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他未來尋找不告而別的她來到她老家,偏又礙于自尊,不肯直接登門拜訪,只得在附近盯梢,期盼能與她巧遇。
「結果你都沒回家,附近的鄰居看我整天徘徊,以為我是小偷什麼的,你哥哥跑來問我是誰,我不肯說,他們就報警來處理。」
「後來呢?」
「後來我見警察來了,只好死心離開了。」
「你在我家等了多久?」
「我沒仔細算,大概有一個禮拜吧。」
說著,傅信宇微微別過臉,一副不甚自在的表情。
夏初雨不可思議地盯著他,她想不到他會為了找她親自來到她老家,甚至被左鄰右舍當成流浪漢,還報警處理,這對如此高傲矜持的他無疑是個侮辱!
而他為了她,忍了七天七夜那般的羞窘。
她知道他愛她,和他相處的那段日子,她能感受到他對她的體貼與容忍,那是他不曾給過其他女人的。但她一直以為是自己愛他比較深,痴情的人只有她。
他卻說,他買戒指並非意欲與她分手,而是準備求婚。
他將那枚刻了她名字的戒指握在手里把玩。「我不曉得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把這戒指藏在衣櫃里的,其實我很早就買了,在你離開前一個月吧,那時候董事長積極安排我跟他女兒相親,嬌嬌也似乎對我頗有好感,我跟她約會了幾次,每次回家時,我都覺得你好像發現了,但你總是笑著迎接我,從來不問也不說,我覺得很對不起你,有一天忽然沖動地買了這枚戒指。」
「沖動?」
「對,沖動。」傅信宇悵然低語,回憶那段內心極度掙扎的時光。「我想跟你求婚,卻又無法下定決心,就這麼一天天地拖著,拖到那天……」他頓了頓,深深地凝視她。「我沒想到你會那麼決絕地離我而去。」
「對不起。」他受傷的眼神令她心口揪緊,痛得無法呼吸。「對不起。」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一再道歉。
他搖頭,傷感地撫模她臉頰。「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是我沒有給過你安全感,難怪你沒辦法相信我。」
她握住他的手。「我走了後,你……恨過我嗎?」
「老實說我是怨過你,也恨過你。」他苦澀地抿唇。「我是個小氣的男人。」他不是小氣,只是受了傷!只是心太碎又太痛,才會以恨意來振作自己。
夏初雨心疼地睇著眼前的男人,她該懂得他的,該懂得他說不出口的愛,懂得他膽怯的遲疑,她不該像他母親那樣拋下他,害他傷口又流血。
「對不起,我應該堅強點的。」淚水在她眼里氤氳。「如果我能等到你主動送我戒指,我就會明白你的心意了。」
「是因為發現我跟嬌嬌約會,所以你才離開的嗎?」他啞聲問。
她含淚搖頭。「是因為鑰匙。」
「鑰匙?」他愣住。
「你記得我離開前幾天有跟你說我把你家鑰匙弄丟了嗎?那時候我其實一直在期待你會主動再打一副給我,可你沒有。我一天一天地等,你都沒表示,那時候我就想,啊,原來我從來沒有真正走進過你的心房,你的心還是鎖著的,不歡迎我的闖入。我愈想就愈絕望……」
所以她才會留書出走。
傅信宇恍然大悟,他一直以為他把自家鑰匙給她後的那份懊悔與惶恐隱藏得很好,原來她終究還是領受到了,她還是察覺了他的不堅定。
思及此,他驀地感到濃濃的悔恨,他一直在傷著她吧!在點點滴滴的日常相處中,一分分磨損著她,直到她憔悴得再也假裝不來堅強。
他因為害怕受傷而自我保護,卻在這過程中傷害了自己最愛的她!
「對不起,初雨,是我對不起你。」他喃喃道歉,緊緊地擁抱她,像是要將她揉進骨子里,永遠不分開。「這些年你受苦了,從認識我以後你一直在受苦,是我不對,我不好……」
他句句自責,以沈痛的悔意鞭笞自己,留在她心上的傷痕同樣割著他的心。
「不要再說了,我們兩個都有錯。」她柔聲安慰,踮起腳尖,溫柔地獻上芳唇,輕輕地、纏綿地吮吻著他。
他情動地回吻,在唇舌交纏間傾注所有的相思與愛戀,他是愛著他的,很愛很愛她,從她對他說即使只有一天也想跟他在一起,他就已經愛她愛得無法自拔了!可惜他到後來才明白,也因此耽誤了她和自己。
這次他不會再犯錯了……
「咳咳咳!」一陣咳嗽聲有意無意地響起。
兩人同時一震,急忙分開,夏初雨望向聲音來處,又是她那個愛管閑事的哥哥。
「哥!我不是要你先進去了嗎?你又出來干麼?」
「嘖,腿長在我身上,我搞笑進去就進去,出來就出來!」夏大哥賤跩地強調,很不給妹妹面子。「我是來告訴你們,媽做好宵夜了,要你趕快把男朋友帶回家給她看看,還有爸來來回回地踱步,已經快把客廳的地毯踩破了,你再不進屋去,我看他會等不及親自出來揍這小子一頓。」
語落,夏大哥還刻意朝傅信宇橫去警告的一瞥。
傅信宇心一驚,表面卻故作冷靜地回以微笑,夏大哥眯了眯眼,似是對他不顯慌張的反應很不滿。
「知道了啦!你先進去,我跟信宇等下就進去了。」夏初雨催促,雙手用力推哥哥。
確定兄長進屋後,她才轉向傅信宇,臉色蒼白。「怎麼辦?信宇,我不敢告訴他們我生病要開刀的事。」
傅信宇一凜,極力壓下胸臆那股焦慮與不安的情緒,只讓夏初雨看見他吻合堅毅的神情。
「不要慌。」他緊握她的手,傳遞給她勇氣。「我會陪著你。」
夏初雨的手術安排在三日後。
夏家人全都趕來台北了,為了給予夏家寶貝笑女兒最溫暖的支持,他們全都放下手邊的一切,守在開刀房外,全心全意地為她祈禱。
趙英才也來了,開刀前,他和初雨有短暫的私密談話。
「听說你跟傅信宇結婚了?」
「嗯。」夏初雨頷首,將戴著戒指的玉手伸給他看。「這戒指是他三年前就買好的,當時他就打算向我求婚,是我傻,還誤會他的心意不告而別。」
趙英才笑著打量她一臉嬌羞幸福的模樣。「瞧你樂的樣子!嫁給他當老婆有這麼值得夸耀嗎?傅太太。」
這聲噙著詼諧的叫喚逗得夏初雨嫣然甜笑,雪白的病顏也因而渲染一抹霞暈。「再叫一次。」她輕聲央求。
「叫什麼?」趙英才假裝听不懂。
「就剛剛那個嘛。」
「傅太太嗎?」
「呵。」
「傅太太、傅太太、傅太太……」趙英才一連叫了好幾聲,夸張地翻白眼。「拜托你這女人有點骨氣跟節操好嗎?身為你好朋友,我都覺得丟臉了!」
「誒!你丟什麼臉?」夏初雨嬌嗔。
兩人一陣言不及義地笑鬧,歡樂過後,趙英才依舊一副不正經的表情。
「我說傅太太,你待會兒可要加油!不管那個惡魔死神長得多帥多迷人,怎麼哄你騙你,都不可以被他帶走喔!一定要回來,知道嗎?這里有這麼多人在等你,你給我有骨氣點,不管怎麼樣就算爬也要爬回來!」
「用爬的?膝蓋會很痛耶!」
「痛的話到時候叫你老公給你呼呼不就好了?你正好向他撒嬌啊!」
「也對。」
「那我們就這麼說定嘍?」
「嗯,說定了。」
夏初雨笑盈盈地點頭,趙英才看著她,忽地鼻酸,急忙磚頭掩飾自己的脆弱。
「那個……我去幫你把你老公叫進來吧!」
「不用了。」夏初雨阻止他。「我們說好了開刀前不見面,昨天晚上我已經把想說的話都跟他說了。」
「是嗎?」趙英才約莫懂得兩人為何決定開刀前不見面,雙方都怕青學崩潰,反而給對方壓力吧。「我知道了,那……加油!」
「嗯。」夏初雨目送好友,在他打開房門事,忍不住揚嗓。「英才,謝謝!我真的很高興有你這麼一個義氣相挺的好朋友。」
趙英才沒有回頭,僵凝兩秒,對身後擺擺手,算是回應。
夏初雨這才斂去笑意,左手眷戀地撫模戴在右手的戒指,明眸映著鑽石稜面,閃爍璀燦的光芒————
就算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機率,她也絕不放棄,一定要回到所愛的人的身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