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壓下噌噌往上冒的火氣,對采青道︰「這個榮掌櫃,最是個沒臉沒皮之人,我家老爺的魂兒都被她勾去了,顧夫人,既然她是你的人,得好好教訓教訓不是?」
采青暗驚,目光掃向還被兩個婆子按住的榮芸,見采青看過去,她用力掙月兌桎梏,大聲道︰「夫人,不是她說的那樣!」
她的小臉寫滿了驚慌,眼楮里蓄滿委屈的淚水,一如當初自己見到她時般楚楚可憐,擁有這樣清澈目光的她,會像阮氏說的那樣嗎?
「姑娘沒事吧!」還是那道聲音,榮芸回過神來,勉強笑了笑,有些尷尬。
「夫人恕罪!下官代她向夫人致歉!」她婆按了。
「魏大人,這里是我夫人名下的鋪子,尊夫人這是何意,可是對我顧某不滿?」
阮氏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夫人,听說這里又出事了?」顧卓寒徑直走向采青,關心地問。
「這是新來的顧師爺!」魏典史已經走過來,熱情地向榮芸介紹,關心地問︰「榮姑娘,你沒事吧?」
「兩位媽媽,沒听見我們夫人的話嗎?」杜鵑見兩個婆子還不松手,冷了臉道。
顧嚴德大方地揮揮手︰「姑娘不必如此,舉手之勞而已!」
「顧大人說笑了,大人斷案如神年輕有為,下官十分敬佩,豈有不滿之理?」魏典史陪笑道,掃了眼阮氏道︰「都是內人不懂事,給顧夫人造成困擾,還望顧大人跟夫人大人大量,不必計較,下官回去一定好好管教。」
采青道︰「這話本沒錯,只是審案也講個是非曲直,榮掌櫃整日都在鋪子里,魏夫人怕是哪里弄錯了吧。榮掌櫃挨幾個巴掌倒是其次,今日大家都看到魏夫人打上門來,我這蘭桂坊的生意還要不要做?魏夫人若是有什麼官司,不如去衙門遞狀子,也好給夫人主持公道!」
魏典史對自己家這個河東獅很是反感,嘀咕了一句︰「自己不檢點,看別人也都是踐人!」
「嗚嗚——我不活了!」她忽然撒起潑來,雙手往自己男人身上胡亂捶打,魏典史尷尬極了,忙拉住她道︰「顧大人,我先走一步了!」
榮芸臉上已經有幾個指印,看來她們來之前已經挨了幾下了,采青臉色有些不善,冷聲道︰「魏夫人為何幾次跑到我的鋪子里來打人,難道不像我解釋一下嗎?」
阮氏听魏典史如此說,更要找回自己的面子,又往榮芸身上撲去,一邊罵道︰「你個小踐人……」
采青有些詫異,她之前並未讓人去報官,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來人,給我拉住她!」采青大怒,「去報官,讓魏大人親自來,本夫人倒要問問,我的人可是任誰都能作踐的?」
「這位是——」他不像顧卓寒和魏典史穿著官服,也不像後面衙差的服飾,榮芸不知道要如何稱呼。
采青心里明白了幾分,這阮氏怕是理虧的,事情並非像她說的那樣,郁氏板了臉道︰「杜鵑,先扶榮掌櫃起來,這里掛的是我蘭桂坊的牌子,這般樣子是要砸我的招牌不成?」
「阮氏,你要發瘋就回家去,在這里礙別人的眼,丟人現眼的東西!」魏典史大怒,他不過就是看上一個女人麼?這個沒眼楮的蠢貨,竟然鬧到縣太爺面前,他好不容易才跟大人面前的心月復攀上關系,都被她給攪和了。
這個榮芸他見過兩次,第一次是那次在公堂上,可是那時候看著比此刻多了幾分鋼骨,此時卻是一副軟弱的樣子,顧卓寒眉頭微微皺起,卻並未說什麼,轉向魏典史道︰
阮氏憤憤地瞪向榮芸︰「你小狐狸精,我打死你,打死你……」
喜鵲和杜鵑見狀,連忙上去拉著,阮氏還揮舞著拳腳,只是很難再近得了榮芸的身。
采青傲然地開口︰「魏大人,此事因你而起,你得先表個態,第一,榮姑娘是我的掌櫃,不是風塵女子,你的言行已經對她造成極大的困擾;第二,魏夫人打了人,就這樣揚長而去,可是欺負我顧郁氏軟弱不成?」
兩個婆子見她氣勢洶洶,又見自己主子雖然氣憤,但是卻沒有發話,便松了手,暗暗使了力,榮芸一個趔趄險些栽在地上,杜鵑忙扶了她一把,才沒有跌下去。
立刻就有機靈的小丫頭往外跑,還沒跑多遠,就听人喊︰「顧大人!」
「啊——」榮芸大驚,想要穩住身形已經不可能了,整個人就往地上撲去,前面就是長長的櫃台,若是這下摔下去,定會踫得頭破血流,她一下子慌了,雙手胡亂揮著,想要抓住什麼。
「顧夫人,我們兩家老爺同在衙門做事,就應該互相扶持,難道我還騙你麼?」
榮芸听采青的話中頗有維護之意,忙抹了把淚道︰
采青道︰「我什麼都不顧,我只管一個理字,魏夫人,你說這也有錯嗎?」
魏典史看了眼她身邊榮芸嬌美的臉龐,心里十分不甘,不過這美人兒是顧家的人,注定是沒他什麼事了,只好微微頷首道︰「夫人所言甚是,下官魯莽,這里向榮姑娘賠個不是。」說著又拉拉阮氏,警告地看她一眼。阮氏也不是傻子,方才她想蒙混過關,走出這門就無事了,不料采青將她揪了回來。
榮芸退後一步,向顧嚴德福身道謝︰「小女子多謝顧師爺施以援手!」
顧卓寒看向地上的榮芸,形容有些狼狽,此時也抬起眼楮怯怯地往自己這邊看來。
榮芸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害怕,連忙拔腿就跑,躲到顧卓寒身後,瑟瑟抖著。
魏典史回頭看她,見采青一臉的嚴肅,有些不好的預感。
「大人救我!」榮芸哀求道,伸出一只小手去抓他的衣袖,誰料腳下忽然一滑,身子就歪到一邊。
「夫人,我根本不認識什麼魏大人,只是有一天鋪子里打了烊,我打算把錢送去錢莊,沒走多遠就發現有人跟著,我們嚇壞了,以為有人要見財起意,連忙回來了。好不容易才甩開了,沒想到第二日這位夫人就找了來,後來幾次出門又遇到那魏大人,我連他什麼樣子都沒看清楚,何來勾—引人之說啊?」
此刻卻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她朝榮芸努努嘴,「來得正好,請幾位大人看看,有人闖到我的鋪子里打了人,不知道該如何處置才好呢!」
采青听了,抬頭往門口看去,就見外面果真有幾個身著公服之人往里走進來,正是顧卓寒,還有顧嚴德和魏典史等人。
她看向顧嚴德,對顧卓寒和魏典史道︰「顧大人,剛才你們可都瞧見了,這個小踐人如何勾三搭四的了?之前跟我家老爺拉拉扯扯,現在對顧師爺投懷送抱,這樣的女人,就該拖出去游街,讓所有人都來看看,她是個什麼貨色!」
「魏夫人,請你注意分寸!」顧嚴德忍不住出聲道,「方才榮姑娘就要摔倒了,在下不過拉她一把,魏夫人何必如此惡語相向?」
顧卓寒正煩著,他跟自己畢竟是上下屬,也不好太下他的面子真怎麼著,此時巴不得他們兩口子滾得遠遠的才好,立馬揮手讓他們離開。
「謝謝大人——」她轉身道謝,話剛出口,臉上的笑忽然僵住,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陌生的臉,好像是剛才站在顧卓寒身邊的人。他是誰?她的心中忽然一陣失落。
阮氏臉上有點難看,尷尬地看著杜鵑上前去拉人。
「慢著!」采青忽然出聲。
「阮夫人這話說得我怎麼听不懂呢?你家老爺一個大老爺們,怎麼會認識我們榮掌櫃,這說不通啊!」榮芸落難賣身為奴,但是,采青知道她的處境,並未將她當下人看待,她吃住都在蘭桂坊,除了必要之時,極少出去走動,魏典史怎麼會認識她?
阮氏見她不相信,又道︰「顧夫人,這小踐人就是個狐狸精,那天我親眼看到她跟我家老爺拉拉扯扯!」
阮氏不可置信地盯著自家男人,她沒想到,他竟然敢如此罵她!
采青心里有了底,看向阮氏的眼神更冷了,阮氏噌地一下站起身︰「顧夫人,你確定寧願幫著這個女人,也不顧咱們老爺與顧大人的情分?」
「小心!」電光火石間,榮芸忽然感到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自己,她反手抓住那只手臂,心里暗喜,幸好沒事!
「魏昌功,你胡說八道什麼??」阮氏以為自己男人來了,怎麼也是給自己撐腰的,沒想到他一來就腿軟,外面這麼多人看著呢,而她跟郁采青的恩怨已經結下了,哪能丟這麼大一個面子,就算顧卓寒是縣令,她也死磕到底。
阮氏在一旁看著自己男人對榮芸殷勤的樣子,心里怒火直冒,他當她死了不成?
采青瞥了眼阮氏,問魏典史︰「魏大人,你們還不能走。今日是我在這里,尊夫人便敢對我的人下手,若是他日我不在,她是不是得把我的鋪子都拆了?」
想了想,不甘不願地道︰「顧夫人,榮姑娘,剛才是我沒把事情弄清楚,還請見諒!」
采青沒再說什麼,魏典史忙帶了阮氏離開。
官差一到,外面圍觀的人群已經散了,里面恢復了秩序,采青掃了眼榮芸,冷冷道︰「榮掌櫃,剛才是你派人去報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