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說,歐陽家主您和您的祖先都特別會選男人,槍桿筆直,一瞄一個準兒,槍槍都是女兒?嗯?」
盡管沒指望歐陽笑笑說出多麼有教養的話,可一番直白的言語,還是燒紅了不少耳根。
眾長老的表情變得極為好看,一下紅,一下青,一下黑,猶如調色盤似的在歐陽笑笑眼前爭相變色。
一群男人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對于歐陽笑笑的‘粗言穢語’,仿佛早已習以為常,若是某日熱衷于**之戀的女人正常了,他們才會覺得世界末日到了。
歐陽梅即將反駁的話,愣是被歐陽笑笑堵在嗓子眼里,進出不得,即使歐陽世家女子再無畏,如此直面指出男女之歡,還是有些欠缺火候。
一番話在喉嚨里咕噥了半響,最終還是被歐陽梅給咽了回去,面色幾經變幻之後,才冷冷一笑道︰「這就是溫婉教出來的女兒,可真是給歐陽世家長臉……」
「爺勸歐陽家主最好收回自己的話,否則這歐陽世家,還真沒必要有臉。」歐陽笑笑插言冷嗤,微眯的鳳眼帶著寒意,直射上座的歐陽梅,「一個計劃再完美,也不可能毫無破綻,盡管曲長老一家也是女子居多,卻也有不少男子誕生。唯有歐陽家主一家,似乎由百年前開始,就已經代代育有一女,從而掌權歐陽世家近百年。」
眾長老並未出聲,不管歐陽笑笑說得再怎樣天花亂墜,至今也沒能拿出一點證據,所以她們也不會在這時質問歐陽梅,從而引發歐陽梅的不滿。
可曲長老不同,她已經什麼都沒了,唯一的女兒已經失去,那怕罪魁禍首就在眼前,她也希望知道此事的真相。因為,若非歐陽世家奇怪的詛咒,她一生絕不可能只有一女,從某種角度來講,詛咒和殺女之仇,在她心里同樣沉重。
「你有什麼證據?」在短時間的沉默之後,曲長老眼中涌動的殺意沉澱,強忍下將歐陽笑笑碎尸萬段的**,聲音低沉的開口。
「呵呵呵……證據一直擺在你們眼前,可是你們卻視而不見。」歐陽笑笑調皮的眨了眨眼,見曲長老面色一變,才稍稍正色道︰「相信諸位長老都進過禁地,所有的證據都在禁地之中,奈何你們偏偏沒有察覺。」
話落,歐陽梅整個人輕晃了一下,雖然極為細微,還是被一群長老察覺了什麼。
其實一開始,眾人並未輕信歐陽笑笑的話,只是對詛咒忌憚過深,內心深處總想找尋原由,這是古人的迷信作祟,引得她們不知不覺走入歐陽笑笑早已設下的圈套。
怪力亂神,運用得恰當,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這些,都是清塵給歐陽笑笑的啟發,既然古人相信神明,相信詛咒,她就給她們一個詛咒,一個神明。
這一刻,眾長老雖還是無法接受,歐陽世家幾百年來所謂的詛咒都是歐陽梅一家所為,可歐陽梅不時流露的神色,卻在她們心里蒙上了陰影,也播下了不信任的種子。
「諸位長老想要知曉真相,不如同爺去禁地走一遭,是非因果,自有定論。」
「呵,呵呵……」不得不說,歐陽梅的心理素質不錯,在初時的慌亂之後,已經重新鎮定下來。一撩袍在主位端坐,冷笑道︰「禁地乃是歐陽世家的根系所在,又豈容你一個野種踏足?」
說到這里,她微微一頓,眯眼道︰「既然你能知曉禁地里的東西,想必你也進入過禁地之內,已經違反族規數條,這一次,即使是欒皇親自前來,也保不了你!」
歐陽山莊的禁地,就是歐陽山莊最為神聖的存在,任何人也不得輕易踏足,即使是歐陽青嵐,在未經允許的情形下闖入,也將遭受族人的嚴懲,連歐陽梅也保不了。
「來人啊!將歐陽笑笑綁起來,數罪並罰,處以火刑!」一聲高喝,卻沒有一個人動作。即使之前叫囂得最厲害的曲長老,也在一番籌措之後,選擇了靜觀其變。
歐陽梅面色一變再變,暗中對歐陽凡和歐陽青嵐使了一個眼色,見兩人明白過來,悄然離場,一顆忐忑的心才重新安定下來。
不是沒瞧見歐陽梅的行為,不過對于歐陽笑笑來講,如果她要陰人,即使證據被消滅,她也能制造一點證據出來。
所以,她只當什麼也沒有看見,抱著膀子閑閑的道︰「不好意思,族規這玩意兒對爺無效,歐陽家主不承認爺是歐陽世家的人,爺不不屑于非得與歐陽世家掛鉤。」
說著,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繼而話鋒一轉,勾唇道︰「歐陽家主該不會以為,除了禁地,爺就沒有一丁點兒證據?」
什麼意思?!
歐陽梅心頭一震,她發現,歐陽笑笑回來之後,改變已遠遠超乎了她的想象,心思跳轉之快,讓人難以接招。
「曲長老應該還記得一個人,幾年前你離莊辦事,後莫名被人追殺,是一名路過的老者救了你,最後將你送回歐陽山莊。」歐陽梅不接招,不代表歐陽笑笑會善罷甘休,淡淡的收回落在歐陽梅身上的目光,轉而將話題丟給曲長老。
「你是說……毒醫?」曲長老一怔,很快反應過來。
「不錯,當年曲長老為了感謝毒醫,曾將毒醫帶回歐陽山莊,奉為上賓款待,並希望他能找出歐陽世家男多女少的原由,後在歐陽山莊整整住了一年時間。」
這件事,在歐陽笑笑剛接觸到歐陽世家之時,洛寒就已經告訴過她,可當時的她只是會歐陽世家有了初步了解,並未多想其中門道。如今,再也回味當初的話,才發現里面有許多隱藏的信息。
聖宮就在歐陽山莊之後,毒醫應該經常出入歐陽山莊,那麼所謂的路過和救人,就絕不是巧合,應該說是有預謀的。
毒醫在歐陽山莊整整住了一年,可以在歐陽山莊里做許多事情,例如,幫助溫婉傳遞信息,了解歐陽山莊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暗中消減歐陽山莊的勢力,甚至……用他之所長,直接毀了歐陽山莊。
可毒醫沒這麼做,也就表示當時時機不成熟,溫婉還辦不到全身而退,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歐陽山莊埋下禍患的種子。
如今,這個種子正好為她所用,當初的真相也能為她隨意編造。
「諸位長老應該知曉,洛寒便是毒醫的關門弟子,所以爺有幸見過毒醫,也從毒醫口中,知曉了一些不為人知的真相。」真假參半的話,最容易取信于人。
洛寒是毒醫的關門弟子,這件事在江湖上根本不是秘密,與其避而不談,倒不如主動揭露,換取一群長老初步的信任。
毀了歐陽山莊簡單,但想將歐陽山莊幾百年的基業全數擊垮,就不單單只是表面的問題了,否則溫婉又何須用二十年來謀劃,甚至賠上了自己的一生?
「爺記得毒醫曾說過,在他調查真相期間,曾不斷遭到暗勢力的迫害,每每在接近真相之時,都會被人暗中搗鬼,好幾次差點喪命。最終,他老人家只能離開歐陽山莊,放棄對曲長老的承諾,沒有再調查下去。
可是離開歐陽山莊之後,暗處的人還是不曾放過他,永遠有數不盡的人追在身後,最後甚至爆出,洛寒身上的紫心檀盒能夠開啟寶藏的秘密,想要以此除掉毒醫和洛寒。
在諸多因素之下,毒醫只能過上居無定所的生活,曾無數次想要告知曲長老真相,都被有心人阻擋在歐陽山莊之外,過著逃亡的日子。」
「歐!陽!笑!笑!」這一次,歐陽梅是真的怒了,整件事根本是子虛烏有,偏偏其中又夾雜了許多眾所周知的事情,例如,洛寒身上的紫心檀盒,的確是因她而傳出,這件事諸位長老都知曉,她有口莫辯。
紫心檀盒關乎一個天大的秘密,所以她想方設法得到紫心檀盒,諸位長老只知曉那東西有用,卻不知曉究竟有什麼用,如今被歐陽笑笑一說,仿佛真成為她追殺毒醫師徒的借口,讓她無力辯駁。
如果說出紫心檀盒的作用,等同告訴一群長老,她這個家主不信任她們,隱瞞了一個天大的秘密,照樣失去她們的擁戴。
兩難之下,歐陽梅發現,歐陽笑笑一段編造的故事,居然毫無漏洞可言,因為即使毒醫在場,也會因為她傳出紫心檀盒的事情,站在歐陽笑笑那邊。
何況,毒醫的關門弟子還是歐陽笑笑的男人,這段故事從一開場,就是針對她而來。
「歐陽家主何必動怒呢?爺又沒說那人是你。再說了,毒醫也沒告訴爺,當初究竟是何人在背後搗鬼,只是懷疑那人在歐陽山莊身份不低,甚至……」有意拖長了尾音,瞧見眾長老變幻莫測的神色,歐陽笑笑惡意的吊住了胃口,才笑著道︰「當初曲長老之所以被人追殺,也是那人所為。」
「什麼?!」大殿上,響起一陣驚呼。
曲長老猛地調轉視線,怒視著上座之人,冷聲質問道︰「家主,您不覺得,您欠我一個解釋嗎?」
當年的追殺的確很奇怪,歐陽山莊的人極少出莊,更別提與人結仇,怎麼可能莫名其妙遭人追殺?若非當初毒醫相救,她已經死在山莊之外,哪里會有今日的成就?
也正是因為如此,曲長老雖然對外族人極為不屑,卻對毒醫尤為敬重,當年毒醫不單單是救她一命,更加調理了她的身體,驅除了她因生產而落下的舊患。
即使後來仍然不能再孕,曲長老依然是打從心里感激毒醫。而她的救命恩人,卻因為她逃亡多年,幾次三番遭人毒手,這樣的落差,對于曲長老來講,無異于被人當場扇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其他的長老雖未附和,可看向歐陽梅的目光,也退去了最初的敬重,漸漸浮現出狐疑之色。
「曲長老,你寧願相信這個野種,也不願意相信我?」這一刻,歐陽梅連‘本家主’也不用了,越是將身份抬得高,越是拉開彼此的距離,讓諸位長老感覺她以權壓人。
歐陽梅很憋屈,她的確做了很多見不得人的事情,可這件事的的確確是被冤枉的,偏偏諸位長老卻信了。
「歐陽家主說得沒錯,爺並沒有證據,所以歐陽家主可以說爺隨口編造。」誰知,在這時歐陽笑笑還莫名其妙的插言,一副歐陽梅有理由不認賬的模樣。
這樣的以退為進,差點沒氣得歐陽梅噴出一口老血,一雙與歐陽青嵐如出一轍的美眸死死的瞪著歐陽笑笑。
如果目光能殺人,歐陽笑笑毫不懷疑,她此刻已經被秒成渣,剁成肉醬。
「我不信任何人,只信眼前看到的事實!」
曲長老渾身微微顫抖,也不知是被氣的,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略顯憔悴的容顏漸漸浮現一絲陰狠,冷笑道︰「當年我就覺得奇怪,誰會派人追殺我呢?當時,我還只是一個剛上位的長老,在族里並無實權,家里雖然祖祖輩輩皆為長老,卻從未有過謀逆之心,也不曾與人結怨,誰會想我死呢?」
這番話,仿佛是在問她自己,可怨毒的眼眸,一刻也不曾從歐陽梅身上挪開,「直到這一刻,我終于明白了。家主一家代代孕有一女,我們家也多年擁有女子繼承香火,家主誤以為我們知曉了您的秘密,想要殺人滅口,乃至于拿回實權!」
不得不說,人類的想象力是無限的,將歐陽笑笑的一番話反復結合,曲長老居然自己得出一個結論,一個看似無厘頭,卻又能夠說通的結論。
歐陽笑笑不由得一陣咂舌,事情發展可比她想象順利了不少。
在人類的腦補面前,一切事實都顯得那樣渺小,那樣微不足道,一百個人可以有一百種推論,無論那樣的推論是否站得住腳,人私心里卻認為自己是正確的,那怕心底還有一絲不確信。
此刻,曲長老儼然就陷入了這種狀態,中年喪女,不能報仇,再被揭露救命恩人因她被人追殺,又牽扯出當年所謂的真相,在連番自我懷疑後,思想會鑽牛角尖,並不奇怪。
而這些,正是歐陽笑笑想要的結果,只有將凝聚的歐陽山莊分化,即使歐陽凡的武功再高,一群長老也無法對她構成威脅。
一個人的力量有限,她就算武功再高,要想對戰這麼多名武藝不俗的長老,也沒有過多的勝算。而且她很懶,如果可以不動手解決,自然不會浪費時間在打斗之上,用腦子解決問題,比動手更加有趣。
「曲長老!你瘋了!」歐陽梅勃然大怒,一掌擊在身側的扶手上,使得那張堅固的實木椅扶手,愣是被拍得粉碎。
這一擊,落入眾位長老眼中,儼然變了味道,像是真面目被人當眾揭穿,惱羞成怒的模樣。
「家主,您……」一名長老微微蹙眉,原本堅信的心浮現一絲狐疑。
曲長老就如同找到支持者,更加癲狂起來,咆哮道︰「歐陽梅,你不配當歐陽世家的掌權者,我在此動議,罷黜歐陽梅的家主之位,重新推選新的家主!」
「我同意!」
「我同意!」
「我也同意!」
在短暫的靜寂之後,大殿里復議聲此起彼伏。
歐陽笑笑輕笑著靠在洛寒緊實的胸膛上,笑得就像一只偷腥的狐狸,得瑟得令人牙根發癢。
「歐陽笑笑,我殺了你!」這幅神態落在歐陽梅眼中,便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百口莫辯之下,一只積壓的殺意瞬間迸發,使得歐陽梅再無理智思考,只想將那個罪魁禍首擊殺在大殿之上。
既然她不好過,誰也別想好過!
「嘖嘖嘖,這算是殺人滅口嗎?」歐陽笑笑不屑的撇了撇嘴,抬手便迎上了歐陽梅襲來的一掌,強勁的內力在兩人交手時爆發,形成一股肉眼不可見的勁氣,肆虐了整個大殿。
「歐陽梅,你這是作何?」一名長老神色一冷,當質疑的種子在心底發芽,歐陽梅的一舉一動,都成了一種掩飾。
歐陽梅已經顧不得許多,左手運轉內力抵上右手背,將全身的內力灌注于手心,就這樣同歐陽笑笑比拼起了內力。
洛寒剛想將自己的內力輸給歐陽笑笑,大手才貼上她的後腰,就听歐陽笑笑調笑道︰「放心,一個歐陽梅而已,還傷不了爺。」
什麼叫赤果果的藐視,就是此刻的歐陽笑笑。
兩人無論從年齡,閱歷,修為,明顯都是歐陽梅勝一籌,可歐陽笑笑偏偏能用如此輕松的神態,接下歐陽梅拼盡全力的一章,還嘴賤的用語言羞辱,即使佛也能生出火氣。
何況歐陽梅從不是佛。
「賤人!賤人!」歐陽梅滿頭青絲突然爆開,在半空中瘋狂飛舞,一雙漆黑的眼眸突然變紅,猶如厲鬼一般,死死的瞪著歐陽笑笑。
「這是……?!」一群長老大驚失色,不敢置信的望向此時的歐陽梅。
「魔功!」曲長老神色更冷,心底最後一絲狐疑驅散,只剩下無止境的殺意,「歐陽梅!你騙得眾人好慘!你居然與魔宮勾結,你這個歐陽世家的敗類!」
「哈哈哈哈……勾結?!勾結?!」聞言,歐陽梅卻突然笑了起來,聲音近乎癲狂的仰天而笑,赤紅的眼眸流轉出泣血的冷芒,令人不自覺背脊生寒。
「魔宮算什麼?不過是歐陽世家閑來無事的成果!要想讓歐陽世家成為無可匹敵的存在,四國,江湖,都需要歐陽世家的勢力滲透!魔宮不過是障眼法,為歐陽世家鏟平前路的踏腳石!如果不是聖宮搗鬼,歐陽世家早就現世,成為這片大陸最為強大的存在!」
這樣的事實,使得一群長老踉蹌著倒退一步,魔宮是歐陽世家的勢力?那個無惡不作,以殺人為樂,引發江湖血雨腥風的魔宮,居然是歐陽世家的隱藏勢力?!
這對于一群自譽為名門正派的長老來講,絲毫不亞于一顆炸彈,將她們全都炸懵了。
「歐陽家主的野心果然不小,也難怪會將太子藏于山莊之內,妄想以太子起兵造反,將歐陽山莊陷入萬劫不復之境。」趁你病,要你命!
歐陽笑笑從來不是善人,而是一個睚眥必報的小人,歐陽母女加注在她們母女身上的一切,又豈是失去一個族長之位能夠還清的?
以前她沒有能力報仇,只能一味的隱忍,那怕歐陽青嵐將用腳踩過的食物,強硬的灌進她的肚子里,她也能神色平靜的接受,只為等待反擊的一刻。
隱忍,只是為了將敵人死死的踩在腳下,將自己所遭受的,以百倍,千倍的償還!
如今機會來了,她就絕對不會讓歐陽母女有翻盤的機會。
「歐陽家主深謀遠慮,早已聯系禹謙國,想要與欒皇聯手,將歐陽家主拱手相讓。又在暗中蓄養太子,等待一個有力的時機,將太子推出台面,讓歐陽凡坐上帝位,歐陽青嵐成為帝後。
不得不說,歐陽家主的算盤真精!如此一來,你們家沒有遭受任何損失,甚至因為歐陽凡上位,成為一國皇族,享盡榮華富貴。可歐陽世家,就將徹底掩埋在歷史中,成為禹謙國的附屬,欒皇的奴隸,再沒了當初的驕傲。」
感受到歐陽梅體內迅速暴漲的內力,歐陽笑笑眉心一擰,神色間也多了一抹凝重與謹慎,可嘴巴卻沒有閑著,將歐陽梅之前所有的盤算,當著所有人的面揭露出來。
這是都是真實的,無需任何編造,歐陽世家早已被歐陽梅摒棄,是她用來換取歐陽青嵐後位的籌碼,只為與欒楓達成協議。
「哈哈哈哈……就算你們知道了又怎樣?欒皇的兵馬早已到了歐陽山莊之外,只要我一聲令下,你們所有的人都得死!誰會知曉魔宮曾是歐陽世家的杰作?誰會知道我用歐陽世家換得一支奇兵?只要嵐兒登上後位,我就是鄴宇國的太後,你們能奈我何!」
當人被逼至絕境,也就放棄了辯解,更何況歐陽笑笑說的都是事實,歐陽梅更懶得再做無畏的狡辯。
她就是要讓所有的歐陽族人知道,她才是歐陽家族的掌權者,是誰也不能冒犯的存在,她的一句話,可以讓歐陽世家繼續存在,也能讓歐陽世家轉瞬消失,她才是歐陽家族最高決策者,誰也不能忤逆!
「歐陽梅!你這個歐陽世家的叛徒!」眾長老大怒,想也沒想就向歐陽梅攻去。
歐陽梅腳下一滑,整個人迅速後退,避開歐陽笑笑的攻擊範圍,反手對上一群長老,游刃有余。
「看來她隱藏得挺深的。」歐陽笑笑看了一會兒,下了定論。
入魔後的歐陽梅,武藝絕不在歐陽笑笑之下,只是歐陽笑笑有一點不懂,歐陽梅既然也修煉了魔功,為何能夠在入魔之後保持清醒,而且實力暴漲?
要知道,在她之前的試探下,歐陽梅的武功雖然高,但也只能是清塵那個級別的,絕對不足矣應對這麼多長老。
「她修煉的是真正的魔功。」清塵留意之後,才開口說道。
見眾人轉眼望來,冰白色的唇瓣輕抿了一下,分析道︰「我想,真正的魔功並不會使人喪失本性,而會使人實力暴漲,而且平日里難以察覺。當初,攪起江湖血雨腥風的魔功,應該並非真正的魔功,而是經由人改寫之後的魔功,因為少了最關鍵一處,導致修煉者喪失本性,以嗜血為樂。
小哥修煉的魔功,應該就是缺少了那最重要的一部分,所以每次動了殺機,都會導致入魔。」
「哈哈哈哈……!入魔?!」不遠處,歐陽梅仿佛听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不由狂肆的大笑起來,「又豈止是入魔?」
反手揮開襲來的一掌,歐陽梅冷笑著望向歐陽笑笑,猶如看著腳底掙扎的螻蟻一般,帶著一種俯視的意味。
「歐陽笑笑,你是不是越來越嗜睡?越來越難以醒來?每次在入魔之後,身體就會顯得很疲乏,總會想要睡覺,而且一次比一次時間長?」
歐陽笑笑渾身一僵,頓時明白了什麼。
原來如此!
「將魔功交出來!」一群男人尚未反應過來,皇甫奚和洛寒同時神色大變,轉身向歐陽梅襲去。
「怎麼回事?」凌皓然神色微冷,看出了三人間的異常,一雙冷眸緊鎖住歐陽笑笑,仿佛要將她穿透一般。
知道再無法隱瞞,歐陽笑笑索性將一切講了出來,末了,還不忘添上一句︰「爺沒想瞞著你們,只是不想讓我娘擔心,如果你們知道之後,一定會時時刻刻守在我身邊,就憑我娘的敏銳,一定會察覺出異常。」
「你以為你不說,為娘就什麼也不知道嗎?」一聲冷哼在身後響起。
歐陽笑笑猛地轉回身,就見溫婉和歐陽謙不知在何時,已經站到了她的身後。兩人眼中有心疼,有惱怒,更有焦急。
兩人身後,是一襲玄衣的魔季,不過他的容顏,卻是讓歐陽笑笑瞳孔一縮,幾乎是驚呼出聲︰「桑羽?!」
雖然與桑羽的容顏有著些許差異,可那雙淺色的貓眼,卻是歐陽笑笑再熟悉不過的,那一縮一張間流露的慵懶風情,是無數次安撫她靈魂的和煦清風,更是她靜靜體味的空氣。
不遠處,洛寒手上的動作一僵,險些被歐陽梅擊中,幸而皇甫奚眼疾手快擋下那一招,拉著洛寒一起退出戰局。
一群男人一齊站到歐陽笑笑身後,不明所以的望著此刻的桑羽。
此人,有著與桑羽極為相似的容顏,卻更加趨于完美,若說以往的桑羽像是世間最純潔的白蓮,一動一靜間都流露出令人舒服的氣息。那麼此刻,桑羽就是令人墮落的墨蓮,無需任何動作,都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如夢似幻,亦真亦假。
「主子?!」洛寒不敢置信的望向溫婉,眼中寫滿了不解。
「小哥,你信我嗎?」沒等溫婉解釋,桑羽已經由後方踏出,一雙貓眼寫滿了不安與無措,就那樣緊鎖住歐陽笑笑臉上不停變幻的神色。
「呵,你要爺信你什麼?」垂眸斂下眼底的痛色,歐陽笑笑冷笑著翹起唇角,辯不出喜怒的開口︰「你要爺信你,在死亡山谷,你沒想殺了爺?還是要爺信你,你一直不知曉爺的真實身份?還是要爺信你,你留在爺身邊沒有目的,即使是昨日相見,你也僅僅是為了尋找一個合適的機會,讓一切真相大白?嗯?」
歐陽笑笑分明笑著,眼中的神色卻冷得令人生畏。
「小羽子,你告訴爺,爺該信你嗎?」
輕飄飄的問話飄進桑羽耳中,震得他踉蹌著後退一步,眼中浮起一絲哀色,更多的卻是不甘的苦澀。
「那一句‘有意思!這少主可比想象中有趣多了!’,是你故意說給爺听的吧?你知道爺當時並未離開,為了打消爺心里的懷疑,故意自言自語了一句。呵,呵呵,小羽子,你好樣的!連爺也被你騙了!」
的確,比起洛寒的隱藏,桑羽的隱藏可是高明太多了,一開始就無跡可尋,又怎麼會讓人懷疑到他身上?
當初是她自己要讓桑羽住進小府,讓他順理成章留在自己身邊,能怨誰呢?
「笑兒,你誤會魔季了!」溫婉一驚,知道歐陽笑笑鑽了牛角尖,想要替桑羽說話。
「娘!」
打斷溫婉的話,歐陽笑笑猛地掀起眼簾,聲音清冷的開口︰「你呢?又瞞了我多少?爹早就知曉你的真實身份了吧?所以這麼多年來,你才能順利的將計劃進行下去,一步步將歐陽世家擊垮,逼入絕境,鏟除歐陽世家所有隱藏的勢力。
小羽子是一步意外的棋子,他當初住進太傅府,並不僅僅只是一個巧合,太傅也是聖宮的人吧?」雖是問話,卻是肯定的語氣。
記得當初在朝堂之上,她有意試探太傅,說太傅想要攪亂朝堂,她並未錯過太傅眼中一閃而過的神色,太傅的目的就是攪亂朝綱,自然逮著她這個異數不放。
桑羽因為不齒這種作為,所以臨時變卦,並未幫助太傅打壓她,也因此獲得她的好感,進而住進了小府之內。
她相信,一開始桑羽和她的相遇是意外,也相信桑羽剛接近她沒有目的,但在進入死亡山谷之後,一切就已經變了。
她記得在進入死亡山谷之前,桑羽並未表露對她有意,盡管偶爾曖昧,卻也固守著彼此的底線。直到她的身份暴露,在醒來之後,桑羽突然間表明心跡,甚至在她臥床之際色誘,做出超乎他以往表現的事情。
她當時就覺得桑羽很奇怪,可又一下子說不上來,怪只怪桑羽的演技太好,好到總是以最純潔的表情,說出一些讓人噴飯的話,這樣突如其來的轉變,倒也沒有顯得過于突兀。
再後來,就是她被欒楓擄走,也就導致她放棄了心頭的狐疑,因為她感覺到桑羽對她沒有惡意,也就沒在他的變化上多糾結。
一直以來,她和桑羽的感情都很順,平順得那樣理所當然,她喜歡桑羽在她身邊的感覺,就像是空氣一般,不會讓她有任何壓力,總是不自覺放松下來,獲得爾虞我詐下難得的平靜。
以前,她以為這是兩人的相處模式,可在知曉桑羽就是魔季之後,她才恍然驚覺,既然桑羽就是魔季,自然擁有制造幻境的能力,能夠讓她在似夢非夢間放松下來。
她感受到了桑羽對她的付出,總是默默守在她身邊,用他自己的方式為她驅逐疲憊,放松身心,所以她不恨。
可她唯一不能接受的是,既然一切已經真相大白,桑羽斷不該再以魔季的身份出現,甚至殘忍的繼續隱瞞,讓她感覺兩人間的情顯得如此虛幻,經不起一丁點考驗。
「既然想要隱瞞,為何不隱瞞得徹底一些,干脆騙爺一輩子?」鳳眸緊鎖住桑羽的神情,不肯放過他眼中一絲一毫的變化。
「若我繼續騙下去,就不能治好小哥的病,那樣我會後悔一生的。」桑羽有些淒然的一笑,素潔的容顏帶著不為人知的苦澀,艱難道︰「我總想,就這樣留在小哥身邊,做一個簡單而又偶爾吃醋的小白兔,讓小哥護著,寵著,疼惜著。
我想,用自己獨有的方式守在小哥身邊,不至于獲得小哥全部的愛,卻能讓小哥在疲憊之時,不自覺想到我。
我想,只要我不爭,不搶,不偏幫,不嫉妒,小哥就能對我另眼相待,不至于愛得轟轟烈烈,卻也細水綿長。
我想,只要我永遠是那個簡單的桑羽,小哥就不會排斥,不會知曉我以往的錯,不會將我隔絕在心門之外。
所以,我努力掩藏好自己,讓自己做一只乖乖的小白兔,將小哥的小羽子和魔季清楚的劃分開來,不敢讓小哥察覺到絲毫的相似,那怕心中總是彷徨,總是不安,也不敢說出真相。
留在小哥身邊越久,我就越貪戀這樣的純粹,不想讓小哥看到我的另一面,也害怕小哥知道我曾經的欺騙。
我以為,只要離開死亡山谷,小哥和魔季就再也沒有交集,魔季只是一個差點害死小哥的罪人,不是小哥心里柔弱的小羽子。
我小心翼翼的守著這個秘密,就像害怕被人發現尾巴的小人,每日在惶恐不安中度過,害怕真相被揭露,害怕小哥會離去,每一次閉眼,我都害怕下一次睜眼,發現一切恍然是夢。
多可笑,我不斷為別人制造幻境,制造夢境,可到頭來最害怕夢境,卻是我自己。若是能將小哥困在自己的夢里,我寧願就這樣一直睡下去,隱瞞下去,讓魔季徹底消失在小哥的視線里。」
桑羽的聲音不自覺帶上了一絲哭腔,微微哽咽︰「可惜,小哥的身體不允許,我找不到救治小哥的丹藥,唯一能夠救小哥的,就是我恨不能丟棄的異能。魔季不能在此刻消失,可一旦動用異能,我臉上的幻術就會失效,小哥會發現我就是魔季,魔季就是你的小羽子。」
此刻的桑羽,與昨日的魔季何止是天壤之別?
又有誰能夠想到,在聖宮中猶如神邸般的存在,會在歐陽笑笑面前軟弱得如同一個任人欺凌的孩童。
清澈的貓眼被晶瑩的水珠包裹著,仿佛這時間最剔透的琉璃,飽含了千言萬語。
不停顫抖的身軀述說著他的無助,掛在身上厚厚的春裝,也無法掩飾他的消瘦,似乎在瞬間被人抽干的精氣,僅剩下一具空殼,被寬大的衣袍包裹著,抖動著,無措著。
那般蕭條,讓人心生憐惜。
只見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自己的情緒,有些懷念的道︰「猶記得第一次見到小哥,我在暗處看著你大戰群臣,我就覺得這少年真有活力,仿佛永遠也不會累,不會怕,莽莽撞撞,卻又古靈精怪得很。
本以為不會有交集,又偏偏再次相遇。
住進小府,看著你與諸多男子糾纏不清,看著你與他們斗智斗勇,看著你讓他們一點點放下成見,心甘情願的守在你身邊。
我一直在想,世上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呢?分明很大義,卻要擺出一副‘我很無恥’的神情;分明很冷清,卻要擺出一副‘色授魂與’的姿態;分明笑看世間,卻總是莫名其妙的將自己卷入各種是非中,為生存而掙扎,為守護而奮斗。
你不知道,那樣的你,有多麼令人著迷。
小府的日子,是我今生最快樂的時光,每日你都有層出不窮的花樣,讓我感受到生命的活力。
找我談心,找我閑聊,給我灌輸男男之戀的思想,將桃夭和洛寒的男男畫像散播至京城的每一個角落。再沒有任何時候,我會那樣單純的想笑,想要寵著你,守護著那張笑臉,不讓它被任何東西所改變。
在得知你要去蛟縣之時,我就開始莫名的慌亂,蛟縣與死亡山谷太近,近到我甚至害怕去想,害怕會與你對上。
在你踏進死亡山谷的一刻,我就知道有些東西已經變了,我們之間也不若那般純粹,所以我將你引入死亡山谷,將你困在幻境之中,想要將還未來得及生出的罪惡,徹底扼殺在死亡山谷里。
可是小哥,總是能書寫奇跡的人,當我知曉你真實身份的一刻,我的心再也無法平靜,你便是我等待了二十年的人,又何須再苦苦壓抑自己?
所以我色誘你,想盡辦法留在你身邊,做出各種連我自己也無法理解的事情,就只為得到你的注意。
直到我真正和你在一起的一刻,我卻寧願彼此從未靠近,因為得到了,反而更害怕失去,因為擁有了,反而更喪失自信,我害怕你知道真相,害怕你發現破綻,所以小心翼翼的謹守著,退卻著,只要還能看見,也會感覺滿足。
在我心里,魔季和桑羽早已不是一體,桑羽只是小哥的小羽子,不是死亡山谷的死神,不是聖宮的巫師,只是小哥的小羽子,簡單而柔弱的小白兔,等待被小哥牢牢掌控在手心里,逃不掉,也不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