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年年依然坐在窗台上,靜候竇驍的到來,她想為自己爭取一次。
剛剛年年並不是一開始就想好威脅父親的,當然她也不是全然的精神恍惚,她只是想任性一次,想恣意的胡亂行為一次,想要沒頭沒腦的放縱一次,在父親第一次提到女兒,她就已經恢復正常了,正是想到了囡囡,年年才覺得思路清晰起來。
年年也感覺到了竇驍的真誠,不管怎樣,只要竇驍還肯釋放原本的自己,哪怕只有這麼一剎那,年年都已經感受到了,她都要抓住,只要原來的驍驍還在,那麼她接下來所有的努力,才有可能成功。
竇驍又在試探,他可不相信,年年就因為寧哥會做傻事,就算是當年那樣難,年年都堅強的活下來,更何況今天這樣的小事,她怎麼可能拋下父親、孩子,就這樣解月兌呢。
「這樣還是做夢嗎,做夢有這麼真實嗎?」
年年听到竇驍不再堅持,他答應了救寧哥,她只是稍微的安心了,其實她想要的更多,可是她知道,如果她開口,用自殺威脅讓竇驍娶自己,大概她處心積慮的這一切就全白費了,她現在才明白,有些東西不是求來的,是必須爭取來的,所以她現在可以不在乎名分、地位,她想要的原本就不只是這些。
「年年,你別這樣,你看看我,我是驍驍啊,是那個把你這個跟屁蟲時刻帶在身邊,陪你讀書,教你畫畫,給你買好吃的,為你做風箏的驍驍啊,你仔細看清楚。」
「我只是想要我的驍驍回來,去他媽的寧哥,去他媽的程敏慧,我的驍驍去了哪里?」
年年低著頭不出話,靜靜的听著竇驍的喋喋不休,雖然竇驍沒有一句是好听的話,卻讓年年的心平靜了不少,這樣的竇驍才是那個真心為自己的驍驍,他好像真的回來了,她甚至願意听他訓斥,听他沒玩沒了的嗦,這才是真實的他們,就和從前一樣,雖然只是發脾氣的驍驍,她也很知足了。
「年年,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存心的,你就那麼篤定我會擔心,我會著急,我會想傻子一樣被你耍,你怎麼忍心用死嚇唬我,啊,你說話啊。」
年年父親覺得此時年年異常,可這才是最真實的年年,她不過是被激發了生活的希望,不過是放下了心里的包袱,想重新開始人生,她有著強烈的改變自己的願望,可是,她想走回還是從前的人生軌跡,再做回的也還是原本無憂無慮的年年。
「可是竇驍我害怕,我害怕她的威脅會害了寧大哥的後半生,我害怕她的詛咒一語成讖,你真的有一天會厭倦了我,離我而去,我害怕,可是我又賭不起,更輸不起。」
「年年,你下來。」竇驍小聲的叫年年。
「驍驍,我想回家。」
「是嗎?是你嗎?驍驍。」
「你想過河拆橋,嗯▔,看我怎麼收拾你。」竇驍早就有準備,躲過年年的攻擊,抓住她的腳踝,一個翻身就壓倒年年的身上,不懷好意的笑的陰險。
可是竇驍不知道他說出口這些反問、怒言,是那麼別樣的溫情,這樣的責怪,讓年年听得甘之如飴。
竇驍傻傻開心的樣子他自己沒有感覺,但年年父親卻將這一切都收入了眼底,他很欣慰,覺得自己真的可以放心將年年和囡囡交給竇驍照顧,只是他卻不知道,此時竇驍對于囡囡的身份一無所知,甚至一度懷疑孩子的血緣。
竇驍抬起頭,不許年年逃避,他催促她說出全部的事情,程敏慧做任何事,都會做好完全的準備,他相信,她一定是有準備的打這個電話,也一定說了什麼更加傷人的話,不然,年年怎麼會想去跳樓。
竇驍耷拉著臉,鬼知道他這幾個小時過的有多麼無聊,錯過了兩頓飯,沒有去過一次衛生間,其實年年父親有招呼他去吃飯,可是要面子的他,不想佔年年父親的光,不願意吃他做的東西,更加畏懼和那個小姑娘面對面,只能窩囊的躲在房間里,只是沒有想到,年年沒心沒肺的能從早睡到晚,連她女兒小聲的叫喊都沒有反應。
他想如果孩子真是自己的,那麼就將證明自己是最失敗的父親,他要怎樣去面對年年母女,如果孩子不是自己的,那麼是不是就驗證了他的失敗,自己心愛的人,居然孕育了另一個男人的孩子,是多麼諷刺的一件事,竇驍想了千百回,也只能暫時做一只縮頭烏龜。
「年年,你听話,乖乖的,好,我答應你,我幫你,我去救你的寧哥,這樣你滿意了吧,快下來。」
「竇驍,我好像在做夢,我們算是和好了嗎?」年年依偎著竇驍,緊緊的貼著他的身體,觸模著他的臉頰。
在他們親的無以自拔、難舍難分的時候,竇驍突然想到了一個實質性的問題。
「我不知道能用什麼立場和她對話,更不知道,她到底還有什麼手段,她說要安排我離開你,才會救寧大哥一命。」
「嗯?你說話啊,為了寧哥,你就玩這種把戲,讓我心疼是不是?」
竇驍妥協了,此時他心里想的是,只要年年安全,很多事他都不在乎了。
所以這一次,竇驍的軟言相勸,不再是試探,是真的改變。
竇驍頗具威嚴的霸道聲音,充滿了對程敏慧的不滿,以及對年年的關懷,他了解的年年不可能是程敏慧的對手,他很擔心,柔弱的像只小兔子一樣的年年,會被程敏慧嚇跑了。
可以說程敏慧的出現,讓年年不安,程敏慧的威脅,讓年年不屑,可也是程敏慧那些鏗鏘有力的「正室」宣言,激怒了年年,激發了年年體內的不安分,摧毀了年年心中的不確定,她想奪回自己東西,包括男人,想回到從前的生活,想見到被遺忘的朋友,想給女兒一個健康的家庭,她並不是覬覦別人的東西,只是拿回那些她不得已、不情願、不知道、沒有準備就已經失去的東西。
「你才睡的和豬一樣,還打呼,呼嚕呼嚕的。」竇驍鄙視的瞥了年年一眼,躺下學著她睡覺的樣子。
「我不。」年年慢慢的轉過頭,看著竇驍,說不,氣人的模樣,像極了小時候。
年年甚至不想知道那件事的內情,只是威脅父親,想知道他到底犯錯沒有,當得到父親嘶吼出否定的答案時,年年覺得整個人輕飄飄的,她依靠著窗戶,深深的呼吸,她告訴自己,她要開始新的生活了,這一次,誰也不能阻止她得到幸福。
竇驍和年年,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放下包袱,重溫著年少時,無憂無慮的玩樂,這一刻,他們有多麼的珍惜,也只有他們自己了解。
竇驍抓住機會,一個箭步上前,緊緊的抱住年年,一個旋身,就把年年從窗台抱了下來,因為用力過猛,他轉過身,並沒有站穩,使得兩個人都跌在了地上,還沒等年年緩過神,竇驍暴風一樣的訓斥就掛了過來。
這一回,年年沒有遲疑,同樣伸出手,迎接竇驍溫暖的懷抱,。
「你怎麼那麼心狠,你知道我的心要被你嚇出來了嗎,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你怎麼能這麼做?」
如今年年心底對竇驍充滿了愧疚,可是她並不認同這樣的不平等的關系,接下來為了她的目標,她可能要做很多事情,也許有一天她也會「不折手段」,可是她不想帶著這愧疚一輩子,她相信,那件事一定有蹊蹺。
竇驍的某根神經,果真被觸動,雖然嘴上罵著年年,心里卻已經懊悔不得,說什麼會好好的保護年年,說什麼會不讓她受委屈,原來都是空話。
剛剛他看著年年父親手中抱著孩子,蹣跚的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著,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麼心理,主動的抱過孩子,那孩子在自己懷里的重量卻感覺異常的沉重,好像壓在身上的大石,連呼吸都不得不放慢。
竇驍看不出這孩子是不是和自己相像,更準確的說,他依舊懷疑孩子的身份。
「我樂意,你給我滾下去。」年年氣急了,向竇驍的身上踹了過去。
「我餓了,死丫頭。」
竇驍回應著,整個人舒暢了很多。
既然決定了,她要做好充足的準備面對強大的對手,面對竇驍的野心,面對社會的壓力和朋友的擔心,她必須要做到「韜光養晦」、「從長計議」,可是在做這一切之前,我想求一個心安理得的理由,解開糾纏了她多年的疑惑,她才能全身心的投入,放開所有的顧忌。
「你害怕了嗎?」年年湊上去,不畏竇驍的厲色,在他耳邊,輕輕的問。
「好,臭丫頭,我們回家,驍驍帶你回家。」
「大!」年年被竇驍撩撥的荷爾蒙紊亂,大腦暫時性處于月兌軌狀態,只擠出幾個字。
年年想人們大概都是自私的,她又何必顧慮重重,她只想為了自己認真的努力一次,她的原則依舊不會改變,更不會為了愛情妥協,她要站在竇驍的身邊,她不能沒名沒分,不能讓囡囡成為私生子,可是前提是,她要做回自己,她要的不是位置,更不是想搶奪別人的位置,她要爭取的只是屬于自己的位置而已。
竇驍好像被閃電劈了一下,不管相信自己的耳朵,年年是什麼意思?是心甘情願和他回去的意思嗎,竇驍在短短的時間了,思維百轉千回,忽然傻笑著抱緊年年的身體,撫著她的後背。
年年癱軟了身體,靠在竇驍的懷里,緊繃了幾天的情緒終于松懈下來,感受著竇驍熟悉的味道,更覺得安心,于是,年年居然就這樣睡著了。
年年靜靜的拍著他的後背,說道,「竇驍,程敏慧給我打過電話,是她害了寧大哥。」zVXC。
竇驍歡喜的看著年年招人疼的樣兒,直接親她通紅的臉蛋,還有那張小巧紅潤的小嘴,竇驍恨不得一口就吞了她。
竇驍吻掉年年的淚水,求證的問。
「你下回不許自殺嚇唬我。」竇驍捧著年年的頭,鄭重其事的對她講道。
竇驍嘿嘿的壞笑,趁著年年不注意,一張口就咬住了年年的鼻子,緊接著又印上了她的唇。
「是啊,是的,我是驍驍啊,不信你抱抱我。」
竇驍看了一會囡囡就移開了目光,他的矛盾心情也許只有真相能排解吧,不過他的懦弱和逃避,注定他要受長時間的心理折磨。
年年怔怔的看著竇驍的手,沒有去接,反而大發脾氣,吼叫著,像個不講理的孩子,年年知道竇驍根本不相信,她現在會自殺,更不相信她有神經恍惚,他好脾氣的哄騙,是因為他心底對自己的在乎,年年並不覺得欣慰,她想要的是那個全然相信她,不會猜疑她,即使看透她的把戲,也不會試探、拆穿她的驍驍,所以年年這幾句話,並不是裝裝樣子,而是真的氣憤的怒吼。
年年積極表達著自己的立場,她根本不想隱藏自己對程敏慧的厭惡之情,更重要的是,她學會了踢皮球,她將所有的問題都想踢回給竇驍。
「你是因為這個要跳樓的,她還說了什麼?」
竇驍回到年年身邊,看著她睡得昏天黑地,心里罵她是個壞丫頭,擾亂了他的心,她自己卻可以心安理得的睡得毫無顧忌,真是徹頭徹尾的小壞蛋。
竇驍守在年年床前,無聊的等著她醒過來,很想掐住她的鼻子,讓她快點醒過來,又有些舍不得,只能安靜的等待,這一等就是十個小時。
「啊••••••啊!」年年想不到,竇驍會下狠手這麼狠,居然搔她的癢,癢的她不管不顧的大叫。
年年側過頭,避開竇驍關切的目光,委屈的節選著程敏慧提到的幾個最為傷人的詞語,年年沒有說謊,她只是想讓竇驍感同身受,她要讓竇驍了解她今天受的委屈,都是拜他所賜,是因為他,她才這樣尷尬,這樣無助。
竇驍伸出雙手,敞開胸懷,等待年年的回歸。
年年想了想,還是覺得向竇驍坦白關于她和程敏慧的那個電話的內容。
「我都嚇死了。」
年年一點一點的吐露著自己的擔心,是竇驍心疼的表現給了她契機和勇氣。
「我就對你色,小笨蛋。」
竇驍察覺年年的激動,有些恨自己的小心翼翼,何必要在這個時候激怒她,管她玩的是真還是假,先哄著年年下來才是要緊的。
「你會妥協嗎?」
「年年,我在這呢,在你身邊呢,我過來給你模模。」
「不,我不會,我這麼嫉妒她可以名正言順的擁有你,我怎麼能讓自己對她妥協,我真的很討厭她,可是我又無能為力。」
「你傻不傻,就為了她幾句話,就被激怒要跳樓,你干嘛不罵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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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剛為了年年拋下的那句話,已經反省了很久,他是心急了,他想要原來的年年,卻將原來的自己藏了起來,他沒有掌握好,面對年年的心態,當然不可能得到年年全然的信任。
「你睡懵了。」年年揉揉眼楮,仔細看了看竇驍的皺的跟包子似的臉,她果斷下了一個結論。
竇驍輕輕地放開年年,又突然轉過心神,開始數落著年年,剛剛他真的有被嚇到,那種心跳停止、呼吸窒息的感覺,太可怕了,他要罵醒這個膽大包天的丫頭,他仍然懷疑剛剛那一幕是年年有意為之,是她策劃的苦肉計。
如今的竇驍,可以輕易的拿到孩子的毛發去做一個鑒定,更科學的證明自己和這個孩子之間是不是存在著不能分割的關系,可是竇驍怯懦了,他不敢。
竇驍抱起年年,不知道是留下了,還是該將她帶走,正猶豫的時候,年年父親抱著熟睡囡囡從其中一間屋子走了出來,對竇驍說︰「你們去年年的房間吧,我把孩子抱去我的房間。」
竇驍一下子就垮了下來,趴在年年的身上甕聲甕氣的像個需要安慰的孩子。
竇驍跑到陽台,突然剎住了腳,他看著年年靠在窗戶上,望著窗外,一條腿在窗外,一條腿蜷縮著,跨坐在窗台上,竇驍穩定心神,不敢輕舉妄動,盡管他懷疑這是年年的小伎倆,可是他也不能拿年年的生命冒險,他告訴自己必須要哄著她,給她想要的。
「她說我無恥,說我搶了你,霸佔了你。」
竇驍伸出手,遞給年年,就像小時候,年年發脾氣,他哄著她一樣。
竇驍快步走進年年的房間,將年年放在床上,又走了出來,他追上年年父親,一把搶過他手里的囡囡,走進對面的房間,輕輕的放下孩子,給她蓋上被子,不經意的看了一眼這個小姑娘,心中的滋味,一時也沒有辦法說的清。
年年大聲的沖著竇驍罵道,這不是她的假裝,是真心話,最後一句,也是她的心聲,就好像她剛剛和竇驍吵架留下那一句一樣,她只想問問,她的驍驍,她的幸福,她的人生怎麼來了,為什麼會遠離她,他們都跑到哪里去了。
年年父親的緊盯著年年,並沒有敢放松,當听到大力的敲門的聲音傳來的時候,他好像整個人有著陸的感覺,心終于放了下來,他雖然心急,卻也只能慢慢的走過去開門,他可以感受到門外的人是多麼急迫,近乎瘋狂的鑿門的聲音,震得門板嗡嗡響著,連腳下的地板都好像在顫抖。
竇驍放開氣喘吁吁的年年,揉著她的耳朵,逗弄著,親她啃她。
多年前的那件事,年年早就猜到其中問題繁多,父親又是個玉蚌性格,他不想說的事情,輕易是撬不開他的嘴的,正是因為年年了解父親,所以除了當年出事的時候她逼問過父親,之後也只是若有若無的試探過幾次,並不敢也不想真正逼迫他回答,不是不想知道的,可是當時的情況沒有給年輕不經事的年年機會,好好的弄清楚,之後就算年年有機會,也木已成舟,沒有必要在糾結,所以這些年,年年對于那件事,還是不得而知。好頭放父。
「這個女人,果然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以後不許你理會她。」
等竇驍說累了,終于停下來,盯著年年,喘著粗氣,好像在計劃著下一輪的訓導,年年見竇驍停下來,她也開始了行動,這次可是預謀好的,她賴皮的靠了過去,雙手環住竇驍的上身,整個人的重量都依托在竇驍的身上,耳朵貼在竇驍的胸口,嬌嬌女敕女敕的輕聲說著。
「你別過來,你不是,你只會逼我,威脅我,嚇唬我,我的驍驍不會,永遠也不會,你把他還給我,你把他藏哪里去了,我要我的驍驍。」
天黑的時候,年年終于醒了過來,一睜開眼楮,就被瞪著眼楮,盯著她看,又有些憔悴的竇驍,嚇了一機靈,「你干嘛?」年年問道。
他拉開門,果然看見一陣風一樣沖進來的竇驍,旁若無人,只盯著陽台上的年年,直奔著她跑去,年年父親有了一絲欣慰,看來這一次,女兒和竇驍是再也分不開了。
竇驍,伸出手指,輕輕的模了模孩子的頭發、眉毛、小臉蛋,柔柔軟軟、滑滑女敕女敕,竇驍有說不出的喜悅,只是他並沒及時察覺,只覺得很新奇,面前的小東西特別的可愛。
年年明顯的得寸進尺,越說越可憐,不知是真情流露,還是情緒需要,總之她的眼淚,沒有預警的,奔流而出。
「所以想一死百了,你是個膽小鬼,年年。」
竇驍揉揉年年的頭發,心柔軟成一片,他突然不知道要怎樣保護年年,他恨不得將她揣在兜里,帶在身上,他想時刻守著她,粘著她,給她所有的寵愛,讓她沒有不安和彷徨。
可是竇驍更希望年年能過成長起來,不求她能獨自抵擋風浪,只盼著她學會躲避和隱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