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有幾路人馬在尋找道同呢?」
龐煌皺著眉頭說道,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坐在對面的劉璉,自從龐煌接到宮內的旨意,說是要調查宮內意外之事被其知道之後。劉璉就成了龐煌府上的常客。
當然,在中間的一段時間,他在做好準備的情況下,也去應詔見了皇帝朱元璋,但是朱元璋明顯的被遼東的軍情所佔據了注意力,也許朱元璋還有別的想法,但是暫時利用劉璉彈劾胡惟庸毒殺劉伯溫的理由,卻放下了。
劉璉心里也有些不甘,但卻是放下了一樁心事,看著皇帝也麼有繼續讓他去江西做參政的心思,所以在沒有接到新的旨意之前,他一直以兄長的身份,來往于公主府和自己的寓所之間。
听到龐煌近似喃喃自語的詢問,劉璉想了一下,道︰
「咱們先算算,第一路人馬,應該算得上是皇上的人馬,而皇上想要尋找道同的原因,無非是想把事情的原委曲直弄清楚,甚至有些借機立威,警惕那些所謂的功勛臣子的感覺。」
「第二路人馬,應該就是朱亮祖了!」龐煌接口說道︰「其實一個死掉的道同,遠遠比一個活著的道同更加保險,道同死了,不但會死無對證,而且會大大減少皇上的怒火,最後是非曲直無論在哪里,朱亮祖無非就是一個罰俸降爵的下場,後果不大。」
劉璉與龐煌共同分析道︰「據消息透露,听說胡惟庸對這個道同也有不少興趣,胡嵐最近見了那個林賢。對了,你知道當年徐州的劫匪殺人嗎?就是牛雲雷差點沒有以身殉職。死的那一次,那一次指責北平布政使的那幾個證人都死于非命。據可靠的人說,就和這個林賢有關系。」
「應該還有!」龐煌定下了結論,他潛意識中覺得肯定還有人對道同感興趣,但是他畢竟不是神仙,根本不知道姚廣孝已經仗著他僧人的身份,並且搭上了秦王朱樉這條線,也悄然來到了京師,並且巧遇道同,也在起著同樣的心思。
這些人中。朱元璋是想把事情的原委搞清楚,其實在心里朱元璋已經將這件事定了性,但是缺乏的是人證和物證,道同如果能順利的告御狀,那正合朱元璋的心思,但是這件事,偏偏又不能大張旗鼓的說,因為那樣有著偏袒道同,針對朱亮祖的嫌疑。
這樣以來。在朝中是一個忌諱,潛規則如此,就算是作為皇帝,也不想就此留下話柄給大臣。皇帝要問罪責,必須有個光明堂皇的理由,為了莫須有而治罪。那是昏君才做的事情,朱元璋是絕對不屑于去做的。
兩個人討論了半天。都不得要領,但是在龐煌的心里。總是覺得那個地方不對,關心道同去向的人,也不是就自己和劉璉討論的這幾班人馬,到底有幾班呢?
「听說朱亮祖有個兒子朱昱在飛彪衛當千戶,這個劉大兄知道嗎?」
龐煌和朱元璋一樣,同時想到了這個人,當然,朱元璋和龐煌所問的目的肯定不是一樣的,先不說朱元璋有什麼目的,就說龐煌,他關心朱昱的原因,無非是因為朱亮祖是最想要道同性命的人。
但是朱亮祖在路上攔截道同,雖然肯定去做了,但不一定能夠成功,這種在千山萬水、人海茫茫中尋覓一個人,就算是幾百年後遍地是攝像頭的情況下,成功率也不是一般的低,更不要說現在科技落後的大明了。
說到朱昱,這里要提提,身為永嘉侯的次子,繼承父親的爵位基本上是沒有一點點的希望了,所以他不像是哥哥一樣,整天跟在父親後面轉,哥哥跟著那是學習為官為將之道,為了以後繼承爵位光大朱家的門楣。
要是自己整天跟著,那就是別有用心了。所以朱昱雖然深的母親的喜愛,但也只能躲得遠遠地。最後十八歲之後,朱亮祖看見兒子整天無所事事的和一幫子紈褲在一起,就給兒子要了一個京畿禁衛千戶的職位,最後飛彪衛成立,又因為朱亮祖的威名,被調到了飛彪衛做千戶。
開始還做得比較開心,漸漸的就被繁瑣的事務繞的頭暈眼花,不能說是朱昱不學無術,朱昱還是很精干的,錯就錯在他太年輕了,而飛彪衛現在隱然是皇帝的御用部門。
因為應用飛舟作戰這個理論上還不太成熟,為了盡可能的鍛煉駕馭人員,為了盡可能的讓大明將士熟悉這種制空的方式,所以朱元璋大力加大了飛彪衛的擴建,現在基本上每天都要有幾艘飛舟在南京城頭上掠過,都是來往送信息軍情的。
現在北方的軍情基本上是靠著飛舟傳遞,而飛彪衛隱然就是幾百年後的郵電局加上軍情局的作用。
這個作用是很重要,但是卻是很纏人,身為飛彪衛的千戶,有固定的作息時間,有固定的路線,開始階段幾乎每天都在軍營里度日。
朱昱快被憋壞了,就在一個月前,由于要鍛煉新人,所以他才有了閑暇的時間,朱昱才得以回到南京城內。
誰也沒有想到,他回到南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秦淮河納了一個小妾,卻是不敢往府內引,怕母親責怪,父親生氣,于是就在外面找了一個寓所,索性開始金窩藏嬌起來。
就在皇帝和龐煌將注意力都轉移到他身上時,同時也注意到朱昱攜著清麗佳人青華住著的南京一處寓所中,因為那里已經成了朱昱的常去之地。
半個多月來忙著布置儲嬌金屋,一有空便溜回私宅指點匠人裝修擺設。他的這個寓所在南京城里最繁華的承恩寺附近的一條小街上,離永嘉侯府不遠,雖然比不得公侯王府的寬綽氣派。比不得達官顯貴私邸的豪華富麗,卻也十分起眼。
門樓圍牆不奢華。一怕犯了朝廷有關居宅等級規模的規定,二怕過于張揚引起家人注目起疑。
他一貫講究實惠的內穰子。外表浮華則並不多在意。畢竟是朱亮祖的次子,自幼在父親身上學到了許多乖巧靈敏膽大狡詐沉著機警的情性。
客廳正房廂房廊房天井之外,也還有一片小小的花園。他把從秦淮河帶回的青華安置在花園邊一座精巧的兩層小木樓里。
一帶青磚花牆將它與花園隔開,本來就不大的花園便只剩下約模五丈見方的天地。小樓緊傍著河水,就顯得風光綺麗。那座小木樓前青磚花牆嵌著一個圓圓的月洞門,門上方的牆上俯懸著一塊精致的銅牌,黃錚錚的牌面上鐫刻著「青華小築」幾個墨綠色的小篆,左下方的一方未印顯得格外醒目。
那是花了二十兩銀子買了當時南京城里著名書家劉方百的墨跡,這位孔方兄認錢不認人。只要給足銀子,酒樓妓院一概不拒。月洞門外是叢叢修竹,一條短曲的鵝卵小徑連著小花園的假山魚池。
進月洞門,是一個小小的院子,青磚鋪地,兩株石榴樹,一張大理石圓桌圍著四個小石凳。樓雖矮小但還精巧,樓下三間,一間小客廳。一間堆放著雜什用具;靠門的一間是使女住室。樓上是臥室,起居室,另一間則美其名曰書房。其實里面藏著十幾年來朱昱用各種手段得來的古玩字畫,也有一架圖書。靠里邊的牆角擺著一張精致的檀木小櫃。上面落了三把鎖。
這天晚上已交成時,朱昱還沒有回來。四月底的夜晚還有點涼,青華站在樓上廊檐下憑欄遠眺。天上沒有月亮只有星星,顯得遼遠而深邃。青華想起自己淒涼的身世和一個多月的情形,哀傷而又憤恨。
不意讓朱昱重金買得納為小妾……唉!好在朱昱是個侯爺的公子。雖然是次子沒有繼承權,但是依照自己的身份,還能乞求些什麼呢。但願蒼天有眼,保佑自己安安穩穩的,至于名分問題,她沒有奢望太多。
盡管朱昱對自己百般寵愛,但她還是怕他只不過把自己作為一件玩物和任其蹂躪的肉身而已。
「青華,我回來了!」
朱昱一進月洞門,一眼瞥見青華憑欄佇立,便叫道。
青華蹙蹙眉頭,淡淡地說︰
「你回來了!」
朱昱三步並作兩步,上樓之後,便撲到青華身邊,緊緊地摟住她,在她的臉上親吻著。一股沖人的酒氣燻得青華直想吐,用力將他一推,拐進屋內。朱昱緊跟著進入屋去,又要來纏青華,青華一閃身,說︰
「你一身酒氣,燻死人了。坐著吧,喝點茶醒醒酒。」
朱昱順從地坐下,青華倒了一杯茶水遞到他面前,他伸手將青華攬到懷里,坐在自己的腿上,順勢親了一口。
青華稍微有點厭惡地瞥了他一眼,他端起杯子,一口氣喝完茶水,醉眼睥睨地說︰
「青華,你今天特別漂亮,不怪人家說燈下看美人,越看越俊。」
青華沒有答理。
「你猜我晚上在哪兒喝酒?」
「誰曉得,你的狗肉朋友多著呢。」
「寧國公家的胡強從陝西回來了,在杏花樓酒家擺宴,多飲了幾杯。」朱昱站起來,踉蹌地走向青華,青華移步躲向一邊,朱昱打了兩個飽嗝說,「這胡強也是,听說回來了幾天了,今天非要請我吃酒,躲不過去,好青華,別生氣啊,回頭多多的補償你就是了。不過有一條胡強不如我,他老婆沒有你漂亮,像個水桶似的,嚇死人了。」
青華噗嗤一笑,說︰「這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
「對對對,情人眼里出西施。」朱昱色迷迷地望著青華說,「青華,你在我眼里比西施漂亮十分,就像天上的仙女……呃……一般。」
青華頭腦一轉,不如趁著他酒醉酒興,趁著他甜言蜜語,掏問些話頭,于是說道︰
「你別盡撿好的說,誰知道你在外邊還有什麼心思。」
「沒有沒有!」朱昱擺手又搖頭,說道︰「我心里只有你一個。我若有外心,天打雷劈萬箭穿身。」
「唉」青華故作憂慮地說。「我倒不是怕你有外心,我只是怕你……」
「怕什麼?」
「我怕你替母親知道。妾身難逃殺身之禍啊!」
朱昱笑起來了,笑得如母雞打鳴。說道︰「我的好娘子,你也想得太多了。這事兒鐵打銅巴金鋼罩,萬無一失。」
「常言道,不怕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這萬一也不存在,十萬之一也沒有。」
「你就如此自信?」
「我不是對你說了麼,既然敢替你贖身。那就不怕什麼,父親來信了,說的如果那件事情辦好了,回頭就把我也調到廣州去,到時候我帶著你一起去,家里的那幾個黃臉婆,就留在這里,管她們呢?」
說不定過幾年我也是黃臉婆了,青華心里說。但是剛才朱昱說的是什麼事情。如果自己也能參與進去,那就等于和朱昱站在一條線上,萬一真有橫禍飛來,也有金蟬月兌殼之術和傍身之術。
青華想。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見朱昱總是纏著自己親熱,便轉彎抹角與他周旋起來。朱昱勾著她的脖子在她的臉上親著吻著,一雙手在她的全身上下模著捏著。她半推半就,嬌嗔地說︰
「相公。我既然嫁給你,就跟你是一根藤上結的瓜。不分彼此了。」
「是,是,說的是!」朱昱緊緊地摟住她。
「可是我總為你擔驚受怕。」
「有我朱昱在,你驚什麼怕什麼?」
「要是你出了三長兩短呢?」
「不會,不會,吉人自有天相。」
「那也難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常言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嗨,我有啥要憂要慮的?我父親是開國功臣,皇上都很器重的,在皇上心里的影響更是勢壓群臣,我朱昱背靠大樹好乘涼。」
「說來說去你怎麼榆木腦瓜不開竅。我是想讓你自己闖下一番基業,到時候能封王拜侯,我豈不是也能跟著你享福了,但你上面還有哥哥,永嘉侯什麼事情都交給他,對了,這次為什麼不讓你哥哥做事,反而交給你做啊,到底是什麼事情。」
「啊!青華,你繞了半天圈子,原來為個事情,有些事情,我哥哥是做不了的。非要我做才能行,父親還答應我,事成之後,到時候找機會也會向皇上要個爵位給我,這一點你就不用操心了。」
青華緊逼︰「你老是賣關子,叫我怎能放得下心?到底是什麼事情,永嘉侯爺竟然要給您要爵位?」
「好好好,我就告訴你這秘密。這秘密除了父親和哥哥,只有天知地知我知,就再也沒有人知道。既然娘子如此疼愛擔心,我就告訴你吧。」
青華豎起雙耳,故意在朱昱的腮幫上親了一口,朱昱順勢將她摟坐在自己的腿上,壓低聲音說︰
「父親最近遇到一些難題,很多事情都是我通過飛彪衛的飛舟傳書做成的,最近我父親也要進京了,但是在進京之前,我必須做成一件事情,就是殺一個人,最近這個人的行蹤我已經知道了,呵呵,我很快就會是侯爺了。」說著陰險詭譎地一笑。
青華趕緊往下問,朱昱便再也不提了。只一個勁地要抱著她上床睡覺,青華就再也問不出什麼了。
夜深人靜,當朱昱打著鼾聲熟睡之後,青華悄然起床,看著像是要小解,房內就有便盆,但是她卻躡手躡腳的走出房間,來到了丫鬟秋兒的房間內,兩個人嘀咕著,隨後,青華有悄然回到房間內,在朱昱身邊又重新躺下,好像重來沒有起過一樣。
事情要發生的話,有時候很湊巧的,秋兒和青華嘀咕之後,就起身從後門走了出去,深更半夜的,也不知道是去什麼地方。
秋兒走了不久,外面便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門房不耐煩的開了門,隨後朱昱也在熟睡中被叫醒,有人求見,朱昱和青華都穿上了衣服,讓深夜來訪的人進房間說話。
青華記得,是經常在秦淮河畔尋釁滋事的一個潑皮,叫做阿金的那個,心里有些厭惡,但是又想听听到底是什麼事情,只好忍著那種惡心也隨之行了一個禮。
阿金見過朱昱,朱昱得意地對阿金說︰「金賢兄弟,這是你嫂子青華。」
「小人阿金見過夫人!」阿金連忙施禮,那瘦削的面肌抽動著,紅腫的三角眼婬邪地瞟了瞟青華。
青華微微蹙動眉尖,鼻子哼了一聲,沒有答理。
阿金迫不及待地向朱昱說道︰「朱大將軍,您讓我們注意的那個人,被我們發現了。」
「噢?」朱昱驚愕,大喜過望,瞅了瞅青華,青華一陣心跳,卻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看著窗外。朱昱一把拉住阿金的手往外便走,來到書房,迅速關上門,急促地問,「快說,現在哪里?」
「就在京城!」
「在京城的哪里?」
阿金附著朱昱的耳朵小聲說︰「他們如今藏在烏龍潭寒潭浮莊內,我叫人在那里密切監視。不過好像還有個和尚,看上去和他很親熱的樣子。」
躲在外竊听的青華沒有听到阿金最後的小聲密語,十分焦急。書房里一陣沉默,青華恐朱昱出來,趕忙退回自己的房間。
阿金走了之後,朱昱馬上回到臥室對青華說︰「青華,我晚上有事,就不留宿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