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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你先回去吧,在靜安王府留的時間太久,會惹人懷疑。」御祈澤淡淡地說,仿佛她的堅決,也無法讓他改變初衷。
韶靈將人皮面具貼回臉上,起身肅立。「王爺,您的風寒別再拖了,若您還是不願請大夫,明日我帶些清潤止咳的藥來。」
「你真有心。」御祈澤的眼神,隱含著笑意。「才咳嗽了幾天而已,要真難過,會有太醫來的……」
韶靈心有戚戚,御祈澤越是平和,越是安靜,她卻越覺得京城的可怕。
權勢的爭斗,可以毫無痕跡地徹底毀掉一個人。
臨走前,她回頭又看了一眼,一聲喟嘆輕輕溢出唇畔。「宮里的那些太醫,哪怕肯來,王爺還願意信他們嗎?」
御祈澤被問的無言以對,他本不是多疑之人,都是被時勢所迫,宮里再無他可信的人,即便身子不適,也不願再去懷疑為他看病的太醫到底是誰的心月復,太醫寫下的藥方,熬煮成的藥湯,他也不敢再踫。
「琉璃,如你所見,靜安王府從來沒有外人來,你若能偶爾來,本王很歡迎。」
就在韶靈正欲打開門的那一瞬,床幔之後,傳來很輕的聲音。
「我會再來的,王爺。」
她頭一點,舉步走出了偌大的屋子。
管家不多久,匆匆忙忙跑進屋子。「王爺,我看到那個野丫頭走出去了,這樣粗魯蠻橫的丫頭果然無法讓王爺滿意——」
「就是她了。」御祈澤蒼白的手落到了帳幔之外,食指一點,算是回應。「人很聰明機靈,也會看眼色,比白玉強多了。只是據她所言,家中有母親跟弟妹需要照顧,本王允了她,她何時有空,就能自由出入王府。反正是幫工,不是住在府里的丫鬟,別對她太苛刻。」
管家應了一聲,對靜安王的好脾氣絲毫不覺意外,主子發了話,他當然只能點頭。
……
黃鎮。
這兒是一處偏遠的小鎮,坐落在江北,整個鎮上總共的人口,只有一千多人,大多人都是農耕的農民,小部分是商賈,這兒雖然不比其他地方富饒,卻也頗為寧靜悠遠。
「阿水,你不說要把打鐵鋪子贖回來嗎?」一個綁著頭巾的胖婦人,朝著小路旁蹲著身子,販賣自己面前的鐮刀,剪刀,農作的割刀的年輕男人說話。
「還差一點銀子,明年一定可以贖回來,那是我太爺爺造的鋪子,我怎麼能不要呢?」擁有黝黑面孔的男人笑了笑,他看上去二十幾歲,濃眉大眼,五官還算是端正,看來憨直的很。因為常年打鐵,雙手赤紅,盡是老繭,比農夫更粗糙。
他便是在外躲躲藏藏大半年,前陣子才打定主意回到生養他的故鄉黃鎮,重新開始。忘記季茵茵那個毫無心腸的女人,曾經喜愛的女人不但利用他的真心真情,更試圖讓他犯下殺人死罪,只為了除掉自己的情敵,好跟隱邑侯白頭到老……他多麼糊涂,竟然將祖祖輩輩看的最重要的打鐵鋪子賣掉,只為了前往阜城那麼繁華的陳池找她,想挽回她的心!
他真是個傻子,她怎麼會拋棄榮華富貴,拋棄——那麼出眾儒雅的隱邑侯,跟他一個沒錢沒勢沒才華的打鐵匠?!就算是同為男人,他見到隱邑侯,也自慚形愧,心中雖然很苦,但還是無法原諒那個女人對自己所做的一切。就算是利用自己也罷,他心甘情願為她做事,但險些不明不白殺了人,她無動于衷的模樣……這輩子都忘不了。
「這把剪刀我要了,其實啊,幾家打鐵鋪子,你的手藝最好。」胖婦人挑了一把剪刀,放入自己的菜籃子里,遞給陳水三個銅板。
「孫大嬸,什麼時候我把鋪子買回來,一定給你送份大禮。」陳水憨厚地笑道,抹了抹額頭的汗水,正是晌午,太陽升的很高,等了半天,才做了頭一筆生意。
「別灰心,是你的,總是你的。」伸手拍了拍陳水的肩膀,胖婦人說的輕描淡寫。黃鎮的人不懂大道理,安慰起來也最為直接。
陳水感激地望了她走遠的身影,將手中的三個銅板捏的緊緊的,自從被侯府的下人打得遍體鱗傷,他無法繼續打鐵,花盡了所有的盤纏。在阜城一邊養傷,一邊過著討飯的日子,如今雖然養好了傷,回到黃鎮,他只能每日在路邊販賣零散的鐵器,賺的微薄利潤,只能讓他頓頓用白饅頭填飽肚子,即便過的這麼辛苦,他卻不願再執迷過去。錯一次,就太足夠了,回頭是岸,千金不換。
他曾經為了一個女人,丟掉了所有。
「阿水,你還在啊,快回去吃飯吧。」午後,又有一個婦人從農田回來,低聲問道,實在不忍。
「我帶了干糧,趙大媽。今天你兒子要回來鎮上,回來了嗎?」陳水親切熱情地詢問。
「回來了,對了,早上我去碼頭的時候,好像看到季大嬸了——」婦人皺著眉頭,一臉困惑。
陳水的笑容,頓時僵硬在臉上,他的身子一震,手邊的鐵器 當一聲掉在地上。黃鎮認識那對母女的人,不知道母親到底叫什麼名字,但人人稱呼她為季大嬸,可惜那個婦人每回听到這一聲稱謂,總要翻臉不認人,更厲聲斥責他們有眼不識泰山,明明沒有財力,總看不起黃鎮的普通百姓。
「或許是看錯了,那個女人比季大嬸瘦很多,身上的粗布衣裳跟我穿的差不多,我沒敢喊她。」婦人嘆了口氣。雖然展綾羅姿態高傲,並不平易近人,但黃鎮的人從不記仇。
陳水寥寥一笑,心中一片冷意,那個女人怎麼可能回到黃鎮?自己女兒都要成為侯爺夫人了,她只會坐享清福。
黃昏時分,他收了剩余的鐵器,走回自己的小平房,過去跟她們母女走的很近,只因兩家的平房靠的最近,遙遙相望,還能看到對方家中的燭光。
可惜他再怎麼殷勤,再怎麼熱心,母女心中要的,也不是這些不值一文的東西。
他匆匆咬了一口冷掉的饅頭,大口灌下一整壺熱湯,吹熄桌上的蠟燭,無力地躺倒在木床上。
深夜。
一個疲倦而瘦弱的身影,在鄉間小路上行走,走幾步停一停,環顧四周,實在沒有行人經過,才趕回了一座偏遠的平房。
她們一走就是兩年了,這座平房雖然很狹窄,茅草屋頂長出野草來,屋子的窗戶紙都破了,木門被風吹得呼呼作響,但即便如此,也比風餐露宿強不少。
關上了門,從屋里翻找出一段蠟燭,重重嘆了口氣,點燃了,她木然地坐在木椅子上,燭光閃耀,照亮了婦人的面孔。
她神色憔悴至極,眼下青黑,臉色蠟黃,唇干裂而粗糙,跟過去注重華衣美飾的展綾羅,判若兩人。
誰會相信在她身上發生的那些可怕的事呢?!
侯府的老夫人給了她一筆豐厚的銀兩,算作她回老家的盤纏,她坐了回江北的船,在船上不經意漏了富,竟然被人在夜晚沉睡的時候偷盜了包裹,她氣恨不過,在第一個停靠的碼頭上攔住要下船的人,偏偏下船的有十來個人,他們義憤填膺,回家心切,一听到展綾羅指著他們劈頭蓋臉地咒罵他們為小偷,幾個年輕力壯的男人一把推開她,還對她動了手,要不是一旁有人攔著,她興許都無法重現坐上回黃鎮的船。下船的人走了,她清楚無法找回自己的盤纏,在船上的十日,唯有不斷變賣自己身上僅有的首飾,換來掌舵的干糧。到了黃鎮的那天,她甚至連外衣都典當了,又餓又累,毫無精神,落魄的像是一個尋常的農婦。
展綾羅翻出櫃中唯一一條發霉的灰色棉被,裹在身上,當年她提出要季茵茵扮演宮琉璃的身份,不過商量了一夜就離開黃鎮去往阜城,更沒有打算還要回來。家里能夠典賣的,一件不剩,若不是平房偏遠而破舊無人要買,她一定會將這麼小這麼破的平房也賣掉,不留任何余地。
她依靠在床上,疲憊地閉上眼楮,面色死白,顛沛流離之後,她更加厭惡貧窮的味道。
先睡一晚,等到了明日,她立即寫信,讓季茵茵派人送些銀兩過來度日,否則,她真是活不下去。
……
「小姐,您還在看侯府的家規啊,天色不早了,明日再看吧。」風家的丫鬟阿瑞守在寺廟中的廂房之中,陪伴季茵茵到山中的人只有她一個,雖說寺廟遠離鬧市,建在半山腰,虔誠的善男信女在到這兒燒香拜佛,但一到晚上,此處就格外安靜幽謐。對于習慣了熱鬧的阿瑞而言,用她的話來講,只有和尚跟尼姑,才能忍受這種毫無生氣的日子。
她跟宮小姐到寺廟里,已經有半個月了,侯府出了不小的事,府外的傳聞更是將宮小姐說的不堪至極,老夫人取消了開春的婚期,表面上說是拖延,但誰知曉拖延到猴年馬月?!
如今,門外只有斷斷續續的蟲鳴聲。
「好。」季茵茵面無表情,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合上厚重的家規,阿瑞給她寬了衣,鋪好了被褥,才退到外堂去。
「阿瑞,今天還是沒有消息嗎?」
季茵茵木然地坐在床沿,卻不曾躺子,朝著外堂問。
老夫人這次動了真格,甚至不曾派任何人送她,她只是帶著阿瑞這個丫鬟,坐著侯府的馬車,獨自來到半山腰的寺廟。不只是老夫人不再做出任何偏愛她的舉動,甚至侯爺也鐵了心沒有送她一程,或許是老夫人的授意,或許是她跟梅少功的傳言激怒了那個看似總是春風一般溫和儒雅的男人——她的哭訴,也無法讓風蘭息不覺得羞辱和傷心吧。
她本以為遣送她到廟中修身養性,只是老夫人的一種托詞,風聲小後,自然會接她回去。一轉眼,都過去半個月了,她度日如年。和尚天一亮就起來念經敲木魚,接踵而至的善男信女,白天她唯有閉門不出,無趣單調,令她更加心煩氣躁,而一日三餐,沒有燕窩,沒有點心,沒有美味佳肴,只有幾乎不過油水的素菜,到了晚上,香火客人倒是走了,還要忍受和尚們做晚課的功夫,再到深夜才能安靜下來,但礙于阿瑞被老夫人交代一天到晚都要跟隨自己,甚至同住一屋,她只能裝模作樣看一會兒家規,其實那些冗長又枯燥的規矩,她哪里看的進去?!
但她很清楚,若不讓阿瑞在老夫人面前說些好話,老夫人絕不會輕易原諒她。
「嗯,沒有,小姐。」阿瑞輕聲說道。
季茵茵重重嘆了一口氣,神色寂寥,她就像是一個被侯府風家徹底遺棄的人,沒有任何人在打听她的現狀,在意她的煎熬。
自從被鬼魂取走了自己脖子上的那塊琉璃之後,她一帆風順的日子,徹底被顛覆,困難重重,難關個個。
她一把扯下七彩琉璃,這是她偷偷去珠寶坊重新買來的,多麼可笑!
假的琉璃,假的宮琉璃。
她這個主人跟她買的東西,是一模一樣的身份。
她轉了個身,伸手觸踫棉被,突地被被子上的涼意凍傷,驀地縮回了手——背脊之上,一股毫無來由的寒意宛若一條條毒蛇般攀附上她的身子,越爬越上,冰冷地纏住她的脖頸,將她勒的喘不過氣來。
她粉唇輕啟,面色死白,大半日說不出一個字,發不出任何聲音。
十年前她伸手到宮琉璃的衣領內,正是踫到冰雪一樣的冷意,這種相似的感覺……叫她終生難忘。
那一夜,也是如此的死寂。
安靜的,沒有任何聲音——雪花落在宮琉璃的身上,久久不化,她明明是俯臥在水面上,明明已經是一具冰塊一樣的死尸,為何自己還是覺得,那時候宮琉璃睜開眼,在看自己?!
過去的一幕,時隔十年,依舊令他不寒而栗。
不過,展綾羅早已安慰她,讓法師將那個滿心怨恨的小鬼壓在十八層地獄,再也無法來人間作亂,甚至,永遠無法去投胎,永不超生。
如今她身在佛門淨地,難道還怕這些遙遠的往事嗎?!
她不能坐以待斃,雖然韶靈離開侯爺已經有半年了,可即便沒了韶靈,她跟風蘭息依舊沒有任何進展。
季茵茵一夜未睡,她本不通筆墨,進了侯府之後,知曉風蘭息博學多才,她才特意去學了最淺顯的詩詞歌賦,耗費精力寫下了一封三頁長的信,對風蘭息傾盡思念……他既然是儒雅君子,她便唯有同樣用文雅的法子,去迎合他。
她還沒有徹底輸掉,怎麼能放棄好不容易得到的位置?!展綾羅被老夫人勸著離開侯府,她雖然少了一個最親近的幫手,但無疑也不必再為貪婪虛榮的母親收拾一筆筆的爛攤子,這麼算來,老夫人的舉動,也頗合自己的心意。
展綾羅一走,至少也無人會露出破綻,不會再有任何人,懷疑自己的身份。
只要她對老夫人惟命是從,听從老夫人的管教,相信侯府絕不會徹底推翻這樁婚事。當年她從展綾羅身旁听聞,宮太傅曾經說過一回,等回到葦莊,便要等女兒長大之後,將琉璃嫁到阜城去,享天倫之樂。老侯爺跟宮太傅是故交,感情甚深,老夫人是大家閨秀,怎麼可能違背已故丈夫的心願?!季茵茵這般想著,唇畔又有了莫名深沉的笑意,在信上寫下「琉璃」兩字,擱下筆來,久久凝視著手邊的信,沉默不語。
侯府。
「永福,明日將我給宋將軍寫的信,差人送去京城將軍府,別忘了。」
風蘭息一襲白袍,衣帶不解,坐在桌前,臉色沉靜,翻閱手下的冊子,頭也不抬。墨黑頭發上的玉冠,在燭光之下閃耀著淡淡的幽光,听到門邊的動靜,他丟下一句話。
今年過了年關,要他處理的事務,比往年更多,但卻不可否認,忙碌壓得他喘不過氣,他才有功夫不再去想別的事。
管家永福擰著眉頭,一臉關切,主子原本就清瘦,如今看來,整個人都極為憔悴,每天晚上過了三更才歇息,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
他低聲勸道,將手中的紅色漆盤端到風蘭息的案上。「侯爺,您瘦了一圈了,這碗雞湯粥是小的讓廚娘熬得,趁熱喝吧。」
「放著吧。」風蘭息淡淡一笑,話這麼說,但又隨手取了一本文看。
「小的這兩日查到一件事,不知該說不該說。」永福遲疑了許久,等到桌上的粥不再冒白氣,才下了決心開口。
「是我讓你查的她的下落?」風蘭息眼神一黯,驀地抬起臉來,直直望向躊躇不已的永福,心中突地一跳,無法明白那些復雜而猖狂的情緒,從何而來。
他以為忙碌,忙的沒有半點空閑功夫,就能忘記她。
永福鄭重其事地說︰「有人曾經目睹,韶大夫出入城中的一家大賭坊——」
風蘭息眉頭輕蹙,俊臉滿是狐疑︰「哪一家?」
永福據實以告︰「就在城南十里街上。」
聞到此處,風蘭息靜默不語,面色白了白,那天他因為白玉腰佩返身折回了一品鮮,小二哥說韶靈剛走,他急忙去尋,跟了一條街,人便是在城南十里街附近跟丟的。他止步于一條巷子口,當時甚至還有賭坊的人,在外招呼攬客做生意。
只是一剎那的功夫,她便在自己眼前消失無蹤,只因她去了賭坊,跟他擦身而過!
永福見風蘭息的眼底滑過一抹歡欣,令他的臉上頓時有了淡淡的光彩,永福更是擔心︰「侯爺,韶大夫雖然很有才干,堪稱女中豪杰,但我們對她的底細,一點都不了解。她……說不定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簡單,否認,哪有清白姑娘願意去賭坊的呢?!」
「永福,把每件事想的太復雜,也不是好習慣。」風蘭息扯唇一笑,他比任何人更清楚,不該相信眼楮看到的所謂「真相」。過去,他也跟永福一樣綁手綁腳,束縛了自己的心,其實閉著眼,捂著耳朵,不理會傳聞,才能找到跟自己心有默契的伴侶。
「侯爺的意思,我還要繼續打听下去?韶大夫說不定根本不在阜城,就算在——」永福月兌口而出,說到一半,這才發覺自己逾矩,挺了下來,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守口如瓶。
就算她還在阜城某一個角落,對自己避而不見,找到韶靈,他們之間還能有轉機嗎?!
也許只是多余的舉動,但他還是迫不及待想要知曉一切關于她的消息。
風蘭息銘心自問了一遍,但顯然,情感壓制了理智,他沉聲道。「繼續打听。」
永福應了一聲,端著冷卻的宵夜,出去重新溫熱一次。
風蘭息安靜地打開案之後的櫃子,那一塊紫紅色的綢緞,是他逼迫韶靈給他的。他當然知道,在誰的身上看到過那件披風……
懼高的宮琉璃,在戲台上看不了戲,臨陣逃月兌,一個晚上都沒休息好……
煙雨自盡的疑點重重,煙雨對自己說過宮琉璃里外不一的那些話……
忘記所有記憶的宮琉璃,卻會用情愛詩詞,表達對自己的愛意……
打鐵匠陳水的指證被宮琉璃指派去殺人,栽贓,甚至曾經追求過宮琉璃,宮琉璃利用了他……
梅少功在自己面前得意地冷笑,侯爺真是得了一個無價的寶貝啊……
韶靈眼底的恨和決裂,令他夜夜無法安睡,他總是夢到年少時候見到她的那一幕……他想要伸出手,幫她理好散亂在鬢角的青絲,當他的指尖快要觸踫到她,下一瞬,她的身影輪廓,宛若被風吹散的青煙,徹底消失在自己的身旁。唯有他一個人,還坐在侯府的樹上,盛夏的碧綠樹葉,一片片發黃,褪色,凋落,茂密豐厚的樹冠,一刻間變得光禿禿的寂寥。
「風蘭息。」唯有隱隱約約的聲音,在他的耳畔響起,听不出一分情緒,卻又似乎包含了千萬種的心情。
突地,他听到了她輕蔑又不屑的笑︰「宮琉璃早就死了,死在九年前的那場大雪。」
是他的決定,將她鎖在毫無天日的黑暗中,甚至不敢表明自己的身份。
但即便告知他,宮琉璃已經死去,這世上再無宮琉璃的存在,她也不願讓他看著一個冒牌貨,回憶過去的點滴。
更不願讓一個如此不堪世俗的女人,染髒了「宮琉璃」那個冰雪純淨的名字。
「真希望,你不要一輩子怨我。」
他苦苦一笑,身影孤寂寥落,仿佛這麼多天,習慣了自言自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