊張的神情,眉心蹙緊,幾步來到了她的跟前,握著她的手,另一只手撫上了她的眉心,眼中盡是的神情。「你的手這麼冷,是著涼了!」
他的手是那麼溫暖,仿佛很久以前,自己就是那麼被他握著。
蘇婉眨了眨眼楮,不可置信地望著他,想不到平日里那麼冷漠,那麼高高在上的人,面對著自己的時候,眼中的神情居然那麼緊張,自己到不像是與他初識,倒像是很久以前就熟悉萬分的感覺。
她驀然意識到自己的身份,更注意到他眼中的熾熱。那是一種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熾烈的目光,仿佛自己就是他心中最在意的人。
這種感覺,即便是在皇上那里,自己也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會是皇上心中唯一在乎的人。可是,在他的眼中,他那緊張的神情,卻讓她感受到他內心強自壓抑的熱情。
在她心中,她甚至毫無理由地很嫉妒他心中的那個「她」。那個藏在他心中的女子,究竟是怎樣的傾城絕代,讓一個如此絕世風姿的俊逸飄逸男子,如此神魂顛倒,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想到這里,她有些惱怒地猛然抽回了自己的手,向後挪動了幾下。
他太放肆了!他怎麼可以?難道他已經忘記了他的身份和她的身份了麼?
光想著要逃離他的掌握,卻忘記了自己原本就在山巔,距離懸崖只有數步之遙。
腳下一滑,身子傾斜著向懸崖下墜落。
那一瞬間,她望見了——她望見了他眼中的緊張,眼看著他跟隨著他飛身縱下。
他不會是為了她要殉情吧?不知道怎麼,她的腦海中居然會想起這麼荒唐的念頭。
還沒來得及多想,只覺得身子一頓,他已經及時攬住了自己的腰,她扭頭望去,懸崖下絕壁溝壑縱橫,掉下去恐怕早就魂飛魄散了,死無全尸了。
他將她攬在了懷中,凌空飛回。似乎意識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態,面上帶著深深地自責,將她放置在了安全的地方,退避三舍。
「方才洛珈多有得罪,請蘇昭儀莫要見怪。」後退幾步,「洛珈告退。」
蘇婉方才還在為他的輕薄有些著惱,猛然間听到他說話,看到他眼中不知道為何,居然閃過一絲痛楚,那樣的目光居然是如此地令人心碎,只是她不可以理會,也不能理會。
只是低聲地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他的身子一僵,面色慘白,面上的神情顯得那麼失魂落魄。蘇婉,莫非我們從此真的永不相見。
依稀想起那日兩人拜堂之時,她眼中盡是決絕,「洛珈!錯過今日,你我永不相見!」
恐怕將來,兩人真的要永無相見之日了。他黯然嘆息,慢慢閉上眼楮,放手吧!該是自己放手的時候了!
只是,為何要說出放手的時候,他的心會如此疼痛。
他原本以為隔了這麼久,自己會忘記。甚至在見到她的前一瞬間,自己還自欺欺人地認為自己已經忘記,只是看到她生病咯血,自己的心卻為何心如刀絞,心痛若斯。
眼見著她面色慘白,毫無氣息,自己居然會為她去找寧馨兒,更是要為了她,甚至不惜辭去掌教之位。
只是,他知道。他們是不會回到原點的。錯過了今日,他和她真的是相見無期了。
無意中,他的手,觸到了袖中一個方方正正形狀的硬物。他知道,那是她的。是她當年離開的時候,有意留下來的。只是物是人非,兩人再也回不去原來的樣子了。
他死死地握緊她的東西,從今之後,他的心中對于她的回憶,也只剩下這個了。
蘇婉看到他的臉色蒼白,心中有些後悔。方才他的舉動或許是發自于自然,或許恍惚間,將自己當成了他心中的那個「她」了。
若非如此,怎麼會讓他如此神不守舍?她咬了咬嘴唇,正要開口。卻忽然意識到現如今,自己的身份不同了,怎麼可以讓他如此無禮呢?
見到他離開,並不挽留。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望著他遠去的身影,似乎失去了方才的飄逸。
站了很久,看到甜兒並沒有到來,這個丫頭不知道干什麼去了,居然這麼久?
心中有些恨恨的,不知道是出于對于那個洛珈的憤恨,還是什麼。不知道為何,他的名字居然在自己的腦海當中縈繞不去。
洛珈,是他的名字麼?難道他俗家的名字是洛珈麼?
一邊走,一邊自顧地想著。
等到她往回走至半山的時候,才看到甜兒氣喘吁吁地拿著自己的披風來了。
她面無表情地將自己的披風披在肩上,一言不發走下山去。
齊甜兒見她面色不善,心中有些遲疑,莫非是她嫌自己動作太慢,沒有及時送到麼?
卻也知道她原本不是那麼小肚雞腸的人,一時之間,百思不得其解。
「甜兒,我要出去了。」蘇婉回頭,跟身邊的侍女說道。
「昭儀,要我跟著麼?」
蘇婉搖了搖頭。
齊甜兒看著她離開,徑自一人朝著門前的小徑走去。她知道,蘇婉又要一個人出去走走了。
自從太後離開通天觀,蘇婉總會一個人到山頂去吹風,爬山。說是要鍛煉一下自己的身體,盡管她多次提出要讓自己跟著去,蘇婉總是搖頭拒絕了。
或許是因為這些日子的鍛煉,蘇婉的身體有了很大的起色,原本蒼白的臉,也變得紅潤起來。氣息也變得均勻多了。晚上的睡眠也不似從前那樣噩夢連連了。
齊甜兒為她高興的同時,心中也暗暗憂慮。偶爾看到通天觀掌教的眼神,心中仍然難免忐忑于他的態度。
她是知道他們兩人的關系的,兩人原本是拜過堂的夫妻,只是因為莫名的原因,就天各一方了。
洛珈他是知道的,現在已經成為了通天觀的掌教,不可能回頭了。
只是,難道蘇婉就能夠回頭麼?
想到了皇上對她的寵愛,心中難免憂慮,或者有一天皇上若是發覺了兩人的關系,又會怎麼樣呢?該不是犯下欺君的大罪吧?
正這樣想著,卻听到門口傳來有力而又奇異的腳步聲,因為這些日子以來,到靈瀟閣的人的腳步聲,她已經能夠听的**不離十了。
只是,這帶著急促而又激動的腳步聲,會是誰呢?
她放下手中的活計,走出門來。卻見到一個身著淡黃色甲冑的俊逸男子,已經來到了門前。
他身後站著一個冷峻卻又帶著絲絲危險氣息的男子。
「你們是什麼人?」她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