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江南,是不是成天想著這件事?」她將面頰貼在他的俊臉上,听得出自己的嗓音,跟往日不太一樣,喘息之中,帶著些許的軟,些許的媚。
「哪止是這幾天?」慕容燁的嗓音低沉,聲中有笑。
兩人到清晨才醒,韶靈睡眼惺忪,宛若慵懶小貓兒般輕輕貼著他的胸膛,雙臂環住他的腰際,慕容燁原本就不曾徹底饜足,笑著看她。「醒了?」
她半闔著眼,並不太理會,其實她跟他折騰了一整個晚上,直到三更才睡,哪里能徹底清醒?!
這回一起下床來,已經快是黃昏時分。慕容燁先醒,伸手輕撩她長發的手掌,神態慵懶,柔柔穿梭著,由發根至發尾,發絲一根根從他指掌間溜走的同時,她半睜著眼,緩緩醒來,看他也由大床離開,原先緊臨他身軀旁的凹陷,逐漸回復平復,失去她曾伴躺共臥的痕跡。
在浴桶中一道浸泡了許久,她安安靜靜地趴在他的肩膀上,指月復輕輕柔柔地拂過他胸口的那道疤痕,眼底盡是不忍憐惜。
這樣的眼神,看的慕容燁的鐵石心腸,化成了一灘水。
「我當時怎麼忍心傷你?若你沒學過武,我豈不是要害了一條人命?」她搖頭苦笑,當真會悔青了腸子。
「這算是天生一對嗎?」慕容燁噙著笑,指了指她胸口的舊疤,他們的身上都有這樣的傷疤,實在相配。
「七爺,可不能太過縱欲,對身體不好。」她認真地說,任由兩人赤著身子,他把她拉回懷中。
「韶大夫說得好。」他一副受教的從容表情,嗓音也極為平靜。
韶靈長長嘆一口氣,話是這麼說,不老實的人,難道不是他?!
「本來我給他做了這些事,他答應給我們兩個賜婚,我也想過在京城要你風風光光的嫁人,如今只是領著你到江南玩一圈,是不是太敷衍了?」他不否認他的骨子里還有男人的獸性,雖然他如此從容地說話,但腦子里想的盡是獨自霸佔她的念頭。
「我們在江南還能玩兩個月,不是很自在嗎?比起賜婚嫁人,繁文縟節,我更喜歡這樣。」韶靈笑著,雙目宛若天際星辰,她的雙手覆上他堅實的手臂肌理,神色一柔。
他當然不需要再試探什麼,或許比起轟轟烈烈的感情,細水長流,溫暖如初,才是他們最需要的生活。她喜歡他做的決定,這一句,就已經足夠。
「這樣,你也喜歡嗎?」慕容燁的雙臂撐在浴桶邊緣,俊挺身子朝前傾著,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更是魔魅動听。他的眼底,盡是**的熱火,太過明顯,那是想要獨佔一個人的心。
她啞口無言,他總有辦法,讓她羞于開口,唯有答應他的請求。
「喜歡嗎?」他又問了一次,這次問得輕柔,以唇輕輕梳弄她柔軟的鬢發,熱息拂呼著她。
「若是七爺注意節制,也許我會更喜歡你。」她無奈地噓氣,不願輸的太慘烈,可惜男人跟女子原本就是懸殊的力量,若不是他緊緊抱住她,她險些好幾回無力應付他的貪婪索求,幾乎要沉下水去,可他不容許……。他餓了很久很久,打算一次吃了夠。
慕容燁聞言,揚聲大笑,說也奇怪,他並非毫無自制力的男人,如今體內根本不受控制橫沖直撞猶如萬馬奔騰的亢奮,又為何而來?!他早已不再是十六七歲血氣方剛的少年,只憑借**沖動了事,但此刻,他雖然還有理智要保存幾分溫柔,卻又偏偏沒多久就拋之腦後,徑自享樂。
韶靈瞠眼瞪他,她知道他是故意的!還膽敢那樣彎著眸子笑?可偏偏他笑的實在好看俊美,令她忘記不該跟他一樣不知節制!
過度激烈且放肆的**,讓韶靈無法光靠鼻子吐納,她微張著雙唇,想要吸取更多空氣,濕漉漉的黑發跟他的墨黑長發一道肆意糾纏,分不清楚。可是她才張口,他便驚猛地以唇覆上她的,讓她呼吸到的也全是他的氣息。
兩人緊緊擁著,宛若水與魚,沒有水,魚兒會死,沒有魚,水太寂寞。
她年少時候想學的東西,都是經過他的允許,她才學會的,而今日他這個夫子要教的,是一門叫做床笫樂趣的學問,只屬于他們兩個人。
……
「油炸豆腐,香辣可口,你嘗一口。」兩人在江南的小巷子里走著,韶靈一襲女敕黃絲綢裙子,裙擺上繡著海棠花,宛若嬌俏活潑的少女,她的手中拿著一包方才買下的豆腐干,吃了半塊,覺得滋味好極了,從紙袋里拿出一塊熱燙的,塞到他的嘴里。
慕容燁下顎一點,唇邊有笑。「不錯。」
「方才的玫瑰膏怎麼樣?」韶靈話鋒一轉,笑靨如花。
「不錯。」他的眼底,多了幾分溫柔,唯有對她。
「上次的銀絲面怎麼樣?我們再去吃吧。」她挽住他的臂膀,站在他身邊,宛若小鳥依人。
「沒你做的好吃。」慕容燁笑道。
「這回不是不錯了?」韶靈抿唇一笑,雙目璀璨發光,不管是不是違心的話,都覺得心中甜蜜。
慕容燁想起方才她提過的銀絲面,突地停下腳步,正色道。「今年的生辰,沒吃到你做的壽面,去年的也是晚了好幾個月,明年的七月——」
「明年一定給你做一桌子酒席,有好酒有好菜,煮上一大碗雞湯面。」她認真許諾。
「好酒好菜就免了吧。」他不客氣地取笑,她來來回回擺得上台面的,就那麼幾道菜。
「這回我去問問掌廚的,怎麼做銀絲面,到雲門天天煮給你吃,到時候別說吃膩了。」她湊近他的臉,對著他眨了眨眼,兩人往那家百年面店走去,一路上有說有笑。
兩個月的每一日,他們都是笑著的,把整個江南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全都走了一遍,他們回了雲門,已經過了年關。
雲門里,依舊沒什麼年味。
韶靈重新收拾了屋子,在屋內擺放了不少從江南帶回來的東西,不但如此,她給幾個孩子也帶了不少禮物。她不經意在長台抽屜中找到過去給他繡的那個荷包,花樣看來實在稱不上工整好看,但她當時的一針一線,指月復被針刺出血來的時候依舊不覺得疼痛……。那種心情,很值得回味。
她輕輕一捏,只覺荷包之中藏著東西,有點硬,她取出來一瞧,正是她年少時候曾經戴過的那條金手鏈,上面綴著幾個小巧的鈴鐺,輕輕一搖,很是悅耳動听。過去總覺得是束縛枷鎖,如今換了心境,細細看著,卻覺得款式很是討人喜歡。
慕容燁推門而入的時候,正巧看著韶靈拿著金鈴手鏈听細微樂聲的一幕,他的唇邊卷起笑意,嗓音低沉。
「在京城,你走後,她又給我塞過一個姑娘,若不是她,我險些將這條鏈子丟了。」他的嗓音之中,藏著失而復得的喜悅,月兌口而出︰「你的屋內亮著光,我以為是你回來了,心里很是高興。沒想過是一個陌生女子,她在床下撿到了它,跟你一樣搖著鏈子上的鈴鐺听聲音。」
韶靈的心微微發澀,她的確低估了兩人的感情,覺得無法繼續面對慕容燁,雖並非沖動,但險些讓她錯失了他。
「什麼人?」她淡淡地問,不是她的心眼太小,而是這些年來,慕容燁的言語之中,鮮少提起過女子。
「叫什麼寶春。」慕容燁不以為然地說,從她的手掌接過金鏈,興許她十三歲的時候戴這個嬌俏可愛,可如今韶靈馬上就要滿二十歲了,她一定不覺得手鏈適合她。
韶靈的眉頭輕輕一蹙,眼底閃過一道狐疑,在慕容燁留下的蛛絲馬跡繼續詢問下去。「是大臣的女兒嗎?」
「不是,若我願意成為御家的子孫,她算是我的表妹,只見過一面的表妹。不過,既然如今我跟皇家毫無瓜葛,她跟我也只是一個見過一次面的陌生人——」慕容燁輕描淡寫,言語之內听不出任何喜怒。
韶靈默然不語,這一個小故事,她只想傾听,不願插話。
他笑著坐在桌旁,眼底的凝重黑色,漸漸被沖淡︰「她跟你有點像,不是模樣,而是神韻言辭,她指責我這幅德行,很容易傷人……她也許是上蒼覺得我那些天過的還不夠辛苦,又找了個不怕死的家伙來添油加醋,在我傷疤上撒鹽。不過,也許她的話,讓我覺得我做了很多錯事,對你……」
「你沒有錯,七爺。」韶靈搖了搖頭,是她選了最難走的路,執意要他誤解她的背叛,她神色一柔,雙手從他背後環住他的肩膀。
慕容燁伸手捉住她的手,神色一柔,低低的嗓音,在空氣之中游走。「很多話,從很多年前,我就應該對你說個清楚。也許,你我之間的路要好走許多。我總是習慣操控任何人,任何事,我以為你……也會是我篤定操控的一部分。我本該在你十三歲的時候就對你說,這條鏈子是我讓巧匠打造,上面掛著的幾個鈴鐺,便是你的名字,那時候我就很想這樣喚你……而你十五歲及笄,我不該讓你到那群狐朋狗友面前露面,讓你開始懷疑我留你的用心,本該告訴你我喜歡你,想娶你,把你留在我身邊一輩子。我篤定,只要我想要的,一定會得到。早一些,晚一些,無妨,你知道,不知道,也無妨。或許那時,我想獨佔的心,大過愛意。當時的我,太自私,我從未想過你願不願意,你愛不愛我,我給你的,你只能要。」而如今,慕容燁清楚自變得不一樣,也許男人生來就有劣性,哪怕對著不愛的女人也能霸道佔有,但那些出自內心的關懷體貼,卻唯有對心愛的女人才有。
「我以為這手鏈,跟鸚鵡的金指環是一樣的意思,我不想被人禁錮,不想成為籠中鳥,不想失去自由——」韶靈的心中被錯愕佔滿,沒想過,背後還有這麼多故事。
「傻瓜!」尖利的鳥叫聲,不合時宜地在此刻打破兩人坦誠心跡回憶往事的甜蜜時刻。
「閉嘴。」慕容燁一揮紫色衣袖,掌風襲向吊在窗前金架上的鳥籠,冷風將鳳尾鸚鵡的羽毛吹得一根根倒立起來,鸚鵡學了乖,急忙把腦袋塞到翅膀下,佯裝死睡。
「天越來越冷了,你要是嘴壞,我讓七爺晚上把你吊在外面長廊,看你明早會不會結一身冰。」韶靈的臉上笑意溫和明媚,說出來的話,卻盡是威脅的意味。
鸚鵡聞言,偷偷睜開黑漆漆的眼,看了韶靈一眼,突地像是受了驚嚇,再度把頭歪向一邊,不再偷听這對夫妻的對話。
「七爺,你給我重新戴上吧。」她回眸一笑,朝他伸出手。
「好。」慕容燁低下頭,看著她白皙的皓腕上掛著這一圈細小的金色,格外精美。
「七爺後來怎麼不跟那些富家子弟來往了?」韶靈輕輕撥弄著這一條金鏈,暗自嘆息時光飛逝,一轉眼,七年過去了。
「因為他們的嘴賤,讓你很不高興。」慕容燁丟下這一句,似乎不願多談。但似乎,因為那些嘴賤的狐朋狗友,更不高興的人是他這位大少爺。
「當時他們到底說了什麼,如今我也不太記得了。」見慕容燁的面露不快,韶靈眼波一閃,話鋒一轉,笑著問道。「難道他們取笑七爺了?」
「你覺得有這種可能?」慕容燁低哼一聲,當時他才二十出頭的年紀,雖然習慣了獨來獨往,不代表他沒有半個玩樂的伙伴,那些富家子弟並不知曉他的真實身份,雲門正門之外掛著的也只是「慕容山莊」四個大字,他們只當他是生來就有大筆財富不事生產的富家子弟,一起風花雪月,他們自然稱不上是他的朋友。即便如此,沒人會在慕容燁的頭上動土。
「他們對七爺說了什麼?」韶靈越來越好奇。
「沒什麼。」慕容燁別過俊臉,語氣更加疏遠冷淡。
「你存心吊人胃口——」韶靈輕蹙眉頭,一手拉住他的衣袖,腕子上的金鈴被搖晃的輕輕作響。
「是一些不入流的輕浮話,你也要听?」
韶靈點了點頭,他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反正他已經不再跟那些紈褲子弟交往,她自然不會介意。
慕容燁這才說了真話︰「他們慫恿我,那個晚上就把生米煮成熟飯。」不過,他豈會因為別人的一句話而毫無主見地去完成那件事?!沒有任何人,可以指揮他的去向。
韶靈強壓著笑,果然是一群不入流的頑劣男人,她伸開雙臂,輕輕環住了他的身子,將面頰貼在他的胸膛。「七爺沒這麼想,才是真君子。對女人用強,實在有損七爺的尊嚴和驕傲。」
慕容燁稍稍揚眉,雖然不願承認,她十五歲身著他送的藍色裙子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的心和身體都有了該有的反應,不管他看似多麼淡然從容,這些損友的壞招數……他是一口就拒絕了嗎?平心而論,不是。他遲疑了一瞬,畢竟這對男人而言,不算是一個壞法子。損友們雖然都是些只懂花前月下的大少爺,但他甚至曾經覺得,這個方法好極了?!算了,他不必再追究往事,天底下的男人……遇到了喜歡的女人,或許不管原本性情如何清冷,都會化作貪吃的禽獸。
他,也不例外。
如今她擁抱著他,他正享受軟玉溫香,他的眉頭徹底舒展開來,滿足地喟嘆,五指探入她未曾束發的黑發之內,輕輕摩挲而下。
「成親的東西買的差不多了,明日會有人把嫁衣送來,你試試看,要不合適,馬上讓他們改。」他說,宛若一丁點也不讓她受委屈,將就成親。
還有大半個月,他們就要成為夫妻。
「听你的,反正只在雲門擺幾十桌流水席,簡單一些,但該有的,都不能少。」慕容燁說的霸道又溫柔,霸道在于,他對不多的禮節要求更加嚴格,溫柔在于,他不願她親自操辦這些細節,被禮節折騰的疲累。
「我沒意見。」韶靈笑著看他,突地想到一事,給慕容燁按揉著肩膀,問道。「今早韶光又去學箭法了?」
「靈兒,你想問的是我有沒有帶他去溫泉,順便觀賞他月兌衣服的樣子?」慕容燁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雖然在數年來的江湖傳聞之中,他喜好男色,但與其讓他欣賞韶光那一身排骨沒幾兩肉的干癟身子,還不如回來抱抱即將要娶的女人來的享受。要不是因為韶光年紀雖小,但名分卻不小,是他將來不多的親人之一,他只能領了妻子的命令,想方設法找到答案。
「他察覺了嗎?」韶靈搖了搖他的手臂,不讓他避重就輕,眉眼之間一派擔憂神色。
「我要是眼楮都不眨地再看幾回,傻子都會察覺。不過,這回他沒有以前那麼害羞——」慕容燁黑眸半眯,要他堂堂一個雲門主人盯著男孩的看,他並不覺得韶光跟他共浴會覺得多開心,說不定,是該很受挫吧。畢竟,無論是身形,還是男人獨有的驕傲,小男孩怎麼跟他這個成熟男人相比?!不過,顯然韶靈忽略了這一點。他拉過她的皓腕,壓低嗓音說︰「靈兒,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韶光並未遭遇最悲慘的那件事,你看到的只是他身上那些傷疤,並不一定……」
「你讓我怎麼開口?」韶靈無奈地問,眼神一片慘淡之色,看的慕容燁于心不忍。
他伸手扶住她,正色道。「他並無傷疤,也許是退干淨了,也許原本就沒有受過傷。」
韶靈擰著眉頭看他,在慕容燁的眼神深處,她觸到他的冷靜,因此也沉下心來,細細回想。韶光一開始回來的時候,滿身傷痕,但並不一定被人侵犯,長期的刑罰折磨,也會讓人心存悒郁,不願被人觸踫,過分安靜,寧願無人察覺他的存在。他不笑,只因為他受到的刑罰之苦,他哭泣,是不願親姐姐看到那些恥辱。
難道……韶光雖然遭遇了林術言辭上的侮辱和凌虐,但好在林術還沒來得及踫他?!他平日里的表現,也是越來越開朗,跟三月連翹兩個男孩子很有話聊,從不過分避開男人,若是他因為林術而受了那種非人之苦,對這世上的男人都該抱著戒心,不願主動接近的。她懷疑來懷疑去,怎麼沒想到這一個層面?!
「七爺,是不是真的?會不會是真的?」她喜出望外,眼底泛著淚光,雙手緊緊抓住慕容燁的雙臂,用力之大,幾乎十指要深深陷入他的骨肉之中。
他語氣放柔,下顎一點︰「以我的推測,**不離十。」好吧,就算是韶光跟他並排在她心目中第一位,他這回也認了。因為看到她如此歡喜高興,雀躍的像是個孩子,他也高興,他也歡喜,他的心里,也覺得慶幸,也覺得上蒼有眼。直到他親眼看到韶光身上的那些傷疤,他才徹底明白,為何韶靈說韶光受的苦比她還多。更不難想象,一年前韶靈看到的,會比如今的傷疤更加可怖深刻。
「一定是爹爹和娘親暗中保佑庇護,才沒讓韶光那麼可憐,淪為男人的玩物——」她因為太過欣喜,緊緊摟住慕容燁的脖頸,她這麼說著,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
慕容燁的手覆在她的腰際,他的嗓音越來越沉,俊臉擦過她的鬢角,好整以暇地問。「我幫你辦成了這件事,你是不是忘了給一筆犒賞?」她的軟女敕胸脯在自己胸膛上磨蹭,還把他抱得這麼緊,他不但心中充實,更是被勾起了越來越經不得激的**,是想讓他在白天就獸性大發?!
「謝謝你,七爺,唯有這件事,我只能讓你幫我的忙,其他人都不成。」她的話音未落,慕容燁已然搶在她前頭說道。
「下回,別再讓韶光跟我一起共浴,說不定,他會自信受損——」他低低地說,語氣像是玩笑,卻又不容置疑的堅定。
「才沒這回事。韶光再過幾年,也會像七爺一樣挺拔出眾。」她笑道,嗓音清靈溫婉,很是好听。
「他應該跟同齡人一道玩樂,三月連翹他們。再說了,韶光被剝光了,我可沒興致看。」他的指月復徘徊在她唇間,她的唇上沒半點胭脂朱紅,卻有鮮紅的健康色澤,讓人想將它嘗在嘴里,他低首,舌忝舐她飽滿豐女敕的唇瓣。他沒說來的言下之意,他對韶靈被剝光了的景象,還算樂此不疲呢。
她無奈地笑,卻不曾拒絕他,哎,她的丈夫怎麼這麼喜歡耍無賴?
侯府。
「侯爺,我親自把她送回黃鎮,她認不出自己的娘,但深受打擊的人是宮夫人……宮夫人如今在黃鎮倒夜香,半月前被大戶人家的悍妻誤會跟老爺眉目傳情,把事情鬧開來,整個鎮上都知道,如今連唯一糊口的活兒都沒了。看到神志不清半天不說一句話的女兒,她抱頭痛哭。」侯府的管家永福說了實情。
風蘭息佇立在小樹林下,淡漠的臉上風雲不變,他似乎听到了,卻又似乎不曾听清楚。但沉默了許久,只是伸手揮了揮,讓管家退下去。
他不是狠毒的人,將紀茵茵在別院醫治了三個月,但她的病情沒有任何好轉,他仁至義盡,把她送回自己親生母親身邊照顧。
她們是咎由自取,若是安分守己地生活,至少能過著踏實的生活,也許紀茵茵也能嫁一個老實疼愛她的丈夫,但她們鋌而走險,用了種種歹毒手段。
他不再被那些事牽動,那些跟侯府,跟風家,跟他自己都是無關的人了。
只是依舊沒有韶靈的消息,宋乘風傳來的書信,說慕容燁已經離開京城,一走就是三月,但上回,乘風說似乎在上書房門口看到過慕容燁。他只見了皇上,沒有人知道他回來的真正理由。
風蘭息不難看出皇家對慕容燁的庇護……天子是個聰明又有城府的人,絕不會對一個不知底細的臣子如此愛護,真相……如今也不是太重要了。
在大漠的時候,他就看得出,韶靈心中牽掛的人,是慕容燁。他問過韶光,韶光說慕容燁救了自己姐姐,兩人朝夕相處很多年,也許,終究敵不過日久生情吧。
他先慕容燁認識了韶靈,或許當初兩人都不懂感情滋味,但對彼此都有好感,更不排斥對方將來成為自己的愛人和親人。但他們不曾有過日夜相對,朝夕相處的那幾年,他們的好感,憐惜……無法擁有真心實意的分量。
他該承認,她的丈夫,永遠不會是他。
想到此處,他伸出手來,一片風中落葉,緩緩飄落,跟他的手掌擦身而過。
風蘭息微弱地笑了。
站在樹林下的男子很俊,神色柔軟,不抿唇時,表情還有些淡然,只是長長濃睫覆掩下的那抹淡淡陰影,彰顯他近來早出晚歸的疲倦,以及失去這段感情這段姻緣對他身體殘留的傷害。
他明白,就像是這一片落葉,那是韶靈的宿命,他留不住,也改變不了。
……
「小姐,這些新作的衣裳被褥都需要放在木箱中,底層放些銅錢銀錠子,俗稱壓箱寶,算是幽明城出嫁的規矩。嫁妝之中,這個箱子是不能少的。」負責教授韶靈婚娶細節的喜娘,是慕容燁從城內請回來的,在出嫁三天前,特意來交代新娘子,每件事都說的認真。
「五月,我從大漠正巧帶回來一個紫檀木箱,你讓人從隔壁屋子搬來,讓喜娘看看是否能用。」韶靈吩咐一聲,彎唇一笑,輕輕地問︰「喜娘,箱子有些年頭了,沒關系吧。」她跟慕容燁都不是幽明城人,但幽明城讓他們認識對方,結下緣分,因此她也贊成慕容燁,不用京城的那套婚嫁規矩,只用幽明城的一套。
「沒關系,很多姑娘都是用自己娘出嫁的箱子,話說回來,箱子是越老越值錢,上一代的夫妻和諧的好福氣也能延續到子子孫孫嘛。」喜娘一張嘴,舌燦蓮花。
「小姐,箱子怎麼這麼重……這是木頭做的,還是鐵做的?」三月跟另外兩個漢子把那個看起來並不太大的紫檀木箱搬過來,三月累得氣喘吁吁,手背上的青筋畢露。
「看來你的功夫還不到火候。」韶靈取笑了一番,五月將男人轟走,整個屋內只剩下韶靈跟喜娘。這個紫檀木箱,是當下從明月坊離開那日,鳳兒早就派人放在他們的馬車後,回到雲門之後,跟著一堆不太用的擺設放在隔壁的空屋內,如今才想到還能派上用場。
韶靈彎下腰,將紫檀木箱打開,一片璀璨光芒,幾乎刺傷了她的眼。
喜娘更是反映很大,一把捂住自己描紅的大嘴,掉下來了。
這個紫檀木箱,並非空空如也。
里面堆滿了數不清的金銀元寶,珠寶首飾,韶靈就算善于鑒寶,此刻也無法辨明,到底這一箱子,是多少財富。
這就是月娘的心意。
知曉她一定不肯收,吩咐鳳兒早就派人連同她的隨身東西擺放在馬車後,月娘听到她要回去嫁人,並未阻攔,相反,還送了她這麼一筆豐厚嫁妝。
原來……這是月娘積攢一輩子的百寶箱。
「小姐的娘家真是大方,喜娘我這個行當干了三十年,還沒看到這樣的嫁妝——」喜娘笑哈哈,原來不但夫家有錢,住在這麼大的山莊內,連新娘子也是個富家小姐,這樣,才算是門當戶對嘛。還好她看新娘子衣著裝飾並不華麗,不曾太過市儈,否則,就當真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韶靈許久不語,心中五味陳雜,她答應月娘,並未奢想從中獲利,一來,她也有一筆自己的積蓄,並不將錢財看的過重,而來,她只為了自己的承諾而幫忙,不喜歡被金銀折腰。但月娘體恤她沒有父母照料婚事,希望她能跟明月坊的姑娘不一樣,有個好歸宿,不被夫家看輕,竟然暗暗囑咐了這件事。
除了感激和釋懷……她當真無法形容此刻心中的感受,或許幼年險些死去,親眼目睹爹爹被害,讓她太早養成多疑的心,不敢接受許多人,其實……這世上不幸的人到處都有,福禍相依,人的一生中,不知有阻礙,更有貴人。
她的心,豁然開朗。
唇邊的笑意,一點一滴地綻放開來,她看到的這個紫檀木箱,分量沉甸甸的,其中滿載的都是月娘的心意。
她相信自己,擁有跟別人一樣幸福的權利。
晚上,雲門來了一個客人,正是離開雲門一年多的司馬疇,他跟慕容燁坐在正廳中說話。
「把菜端上來。」韶靈的聲音在靠近。
司馬疇穿著一襲藍色的長衫,不做武者裝扮,為了掩人耳目,肩膀瘦削卻顯得剛強,他背部筆直,臉稍側著,跟回頭的慕容燁一樣,也在看著韶靈一點點走近。
「靈兒,來收司馬贈你的禮物。」慕容燁的眉目之間,盡是俊美笑意。
「韶靈,這是鳳華國的鴛鴦佩,雙玉環,成親那日夫妻一人一半,不但是結親的信物,以後等你們有了孩子,還能傳給子女。」司馬疇將桌上的兩個紅色錦盒打開,神色不再凝重,將鳳華國的習俗介紹了一通。
「多謝司馬。」韶靈垂眸一笑,跟慕容燁對視一眼,兩人的臉色很是和緩,慕容燁很快就知曉韶靈想問的話。
慕容燁代為詢問︰「司馬,我看你今日的神色,比起四月前在大漠,好看不少,是不是遇到什麼喜事了?」
司馬疇也不打算隱瞞,說的直接。「我正要說此事。我也快成親了,婚期在今年年底。」
「這麼快?」韶靈一臉歡喜,扶著桌緣坐下,雙目清澈閃光。「上回你不是說沒有中意的人選嗎?」
司馬疇冷酷堅硬的神情,有了些許緩和,在談及那個女子的時候,他的眼底有了柔情。「我那次回去沒幾天,就認識了她,或許是從七爺跟韶靈你身上沾的的喜氣。她是馬場場主的女兒,性子活潑直率,認定了人,死命地對人好,我常叫她傻姑娘。」
韶靈原以為司馬疇還不曾徹底放下鄭輕舞,如今一看,司馬疇早已釋懷,有了讓他心軟的女孩,這是他的福氣。
洛神被商號突發事件絆住了腳,不曾及時趕來雲門,寫信來說要晚幾日,韶靈不願深想,也許洛神也有自己的苦衷吧。看他們成親,對洛神是一種殘忍。
成婚那日,天氣大好,初春的氣息,已然漸漸降臨,牆角的金黃色的迎春花,已然結了一個個小巧的花苞。
一切,井然有序。
除了一件事。
「外面怎麼鬧哄哄的?天才剛亮。」慕容燁不滿地起身,韶靈也想起來,他卻一手壓下她的螓首,示意要她再多睡些時候。
「今晚到了半夜你才能睡,別忙著起來,再躺會兒。」他這麼說,是為她好,少了往日調侃的多重含義。
見慕容燁去了很久都沒回屋,韶靈的心不太踏實,急忙下床穿衣洗漱。
走到庭院,只見慕容燁正負手而立,好幾個人搬著一塊用紅布遮擋的牌匾,走去正廳,天際,才剛蒙蒙亮。就算是她出嫁,他娶人,因為她不必從娘家坐著花轎抬入夫家,自然少了不少工序,也不必勞煩許多下人起早貪黑。
她的心亂如麻,走向慕容燁的身後,輕聲問道。「這是什麼?」
慕容燁沒好氣地說,不知是被吵醒了美夢,還是因為談及那個人,破壞他一天的好心情。「那個家伙送的東西。」到最後,他不需要所謂賜婚聖旨,韶靈的心甘情願勝過一切。所以,京城的皇帝還是遵守承諾,送了一塊牌匾來?!
他走近正廳,一手抓緊紅布,重重一扯,一片金光,仿佛千萬只螢火,飛舞在所有人的面前。
慕容燁的黑眸深處,也很快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錯愕。
這是一塊黃金打造的牌匾。
他俯下俊挺身子,一字一頓地念出上面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伉儷情深。」不但有字,還有落款,更有當今天子的印璽為證,不是聖旨,但其中的分量,卻比聖旨更重。往後無論再有任何人質疑他們的姻緣,有這塊金牌匾在,誰也不敢搗亂。哪怕是張太後知道他們成親的消息,也無法跟天子翻臉,繼續干涉。
韶靈的不安,徹底分崩瓦解,她的笑靨明媚,心情沒來由的大好。「這四個字,倒是不賴。皇上一片好意,我們留著它吧,七爺。」
慕容燁扯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雖然不是賜婚,不過我們以後的幾十年,都要面對這塊牌匾吃飯,喝水,交談,一言一行都備受考驗,就算再有什麼誤會,你可也走不了了。這塊牌匾,要壓死人的。」伉儷情深背後的用意,他豈會不知,天子一定很想告訴韶靈,她生是慕容燁的人,死是慕容燁的死人!嫁了他,往後不能再有任何紛爭,休想誰說離緣,誰說休妻,否則,試試看皇家會不會來找麻煩。
看似溫暖祝福的背後,還有一層威脅的意味。
像極了那個偽善兄長會做的事。
「我已經做好打算跟七爺綁一輩子了。」韶靈笑的甜美可人,這一句,說的慕容燁心神一動,他正欲伸手觸踫如此明媚溫暖的笑靨,只听得身後有人悶悶地說。
「七爺,喜娘不是說了,沒進洞房之前,不許踫新娘子一根手指頭嗎?」說話的人是三月,他每天習武,聞雞起舞,半個時辰前就起來了,通風報信的人自然也是他。
「少羅嗦。」慕容燁低叱一聲,眼露凶光,手掌隨即覆上韶靈的面頰,他想踫就踫,早幾個時辰踫,又能有什麼差別?!他們早就是夫妻,把新婚夫妻能干的事不知重溫了多少遍!
「三月。」韶靈輕輕喚出他的名字。
三月的臉上,生出期盼和歡喜,他就知道小姐會為他說話!小姐為人最好了!為了婚事他出了不少力氣,他一天都沒白吃飯,而且他方才說的也是真心話啊,喜娘不是這麼交代的嗎?說兩人最好到了洞房才能見面,更別說肢體接觸了。小姐一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站在他這邊!只要小姐一開口,七爺一定不會再用那種殺人的不快眼神看自己。
「我也想對你說這三個字。」韶靈強忍著笑,沖著面露委屈的三月溫柔地說,但此話一出,三月的臉色更臭。
他為了婚事起早模黑地幫忙,好心提醒新郎官遵守禮節,還要被新郎官新娘子一道怒斥「少羅嗦」?這算不算夫唱婦隨?!小姐何時也這麼狠心無情了?!
三月宛若哀鳴的小獸,面色難看,灰溜溜地轉身離開,心中月復誹還說一定遵照喜娘的那些規矩來辦,反正又不是他成親,他不管這種閑事,不如留點力氣晚上吃酒席好了,最好桌上有一大盤雞腿,以泄心頭之恨——哼!當然最後這一聲不滿,也只能壓在肚子里。
韶靈伸手壓住慕容燁停留在自己面頰上的手掌,她溫婉一笑,輕聲說。「把它掛起來吧,往後若是跟七爺吵架,我會抬頭看看那四個字,警醒自己,再斟酌用語。」
他被她的詼諧語氣聳動,笑著點頭,他們雖然認定了彼此,接下來漫長的五六十年,誰也不能擔保沒有一次爭吵,但,唯一肯定的是,他們絕不會輕易放棄對方。
並不是這塊牌匾的功勞。
他們的心,已經緊緊牽系在一起了。
他們住過的屋子,被勤快的下人用了半天時間,布置成了新人成婚的新房。韶靈坐在銅鏡前,喜娘給她梳妝打扮,梳了繁重復雜的發髻,描眉點唇。
長台上擺放著的五六個紅色錦盒之中,擺放著各色首飾,精美華麗,跟她往日佩戴的素雅精巧的小首飾,截然不同,畢竟,今日的新娘子,必須濃妝艷抹,喜氣洋洋。
五月在一旁咋咋呼呼沒停過︰「小姐,我听我哥哥說,這些首飾都是七爺親自去挑的,嫁衣也是他囑咐那個老裁縫,要用什麼樣的料子,什麼樣的花邊,繡什麼花樣,縫什麼樣的珠寶……」
「想成親了?」韶靈取笑她。
「哪有?我才這麼小。」五月一臉羞紅,她才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小姑娘,哪里會春心萌動?但不代表她身為旁觀者,不會羨慕。「我只是覺得,我們看到的七爺,跟小姐看到的七爺好像不是一個人。」在他們面前,七爺根本話不多,跟沉默寡言沒有兩樣,雖然如此,但脾氣還不好,有時一個眼神,就足以令他們汗毛倒立,不寒而栗。
「我知道他很看重我們的婚事,從很早以前他就想過了,如今親力親為,也很正常。」韶靈彎唇一笑,但無法否認,听聞五月說這些首飾是慕容燁一件一件挑選的,她的心頭被融融暖意包圍,如今是三月天,雖然是春日,但還有些涼氣,可此刻她卻覺得整個人好溫暖,好滿足。
她……就要成為他的妻了。
蒙上了紅璃,到了吉時,五月攙扶著韶靈,走入正廳。
金色的「伉儷情深」御賜牌匾之下,兩人行了禮,拜了天地,喜娘已經被受了擺月兌,如今男方女方都沒有長輩,拜禮就由天地為證,日月未鑒。
因為隔著紅璃,她不曾看到今日的慕容燁,他們唯一的牽連,便是那一條軟女敕的紅綢,牽著彼此,一頭是他,另一頭則是她。
喜房里,龍鳳花燭燃著溫暖橘焰,赭紅絲帳束以貴氣的金色流蘇,床沿坐著依舊蓋著紅縭蓋頭的韶靈,雙手交握至于雙膝上,五月陪在她的身邊,不願讓主子太過無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這話。
「酒席開始了。」五月這麼說,幾十桌酒席安置于在山莊東側的大片空地上,不曾安排在七爺的院子,雖然這兒也擺得下,但據說是七爺的意思,不願讓這兒太過喧鬧。
「你出去吃點東西。」韶靈輕聲說,紅璃之下露出來的紅唇,微微揚起笑意弧度。
「不了,我在門口等著,何時七爺來了我再走。」五月一派忠心耿耿,主子不吃我也不吃的頑固表情,推開門,果然站在門口翹首以盼。
還沒過多久,韶靈便听到慕容燁跟五月的問話,她的心中劃過一抹狐疑,慕容燁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門外,沒有五月的聲音了,好像人走了。
外面的天,該黑了吧。
這兒依舊如此安靜,離擺放酒席的地方很遠,因為只能隱約听得到一些些聲響,跟平日里的清淨隔絕差不多。
「等太久了吧。」他的嗓音之中,夾雜著一抹笑意,隨著他的嗓音,他的步伐,他的氣息,越靠越近。
他們分明早已是夫妻的關系,無論是身體,還是心,只是頭上蓋著紅璃,根本看不清來人的面孔神情,她的心似乎更加敏感。
那雙金邊黑靴,停在她能看得到的地方。
她知曉自己不該掀開蓋頭,這是慕容燁身為丈夫的權利。可是,這一剎那,她怎麼跟小姑娘一般,竟然有些緊張?!
韶靈彎了彎唇,嗓音清靈,並沒有任何疲憊和不悅的情緒,她故作平靜,輕輕地說。「新婚之夜,原本新娘就要等的。」慕容燁來的,還算是早的,否則,招呼幾十桌宴客,很多新郎官回到新房,早已滿身酒氣,酩酊大醉了吧,而如今,才不過是二更天,離深夜還很遠。
慕容燁的神情自如,黑眸之中閃爍著狂狷和沉笑︰「我不想讓你等太久——」
是他不想等太久才對吧。韶靈在心中暗笑,她不覺得等候太難熬,身為妻子,就算等一整夜,又如何?!就算她當真等來了喝的大醉的慕容燁,她也願意照顧他歇息入睡,而不是心生埋怨。
紅璃之後的唇,揚的更起,笑花點綴著,嗓音有笑。「不用招呼外面的兄弟們?」
酒席才剛剛開始,他這位新郎官就沒有耐心地回到新房來,的確像是他獨來獨往我行我素的一貫派頭。想也知道,酒席上肯定沒有人敢發問多話,否則,慕容燁一道冷淡目光瞥過去,說不定會將喜事鬧成喪事也說不準。
慕容燁低哼一聲,語氣霸道又漠然。「他們有嘴有手,酒席上有酒有菜有肉,夠了。」別奢望他一臉喜色地逐桌倒酒听那些屬下笑呵呵地「恭喜恭喜,早生貴子」這種無聊廢話,更別奢望他笑呵呵地舉杯回「多謝多謝,別客氣多吃」這種無聊廢話。他是新郎官沒錯,但他是雲門的主上,給他們好酒好菜招呼已經很對得起他們了,休想再不識相,浪費他洞房花燭夜的寶貴時間。
她笑而不語。
慕容燁拉了拉帳幔,坐在她的身側,他沉默了半響,韶靈知道,他定是在細細看她。
「七爺,你不打算掀蓋頭了嗎?」她笑道,不知他還要看多久,沉默多久。如今看不到他的神情,實在不好過。「要用喜稱——」
慕容燁把她的身子扳過來對著自己,手執細長喜稱,勾住紅璃的一角,隨即掀開了那一層礙眼的蓋頭。
他認真地打量著眼前這個新娘子,她是韶靈沒錯,只是太過明麗美艷。及腰黑發被盤成繁復的發髻,黑發中簪著金片拼湊而成的飛鳳翠翹和半臂長的流金步搖,從額頭上垂下的金色流蘇,宛若一道簾子,隔開了兩人。他呼吸一滯,一手輕輕撥開金色流蘇,掛到她的珠花上,另一邊也是如此,讓他方便看到她今日的容顏。
韶靈不曾像是初次見到夫君的年少小妻子低頭羞赧,而是笑著看他。她明亮的眸子旁描畫了淡淡的紅櫻,紅唇沾了更鮮紅欲滴的胭脂,雙頰緋紅,更是白里透紅的好氣色。她的雙耳上戴著紅玉圓珠墜子,方才隨著臉上的金色流蘇一道輕輕搖晃,有著一種說不出的美感。她身上的嫁衣同樣是正紅色,上等的蘇州絲綢,從脖頸到肩膀的每一道繡花溝邊,都是用了最好的手工。胸前是牡丹花的繡花圖樣,每一顆盤扣,都是用了黃豆大小的珍珠,微微閃爍著皎潔的光芒。在燭光的照耀下,她身上的首飾,發出無數個細小的光環,令她美得宛若天仙下凡,周身一片祥和安寧的光芒。這些華麗的首飾,非但沒有搶走她的光彩,相反,將她原本就白皙的膚色,襯托的更加美麗與嬌艷。至少,今夜的她,實在太符合新娘子的樣子。
「跟我夢里的一模一樣。」慕容燁的唇,勾起了莫名的笑意。
韶靈回以一笑,眼底一派平靜︰「不如說是七爺按照你的夢境,給我置辦了這些首飾。」她不曾像他做過的那個噩夢之中,穿著嫁衣跟他擦身而過,走向一個虛無的別人,而是守在他們的新房,安安靜靜地等他回來。噩夢……不再是噩運。
「被你看穿了?」慕容燁低低地笑,那個噩夢他後來雖然不曾放在心上,但始終對他影響不小,夢里的那個新娘子……看都不看他一眼,徑自走向別人,那種落寞和不甘痛苦……卻不曾讓他忘記她的一切,他甚至依舊記得她在夢中是如何裝扮的。
「七爺,你看,我沒有走,我打扮成這樣為了等你。」她柔聲地撫慰,她不要他將噩夢,當成心結,她重申他們已經成親的事實。
「方才在拜堂的時候,我就想掀了紅蓋頭看你。」慕容燁說的直接,他的黑眸漸入深沉,語氣也不像是說笑。燭光下的她太美了,美得月兌俗,美眸色澤不知反射由哪兒映落的光輝,勝過天際的清明月輝。花顏似芙蓉,柔女敕細膩,雪般肌膚白里透紅,唇兒微掀,宛若莓汁般的艷紅顏色,豐盈水亮。
「我也很想看看七爺,穿上了紅蟒袍,到底是什麼模樣。」她抿唇一笑,清麗的眸子染上笑意,更顯得嬌俏迷人。
他總是一襲紫色華服,看似清冷高貴,難以親近,如今慕容燁著一身紅色蟒袍,繡著黑邊,跟她身上的嫁衣是同等的料子,則少了女兒家的繡花,只在周遭繡了細微的銀色雲紋,依舊透露出幾分清雅,他以玉冠束發,難得看到他著如此鮮艷的衣著,偏偏他長相俊美,身材俊挺,衣裳只是他的陪襯,而無法糟蹋他的天生容顏和邪魅氣質。
「我知道你要說我穿什麼都好看——」慕容燁以長指撫上她的唇,讓原本還想說下去的她乖乖閉上唇,水燦明亮的雙眸,映照出他一臉嚴肅認真。就算他覺得自己穿這套蟒袍再可笑,他在她的眼底沒有找到一絲嫌棄和取笑的情緒,說實話,他不認為自己多適合穿這種喜氣的衣裳,卻篤定韶靈穿的美艷動人,不可方物。興許,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看今日的他,大抵也是如此吧。
他的認真神情,諧趣話語,實在太不著邊際,令她這個新娘子無法保持儀態,端莊文雅,一時忍不住,笑出聲來,他當真已經成為她肚子里的蟲,她在想什麼,他都能夠了解。
「我在看這些首飾的時候一起買的,是一對。」慕容燁的神色緩和,從腰際掏出兩枚翠色玉戒,攤放在手心,一大一小。
韶靈眼看著他將玉戒套上她的指節,噙著笑意,從他手心接過另一枚,戴上他的手指。
戒子的含義,兩人心知肚明。
慕容燁手腕一翻,握住她戴著戒子的白皙小手,兩人相視一笑,眸子里閃耀著一模一樣如出一轍的溫柔脈脈。
「餓了吧。」他笑著問,語氣格外憐惜。
「嗯。」她老實地輕點螓首,坐了一個午後,說一點也不餓,是騙人的。不過喜娘交代過,新娘子一整日幾乎不能踫吃的,五月偷偷塞給她兩顆梅子糖,她靠著這些撐到天黑。
慕容燁掃了一眼圓桌,桌上擺放著五菜一湯,都是成親新房中慣有的菜色,不算特別少見珍貴。除此之外,還有幾碟點心瓜果,但菜不曾動一口,甚至連點心瓜果都擺放的整整齊齊,連瓜子都沒磕掉一顆,她的耐力實在是好。他有些無奈,攙著她的手,一道起身。「怎麼不先吃點?」
「我還沒餓到這個份上。只是忍耐一天,我不想破例。」她並不貪吃,畢竟這是兩人的終身大事,即便只是一個過場,就算要餓肚子到深夜,她亦不會覺得多辛苦。她眼波一閃,瞥了一眼桌上的菜色,輕輕蹙眉︰「你也沒吃吧,只是菜冷了,要熱熱嗎?」
「不用了,就這麼吃吧。」慕容燁不再挑剔,跟她一道坐在桌旁。
他並不先動筷子,只是舉起白瓷酒壺,倒了兩杯合巹酒。
「我們喝一杯,靈兒。」他將白瓷酒杯端到她的面前,她垂眸一笑,在杯中看到自己淺笑盈盈的艷麗模樣。
她笑而不語,握住精致酒杯,手臂繞過他的堅實臂膀,兩人一道一飲而盡,喝了一杯交杯酒。
據說,夫妻新婚之夜,一定要喝合巹酒,日子才能過的長長遠遠,濃情蜜意。
酒水,並不算她喝過最好喝的一種,也不算她喝過最烈性的一種,但酒水灌入了喉嚨,給她帶來了暖融融的甜蜜和火熱。
她拿起筷子,給慕容燁夾了一塊紅燒黃魚,雖然已經結了魚凍,但味道依舊不差。
他活了二十幾年,素來是一個人吃飯的飯桌,他想吃什麼就夾什麼菜,不想吃就一筷子也不動,下回馬伯就會吩咐廚子,只著他喜歡吃的菜肴。
這種細微的關懷和貼心的照顧,只是一件小事,但沒有人……這麼做過。
慕容燁的心神一動,他掃視了一眼飯桌上的菜色,夾了一塊白斬雞到她的碗中,他低低地說,似乎還不太習慣這種初學的照顧人的方式。「你也吃。」往後,她便是他的妻子,不只是他喜愛的女人,他也要……成為庇護她的大樹。
「嗯。」她埋下頭,咬了一口雞肉,只是樣子實在狼狽,一會兒不是金色流蘇垂下一條,便是那麼多沉重的黃金首飾壓得她抬不起脖子,幾乎整張臉要埋入白飯之中。
「過來。」慕容燁實在看不下去,伸手扶起她,直到走到銅鏡前,才按下她的肩膀,要她坐下。
他給她拆了飛鳳翠翹和半臂長的流金步搖,緊接著拆了墜入她額頭編發之中的金簾,細長流蘇輕輕滑過她的面頰,帶來一陣涼意,最後,將那些喜娘點綴在她兩旁黑發之中討喜的小飾物一顆一顆摘下,放在首飾盒子內,看著她的黑發宛若黑色瀑布,帶著微微的卷度垂泄在腦後,唯有留著那一對也是他親手挑選的紅玉耳墜子,在她的耳畔微微閃著紅光。
「沒想過這些首飾,這麼重——」慕容燁笑嘆。他在挑選黃金首飾上根本不介意價錢,只在意款式和做工,卻忽略了這些個真金首飾壓在她的螓首上,她在床上一坐就是大半天,什麼都沒吃,豈不是累得半死?!
兩人重新回到飯桌上,醋溜茄子,雞汁拌菠菜,酒釀圓子全都冷了,但在兩人的口中,卻又跟平日里沒有任何兩樣。
「外面好像沒什麼聲音了。」韶靈放下筷子,側耳傾听。
長指彈上她的額心,微疼輕輕泛開來,震回了韶靈的心不在焉。真不乖,在面對他時還神游太虛,關心那些貪杯喝酒的武夫?!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大半人抱著酒壇子癱軟在地,呼呼大睡。
「今晚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一刻值千金,你要看的人是我,要想的人還是我。」慕容燁不給她狡辯的機會,探手箝拎起她,她輕盈得像個布女圭女圭,落入他懷中。
「霸道。」她輕哼一聲,看似不以為然,卻緩緩將雙臂,回應抱住了他。
慕容燁微眯著眼,笑意末減,眼底染上一抹復雜。俊臉貼近,在她肩窩拾眸,長指卷繞過她一縷青絲,不亦樂乎地把玩著。
即便不用太多的首飾裝點,只是身著紅色嫁衣,黑發垂泄的她,依舊美艷嫵媚,比起十五歲及笄時候的清靈小丫頭,她多了些許女子特有的氣質和魅力。哪怕,她總是大意,不曾意識到她的特別和出色。
「七爺,你不累?」她輕輕地問,看他把玩自己的黑發,頗有興致。
慕容燁好整以暇地問,以發梢輕輕撥弄她的面頰,一派自得其樂的慵懶模樣。「不累,你累了?該不會你以為喝杯酒,吃點菜,兩人見過面,就算是新婚夜了?」後面的後續,才是最精彩的呢。
他最想要做的,就是那段後續。
「這樣嗎?」韶靈的眼底閃爍著晶亮的光彩,仿佛裝滿了明珠,輕輕踮腳,將雙唇印上了他的薄唇,她抽離開來的時候,看到自己的胭脂染上他的唇角,不自覺笑的更肆無忌憚。
他反箝住她柔女敕的臉頰,不再屈居被吻的弱勢,強硬地吞噬她的芬芳,吮舐她的嬌喘。
慕容燁不知她笑的是什麼,他低首,那顆只以發旋正對他的腦袋瓜子還得寸進尺地在他胸前磨磨蹭蹭,傳來銀鈴似的笑聲,縴細玉膀將他環抱得好緊。察覺到環在他身後的柔荑有了松動之勢,慕容燁扣住她的手時,不許她退開,他無奈地嘆氣,以指月復輕輕摩挲她的紅女敕唇兒。「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從來,沒有這麼渴望想得到一個人過。」
「七爺,你唇上也有胭脂,看來好美好迷人——」她似乎沒專心听他方才的那一句話,樂不可支,一臉明媚笑靨。
好美?
好迷人?
新娘子是他嗎?
「還笑。」慕容燁不滿地低吼,再度低頭,以唇取代了摩搓她柔軟唇瓣的手。接連幾個足以令人窒息的纏綿的深吻,他毫不介意將她唇上的胭脂全都吃下肚子,被她取笑也無妨,反正,很快她就自顧不暇了。
把她抱上床沿,他扯掉身上可笑的紅蟒袍,抽開束發玉石冠,黑發狂野地敞散開來,他拋去蟒袍和頭冠,隨之欺身向前。
他並未太快進攻,宛若一頭優雅的野獸,只是匍匐在她的身上,壓下俊臉,兩人雙唇相貼。
絲綢黑發在他指間糾纏,散了又纏、纏了又散,他的眼,落在她發上,也落在發側那張粉女敕臉蛋。
「靈兒,你看起來真可口。」從他喉口涌出來的低沉嗓音,在他的唇舌之中回蕩,兩人還在親吻,她听來並不太明顯清晰,但更覺得雙耳滾燙,無法理會他過分熾熱的目光和言語的慫恿。總不能,她大言不慚地揚起脖頸,毫無所謂地說︰「歡迎品嘗」吧?
長指流連在她的頸際,有一下沒一下地勾圈著她的鬢發,搔著她癢。慕容燁要得更多,她也給得更多,總是如此。
漸漸的,他不再索求,唇舌的力道逐步放輕,只仍貼覆在她的軟唇之上,換韶靈開始貪心,餃緊那若即若離的薄唇。他的手掌,暗暗從她的柔女敕面頰上往下移動,落在她白皙光潔的脖頸上,微微轉動了一下那顆七彩琉璃,隨即毫不客氣地壓上她的胸口,挑撥著她,取悅著她。
他從來不知,她竟然可以嫵媚到這般田地。
白皙的肌膚,雪一般,紅色的嫁衣,血一樣,她的黑發宛若盛開的花,被壓在螓首之下……
肌膚感覺到寒意,但寒意並沒有侵襲韶靈太長時間,他溫熱的掌覆蓋上來,熱燙得驚人。
她閉上眼,以為自己是想無視他,卻更讓自己的身子變得敏感,她為自己的反應皺眉。他笑得有些不懷好意,看不太出他是否真心在笑,他的手掌放肆地游移在她身上,比撫琴的力道還要重些,輕攏慢捻抹復挑,讓她有種身為琴箏的錯覺。
「要睡了?知不知道你這種表情,很讓我傷心?」慕容燁壓在她的身上,輕緩至極地問,仿佛是出于關心,實則是有些責難。以前該做的都做了,不該做的也做了,如今新婚夜,她竟然給他閉眼楮?!
「我有些冷。」她總算睜開眼,蹙眉說,話是真話,但不算動听。
慕容燁輕聲笑道︰「這樣還冷嗎?」將紅色錦被蓋在他的身上,他則僅僅擁抱住她,寬大錦被包覆住了兩人。
她的全副心神都因他蘇醒,她越專注,反應越迷人,拂在他肩上的氣息紊亂,纏在他頸後的柔荑不由自主地抱緊他,全身都好似在挑釁他,考驗他的忍耐極限。
芙蓉帳內,春光旖旎。
又是一個不知節制的夜晚。
名貴的嫁衣幾乎被撕成一片片不值錢的紅布,床上床下到處可見,也許下回可以用它們抹桌子用。
他真像是一只禽獸。
哎。
而她,則像是豢養禽獸的主人,將他的胃口,養的越來越大,越來越填不滿。
慕容燁支著下顎看她,輕輕地將臉枕靠在她腦後,環著她的手流連在她發上,將她披散的長發撥到她耳後。
他的指尖無可避免地踫觸到她的臉龐,這樣輕淺的接觸比原先翻雲覆雨的激情交纏更讓人震顫臉紅。
她自然無法繼續裝睡。
長睫輕輕顫了顫,她半眯著眼看他,他總是將她太快就擊敗,對于這一點,她認命的很。
慵懶的低喃貼在她耳畔,若不是他靠得恁般近,韶靈不會听得仔細。「以前怎麼沒發現,你睡相這麼差,一張雕花大床全讓你給霸佔了,小土匪。」
她這才留意到,自己明明睡在內側,卻霸佔了他的很多位置,害的他唯有側著身子,無法安睡。
她不好意思地扯出一絲笑,急忙往內側挪動,他的掌掬起她一綹長發,但看得出她的疲憊,他不願再繼續折騰她,而只是靜靜觀望著他的小妻子,只是很親昵的讓手指流連在她披散枕畔的青絲之間。「太習慣沒有我的存在了嗎?」如今他不是傷心,而是失望透頂呢。
韶靈頓時清醒,卻在下一秒又挺直背脊,拉開兩人距離,卷起大半條錦被。
「剛剛真累著你了?」看她有些生氣又有些無奈,慕容燁主動貼上她的果背,將她抱在懷中,不懷好意地問。
「反正在七爺面前,我都是手下敗將。」她低低嘟囔一聲,語氣含糊不清,仿佛很快就要陷入沉睡。
「真乖。」難得看到她如此乖巧順從,將唇印在她光潔細女敕的肩頭上,留戀那般軟女敕觸感,遲遲不肯移開。
就這樣也很好……即便沒有孩子,他們可以肆意玩樂,一響貪歡,不是很好嗎?!
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就很好。
他滿意地喟嘆,察覺的到她將手覆在他圈住她腰際的手背上,仿佛是毫無自覺的動作,他扯唇一笑,不再纏著她,跟她一道陷入沉睡。
接下來的幾日,兩人過的極為親密閑散,一道去了令他們覺得快樂的山澗,漫山遍野盡是春草野花,他將她放置在花谷之中,看她對他微笑的嬌俏面龐。他摘下一朵,花瓣是鮮黃色,在眼前像黃金閃亮,簪進她的黑發間。
「好看嗎?」她揚起紅唇,驕傲地揚起面孔,今日的她著一襲湛藍色裙子,很是清麗月兌俗。
慕容燁拍了拍雙手的灰塵,揚眉,一臉笑意,打量著她。
「好看。」他低笑,湊近她,兩人鼻尖踫著鼻尖,唇蹭著唇。
多美的風花雪月,美吧?是很美,她差點醉了,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掌,兩人的玉戒在陽光下,發出幽綠的光圈,仿佛像是兩個圓環,鎖住了他們的人生。
他覷她,深深望入她眼底,她的面容安詳滿足,眼眸都笑彎了,像輪散發柔黃光量的明月。「我們多像閑雲野鶴……」
慕容燁的笑臉短暫凝結,眉峰雖不曾攬擰,然而眸間的陰霾卻又鮮明清晰。「我們可以過一輩子這樣的生活。」雲門依舊涉及殺人的勾當,但不再以此為主,而是以收取情報為主,紅衣衛成為主力軍。他這一招,不算抽身而退,而是不希望雲門遭遇更多的仇恨和報復可能。
「人太懶惰,會更貪心的,不勞而獲,才更可怕。」韶靈笑著搖頭,她話鋒一轉︰「雲門的賬冊,怕是堆得比我還高了。」
慕容燁丟下一句,眉宇之間的神態,緩和不少。「我們一起看。」他的確厭惡看賬目,過去有老馬擔著,算的清清楚楚,而如今,他不願看她一個人太過辛苦。
韶靈狐疑地歪著螓首看他,一臉不敢置信,再三問道︰「真的?不會看了一頁就不耐煩了吧。」
「你是在小看我?」他拖長了音調,扼住她的皓腕,只因他早就看出她眼底的念頭,說了不該說的挑釁,就要溜走逃跑。
「我怎麼敢小看夫君的本事?我相信夫君一定很有耐心,我記得屋子里堆了幾十本賬冊,我們今晚連夜看完吧。」她笑的無害,眼神清如水,很是無辜。
幾聲「夫君」,的確恭維了他,討好了他,慕容燁俊臉透露出一絲邪氣,把她圈在雙臂之中︰「算了,還是明日早上再看,晚上要好好睡覺。」
「好好睡覺?」韶靈眼底的懷疑,更重了。雖然新婚夜過去半個月了,他幾乎每一個晚上都貪于跟她的夫妻情趣,恨不能折騰到天明,害的她只能在午後小憩一個時辰,休養自己不足的睡眠。
慕容燁笑而不語,將薄唇貼在她的面頰上,抱著她一道觀望遠方的風景。
果然,他又食言了。
錯不在野獸太饑餓,而是獵物太豐美。
不過,至少他的確兌現了承諾,陪伴韶靈一道清算積壓一年的賬目,兩人過分樂觀,賬目足足清算了半個月,才校對完畢。
深夜。
慕容燁在半夢半醒之間,隱約察覺韶靈在抓他的手,他以為她再度遭遇噩夢襲擊,急忙睜開眼,韶靈已然蹙眉看他,眼底盡是慌亂無措。
「怎麼了?」他同樣不安。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但不敢確定……」她緊緊抓牢他的手臂,五指幾乎陷入他的里衣之內,俏眉皺的厲害,眼底波光粼粼,宛若淚光。「我是不是懷上了?」
慕容燁幾乎被雷擊一般,微微怔然,他沒辦法故作瀟灑,但等等……怎麼不敢確定?!先前韶靈說她的身子或許損耗太大,他們也許不會再有孩子。
「回來忙著應付成親的瑣事,一時沒留意月信沒來,方才我突然想起,覺得事情不對勁。可我……手太抖了,模不住脈……」她苦著臉,臉色蒼白,又急又氣,幾乎要哭出來。
他鮮少看到韶靈這般無措的模樣,她是醫者,依靠把脈看出一個人是否懷孕,實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他的確察覺到了,她的手抖得厲害。
她在害怕,在不安,生怕希望落空,無法面對他。
「沒事,就算是一場空也無妨。我說過不在意,就是真的不在意。若真有了,自然最好。你若還不放心,我去讓人請個大夫來?」慕容燁的眼神平和,讓她安心,實在他的心也很混亂,但他是男人,是她的丈夫,他不能自亂陣腳。他緊緊握住她顫抖出汗的手,笑道。
「不必了,都這麼晚了,大夫也肯定睡下了。」韶靈輕輕舒展眉頭,將面頰靠上他的脖頸,默默閉上了眼。她身為大夫,無心仇視同行,沒必要讓早已陷入夢鄉的大夫從溫暖被窩鑽出來穿行于還有些寒意的春夜,畢竟,她並非身患疾病。
方才明明那麼害怕擔心出錯,擔心空歡喜,但很快,她不再說話,螓首偏著,均勻的呼吸聲漸漸傳來,白日看完賬冊的疲憊,再度讓睡意控制了她。
她睡著了。
可是他無法睡著。
他是否也曾經有過一絲絲的希冀?!他雖說不喜歡孩子,嫌孩子吵鬧,覺得煩躁,但若是他們的孩子……他會喜歡的吧,會寵愛的吧。
慕容燁睜著眼,直到天明,靜悄悄起身,下床穿衣洗漱,隨後,讓三月去就近請個富有經驗的大夫來。
「恭喜了,夫人已經有接近三個月的身子了……」老大夫坐在凳子上把脈,看了一眼沉睡的韶靈,模了模花白的胡子,淡淡地說。「雖然過了最該小心的時候,但凡事還是不能大意,听小丫鬟說夫人不曾害喜,那是最好的,寒涼的東西少吃。至于房事……最好也注意節制。」
他看病五十年了,知道很多話提醒了,也許跟沒提醒是一樣的,但還是每次都要說,哎,煩。
「三月,去支銀子,送客。」慕容燁惜字如金,但字字都是重點。
快三個月了……這樣算來,是在江南的時候,他好多個晚上不知節制,才有了這樣的結果,看來,耕耘總算有收獲。上蒼竟然還安排了這樣的驚喜。
老大夫說要注意節制,這句話,就當沒听到。
慕容燁唇角的笑意,無聲地一分分擴大,他坐在床沿,伸手將她置于錦被上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手心。
「七爺?」她幽幽轉醒來,看他衣裝整齊坐在自己面前,誤以為時辰太晚,她抬眸看向窗外,天色還不算太亮。
「你猜的沒錯,我們有孩子了。」他壓下俊臉,將唇壓在她光潔的額頭,神色一柔,嗓音比起往日,更是低啞了幾分。「我們要當爹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