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旺楠杰渾渾噩噩一般坐到椅子上，頭歪垂。
教母看到阿旺楠杰這般，知道她的方法起了作用，心里閃過一絲欣喜。教母看著大殿中央，無神無力的月尊白瑪，冷冷的對月尊白瑪道︰「你這個女人怎麼還不退下？難道要本座親自趕你出竺巴噶舉，你才會離開嗎？」
阿旺楠杰愣著，這些話仿佛從他的耳畔經過，卻沒有進入他的耳朵。
月尊白瑪看到阿旺楠杰傷心欲絕的樣子，心里不忍，她真的好想沖過去，對阿旺楠杰說明一切。可他身旁那個女人，那麼囂張，那麼跋扈，又是他的母。她真的要讓她的阿旺從此以後都生活在這樣的氛圍中嗎？她真的要和阿旺楠杰身旁的女人一直斗下去嗎？
不？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好，我走。月尊白瑪說完，往大殿外走去。每一步都如同踩在針尖上，每一步，都痛入骨髓。這時的月尊白瑪才明白，童話故事里的魚美人用聲音換來的雙腳，為王子舞蹈時的滋味。愛，如此痛。
阿旺，我愛你。阿旺，對不起。
月尊白瑪抬腳，踏出大殿，心在那一刻跌入低谷。出了大殿的那一刻，月尊白瑪明白了。就算今天她向阿旺楠杰證明她和那娑羅國國主根本沒有任何關系，也無法保證以後每次都能夠順利拆去教母的招式。誤會，只會讓原本相愛的兩個人越來越疏遠。
不要，月尊白瑪不要和阿旺楠杰疏遠。她寧願此刻就離開，讓兩個人的美好完好的在彼此的心靈深處封存。某天，想起來那個角落，去看看，去品味，還能感覺苦澀中泛著甜味。
阿旺，或許，這不是成全。但這卻是他們之間最好的抉擇。
就在月尊白瑪踏出大殿時，阿旺楠杰忽然抬頭，凝望著月尊白瑪的背影。婀娜生姿，早已在見她的第一眼，便將她的容顏映入心底。她是他此生絕不更改的愛，是他永遠無法釋懷的情。
「白瑪——」他低聲輕喚，心痛如刀絞。
聲音微弱，她卻听見了。她又何嘗不心痛？離開罷，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更好的選擇？
央吉瑪沖了過來，看到月尊白瑪無力的從大殿之中走了出來，連忙上前攙扶著月尊白瑪。
「月尊祭司，您怎麼樣？」央吉瑪頓時心疼起來，又看到月尊白瑪的手腕上，被教母勒出了鮮紅的印記。
「疼不疼？月尊祭司？」央吉瑪心疼得哭了起來。月尊白瑪搖頭，「我們回去吧。」
不如歸去，歸向何處？
央吉瑪搖頭，「不，月尊祭司，奴婢一定要跟教主講清楚，月尊祭司跟那國主根本沒有一絲的關系。奴婢日日夜夜服侍在月尊祭司左右，難道奴婢還不知道月尊祭司的為人嗎？」
月尊白瑪搖頭，「走吧。」此刻離去，或許是對彼此最好的保護。再留下去，不知還會生出怎樣的誤會。在夢境里，教母都能找來猥瑣得不堪人看一眼的貨色，來讓阿旺楠杰對她月尊白瑪心生誤會，她還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
還好，夢境告訴她，那個教母危險。
央吉瑪卻不管那麼多，往大殿內沖去。月尊白瑪想要喚住央吉瑪，央吉瑪卻已經沖了進去。
隨你們怎麼折騰吧。月尊白瑪往自己的寢殿方向走去，她要走，沒人能留。
央吉瑪沖入大殿之中，在大殿中央跪了下來。額頭叩地，沉悶的聲響，將失神中的阿旺楠杰喚回了現實。
「你在這里做什麼？對了，是你和娑羅國國主有什麼？對不對？不是白瑪對不對？」阿旺楠杰忽然激動起來，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教母沒有想到阿旺楠杰竟然痛苦成這般模樣，好在她來得及時，若是她再晚兩個月來到竺巴噶舉。或者，她在路上被格魯派的人殺了，她就無法再將阿旺楠杰身邊的女人趕走了。
央吉瑪哭泣起來，「教主，您冤枉月尊祭司了。奴婢日夜伺候在月尊祭司身旁，對月尊祭司的行蹤了如指掌。月尊祭司和娑羅國國主真的一點關系也沒有，奴婢求教主明鑒。」
教母听到央吉瑪為月尊白瑪說話，頓時怒不可遏，她沖著央吉瑪吼道︰「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卑賤的婢女說話，給本座滾！」
央吉瑪並不理會教母，她知道自己已經得罪了這個女人，再得罪一分又有什麼關系呢？
央吉瑪對阿旺楠杰道︰「教主，月尊祭司和娑羅國國主沒有一絲的牽絆。我們在娑羅國時，也只是公事公辦，把夜明珠送去而已。也並沒有說過多余的話，而那娑羅國國主見了谷主夫人，也只是在傾述兄妹情深，並沒有精力花在別的事情上。」
「本尊知道，本尊只是想明白，我們竺巴噶舉怎麼會有娑羅國皇室的東西？為什麼還是在那後花園找到的？」阿旺楠杰著急的問，他太希望大殿中央這個婢女能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了。
央吉瑪看了看教母手中的玉玦，對阿旺楠杰道︰「教主，奴婢和月尊祭司都不知道這是什麼。之前教母氣勢洶洶的來找月尊祭司，硬說月尊祭司和這玉玦有什麼關系。月尊祭司還沒怎麼說話，教母就拽著月尊祭司來到這兒了。如果奴婢沒有猜錯的話，剛才月尊祭司在這議事大殿，也沒有說什麼話。教主怎麼能只听信教母的一面之詞，就讓月尊祭司背上這樣的冤枉呢？教主，您這樣對月尊祭司不公啊，月尊祭司為了竺巴噶舉，為了教主，什麼時候好好休息過？她只是想要讓教主能夠高枕無憂，只是想為教主分擔，從沒有想過要和那娑羅國國主有什麼。教主，月尊祭司的心意，您難道還不明白嗎？」
教母沒有想到央吉瑪這個婢女會這麼能說，本以為她只是有點蠻力和武功而已。教母不能再容忍這個婢女繼續說下去了，不然她好不容易才設計成功的計劃就會功虧一簣。
「放肆，本座已經強調過多少次了？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婢女在這兒說話？你是月尊白瑪的婢女，你說的話當然是向著你們的月尊祭司了。」教母憤怒的說道。
阿旺楠杰看著央吉瑪，「你繼續說。」
教母又怎麼能讓央吉瑪繼續說下去，教母對阿旺楠杰道︰「阿旺，這個婢女和那個月尊白瑪當然是串通一氣的。你就是听這個婢女說再多，又有什麼用呢？阿旺，母也是為了你好。如果是一個賢德的女子，教母又怎麼能這樣做呢？正是因為那月尊白瑪有太多見不得人的事，母才會說出來。」
「教主，不是這樣的。」央吉瑪為月尊白瑪爭辯道。
教母看著央吉瑪怒斥道，「那好，本座問你。你們為什麼要去娑羅國？」
央吉瑪看向教母，她從來沒有想過，蓋世英雄阿旺楠杰的母竟然會是如此刁蠻的一個人。央吉瑪道︰「整個竺巴噶舉的人都知道我們月尊祭司出使娑羅國，是為了為我們竺巴噶舉的士兵尋找到制作軟武器的軟鋼絲。也是為了向娑羅國國主贈送禮物。」
「為什麼要送禮物？」教母咄咄逼人的問道。她雖然對月尊白瑪出使娑羅國的事情略有耳聞，也知道月尊白瑪出使娑羅國的目的。但此刻，月尊白瑪所作的所有與娑羅國有關的事情，都將成為她挑戰月尊白瑪最有利的武器。
央吉瑪道︰「奴婢想，沒有誰比教主更清楚，月尊祭司為什麼要給娑羅國國主送禮。」
教母冷笑一聲，「好會耍架勢的一個賤婢，本座現在問的是你，又不是本座的兒子。你一個賤婢，本座問什麼，你答什麼便是。」
央吉瑪點頭，對，阿旺楠杰是這個教母的兒子，在一個婢女和母之間，他當然會選擇母。
央吉瑪只好回答︰「我們月尊祭司給娑羅國贈送夜明珠，是為了讓娑羅國和竺巴噶舉永結盟好，互通有無。而現在，娑羅國也正是和竺巴噶舉保持這樣的關系。我們竺巴噶舉前些日子已經派出一隊人馬，前往娑羅國購買制作兵器用的一干物品。」
教母往大殿中央走去，一邊邁著得意的步子，一邊問，「那好，你告訴本座，周圍這麼多國度，為何偏偏選中了娑羅國？」
央吉瑪道︰「娑羅國乃是周圍國度中發展最繁榮的國度，也是和竺巴噶舉從不曾有個爭斗的國度，當然要選擇娑羅國。難道要選擇和竺巴噶舉有著宿仇的格魯派和薩迦王朝？」
「嘴巴倒是挺伶俐的，只是做一個賤婢還實在太可惜了。」教母嘲諷的說道。接著又說︰「那本座是不是可以這樣認為？你們的月尊白瑪，就是為了貪圖娑羅國的大國強盛。雖然嘴上說著，是要為竺巴噶舉尋找盟邦之交，實際上卻是為了給自己尋找一個靠山。央吉瑪，你說本座說的對嗎？」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教主。您比誰都了解月尊祭司，怎麼能相信教母的一面之詞呢？怎麼能任由教母侮辱月尊祭司呢？」央吉瑪慌張起來，她看向阿旺楠杰，阿旺楠杰只是用手撐著額頭，焦頭爛額的樣子，無心和她們中的任何一人爭辯。
央吉瑪知道，阿旺楠杰在听，他在判斷。她也知道，一旦阿旺楠杰做出判斷，就會快速的了結這件事情。
因此，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讓阿旺楠杰將所有的事情都了解一遍。這個教母還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別人的母都是希望兒子能夠找到自己的幸福，這個母卻見不得自己兒子幸福，想方設法要破壞。
還沒等央吉瑪開口，教母已經走到央吉瑪跟前。教母背著阿旺楠杰，面相央吉瑪時，臉上的表情猙獰到扭曲，讓央吉瑪不得不心生畏懼。
教母哂笑的看著央吉瑪。「你的意思是本座在冤枉你們？那這玉佩又是從何而來？」教母咄咄逼人的架勢，讓央吉瑪有些招架不住。
教母半眯著眼看著央吉瑪。「哦，對了，莫非是你們在娑羅國時，這玉玦是娑羅國國主贈送給你們月尊白瑪的定情信物？告訴本座，月尊白瑪那個女人是不是和娑羅國國主已經發生什麼了？」
央吉瑪沒有想到教母會這樣咬月尊白瑪一口，連忙搖頭，「不是這樣的，教母，月尊祭司為竺巴噶舉做了這麼多，您怎麼能這麼污蔑她呢？我們到了娑羅國，就趕緊進宮見國主，月尊祭司就將夜明珠贈送給了娑羅國國主。我們也不知道這玉玦是怎麼回事，這玉玦上也沒寫我們月尊祭司的名字，怎麼能說這玉玦和我們月尊祭司有關系？」
央吉瑪已經在心里發狠，就算是死，她也要為月尊祭司爭取到最基本的尊重。她決不能允許教母這樣侮辱她的月尊祭司。
教母抬起頭，不屑的說道︰「你現在才說不認識這玉玦，那月尊白瑪自己怎麼不說？你一個婢女，身份地位卑微，膽子倒是挺大的。」
央吉瑪看向阿旺楠杰，對阿旺南阿杰道︰「教主，難道您還不明白月尊祭司的心意嗎？她不想您左右為難才會這樣。如果月尊祭司不是為了教主著想，她又怎麼能容忍別人這麼侮辱她？月尊祭司跟著教主到這兒，沒有過過一天的舒坦日子，這些，難道還要婢女來告訴教主嗎？」
阿旺楠杰略微抬起頭，眼眶泛紅，央吉瑪說的是對的。這一刻，他也明白過來，這一切都是母在折騰。只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月尊白瑪已經做出這麼多努力了，難道她就不能和月尊白瑪好好相處？
央吉瑪再要說什麼，阿旺楠杰擺手，「央吉瑪，你先下去吧。」
央吉瑪愣住了，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她拿捏不準，也不敢輕易的站起來離開。央吉瑪再次對阿旺楠杰叩頭行禮，「教主，奴婢死不足惜，只是月尊祭司如此愛您，您卻傷了月尊祭司的心，這讓月尊祭司如何釋懷啊？教主，姻緣難求，您和月尊祭司本是三生情緣，為何要讓一塊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玉玦損壞了呢？」
教母忽然嚴厲凶惡的看著央吉瑪，恨不得將央吉瑪踹出大殿。「賤婢！難道你沒有听到阿旺叫你滾下去嗎？還要在這兒說什麼？你以為你和那個月尊白瑪有三寸不爛之舌就可以顛倒黑白、混淆視听嗎？滾！」
央吉瑪看向阿旺楠杰，阿旺楠杰指揮手，「下去。」
央吉瑪不知道阿旺楠杰是怎麼想的，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相信月尊祭司，如果他真的不相信月尊祭司，那她也沒有必要再和月尊白瑪一起留在竺巴噶舉了。
央吉瑪站起身來，「奴婢現在就走，只是希望教主明白一件事。竺巴噶舉沒有了教母，還是竺巴噶舉。竺巴噶舉沒有了月尊祭司，就不再是竺巴噶舉了。奴婢絕無別的意思，只是希望教主能夠看清月尊祭司是一個怎樣的人，對竺巴噶舉付出過什麼。」
央吉瑪知道，作為一個婢女，自己說這些根本沒有資格。可為了月尊白瑪，就算她再沒有資格，她也要說。她不能讓月尊白瑪再受委屈。她心疼。
「你一個賤婢，叫你滾還不快滾，嘰嘰哇哇的說什麼？」教母火了，沖著央吉瑪吼道。
阿旺楠杰看了一眼盛怒中的母，低頭沉思著。
央吉瑪退下，教母臉上的笑容也恢復了，教母走到阿旺楠杰身邊，見阿旺楠杰很累的樣子，說道︰「阿旺，母知道，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背著自己和別的男人在一起，那滋味不好受。但母也是不想讓你被那女人騙才來找你的。你是不是再怪母？」
阿旺楠杰搖頭，「母多慮了，母給我兒子生命，兒子又怎麼會怪罪母呢？」
教母笑笑，「就知道你好。兒子，母是真的擔心那些狐狸精看到你位高權重就來巴結你，你要知道，這個世上，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危險。」
阿旺楠杰笑笑，雖然心里苦澀，但他還是裝作輕松的道︰「也不一定，像母這樣漂亮的女人，不也是安全的嗎？」
教母听阿旺楠杰夸贊自己漂亮，臉上頓時樂開了花，「阿旺，你知道母是為了你好就好。母最擔心的就是，母做了那麼多，卻被你當成是在害你。」
「母，兒子心里有數。母，您剛來竺巴噶舉不久，對四周還不熟悉，不如我就讓婢女們陪著母去散散心吧。」阿旺楠杰想要一個人清淨一會兒。
教母卻驚訝起來，「你不陪陪母嗎？」
阿旺楠杰搖頭，「最近這些日子教派中事務繁多，還需要兒子一一處理。母，還是先讓婢女們先陪你四處走走吧。等以後有時間了，兒子再陪母四處轉轉。兒子知道母喜愛熱鬧，所以也在前些日子讓他們多準備幾天的篝火夜宴，希望母能放松一些。對了，母，您身上的傷好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