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將軍府。牡丹閣
「竇連翹這個賤人,居然敢在背後給我使絆子,害我在皇宮里出丑。我一定不會饒了她,我要她身敗名裂不得好死!」滿目猙獰的絕子將屋子里的東西摔了個七七八八之後,總算是罷了手,歪坐在軟榻上喘著氣。
周圍服侍的丫鬟都不敢上前去自討沒趣,一個個低眉順目的站在一旁,屏氣凝神,生怕招惹了這位大小姐。
「還愣著干什麼?還不過來將這里打掃干淨,一個個都眼瞎了嗎?」竇銀霜抬起頭來,已經恢復了鎮定,一張艷麗的容顏上依舊高傲如初。
唯一泄露她情緒的,便是她那雙微微顫抖的雙手。參加皇妃甄選的失利讓她成為了整個京城的笑柄,第一美人居然也會在殿前失儀,在皇家面前丟盡了顏面。即使德貴妃盡力挽救,也沒能讓她成功入選,反而遭到了皇上的厭惡。
她不該是這樣的結局,太後說會讓她成為太子側妃的。這一切都不是真的!竇銀霜放佛陷入了噩夢當中,久久無法醒過來。
「小姐,先喝口茶壓壓驚吧。」即使再不喜歡這個喜怒無常的主子,丫鬟們也不敢有半點兒不恭,畢竟將軍對這個養女還是很看重的,不舍得她受丁點兒委屈。
竇銀霜接過那茶盞,卻因為手顫抖的厲害,竟一時沒能端住。只听見 啷一聲脆響,茶杯頓時碎了一地。
「你怎麼伺候的,連個杯子都端不穩嗎?」竇銀霜眼中閃過一抹狠厲,冷冷的斥責道。她是絕對不會出錯的,錯的只可能是奴婢。
那丫鬟反應有些遲鈍,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嚇得跪伏在地。「小姐饒命,小姐饒命…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沒有端穩,請小姐饒了奴婢這一回…」
竇銀霜居高臨下的睨著這個小丫頭,臉色卻沒有絲毫的緩和。「做錯了事,就要受到懲罰。念你是初犯,就仗著二十,以儆效尤!」
一听要挨板子,那丫鬟整個人就驚呆了。
等粗使婆子進來將她拉下去的時候,她才哭著喊著的求饒道︰「小姐,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您饒了奴婢吧…小姐…」
其他人都低垂著頭,不敢為那丫鬟說半句話。主子什麼性子,她們可都是一清二楚。在老爺和夫人面前,她總是一副菩薩心腸端莊賢淑,可是背地里,卻是個心狠手辣的,眼楮里容不得一丁點兒沙子。心里有氣,總是想辦法在她們這些奴婢身上討回來。可她們總歸是下人,沒有反抗的權力,只能事事小心謹慎,不去招惹這位主子。
長長的吐了口氣,竇銀霜覺得心情好多了。不過對于竇連翹的得寵,她還是耿耿于懷,無法安心的。縱使知道將軍對那個女兒不過是利用,但如今她的地位受到了威脅,她豈能善罷甘休?她竇銀霜是高高在上的貴女,豈能讓一個沒了娘的女人壓過她去。
「珠兒,本小姐吩咐你辦的事,如何了?」
一個十七八歲的丫鬟快步走上前來,恭敬地答道︰「小姐請放心,一切準備妥當。過兩日大少爺就班師回朝了,小姐的仇也就得報了。」
丫鬟口中的大少爺,正是將軍繼室所生的長子,名喚竇慶雲。
「大哥得勝歸來,定會受到皇上的封賞。」竇銀霜嘴角微微勾起,端的是傾國傾城,令人移不開眼楮。
她自幼與竇氏兄弟一起長大,感情頗為深厚。這位兄長雖不是她親生的哥哥,但對她頗多維護。她相信,只要她在他面前哭訴一番,定能讓竇連翹那個賤人吃不完兜著走。這將軍府的大小姐,只能是她。竇連翹那個賤女人,根本不配跟她爭。
叫珠兒的丫鬟見小姐心情不錯,猶豫了一番打算趁這個機會將回事處那里听來的消息告知于她。「啟稟小姐,奴婢還打听到一件事兒。」
「說。」竇銀霜縴縴素手如白玉般嬌女敕剔透,不負美人的稱號。
「奴婢打听到,隔壁那位昨兒個一早帶著丫鬟出府了。」珠兒原先只是個二等丫鬟,自從大丫鬟被打死之後,她一直就想要找機會討好竇銀霜,坐上大丫鬟的位子。在得知主子對芙蕖園那位恨之入骨時,她便留意起了那邊的動靜。
竇銀霜一听是關于竇連翹的消息,眼神盈盈轉動,扶起一抹算計。「知道她出府干什麼去了嗎?」
「听門房的人說,是去寺廟里燒香還願去了。可是奴婢覺得,這不過是一個借口罷了。」珠兒倒不是個笨的,知道投其所好。
竇銀霜給了她一抹贊許的眼神,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不管竇連翹是不是真的出去燒香拜佛,她也會給她弄出點兒別的事情來。「你做的很好。繼續給本小姐盯著那邊的一舉一動,若是事成,少不了你的好處。」
珠兒欣喜若狂,連連點頭表著忠心。「奴婢定當竭盡全力為小姐辦事。」
「還有其他事嗎?」竇銀霜端起茶盞,輕輕地抿了一口,順便問道。
珠兒張了張嘴,許久才小聲的稟報道︰「回事處的婆子剛才來稟報,說有人托她傳個口訊,想要見小姐一面。」
竇銀霜睨了她一眼,不屑的道︰「這點兒小事也要來煩我?本小姐是隨便能見的麼。」
她可是將軍府的小姐,又是太後娘娘的佷孫女,身份尊貴,豈是什麼人都可以攀交的?這丫頭真是越來越不懂規矩了。
「是,是奴婢說錯了話,奴婢這就讓那婆子去回了。」珠兒正準備轉身離去,卻被主子給叫了回來。
「且慢。可知道是何人要見本小姐?」竇銀霜突然問了一句。
珠兒抬起頭來,小心翼翼的答道︰「據那婆子說,好像也是姓竇的。想必是族里的什麼人吧?」
她可沒膽子說是主子的親生父親,小姐最在意的就是她的出身。在將軍府嬌養了這麼些年,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承認與那些低賤的人有任何的關系的。
果然,竇銀霜在听到這個消息時,臉色陡然沉了下來。「去,給我打發的遠遠兒的,叫他別再來煩我!」
那個嗜賭如命的爹,她早就不想要了。
她可是將軍府的小姐,竇大將軍才是她的父親。那個低賤的男人,怎麼配做她京城第一美人的父親!
當初,她被抱到將軍府來養的時候,竇大將軍就已經明確指出,要他們斷了父女的關系的。想必也是考慮到了日後,怕那個賭鬼一再的找上門來勒索。可是他們都想的太簡單了,以為給他一筆錢,就可以將他打發了。沒想到那人就是個破皮無賴,從小到大都游手好閑,不然也不會娶了一個青樓女子,生下她這麼個孽種了。
竇銀霜平日里高貴典雅,可是內心還是有些自卑的。到底不是將軍的親生女兒,即使得寵也比不過繼夫人所生的兩個兒子。故而,在將軍和夫人的面前,她一直表現的很乖巧可人,就是不想惹了他們生厭,失去這高高在上的身份。可是那兩個貪得無厭的人總是陰魂不散,想著法兒的糾纏不休,她簡直都要被逼瘋了。
珠兒被她的臉色嚇得飛奔出去,不一會兒就沒了人影。
芙蕖園
「小姐,剛才奴婢听說隔壁院子里那位的親生父親又找上門來了呢。」翡翠見自家小姐臨窗坐著看書,不由得擔心她的身子,給拿了件披風為她披上。
竇連翹神色淡然的繼續翻看著書頁,隨口問了一句。「那她見了沒有?」
「剛才見她房里的二等丫頭珠兒慌慌張張的跑出去,想必是不肯見的。」翡翠跟著主子好些時日了,性子也變得沉穩了不少。
「她自然是不願意見的。」竇連翹勾起嘴角,嗤笑一聲。
那樣不堪的過去,是竇銀霜最大的弱點。驕傲如她,怎麼會容忍那樣不堪的一對父母出現在她面前,時時刻刻提醒著她並非將軍親生這件事?她的性子,連翹可是清楚的很,自然也猜得到她的心思。
「可不是麼?有那樣的爹娘,當真是沒臉面見人了。」翡翠遞過來一杯熱茶,臉上亦是帶著恬淡的笑容。
這屋子里,一向只有她們主僕兩人。其他的丫鬟都被打發到外面去做事了,她們說的話就只有彼此能夠听見。
「想必她是恨毒了我吧。還真是期待她接下來的手段呢…」竇連翹翹著蘭花指,指節縴細靈巧,白皙瑩潤。
「奴婢還听說大少爺要回府了。這一次打了勝仗,龍心大悅,肯定會在宮里擺宴為大少爺接風的。」
竇連翹對繼夫人所生的兩個弟弟,還真是沒有任何的印象。據說大少爺竇慶雲從小跟隨將軍在軍營里混跡,早早的就建功立業年輕有為,被稱為少年戰神。可惜,她從未見過面。至于那個二少爺竇慶華,因為是ど子,所以被將軍夫人寵成了一個紈褲子弟。整日在府外花天酒地,是府里的一個頭疼人物。就算她那個高高在上的將軍爹爹,也是拿這個兒子沒有辦法。
「竇家的勢力已經夠強大了,打了勝仗,未必就是好事。」竇連翹微微出神之後,就逐漸的恢復了理智。
太後和德貴妃近來的失勢,便是皇上制約竇家的手段之一。外戚太過龐大,的確不是件好事。即使皇帝跟大將軍是表兄弟那又怎麼樣?在皇權的問題上,皇帝依舊會選擇維護江山社稷的安定。
竇家,最終會被奪了兵權,更有甚者滿門抄斬,一個不留!
到那個時候,也就是她該大笑的時候。
竇連翹嘲諷的笑了笑,不再多言。
翡翠知道自己主子的習慣,看書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于是也拿出針線活來,坐在不遠處的圓凳上繡起衣裳來。
盡管竇連翹如今是衣食無憂,但真正的關心卻半點兒都沒得到。大將軍每日除了政務便是去軍營商討戰事,繼夫人更不會對她噓寒問暖,不來找她的麻煩就不錯了。這芙蕖園里的丫鬟婆子,與她都不是一條心,很多都是各方人馬派來的探子。她在將軍府的日子,可謂是如履薄冰。
「翡翠,去把藥丸拿來吧,到了該吃藥的時辰了。」看著桌子邊的沙漏下去了小半截,竇連翹這才想起正事來。好不容易說服鬼醫替她治病,她一定會好好珍惜自己的身子,不會再讓人給害了的。
翡翠應了一聲,去多寶閣里取出藏好的藥丸,又去倒了一杯溫熱的水過來,這才服侍著竇大小姐服藥。
「小姐,這藥真苦,聞著就一股子的苦味。奴婢替您拿些蜜餞來吧,好歹也能壓一壓這味道。」翡翠看著小姐微微蹙起的眉頭,很是心疼。
竇連翹擺了擺手,道︰「這點兒苦算什麼?比起心寒可要好多了。蜜餞就不用了,我不愛吃那些甜的東西。就留著這苦味兒吧,也好讓我時刻記著,這些都是拜誰所賜。」
那些仇恨,已經融入了她的骨血。不將竇府弄得身敗名裂,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翡翠心里有些不忍,小姐真的受了太多的苦了。
「夫人若是泉下有知,不知道該多心疼呢。」
提到那位早逝的母親,連翹眼神頓時有些黯然。那個溫良賢淑的女人,一心一意都放在自己的夫君身上。幫她生兒育女,幫她打理家務,結果那男人卻視而不見,娶了一個又一個女人回來。正因為那些女人在背後使絆子,她的母親才會早早的就去了。可是在原配過世後不久,她的爹爹就又迎娶了一個繼室回來,還將她所生的兒子捧到手心上,她這個嫡出的女兒卻被拋之腦後。
尖利的指甲戳進了肉里,生生的發疼。可是竇連翹卻咬著牙,沒有吭聲。這些疼痛時刻的提醒著她的仇恨,也只有這樣才能讓她清醒。
「小姐這又是何苦…」翡翠拉起她的手,心疼的落淚,四處找著創傷藥。
竇連翹將手抽回,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用雪白的帕子裹在手掌上,繼續拿起書冊研讀了起來。「不用忙活了,下去吧。」
翡翠不敢有異議,便默不吭聲的退到一邊,繼續繡起女紅來。
沉吟良久,竇連翹才有開口說道︰「听說隔壁有個丫鬟又挨打了?」
「是呢,是個端茶遞水的小丫頭,叫墜兒的。」翡翠搭話道。
「她還真是心狠手辣。」竇連翹感慨一番過後,吩咐翡翠道︰「你尋個機會,偷偷送些傷藥過去。」
「是,小姐。奴婢知道怎麼做。」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那牡丹閣的主子一心想要置小姐于死地,她絕對不能讓她如願。
能夠拉攏那邊的丫頭為她辦事,也是好的。起碼,可以打听到一些消息,也好提前做準備。
連翹不動聲色的在府里安插了自己的心月復,就是想要有朝一日報仇雪恨。她並沒有做的很過火,不過是一些小恩小惠,一時之間也不求回報。那些被欺負的很慘的丫鬟,自然覺得她是個仁厚的主子,也就心甘情願的為她做事了。
將軍府外,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男子不時地朝里面打探著,在那里徘徊已久。進去傳話的人久久未出來,他等的有些心急了。
「這位小哥,麻煩你再幫我去通報一聲,我真的有急事要見銀霜小姐。」男子焦躁不安的走來走去,最終還是低聲下氣的去求那看門的。
那守門的見他穿的如此寒酸,不耐煩的揮手道︰「去去去,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你以為將軍府是什麼地方,可以任由你一個窮酸在這兒指手畫腳?」
那男子見他不肯替自己跑腿,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銀霜的親生父親,大將軍的遠房親戚。你們這般狗眼看人低的兔崽子,也敢這麼跟大爺我說話?小心我告到你們主子那里,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喲呵,口氣倒是不小。就你這樣兒的窮鬼,也配冒出將軍府的親戚?撒泡尿照照自己再說吧,免得在這兒丟人現眼。」
「可不是麼,將軍怎麼可能有你這樣兒的窮親戚,我看你是找死吧?」
那男子被他們罵的面紅耳赤,手上的青筋暴起。他從小養尊處優,哪里受過這般的氣,頓時大喝一聲,想要撲上去跟他們理論。「瞎了你們的狗眼了!你們可听清楚了,我是你們銀霜小姐的親爹,若是得罪了我,有你們的好果子吃!」
「信口雌黃!小姐的名諱豈是你能叫的?再不滾蛋,別怪我們不客氣!」那些守門的,也都是狗仗人勢,見他穿的寒磣,自然沒將他放在眼里。
珠兒偷偷地躲在不遠處偷看,心里對這個男人也是鄙夷之極。想到自己的主子居然是這麼個窮酸貨生的,不由得也產生了一絲厭惡。「當真是個下爛貨,難怪小姐怎麼都不肯見他。想必又是賭輸了錢,來找(和諧)小姐伸手要銀子的吧…」
她小聲的嘀咕著,卻沒料到這番話也落入了別人的耳朵里。
最終,那個男人也沒能見到自己的女兒,被將軍府的人趕到大街上,嘴里仍舊不敢的罵罵咧咧,道︰「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個將軍府守門的麼,神氣個什麼!等見到了我們家丫頭,定會讓你好看!」
不遠處,迎面走來兩個彪形大漢,見到男子搖搖擺擺的走過來,便一路跟了上去。「竇至善,你給我站住!」
竇至善听到身後的呵斥聲,身子微微一顫,繼而腆著笑臉轉過身來。「原來是兩位兄台,許久不見啊…」
其中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冷哼一聲,道︰「你欠我們許爺的錢,可有一陣子了。打算什麼時候還錢啊?」
竇至善諂媚的笑著,道︰「還,馬上就還。要知道,我女兒可是將軍府的養女,京城第一美人竇銀霜。不就是區區幾百兩嘛,我女兒有的是錢!」
「你可別再耍花樣!」另個一漢子指著他的鼻子呵斥道。
「怎麼會呢,我是那種人嗎?我告訴你們,我女兒將來可是要做皇妃的。宮里的太後娘娘德貴妃娘娘知道嗎?那可是我們老竇家的女兒!」竇至善雖然是個混賬,但嘴巴上卻是個厲害的,吹牛都能吹出花兒來。
那兩人半信半疑的打量著他,問道︰「你真的是竇大將軍的親戚?」
「千真萬確!竇銀霜可是我親生的女兒,竇大將軍當年只有兩個兒子,沒有女兒,這才將我的女兒過繼過去。」提到竇銀霜,竇至善便覺得無上榮光。
你二人這才放下了警惕,說道︰「好,就相信你一次。咱們許爺可是說了,限你十日之內還錢,否則就將你曝尸荒野喂狗,听清楚了嗎?」
「听得再明白不過了…你們放心,我女兒一定會幫我還清債務的!」竇至善陰笑著,心中得意之極。
看來,這些人還真是欺軟怕硬的。一提到將軍府和太後,他們就不敢追究了。看來,以後他還真要多利用這個身份,好好地干他一筆。
等到他身影消息在街頭,那兩個討債的漢子才冷笑著離開。來到一個僻靜之處,一個身穿紅色袍子的男子背對著他們而立。「交待你們的事情,都辦妥了?」
「回主子的話,一切都在掌控之中。那人打著將軍府的旗號,在外面騙吃騙喝也不是一兩回了。只要把事情鬧大,將軍府首當其沖會受到影響。」其中一人恭敬的抱拳回道。
紅衣男子負手而立,聲音悅耳動听,給人的印象就是個翩翩公子,與鬼醫絲毫掛不上鉤。可就是這個風采絕佳的美男子,掌握著人的生死。他想救的人,可以長命百歲。而他不想救的人,只能乖乖地等死。
「你們做的不錯。記得給我盯緊了那個姓竇的,一定要讓他跟竇銀霜有所接觸。等到事發之後,我想竇銀霜是絕對不會留他活路的。到那時候,便是好戲開場了。」他說的雲淡風輕,但那後果卻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
「是,主人!」兩個魁梧的大漢在他的面前,乖巧的像只貓咪一般。
「山莊那邊招攬的人手也差不多了,讓二莊主抓緊訓練著。這京都越來越不太平了,也該是我出山的時候了。」
「謹遵主人諭令。」
皇宮內院
「瑾妃…瑾妃…別離開朕…別離開…」偌大的寢宮之內,寬敞華麗的龍榻之上,蓋著金絲龍紋錦被的中年男子不停地囈語,好像被困在了一個夢境里。
在那個夢里,他最寵愛的妃子瑾妃帶著蒼涼的絕望一步步離他而去,他不舍得伸手挽留,可是她卻一直淌著清淚,一言不發,漸漸地遠去。他痛徹心扉的同時,畫面又忽然一轉,到了另一個場景。那是已經成為了廢棄宮殿的瑾瑜宮,宮內曾經最華麗的宮殿。一團大火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將他最心愛的女人困在了火海里。她的身邊,還有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她拼命的向他呼救,他也邁腿想要去營救,卻被一群侍衛死死地攔住,動彈不得。
「救救她…救她…別攔著朕,朕要去救她…」床上的人不斷地掙扎著,扭動著身軀,額頭上也冒出細細的一層汗珠,神情痛苦。
守在外面的內侍听到龍榻上的動靜,從迷蒙的睡意中驚醒,三步並作兩步的朝著龍榻靠近,低聲地呼喚著︰「皇上…皇上…」
痛苦掙扎中的帝王被人喚醒,整個人虛月兌的連指頭都動不了。
「皇上…您醒了?」太監總管侯英跪在龍榻旁,一臉擔心的問道。
「侯英…朕又夢見她了…」順德帝喘著氣,斷斷續續的呢喃著。
侯英拿起干淨的帕子,為帝王抹去額頭上的汗珠,然後體貼將皇上扶起,在他背後放了兩個大圓枕,做完這一切他這才恭敬的退到一邊,回道︰「皇上對娘娘的情意絲毫不減當年,娘娘若是泉下有知,也該安息了。」
順德帝哼哼了兩聲,這些話他也只能跟這個陪伴了他大半輩子的人說說。等到天一亮,他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而那個人他也只能在心底緬懷,甚至連一絲的心痛的表情都不能有。
「侯英…瑾妃的忌日是不是快要到了?」
「回皇上的話,娘娘的忌日的確就快到了,就在三日後。」侯英謙卑的弓著身子,態度恭敬。
順德帝抬了抬手,他立刻上前去听候差遣。「皇上有什麼吩咐?」
「你代朕去好好地祭拜一番。許是朕許久沒有去見她了,她才托夢給朕。」順德帝虛弱的喘息著,神情前所未有的疲倦。
在位十余載,他每日勤勉政務,不曾有一日的懈怠。在他的後宮佳麗當中,各種各樣的美人都有,溫柔的嬌俏的嫵媚的端莊的,可在他的心里,她們不過是繁衍子嗣消遣排解寂寞的產物罷了。他真心愛過的女人,永遠都只有一個。那就是他還是皇子時,無意中在民間認識的一個女子。
她有著清麗絕俗的容顏,嬌俏不失端莊的性子。那一日在街頭的擦肩而過,便令他深深地著迷。為了打听到她的下落,他幾乎動用了所有的勢力。當得知她是太師府的小姐時,他心情頓時雀躍不已。
一個男人,一輩子只可能有一次大婚。可是他為她,愣是不顧眾人的反對,八抬大轎將她迎進了當時的三皇子府。自有了她的陪伴,他才能在激烈的奪嫡當中找到一絲的寧靜,也正因為她在背後的出謀劃策,用她的聰明才智幫他從一眾皇子中月兌穎而出,得到了那至高無上的權力。
登上帝位之後,他也曾想廢掉皇後,立他心愛的女人為後。奈何初登大寶不久,還需要仰仗皇後和其他妃嬪的母族來鞏固自己的勢力,不得已封了她一個瑾妃的稱號。當上帝王的他,對瑾妃的寵愛依舊如故。而後,他們終于有了一個孩子,在眾多子女中排行第七,單名一個臨字。
他每日下朝後最愛去的地方,就是瑾妃的瑾瑜宮,因為那里有他心愛的女人和兒子。七皇子從小就聰明伶俐,一歲的時候就會喊他父皇了。他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持續到他終老,可惜一場大火奪走了他的最愛。
想起那場大火,他的心就一陣揪疼。
他不是不曾懷疑過後宮的那些女人,畢竟他的獨寵,讓那些不甘寂寞的女人懷恨在心。可是查到關鍵的地方,就突然斷了線索。只抓到一個偷偷模模在瑾瑜宮門口出現的小宮女,但在他問出答案之前,那宮女就突然暴斃而亡。
他曾經一度夜不能寐,寢食難安。失去了最愛的人,他的心感覺死掉了一般。等到振作起來之後,他便不再寵愛某一個女人,而是雨露均佔。于是才有了後來的那些年輕嬪妃和皇子公主們。
上天待他還是不薄的,賜予了他十個孩兒。雖然有些孩子沒成年就夭折了,但如今剩下的幾個,個個都是良才。只是他們再優秀,也比不過他心目當中那個唯一。只可惜,那樣聰明絕頂的一個孩子,卻死在了那一場大火之中。
侯英見皇上又陷入了回憶當中,不敢打擾,便悄悄地退到了一邊。眼看著時辰不早了,該上早朝了,他也該讓宮女們去準備著了。
這一日,皇上明顯的有些心不在焉,看起來十分的疲憊。朝堂上的大臣們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口口聲聲讓他保住龍體。
「各位愛卿,有事起奏,無事便都退下吧。」順德帝斜倚在金色的龍椅之上,略顯滄桑的說道。
大殿之上擠滿了文武大臣,他們互相望了望之後,這才有人站出來稟奏道︰「啟稟皇上,微臣有本啟奏。」
順德帝睥睨眾生,掃了那人一眼,道︰「何御史有何事啟奏?」
這何御史,正是由錦州知府升上來的何大人。他五十歲上下,臉上留著長長的胡須,穿著深綠色的朝服,態度不卑不亢,將御史的範兒拿捏的十分巧妙。「啟奏皇上,微臣听聞長樂侯也就是如今的兵部侍郎君大人不顧手足之情,將自己的兄長逐出了家門,任由他們自生自滅。皇上以仁孝治天下,君大人卻反其道而行之,不顧綱常倫理,苛待庶兄,實乃對皇上仁政的藐視和大不敬。」
皇帝哦了一聲,眼神瞄到一旁鎮定自若的君松柏,淡淡的問了一句。「何大人所言屬實麼,君愛卿可有話說?」
君侯爺從列位中站出來,恭敬地跪拜在地,鏗鏘有力的答道︰「回稟皇上,何大人所奏並非全部屬實。微臣的確是讓庶兄另立門戶過日子,可並非是苛待呀。」
「君大人何必狡辯?如今你庶兄三餐不繼,靠著別人接濟過日子,這可是鐵一樣的事實!皇上乃仁愛之君,最注重仁孝禮儀。你這般不顧念手足之情,甚至還落井下石,可有將皇上放在眼里?」
君侯爺眉頭一皺,覺得這何大人簡直是欲加之罪,不免有些氣憤。「何大人堂堂御史,難道不知道人言可畏?那些不實的謠言,也能成為控訴君某的罪證?微臣對皇上忠心耿耿,日月可鑒,豈是你三言兩語能夠抵滅的。微臣的庶兄是個什麼樣的人,何大人可曾了解過?正因為微臣對庶兄太過寬厚,一再的容忍,才讓他看不清自己的身份,竟然背著族人背著嫡母,變賣了原本屬于侯府的家產,連累年事已高的母親在客棧住了半月之久。微臣一直將皇上的仁孝銘記在心,對這樣無情無義不顧孝道的人,也只是將他們逐出了家門,已經是格外的開恩了。何大人卻故意歪曲事實,污蔑微臣的名聲,還請皇上明鑒!」
那何御史見苗頭不對,立刻跪下來磕頭請罪。「皇上恕罪,微臣只是听聞外界傳的沸沸揚揚,卻不知道這里面還有這麼多的玄機,冤枉了君大人,請皇上恕罪!」
坐在高位上的君王看著他們二人辯論,頭風又發作了,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何御史這事做得的確不怎麼妥當。真相尚未查明,就敢在大殿之上污蔑朝廷命官。朕念你為社稷著想的份上,暫且饒你一次。若下次還這般莽撞,朕兩罪並罰,你可要想仔細了。」
「是,微臣定當謹記。」何御史滿頭大汗的磕著頭,差點兒沒嚇出病來。
停頓了片刻之後,順德帝繼續說道︰「君侯也請起吧,此事朕已經知曉,不會怪罪于你。既然你那庶兄這般的大逆不道,也不能繼續姑息下去。若是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直接送去府衙即可。」
「微臣謝皇上體恤。」君侯感激的磕了頭,回過頭去對何御史卻沒了好臉色。
這個何知府,在錦州的時候就與他不怎麼對付。表面上雖然沒有撕破臉,但暗地里卻時常挑撥是非。這一次,又不分青紅皂白的當庭告狀,差點兒讓皇上治了他的大不敬之罪。看來,日後他得防著他一點兒了。
不過,何御史膽子夠大的。想要建功立業,居然拿他開刀。真不知道是他膽子太大,還是有人在背後指使。心中隱隱不安的同時,他也更加的警惕起來。
朝堂風雲變幻,要想活命,還真得時刻謹慎小心了。
侯爺回府之後,便一個呆在書房里許久沒有出來。管氏有些擔心,卻又不敢貿然的前去打擾,只好將女兒找過來談心。
「你爹爹今兒個似乎有心事,總感覺他悶悶不樂的。」管氏嘆了口氣,臉上寫滿了擔心。
霓裳依偎在她身側,拉著她的手安慰道︰「爹爹做事一向謹慎,想必是在為西南的戰事憂心吧,母親不必過慮。」
有了女兒的陪伴和安慰,管氏這才稍稍松了口氣。「這京城果然不比錦州,自打回京之後,你爹就很少開懷大笑過。」
管氏的感嘆不無道理,霓裳也知道在這天子腳下生存,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凡是有失必有得,爹爹升了官,自然要多憂心國家大事的。」
想到前幾日竇連翹所求之事,霓裳還想著該如何向侯爺開口呢。「弟弟們也該醒了,母親過去看看吧?女兒這就去書房叫爹爹過來用膳。」
管氏點了點頭,任由她去了。
在她心里,這個女兒比她這個做母親的要強多了,遇事也十分的沉著冷靜。相信有了她的勸解,侯爺心情會好一些吧。
霓裳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就見常生迎了過來。「大小姐,您怎麼過來了?」
「侯爺在里面嗎?」霓裳手里端著剛泡好的茶水,巧笑倩兮的問道。
常生嘆了口氣,示意她先別進去。「回大小姐的話,老爺進去好一陣子了,吩咐奴才不讓任何人前去打擾。」
「侯爺下朝回來,恐怕連茶水都沒喝上吧。你放心,我只是進去給侯爺送茶水,不會呆太久的。」霓裳一手提起裙擺,款款的朝著書房走去。
常生知道這位大小姐是侯爺心尖尖上的人,自然不敢多加阻攔。于是跟了上去,親自替她推開了書房緊閉的大門。
「不是說不讓人進來打擾的嗎?」侯爺單手支著額頭,坐在書桌的後面,連頭都沒抬起來就不悅的斥責道。
霓裳很少見到侯爺這般惱怒的模樣,于是乖巧的將茶杯放在書桌一側,不敢發出任何別的響聲。
侯爺聞到茶葉的清香,心情頓時緩和了不少。見乖巧懂事的女兒站在一旁,靜靜地佇立在那里,一臉擔心的望著自己,言語間更柔和了幾分。「霓兒怎麼來了?」
「女兒听說爹爹回府之後就徑直來了書房,想著爹爹連口熱茶都沒顧得喝上,便自作主張的替您送茶水過來了。」霓裳上前兩步回答道。
「這些事情交給下人做就好了,何必親自跑一趟?」對于女兒的體貼,侯爺心里自然是高興的。
霓裳見他開了口,神色也有所緩和,這才將管氏的擔憂敘述了一遍,又趁熱打鐵的問道︰「爹爹有什麼話,何不說給女兒听听?女兒雖然不能給您什麼建議,但好歹也是個能管得住自己嘴的聆听者。只要出了這個書房,爹爹所說的一切,女兒都會忘得一干二淨,絕對不會給您惹麻煩的。」
侯爺頓了頓,終于放松了戒心,將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事情細細的道來。當听到那何御史居然憑空污蔑侯府名聲時,霓裳衣袖的手指便緊緊地捏在了一起。
好個何御史,好個何家人!居然三番兩次的挑弄是非,看來她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他們還真當侯府的人好欺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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