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同等一場虛驚,石橋那邊出來的幾個人影原來是沙可帶來迎接他們的人。
他們被帶進所謂水月煙雨樓,可是並沒有進去,只是到了煙雨樓旁邊的大橋下邊隔河兩頭的空地里,迎接他們的乞丐頭兒趙大卻是衣冠楚楚,干干淨淨,操著一口濃重的河南腔,還文縐縐地之乎者也,怎麼也瞧不出他與乞丐有什麼關聯。
道同覺得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那人,長長舒了一口氣,好像放下點什麼,當時也沒有注意,因為他也在奇怪,沙可和尚為什麼會帶自己來這個地方,自己要見皇上,難道眼前的這個乞丐頭有關聯,無論怎麼想,道同也不敢相信。
但畢竟是有求于人,他也不好說什麼,只好耐心的听沙可和尚在哪里介紹。
這個乞丐頭趙大自稱是大宋朝八賢王的謫傳子孫。蒙元末年一家人死于兵火,剩下他自己一個人四海漂流,幼時識得幾個字,十多歲時曾為一個算命瞎子引路,幾年間耳濡目染,加上他記性極好,也竟然能獨立擺攤算命了;後來又得了一本《破字要訣》的書,便又學會了拆字方術。
幾年前來到南京,常在雞鳴寺、慈恩寺一帶相命測字。那原是人山人海的熱鬧之地,叫花子擠來擠去特別多。花子們與相命、雜耍、賣藥等江湖人都混得很熟,見趙大為人豪爽,有求必應,又十分諧趣友善,還免費為他們相面拆字預卜未來,其中也有被測得二十年後大富大貴高官厚祿者。更是感他大恩大德。
無形中,這個趙大聚攏了不小的人氣。也掙了不少錢,但是為人卻是極為低調。每天還是像是一個叫花子般的在各處擺攤。
趙大在雞鳴寺擺攤,每每受到沙可和尚的厚待,常給他一份齋飯,又避著雲素長老請趙大大相過面。趙大大非常肯定地預測,雞鳴寺下一代方丈住持非沙可莫屬。沙可自是十分愜意,從此更是百般優待。因有這層特殊關系,沙可將道同等帶到這里見趙大。
因為趙大住的地方是貧民的聚集之地,所以絕對安全。絕對可靠。沙可如是說。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趙大對道同他們拍拍胸口。但是趙大用什麼辦法,能夠讓道同達成心願,那誰也不知道了。
和沙可一起營救道同的那個人,一直都沒有出聲,趙大還以為是跟著道同的一個保鏢護院似的人物,所以根本沒有在意,而沙可也沒有說破的意思,四個人一起在哪里商議,那個人眼里偶爾露出詭異的神情。卻是一句話也不說。
沙可傍著趙大不聲不響地坐在那兒,和趙大商量了一會,就把身子坐直,說︰「貧僧和趙大商量了一下。保管三位平安見到皇上。」
道同等一驚,望著這位年輕的小僧,猶疑地問道︰「小師傅。有什麼妙計?」
昏暗中看不清沙可的表情,只听他悄悄地說道︰「倘若趙王爺肯出面穿引。此計必成矣。」
趙大大雙手一抱,說︰「莫非要山人到御史中丞涂大人府上通報。請求涂節大人委派衙役,前來迎接護衛兩位朋友?」
沙可道︰「先生所言甚是。先生數年在京師設攤、游說、算命測字,靈驗如神,大名遠播,人稱趙半仙,認識先生者十有七八,先生若去涂府自然不致受到監視尾隨……」
趙大大道︰「沙可師傅謬獎了,不過,山人倒是與御史中丞大人有一面之緣。」
道同急問︰「原來御史中丞認識先生?」
趙大大道︰「去年秋天,山人張幡走街,路過御史中丞府上,忽被涂府中人召入府內,原來是涂大人命在下為如夫人月復中胎兒測八字,以山人推算,測得如夫人必產男兒。臘月里果如山人推算,如夫人喜得貴子。」
沙可道︰「這檔事听先生提過,所以我想,先生到達涂府可以見到涂大人。但先生說請涂大人派衙役公開前來護衛兩位施主,卻是萬萬不可。應天府內魚龍混雜,真如昨夜一般,賊人既然敢明目張膽的在禪寺中行凶,那必是有所依仗,大白天在京師中露面,特別是御史台那麼重要的地方,肯定會有人監視的。」
趙大大道︰「那……」他模模胡須,轉動雙目,忽然將沙可肩膀一拍,「有了,我知道沙可師傅的妙計了。」說罷在沙可耳邊小聲嘰咕,沙可連連點頭,「先生果然神算,與小僧所想不謀而合。」
第二天午後,趙大從御史中丞涂節的府邸大搖大擺地走出來,一個年輕後生背著一只包袱,距離趙大數十步遠,緊緊地跟隨著。趙大加快腳步,沿著成賢街疾走,過蓮花橋、北門橋,一直奔正南,又穿過幾條小街,便往西邊石城門方向折去。那背著包袱的後生緊跟不舍。快近水月煙雨樓的石橋時,趙大止住腳步,四顧無人,急忙走近跟著他的後生,伸手接過包袱,對那人壓低聲音說︰
「你快回去,請王都事按約定,申時之後到此等候。」
「知道了。」
年輕後生離去之後,趙大大快步直奔石橋之下。
「快!快換衣帽!」
趙大打開包袱,取出衙役衣帽靴子三套。道同、沙可和那個人月兌去原來的衣服,三人慌慌忙忙換上衙役衣帽,只是那個人的上衣太小,撐得鼓鼓滿滿的,沙可怎麼用勁往下拽也不行,弄得大家一片笑聲。他那帽子也小了,扣在頭上,像緊緊箍住一般難受。道同已化好妝,下巴上貼了胡須,恢復了他從番禺縣逃出後的模樣。沙可穿上衙役衣服則顯得太大,趙大說不像差爺像書憧。
道同對沙可、趙大的俠義之舉干謝萬謝。沙可說,師傅之命不可違。況出家人濟人危難乃是本分。趙大則說,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路見不平。理該拔刀相助。
太陽偏西,申時已到,御史台都事王廣福帶了七個皂吏準時趕到石橋。趙大大領著道同等見過王廣福。王廣福也未多話,便叫三個衙役將自己手中的佩刀交給道同等,命那三人徑自上街逛去,然後與趙大大告別,便領著道同等七名街役往回路走去。
王廣福領著這一小隊衙役穿街過巷,旁若無人,不斷踫見應天府和刑部的捕快、衙役。如獵犬般注視著每一個行人,有認識王廣福的捕頭、差夫客氣施禮,王廣福僅僅抱拳還禮,很快便走,或說「公務在身,改日再敘」,或言「xx兄多多在意,逮住欽犯,建立奇功!」
日落時。王廣福來到蓮花橋上。驀地從斜刺里竄出一個衙吏,眼楮死死地盯住道同等人望著,眾人心里一格登,糟。難道被這家伙認出了?但他很快鎮定下來,不停步地跟著王廣福繼續往前走,那人竟然靠近他盯著。王廣福回頭一看,認出那個衙吏。
「啊。原來是李捕快!」
那個衙吏趕快點頭哈腰滿臉賠笑道︰
「王大人!王大人!」
「李捕快有何見數?」王廣福並不停步,領著眾人走出橋面。
李捕快緊跟幾步。在王廣福耳邊小聲說︰「那位兄弟好像……好像……有些面熟啊!」
「像誰?」王廣福受了命令,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不由心跳起來。
「好像好像……好像……」那李捕快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出口,本來也不是能拿到桌面上說的事情。
「胡說八道!我看你是鬼迷心竅,攀親都攀到御史台頭上來了。」
「不敢!不敢!小的開句玩笑。」
「滾!」
「是!是!」
李捕頭狼狽離去,但走到橋上又頻頻回頭窺視。王廣福領著大伙大步流星地朝御史台方向走去。
涂節立即接見了道同、沙可和那個神秘人。
「懇求御史中丞大人為小人作主,為國除奸!」道同跪下叩頭,一個多月的艱難險阻九死一生終于又接近了皇上一步,委曲、憤怒、冤情、壓抑,一下子如江河決堤,淚涌似泉,嗚嗚咽咽地哭起來了。
道同雙手呈上自己重新寫就的彈劾奏折,還有自己自辯的折子,兩封奏折已經因為跟著主人的輾轉流離變得皺皺巴巴的了。
「你等站起來回話吧,」涂節接過書信,略作瀏覽,為了建立自己的聲望,他最近已經將這個案子詳細的了解過,算是十分透徹了,心里感嘆著,自己取代丞相的位置終于算是有希望了。
于是極其溫和地對道同說,「噢,你就是番禺縣知縣道同?」
「正是卑職!」道同回答,听著涂節「嗯」了一聲,便很溫和地說道︰「你們一定是很疲憊了,且先沐浴更衣,好生歇息,一切事情,明日再說。」
「大人……大人何時能將奏折呈獻給皇上呢?」道同急切地問道。
「此案重大、復雜,難以三言兩語說清,你們先住下再說。」
「卑職必要時,敢喝那永嘉侯當面對質。」道同謙恭地說道︰「而現在,我等謹遵大人諭示。」
第二天上午,涂節、陳寧在涂府對道同進行了詳細咨詢。不放過每一處疑點,每一個細節,同時反復細閱各種證據。
涂節緊鎖眉頭,覺得這是個非常棘手的案子。從現有掌握的全部材料判斷︰永嘉侯朱亮祖誣告的罪名是肯定能坐實的,這一點是毋庸置疑,但是涂節卻是考慮到了其中錯綜復雜的關系。
昨天,王廣福踫到的那個李捕快,應該是中書省放出的眼線,要不然,中書省左丞相胡惟庸不會有那麼快的反應,就在昨天晚上,延安侯唐勝宗親自到了涂節府上拜會,隱晦的提及了關于朱亮祖的案子,並且間接的提出,中書省想接手的意思。
涂節有些猶豫,因為他不知道胡惟庸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到底是要保朱亮祖。還是想借機給自己撈足夠的政治資本,在涂節的內心深處。他不認為胡惟庸想要保朱亮祖,而是要撈足夠的政治本錢。
因為眼下。中書省日漸勢弱,六部可以繞過中書省了,自己的御史台馬上就要獨立起來,眼看著也不用再看中書省的眼色行事了。
各個地方的布政司,慢慢的正在換人,胡惟庸正在告老,這一切都在表露著什麼呢?
但是這種想法,涂節也不能確定,因為這次關系到朱亮祖的事件中。有著胡惟庸學生徐立的身影,徐立作為什麼樣角色的存在,涂節早就心里有數,當年他刻意交好丞相大人的時候,就找徐立是擺在廣東的一棵搖錢樹,是放在廣東的一只黑手,這樣的人,是胡惟庸絕對的心月復,要是朱亮祖有什麼意外。那麼勢必會牽連到徐立。
問題,胡惟庸會舍得讓自己這個得意門生和朱亮祖一起殉葬嗎?所以也有可能是幫助朱亮祖一把,但是會幫到什麼尺度,那就誰也不知道了。
正因為胡惟庸的動向不明。才讓涂節如此糾結,原來日思夜想要得到道同,現在卻像是手里拿著一個燙手的山芋。怎麼也傳不出去了。
他是很想取代胡惟庸,是心里羨慕胡惟庸當日的位高權重。但是現在的涂節,還不敢和胡惟庸正面抗衡。因為他們就不是在一個層面上的。
時間就這樣一天又一天的過去了,五月十八日之後,廣東布政使徐立、提刑按察使霍林、永嘉侯朱亮祖最快的速度趕到京城。
幾天前還頗有涼意的南京忽然暴熱起來,這幾位封疆大吏在驛館里汗流浹背又累又乏,但各人的心里都惴惴不安地猜測著皇上突然召見他們的原因。
幾乎都思慮到十有**是皇上垂詢重大問題,他們排除了因許多日常軍事、政務被召見的可能性,皇上目下最關心的是廣東番禺縣知縣道同和朱亮祖之間相互彈劾的事情。
徐立、霍林認為,這期間並無多大破綻,至于關于朱亮祖勾結當地豪強的流言蜚語,雖然他們自己也並不知其究竟,但是他們已經囑咐朱亮祖進行了一定的善後處理。
況且,道同現在下落不明,皇帝雖然莫名其妙的將其赦免,但是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至少連當事人都沒有的情況下。皇上恐怕不致為此召見吧?但,朱亮祖和道同之間相互彈劾,差點沒有導致道同被處決身亡,很有可能被舉發,最近一段時間,他們收到屬下的消息,說是御史台的監察御史們最近在廣州活動的很厲害。
皇上恨貪官污吏,最恨的就是功勛大臣作威作福,當年不顧軍情緊急,也要殺胡大海的獨子,就是一個證明。是否于震怒之下,召來他們幾人來京師問罪?徐立、霍林想到這層,不寒而栗。
在此案中他二人狼狽為奸,霍林接受了朱亮祖的重金賄賂,徐立囿于官官相護,百般庇護,這不僅犯了「不察」、「失察」的過錯,而且犯下苟徇情包庇縱容之罪。相比之下,誰也躲不過皇上的嚴查……。
蛇有蛇路,鱉有鱉路,螃蟹有斜路。不到兩天,這幾位大臣通過各自的途徑打听到皇上召他們晉京的意旨︰朱亮祖和道同之間的彈劾,其中有蹊蹺,有人奏報說朱亮祖受了重臣包庇,皇上震怒,要親自動問。徐立、霍林聞訊大驚。
在一片驚濤駭浪中,徐立、霍林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們秘密潛入丞相府。
徐立先發制人,開門見山,綿里藏針,對道同失蹤為為突破口,言道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引伸,進而有意構陷功勛侯爺。並暗示胡惟庸,只要他徐立和霍林安然無恙,就不怕任何人明里暗里攻訐朱亮祖,散布流言,他們自會出面慷慨陳詞。
胡惟庸自然明白他們是在訛詐要挾,但眼下山雨欲來風滿樓,是決不能讓這兩位知道不少底細的廣東大臣寒心的,否則人心就亂了。更何況,這中間的徐立,更是暫時不能舍棄的人,只能溫言安慰,也在頭疼著怎麼處置這件事情。
正所謂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胡惟庸不在乎霍林的死活,但是也惱怒于徐立的多管閑事。卻是不知,徐立開始的目的。不過也是為他胡惟庸拉攏人心,不過事情最後失控了而已。絕對不是想要給恩師找麻煩。
永嘉侯朱亮祖開始進京時心中還算踏實些,但總以為在自己的嚴查之下,那道同肯定找個深山老林隱居,斷斷不敢拋頭露面的。
但是到了京師之後,才知道道同已經在京師之中,而且自己的兒子還差點沒有抓住道同,當時心中的滋味,如同打翻了五味醬瓶一般,酸甜苦辣都在里面。
「啪!啪!」
朱亮祖怒不可遏地扇了朱昱兩記耳光。威武莊嚴的臉一下子變得凶神惡煞,像獅子一般咆哮著︰
「該死的逆子,誰叫你擅作主張!你怕什麼怕,如果調遣所有的家將重重包圍,生擒活捉,他道同插翅難飛!」
「孩兒該死,孩兒該死!」朱昱重重地左右開弓地打著自己的嘴巴,不停地罵著︰「孩兒本以為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害怕夜長夢多。生出許多麻煩。又怕太過于張揚,驚動了其他衙門,因此孩兒想一殺了之,一了百了。再不必提心吊膽了。」
「啪!」朱亮祖又伸手打了朱昱,啐道︰「你這張烏鴉嘴怎地胡亂聒噪,怕什麼怕。前怕狼後怕虎,怪不得比不上你哥哥!!」
「你給我听著。雖然未擒殺道同。但是否藏在寺內,也很難說。自然仍需牢牢監視。」
朱昱垂首侍立,連說︰「是,是。」
「此外,京師大小寺院,秦淮河兩岸,十六樓,富樂院,各處區肆、鋪行、廊房等等人煙稠密往來龐雜之地,都要用心偵查。」
「孩兒遵命!」
「再要壞事,為夫就將你送到遼東軍中做一個馬前卒,干脆死了算了!滾!」
朱昱點頭踉蹌退出,捂著被打紅的臉,肩膀上的鏢傷又火炙似的疼痛,看著正站在一旁的哥哥朱暹,心中寓著一腔莫名的仇怨。
「父親何必為難弟弟呢!」朱暹一直在旁邊看書,見弟弟朱昱離去,才抬起頭耐心的對朱亮祖說。
「這混賬東西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道同已成了甕中之鱉,卻活活地給溜走了。」
朱暹站起身來,嘲哂道︰
「父親,也不是我說您,你怎麼就月兌不了當年在軍中的匪氣呢。」
「你怎麼給父親說話呢……」
「孩兒還是那句話,不必杞人憂天。我就不相信,這個七品知縣有什麼三頭六臂。莫說他在京師像一個沒頭的蒼蠅般的亂撞,即便僥幸苟活,他又向何處去告?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應天府,誰敢受理他的事情?見皇上,恐怕沒有這麼容易吧,京師里這麼多大人,誰不給父親您點情面呢?」
朱亮祖畢竟是觸犯大明刑律的當事人,盡管有重重鐵網保護,層層關系勾連,更有自己開國功臣這皇家金牌抵擋,但還是不無顧慮,說︰「萬一捅到皇上面前……」
朱暹笑起來了,說︰「我看父親是走火入魔了。上京師告御狀,皇帝私訪受案情,那都是戲文里編出來的故事,皇上登基以來,父親見到幾個了?侯門似海,皇家九重,談何容易?痴人說夢而已。」
「可是,皇上設登聞鼓,允許百姓擊而引奏。前幾年有諭示,今後大小官員並百工技藝之人,應有可言之事,許直至御前奏聞,又有御旨曰︰‘天下臣民,凡言事者,實封直達御前。’倘若道同援此二例,萬一能面奏皇上……」
「海中撈月、登空摘星,全是妄想。即使道同僥幸竄到右長安門外,沒等他走到登聞鼓前,孩兒就有把握將其擊殺。至于實封上奏,總得呈交有司,層層上達。父皇乃是開國功勛,又有中書省胡丞相作為後盾,有誰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得罪父親您一個侯爺為一個七品知縣呈遞實封呢?」
朱亮祖覺得朱暹說得非常有理,那顆空懸晃悠的心稍稍平靜下來,松了一口氣。他也親眼目睹在這道精鋼築成的萬丈高牆的神圈內,王侯將相們為了他們的私利而殘酷地互相傾軋互相搏斗。
但是,天縱英明、聖德無量、以猛治國、賞罰分明的一代明君洪武皇帝雖也懲處幾位王侯將相,竟至轟動朝野,傳誦天下,普天之下的臣民莫不頌揚皇上是一位大義滅親、唯德唯馨唯江山社稷的聖明之君;但是皇上對這個神圈之內的人們又給予特殊的聖眷,現在,經朱暹這麼一點撥,朱亮祖更感到生活在這個神圈內的安全,保險,盡管在外胡作非為,貪賄走私,觸犯刑律,一旦閃回到這個貼有神符的金剛圈內便穩如泰山,逍遙自在。前者,皇帝曾經幾次赦免自己便是個例子,明顯地觸犯了刑律、軍法,到頭來不是不了了之,煙消雲散了麼?!
而且,徐立昨夜前來相見,已經表明了丞相大人的立場,肯定是要站在自己這一方維護他們的,讓他不要擔心,丞相是什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大明王朝最有權勢的人之一,他說出的話,就連皇上也會忌憚三分,既然胡惟庸說不會有太大的事情,那麼就不會有太嚴重的後果了。
而且,還有一件事他還沒有說,就是徐立告訴他,道同的下落已經知道了,目前在御史台的那些御史大夫手里,丞相大人已經請人前去交涉了,相信會快就有結果。
這個事情知道後,朱亮祖更加放心了,剛才對兒子的粗暴,那只是做一個姿態,他有些生氣兒子的無能,明明一個可以很省力氣的事情,現在弄的這麼復雜,如此以來,自己要完完全全的倒向胡惟庸這邊了,這一點是作為武將出身的朱亮祖不能忍受的。
也正是這一點,是朱亮祖剛才發火的真正原因,而且更有一個深層次的意思,那就是除了兒子朱昱之外,其他參與到雞鳴寺捕殺道同的人,都不能留了,留下都是後患,他看了兒子朱暹一眼,兩人已經有了默契,不用言語,兩人便達成了一致。
殺人的眼神在朱暹的眼里一閃,過一會,就出去安排去了。
各種條件齊備,與此同時,涂節也做好了完全的準備,手里握著道同這張王牌,雖然有些棘手,雖然不想和中書省丞相有所沖突,但是總是過不了他想賭一把的決心,將手里的材料準備齊全,綜合了道同新近添加的一些,準備第二天在早朝上彈劾朱亮祖。
但是,道同卻是要暫時被隱瞞下來,涂節總要為自己留一些退路,胡惟庸只是暗示道同的事情,並沒有暗示不要彈劾朱亮祖,這樣以來,涂節就鑽了這個空子,暫時不將道同暴露出去,只彈劾朱亮祖,那樣就和胡惟庸不沖突了吧。
就算是胡惟庸心里不高興,也挑不出自己的錯是不是,想到這里,涂節不由為自己的機智而感到高興,做完這一切之後,又跑到後院去找自己的侍妾們玩樂去了。
他要好好的犒勞一下自己,然後用全部的精力,明天去彈劾朱亮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