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權 052 李胡對話

作者 ︰ 受傷的害蟲

()華雲龍沒有想到,自己的馬屁之舉,卻是結結實實的拍在了皇帝的龍腿之上。

也可能是長久的鎮守北平,也許已經遠離朝廷的政治中心時間太長,更也許是華雲龍的思想,依舊停留在那個攻城掠寨戰爭豪放的年代,卻是不知朝堂的爭斗遠遠比戰場上要凶險的多。

皇帝很不滿意,對于華雲龍處理劉福通的事情很不滿意。

但是更有人不滿意,盡管不知道劉福通的事情,對于華雲龍的舉動仍舊是滿腔的不滿,十萬分的憤怒。

半山園,又稱王荊公半山園,其實不過是在離南京城七里半山里修建的幾間草堂而已。因許多文人學士緬懷宋朝曾隱居于此的王安石,紛紛前來尋蹤懷古,不知是哪位書家以行草制了一塊《荊公半山園故居》的匾額,然後使得這個寂寞多年的半山園便成了南京的一個名勝古跡。

不過今r 的半山園附近,卻是戒備森嚴,尋常讀書人只能望而嗟嘆,卻是靠不進半分在內。

時值十二月初十,雖然江南天暖,卻也頂不住嚴冬的峭寒,兩個年約五六十歲的老者,沿著山路蹣跚而上,竟然也不需要人攙扶,戒備的家將親兵都在遠遠的望著,他們知道今天的大人們要說一些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所以很識趣的躲的遠遠的。

這兩個大人可不一般,年高須長的是大明的開國功臣排名首位的韓國公李善長,而年紀稍微輕些,胡須又短點的,卻是現今在朝堂上如r 中天的左丞相胡惟庸。

這兩位大人,既是同鄉又是姻親,關系密切的非同小可,據說胡丞相能夠到今天的位置,也全是靠著韓國公在皇上身邊的推薦,所以來說,兩個位高權重大人說的話,還是不知道的為妙。

「果然是清逸靈秀之地,不怪王荊公選了這個地方隱居。」李善長感慨地說︰「這里又還是謝公墩故址吧。」

「正是謝公舊宅,」胡惟庸接道︰

「王荊公有詩為證,‘我名公字偶相同,我屋公墩在眼中。公去我來墩屬我,不應墩姓尚隨公。’可見王安石半山園必是謝公墩故址無疑。」

李善長長嘆一聲,矜持地笑道︰「還是老了,還不到六十,很多事情都記不起來了。」

「韓公這話從何說起,要知道,我比親家也小不了幾歲。」不管怎麼樣,胡惟庸在李善長這個姻親加舉薦人面前,還很是謙遜,听到李善長說老,不由自嘲道。

「要不是陛下的這次獻俘軍演,非要我這把老骨頭前來,我在臨濠那邊真的還不願意過來,惟庸啊,咱們老家現在變化可真的很大!」

洪武四年,李善長以疾致仕。病愈後主持修建臨濠宮殿。時朱元璋徙江南富民十四萬于臨濠,讓李善長管理其事,臨濠陡然添加了這麼多人口,變化當然很大。

胡惟庸心知肚明,卻也附和了兩句,表示了自己對家鄉的思念。

然後話鋒一轉,說道︰「韓公,有件事您听說過沒有?」

「什麼事?」

「皇上想召回汪朝宗,相以他為右丞,不知道韓公是否可以揣摩一二。」胡惟庸小心翼翼的試探著說。汪朝宗,即汪廣洋,古人以字稱之,表示親密,但是此時胡惟庸絲毫沒有想要親密的意思。

「汪廣洋?病夫爾,他若為右丞,則是你的福氣。」李善長面帶不屑,不以為然的說道。

「我就怕,這是皇上的一種風向,畢竟汪朝宗非我淮西之人,其心必異,而皇上此刻把他拿出來,是不是對咱們淮西人已經有所不滿?」

胡惟庸這句話已經說得十分大膽,對面的要不是李善長,換做其他任何人,估計他都不會說出來。

搖頭,李善長沒有回答胡惟庸的話,轉而念到︰「謝玄歸奏平戎r ,王猛徒勞料敵時。淝水不關興廢事,夕陽西下浪聲遲。」

「汪朝宗的詩?」胡惟庸奇怪道,他不明白李善長怎麼突然念起了汪廣洋的詩來。

李善長意味深長的說道︰「這首詩是他三年前所做,一團r 暮死氣,這個人已經沒有了雄心,不足畏懼。估計皇上用他,不過是為了安撫江浙人心而已,畢竟現在朝堂之上,我淮西太佔上風了。」

「老夫不信一個汪廣洋,就能使你胡惟庸為難成這樣,非要到這半山園里說話不行,說說吧,到底是什麼事情?」

胡惟庸暗自說了聲「老狐狸」,臉上卻是笑眯眯的,拱手先道了個歉,然後說道︰「請您老過來,真的是有別的事情,您老是咱們淮西的首領,有些事情,不給您商量一下,還真的是不成。」

「不敢,皇上才是咱們淮西的主心骨,老夫不過是在旁邊幫襯一下而已,說罷,你想動誰?」

被識破了心思的胡惟庸指了指北邊,說道︰「華雲龍!!」

隨即也不等李善長再問,就把對于華雲龍的不滿和疑惑說了一遍。

說句實在話,除了華雲龍有些不太賣他這個丞相的面子的事情不能說之外,胡惟庸還真的說出了一番道理。

首先,華雲龍繞過中書省直接給皇帝密折,這就已經是犯了為官者的忌諱,要知現在大明還是仿造蒙元時期的行省制度,北平行省自然也要歸中書省來管轄,換而言之,華雲龍作為北平行省的主管級人物,他的直接上司是現在為左丞相的胡惟庸,而華雲龍不理會中書省,是惹怒胡惟庸的首要條件。

其次,繞過中書省給皇帝密折的事情,你要瞞就要隱瞞的徹徹底底的,但是華雲龍不然,卻是大張旗鼓的繞了過去,結果大家都知道華雲龍不經中書省直接給皇帝密折,但是內容呢?誰也不知道。

皇上不說,誰也不知道什麼內容,這樣以來,等于結結實實的打在胡惟庸這個今年七月剛剛上任的左丞相的臉上。

最後的原因,就是到底密折上什麼內容,胡惟庸到現在還沒有搞明白到底是什麼事情,讓胡惟庸補救都沒有辦法補救。

怎麼能讓胡惟庸不惱火,而胡惟庸雖然現在貴為宰相,卻是肚子里不能撐船的人。

他決定要動動這個華雲龍,否則在他在中書省的臉面可往哪里放,但是搖動淮西的人,就要先問問面前的這個老頭子了。

淮西人不像是江浙人那樣,任由胡惟庸搓揉,大家都是同鄉,該不該動,該怎麼動,動到什麼程度,大家都要商量這來,以免到時候傷了和氣。

誰知道李善長听了前因後果之後,反而失神了一會。

凝思了一會,問道︰「獻俘的人是藍玉帶隊,是吧,他們什麼時間到,走的什麼路線?」

「後天到,也就是臘月十二,經由水路進入玄武湖,就地c o練,等待臘月二十三獻俘,以賀新年,這個禮部已經都報上來了?」

「多少人,還要走水路?」

「蒙古降卒三百零二人,其中有一人是納哈出之子壩基,還有一個據說是高麗ji n細,叫做劉五,另外懷柔鄉勇一百人,由懷柔知縣帶隊,都督藍玉親自帶二百兵卒押送,大概就這麼多人。」

離開南京已經快兩年了,李善長雖然一直和同鄉、昔r 的同僚保持著聯系,但畢竟不如中書省知道的詳細,胡惟庸這個人,也不全是靠著逢迎拍馬之舉上位,對于各種政務也很是熟絡,剛才李善長問及,他馬上如數家珍的一一道了出來。

稍微想了一下,便又道︰「懷柔縣令,姓龐名煌,據說是山西移民,但是卻查不到戶籍證明,而且口音稍有豫北口音,這一點正在著人調查。」

能把一個小小北方下縣知縣的情況了解成這個樣子,第一顯示了胡惟庸的記憶力,第二看來他對于這次的獻俘隊伍真的留意了。

但是李善長留意的卻是另一個人,問道︰「那個高麗ji n細,叫什麼名字?」

稍微思索了一下,胡惟庸回道︰「叫做劉五。」

「看來華雲龍的底牌,就是這個劉五了!」雖然不知道劉五就是劉福通,老辣的李善長馬上就看出了端倪。

胡惟庸點點頭,表示贊同李善長的說法,以他的聰明不可能想不到這些,而且前去畫像的人已經在回來的路上,到時候把這個人的畫像給幾個和自己關系較為親密的老人看一看,說不定就能看出點端倪。

他這次的目的,倒不是讓李善長幫自己說自己都知道答案的事情,而是要把華雲龍動動,暫時還要這個老頭說一句才行,自己畢竟剛剛上任,還有一些事情不好說話。于是問道︰「那華雲龍?」

李善長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卻慢慢的繼續向山上走去,胡惟庸大喜,連忙跟了上去。

有了這老頭子的默許,過了年他就可以動作了!!

剛走了幾步,李善長就停下來,說道︰「北平那邊,是徐達的,沒有事多听听他的意見,另外看哪個架勢,他想送那個懷柔縣令一場富貴也好,功名也罷!你幫幫他,大家都是同鄉,留待以後好說話!!」

這些都是小事,胡惟庸當然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在這個時候表示反對,于是含笑稱是,免得破壞了兩人冬r 游玩的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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