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圖案卷集 第321章 注視

作者 ︰

次日天蒙蒙亮的時候,開封府門前已經車馬整肅,銅鑼開道的隊伍在最前面,不過怕影響開封百姓休息,所以銅鑼先都收起來了。

公正廉明的牌匾後面是歐陽少征和小規模的騎兵隊伍,後邊是展昭白玉堂他們一群騎馬的武人,當中是包大人龐太師,以及其他一眾人的車馬隊伍。再後邊是開封府的五百衙役,以及包大人那三口嚇人的鍘刀。再再後邊是行李車和隨行的小廝,多是白府和陷空島的人。最後是鄒良率領的趙家軍一千步兵。另外,影衛們帶了最近新訓練的一百影子人馬隨行,影藏在四周。

這一百個影子人馬是在開封府的時候,趙普閑著沒事時培訓的。

做影衛首要條件是輕功要好,人要機靈。從趙家軍找機靈的人倒是很容易,不過輕功好麼,就需要培訓一下。

趙普跟殷候商量了一下,反正殷候很閑,到他的軍營去轉了一圈,挑了一百個練輕功天分比較好的人出來,隨便教了幾招,這群士兵就「飛」起來了。

趙普又跟天尊打听「影遁」之術,就是教影衛們怎麼藏起來不會被人發現,天尊就隨口教了幾句控制氣息的口訣,于是……影子隊伍們經過兩個月的訓練之後,月兌胎換骨了。

趙普將這一百人分配給了各個影衛,給他們當助手,十分的方便。

出巡的人馬走得並不算著急,畢竟開封以外的百姓甚少有機會見到包青天,于是趁機都出來參觀了一下。

包大人每個州城府縣的衙門都去視察一下,當地民情也瞧幾眼,就這麼著,眾人在路上走了接近一個月的時間。

這一日,眾人走在通往成縣的官道上。成縣後一站就是應天府了,由于許縣和紅櫻寨都在應天府以南,而且此時天色尚早,眾人考慮著,要不然別在成縣停留了,直接去應天府吧,可能天黑前能趕到。

馬車里。

包大人抱著胳膊,嘆氣。

他對面,這兩天有些水土不服所以上吐下瀉的太師,正吃公孫先特地給他做的燒酒楊梅。

別說,這楊梅在燒酒里泡一泡,治月復瀉那實在是靈驗!

太師正吃得挺美,听包大人嘆氣,抬頭,「我說黑子,你這一路走一路嘆氣的,干嘛啊?秦淮一帶不是挺好麼!風調雨順又富足,你看這里的老百姓一個兩個白白胖胖的。」

「就是太好才奇怪,」包大人抱著胳膊,「秦淮一帶富足我知道,只是富足不代表沒冤案啊!你說我以前在開封府出行都會踫到攔轎告冤案的,我這大張旗鼓地出巡怎麼沒人攔?」

太師無語,包大人原來在糾結沒喊冤的人。

「你說,會不會地方上知道我要來,所以派人把那些有冤情的百姓都劫走了?!」包大人臉一板。

太師無力,「你也知道王爺帶了多少影衛來,這四面八方都是影衛,有人敢劫那些攔轎子的?不想活了吧!」

包大人模了模胡須,「難道真的沒冤案?」

太師失笑,「誰不知道你包拯厲害,那些地方官早就把案子都查清楚了,還等你來?你沒見沿途那些官員都拿你當瘟神那麼供著麼。」

包大人白了他一眼,撩開轎簾往外看。

馬車一旁,正是展昭和白玉堂,兩人騎著馬晃晃悠悠,正邊走邊閑聊著什麼。

包大人就問,「展護衛,我們還有多遠到成縣?」

「大人,再走半個時辰左右就到了。」展昭回答。

前邊,歐陽少征跑過來問,「包相,我們在成縣停麼?停的話我帶人先去探一探,不停我們直接過了。」

包大人想了想,點點頭,「還是停一停吧,之前的每個地方我們都停了,也不差這一個,大不了晚點到應天府。」

歐陽點頭,帶著十幾個精兵,又帶上一批影衛,一起離開隊伍,趕去成縣。

歐陽剛走,包大人他們馬車後邊那輛黑色的大馬車里,就見車簾子一挑,趙普帶著蕭良和小四子兩個小孩兒走出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隨後打了個哈欠,一大兩小動作一致,似乎是睡到現在剛剛醒。

眾人看了看接近晌午的時光,都有些納悶。

騎著小毛驢就在馬車前邊的公孫策無奈瞧了瞧兩人,跟好奇來打听的展昭他們說,「昨晚上他們三個玩猜枚玩了一整晚,天亮才睡的。」

眾人嘴角抽了抽——趙普也夠無聊的啊,竟然跟小四子和小良子倆小孩兒都能玩一晚上。

「猜枚?」白玉堂好奇,猜枚不是要邊喝酒邊玩的麼?

「那廝竟然教小四子行酒令,什麼明七暗七虎棒雞蟲令,不過就用甜酒釀代替的酒。」公孫無奈,「他說早點教省的以後吃虧。」

眾人哭笑不得,趙普這元帥也正經挺沒溜的。

趙普正伸懶腰呢,感覺有人狠狠拽了他衣擺一下,他一個趔趄好險沒摔下馬車去,轉臉一看,心說那個不要命的拽老子,就見一張黑  的大馬臉出現在眼前。

趙普嘴角抽了抽,黑梟正瞪他呢,那意思像是說——趙普!人家都在騎馬!你竟然坐車!你爺爺我多久沒跑了?肚子上都長膘了!

趙普伸手拍了拍黑梟以示安慰,「行了行了,跑一陣。」

黑梟立刻打了個響鼻甩鬃毛,那意思——快!

趙普翻身上馬,還沒來得及甩韁繩黑梟就已經沖出去了。

黑梟沖出去的同時,眾人就听到小四子身後的馬車里一聲虎嘯,小五一個虎躍撲了出來,也跑出去了。

展昭在後頭叫,「小五,你別嚇著人啊!」

小五叫了一聲似乎是在應和,同時已經跟著黑梟跑到了隊伍的最前面。

這一段官道很直又長,也沒行人,一馬一虎就朝前狂奔,就在他們跑到都快看不見黑影的時候,突然,眾人听到黑梟長嘶了一聲,小五也叫了一聲,還听到「嘩啦」一聲響,似乎什麼東西掉水坑里了。

眾人一驚。

包大人探頭往外看,「不是撞到什麼了吧?!」

展昭和白玉堂一躍離開馬,施展輕功追了出去……影衛們也趕緊跟去。

等兩人到了切近,就見趙普正拍黑梟的脖子。

黑梟原地踱步,腳下長長兩道拖痕,看來是突然在這兒急剎車了。

而展昭卻沒看見小五,驚訝地問趙普,「小五呢?」

趙普伸手指了指一旁的田地里。

展昭和白玉堂轉眼望去,就見官道兩邊都是水稻田,小五不知道為什麼滾在了水稻田里,好麼,全身都濕了,跟只大泥貓似的。

小五從泥水里爬起來,甩了甩鬃毛,展昭和白玉堂就見它嘴里叼著什麼,看著像是個籃子,倒是沒沾到泥水。

小五跳上了岸邊,將嘴里的東西放到了展昭和白玉堂眼前的地上,退到一旁去接著甩毛。

展昭和白玉堂就看到的確是個籃子,里頭還墊著什麼,塞得滿滿當當的,正想蹲下看看,就听到「哇!」一聲。

兩人一驚,黑梟也往後退了兩步,籃子里,傳來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

趙普道,「剛才跑到這兒,路當中竟然放著個籃子里頭還有個嬰兒,黑梟差點踩上去,我看到了拽韁繩已經來不及了,幸好小五撲上來將籃子叼走了,不過它跑得太急停不下來了,而且停下來會撞到黑梟,所以直接摔進田里了。

展昭點了點頭,模了模小五的腦袋夸它乖巧。

白玉堂蹲下,打開籃子里有些凌亂的毯子,就看到毯子下邊,一個看著差不多一歲的小嬰兒,正在啼哭。

「好小!」展昭也湊過來看,「怎麼丟在路邊了?」

「是路當中。」趙普邊說,邊騎在馬上四外看,「誰這麼缺德把個孩子擺在路中間,這要是馬車過沒看見就碾死了!」

展昭也上樹四外尋找,但從小五平靜地坐在地上舌忝毛這一點來看——四周圍並沒有其他的人,棄嬰麼?

白玉堂見那孩子哭個沒完,就伸手將他抱起來,舉到眼前看。

那孩子看著白玉堂,倒是也不哭了。

展昭湊過來端詳了一下,「很可愛啊!」

白玉堂也點了點頭,這女圭女圭白白胖胖的,大大的眼楮圓滾滾的臉,再看他的衣服,應該是被人好好照顧著的,不像是棄嬰啊。

「男的女的?」趙普也下了馬,過來問。

三個大男人盯著個小孩兒正研究,突然,那女圭女圭在白玉堂手里動了動,隨後又「哇」一聲。

白玉堂下意識地將孩子塞給了展昭。

展昭捧住,那孩子還是哭,展昭順手給了趙普。

趙普一驚,展昭和白玉堂都瞧他——你不是孩子王麼?搞定他!

趙普趕忙把孩子放回籃子里了,但他還是哭個不停。

「哎呀,你們幾個不要那麼粗暴!」

後邊,包大人他們的人馬到了,龐煜從馬車上跑下來,奔過來將孩子抱起來,邊晃邊拍,哄了幾下,女圭女圭不哭了,他哄慣了香香,已經很有經驗。

包大人也下了馬車,後頭的女眷也下來了。

辰星兒拿著條小毛毯跑過來,接了龐煜手里的孩子,抱著查看,「是個男孩兒。」

「懷里好像有東西。」一旁月牙兒伸手,從女圭女圭的懷里,掏出了一封信來。

展昭接了信,打開,眾人都湊過來看。

信的大致內容是說,這孩子叫鴻鹿,剛剛一歲,因為生的時辰十分不詳,被劉仙人判為妖孽轉世,留在家中他日必遭禍端,必須活埋。孩子的父母十分迷信,將孩子交給家中老奴帶出來活埋。寫這封信的就是那位老管家,他不忍心下手,所以將孩子留在了官道上,希望好心人撫養此子。

「荒唐!」展昭看完之後,瞧了瞧那胖女圭女圭,「有病啊!這麼可愛個女圭女圭因為別人一句話就丟了。」

「沒人要干脆我留著吧!」龐煜說。

太師正好下車,湊過來看,「哦?什麼孩子沒人要?我要!」

眾人都無語,太師和龐煜大概思念香香太甚,看到孩子就想要。

「這信中提到的劉仙人。」白玉堂道,「像是江湖騙子。」

公孫眯著眼楮給那孩子診脈,邊說,「這種騙子最可惡了!害人不淺,當然更可惡的是孩子的爹娘,簡直不知所謂!」

包大人點了點頭,「按照信上推斷,這個劉仙人相當有影響力,他能讓一家人家棄子,也能讓另一家人家殺嬰,不可留!」

「赭影。」趙普叫了一聲。

「王爺。」

赭影和紫影落了下來。

「帶人去打听打听,那個劉仙人是什麼人。」

「是!」兩人帶著一眾影衛,一閃沒影了。

包大人命人收了籃子,,孩子交給女眷們照顧,繼續趕路。

展昭看了看小五渾身泥巴不是辦法,而且也踩壞了農田可能要賠錢,于是就說帶小五附近轉轉,找水沖洗一下,順便打听打听。

包大人點頭,囑咐了一聲,「小心。」

于是,展昭和白玉堂帶著小五,順著田埂往前走,走出一段路,果然,就看到了遠遠幾戶農舍炊煙裊裊,前邊是個小村落。

進了村,正好一個老農扛著鋤頭出來,看到小五嚇一跳,展昭趕忙上前解釋了幾句,也是他長相和氣人見人愛,再加上給老農看了開封府的腰牌,講明了是來賠錢的,老農倒是樂了,「哎呦,開封府的人就是不一樣啊,踩壞幾棵秧苗就來賠錢的啊,哈哈。」

老農沒要展昭的錢,說「稻子歪了扶正就好了,沒事兒。」

隨後,他帶著展昭和白玉堂到了自家的魚塘邊,小五跳下去游了幾圈,身上的泥巴也就洗干淨了,還叼上來一條大黑魚。

小五在河邊吃魚順便曬毛,展昭和白玉堂跟老農坐在路邊喝茶。

展昭有意問了一下劉仙人的事。

老農皺了皺眉頭,「哦……劉仙人啊,他這次又干什麼了?是讓人扔了孩子還是掐死媳婦兒啊?」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將剛才在路邊撿到孩子的事情跟老頭說了一下,老農冷笑搖頭,「作孽啊!那個死道士沒有好下場!」

展昭讓老農詳細說說,老農倒是挺高興,「展大人,包大人是不是要辦那騙子?趕緊,給他試試那狗頭鍘!」

展昭笑了笑,「只要罪證確鑿,自然饒不了他。」

「甚好,甚好!」老頭點點頭,就給展昭和白玉堂,講了一些關于那劉仙人的事情。

這個劉仙人是半年前來到成縣的,他自稱是神醫還是神算,此人能說會道,而且也的確是有些邪門歪道的本事,被他治好了不少的疑難雜癥,所以最開始的時候,成縣的人都很喜歡他,連應天府也來了很多人請他看病。可是此人不單單是看病,還算命,搞些什麼邪術巫術,蠱惑人心。很快,相信他的人越來越多,有很多人因為他一句話回家之後殺妻殺子,搞到家破人亡,也有些將萬貫家財全部拱手送給他,自己跑去乞討。總之他在成縣住了半年,搞到成縣的人瘋了一半!

據說成縣的人現在分為兩批,一批是堅決相信他的,每天跟著他求神拜佛像中了邪一樣,稱呼他為仙人。而另一批,就是像這位老農似的,堅決不相信他的鬼話,認為他是個謀財害命的騙子,但又經常會受到他那些信徒的騷擾。

展昭和白玉堂听後,大致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展昭好奇,問「大叔,他們怎麼騷擾你?」

老農來氣,「這幫人整天跟著那騙子拜什麼鳥兒神,一天一個花樣,今天說什麼不能吃五谷雜糧,明天又說泥地里長出來的是穢物,要吃天上飛的和不沾地的!于是一群瘋子到處抓鳥摘果子吃,還到我的田里搗亂,說是來救我的,像我這種人整天對著‘穢物’,遲早不得好死。」

展昭和白玉堂嘴角抽了抽。

白玉堂問那老農,「你怎麼解決的?」

「我們村上的人大多不相信,拿著鋤頭就追著他們打,相信那個騙子的,大多是些個達官顯貴或者鄉紳富戶。也對啊,我們都是窮苦農民,哪兒有銀子讓他騙啊。」

展昭問老農,「那劉仙人長什麼樣?住哪兒?」

「他住在成縣,成縣的人都知道他住哪兒,問一問就行。」老農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人吧,還有個特別明顯的特征,就是一頭灰發!」

展昭和白玉堂一愣,「年紀很大了麼?」

「四五十歲的樣子。」

「對了。」白玉堂問,「你剛才說他們拜什麼鳥神?」

展昭眨了眨眼——喔?不是說髒話麼?

老頭道,「哦,我見過一次,他們一大群人拜一個神像,半人半鳥的,所以我們都開玩笑說他們鳥人拜鳥神。」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听著描述,莫非拜的是邪羽?

這時,小五吃完魚了,舌忝著嘴回來蹭了蹭展昭。

展昭模了一把,見它的毛沒那麼濕了,就摟過來用內力搓了一陣子,小五再一甩毛,一身黑毛蓬蓬松松的,還熱乎乎。

「 呀!」老農仗著膽子模了模小五的毛,「這麼神啊!展大人,您也能跟那劉仙人似的開鋪子騙人了!」

展昭無奈搖頭,和白玉堂一起起身告辭。老農沒讓他賠錢也沒要他倆茶錢,連小五吃的魚他也說他請了。

于是,臨走白玉堂問他,「你有什麼要求沒要?」

老農點點頭,認真說,「把那騙子宰了吧!這種就是禍害啊!」

展昭和白玉堂都點頭答應,別過那老農,走了。

兩人趕往成縣。

展昭就問白玉堂,「是要信成什麼樣,才會將自己親生的孩子都丟掉不要呢?」

白玉堂冷笑,「看來不是普通的騙子那麼簡單,沒听太師說麼,當年邪羽的信徒上百萬之眾,而且各個癲狂。」

「嗯,一個人相信一件事物是有理由的,沒什麼感情會平白無故產生出來。」展昭搖頭,走了兩步,突然站住了,回頭看。

白玉堂也站住了,回頭看,小五走到他倆跟前,望著遠處的林子,隨後回過頭看兩人。

白玉堂微皺的眉頭松開,跟展昭道,「剛才林子里有人跟著我們。」

展昭點頭,「嗯,相當小心,已經逃走了。」

白玉堂轉身要繼續走,但是展昭還是看著那林子。

「貓兒?」白玉堂叫他。

「嗯?」展昭回頭。

「怎麼了?」白玉堂不解。

「呃……沒什麼,好奇誰跟著我們。」展昭回答完,就和白玉堂一起走了,邊走邊皺眉——剛才在感覺到有人跟蹤之前,他又一次接收到了那種怨毒的目光。

這種目光,到目前為止展昭總共接收到了三次,第一次是和白玉堂他們去苦悲寺找玄寧,第二次是在青竹山拜祭屈仲遠,第三次就是剛才!同樣的,不懷好意的目光,而且……似乎每次出現的時候,他都和白玉堂在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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