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她,她她!!」
先前還在嘲笑奴歌的宮女有些受驚模樣,連忙扯住身邊另一名同伴,顫音道「你看看,你看看她那怨毒的眼楮,好可怕!!」
「都說人瘋了之後,眼神會與正常人有很大差異,這實屬平常。(」另一名負責看著奴歌的小宮女出言安慰「要不,我們再叫兩個侍衛來幫忙吧?否則這瘋子發起瘋來,我們幾個小小女子,怎麼制得住?」
「對對,這就去叫侍衛,叫侍衛來!!」
望著二人的視線不曾眨眼,定定盯了」全文_片刻後驀然收回眼神去,只改為垂落在自己身前———認真的姿態似是在細數膝下青磚的紋路琬。
夜深之下,天際本是薄薄的鉛雲逐漸蓄積起來,越來越濃厚,半柱香時間後,竟似潑墨大片相連。
本是從來不信屋漏偏逢連夜雨之說,不過而今事實擺在眼前,她無力再去辯駁什麼。
大雨未至,倒是狂風先來肆意席卷一遭,吹得樹冠本就枯葉無多的枝椏‘嗚嗚’作響,尤其在這暗夜之下,聲如鬼魅藤。
落葉頹然,層層宮闕遮掩之間,旁人視線所不能及處,立著兩道人影。
一黑衣,身染邪氣,尤其在其臉上佩戴青銅獠牙面具之後,在這雨幕降至未至蒼穹背景之下,越顯陰森。
一披著大紅的斗篷,鮮亮刺目的色澤將自己從頭到腳捂個嚴實,張揚的姿態似乎生怕誰瞧不見他,卻偏又用帽檐遮住臉,像是生怕誰認出他。
「你確定要這樣做?」
那獠牙面具之人與紅衣斗篷者並肩而立,二者靜默半響,到底是他刻意壓低嗓子粗噶相問。
「不然,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至少,再讓她休息一段時間,畢竟是……」
「哦?你的意思是,讓那帝王真的正視自己情感,而後一心待她?然後順理成章相濡以沫?」尖酸刻薄的語聲辨不出男女老幼,亦像是故意為之,讓人听著像是有一把刀在心頭刮撓。
「自然不能。」面具之人顰眉,卻好在有面具遮掩著,故而依舊一副八風不動邪氣模樣……只是視線不願再去看那青磚庭院當中,單薄跪著之人。
有意無意的錯開視線,只轉而望向天邊,沉聲「要起雨了。」
「傷上加傷,甚好。」紅衣斗篷之人卻在一邊‘桀桀’怪笑「不過眼下她似乎還不夠淒楚。」
「都以至此,還要如何?」
「置之死地而後生……想要成就她,必要先將其毀滅。不過目下,她還沒達到那樣的程度。」
面具之人極為附和相問「哦?」
「聰慧睿智如您,您應當了解我所言。為了目的不擇手段,而我,更相信您的能力。」
「你……」
尚不待面具之人多問什麼,那紅衣斗篷人便已發出‘桀桀’怪莫一笑,繼而斗篷一展躍下房檐,人已頃刻消失。
目光四掃,空曠的皇宮庭院,干淨的連落葉都少見……一個大活人平白無故的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那面具之人靜立半響,反倒愉悅笑了起來。
「呵,身手了得,不愧是……」
‘轟隆———’
後面兩個字似是自言自語的人名,低低淺嘆,卻沒由淹沒在天際電閃驚雷之中。
雷聲滾滾漸遠後,那面具之人亦是轉身消失。
偌大的皇宮內院,似是從未出現過這兩個行徑對話詭譎之人。
…………
…………
「喲,眼看著天要起雨了,雲端,你快快撐傘去。」
「嗯,可是拿幾個?」被喚作雲端的宮女轉身要走,可視線滴流一掃那院中跪著的女子,又有些遲疑「要不要幫她捎帶一把?」
「她?你傻了麼?」回廊處宮瑤姬貼身婢女袒露鄙夷「她還不配。」一句話出,許是覺得自己言辭太過無禮生硬,于是末了補上一句「你別誤會,我是說,這事得請示了瑤妃娘娘,畢竟娘娘沒有吩咐咱們是否照料她一事,你說對麼?」
一邊雲端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看向身側掌勢宮女,又看了看院中單薄之人,終而轉身離去。
…………
卿別雲正受龍寵,是以流雲殿處處皆精,便是連這殿前不起眼鋪地的青磚,都是上好山間青石打磨而出,重量千鈞質地平滑,若是輕掃的干淨了,甚至隱隱約約可倒映人影。
不過再好的青磚,在其上面跪的久了,也都會感覺刺痛。
像是有針在膝蓋上一下下慢條斯理的扎||,細密的疼痛加之長跪不起,膝蓋之上已然出現大片觸目驚心的淤青。
想要挪動一下活絡筋脈,卻已是不能。
風過嗚咽,終于在鉛雲濃厚到幾乎壓境之時,大雨攜帶萬丈雷韻,轟隆隆強勢奔涌而來。
天際雲海翻騰好似有千軍萬馬,幾乎眨眼間便咆哮來到頭頂身前,繼而豆大雨珠落了下來。砸在頭頂,而後順著發髻留下臉頰。
期間路過眼角時,這晶瑩的天雨,竟似她眼角無辜的淚水。
「我沒有……」
暴雨傾盆而落,奴歌抱臂瑟瑟跪在雨幕中,垂頭兀自喃喃自語。
「我沒有要殺她,我沒有……是她自己撞上來的!」
「你誤會我,你不信我……為何不信我?」
「我不要受罰,我還要回去找鈴鐺,該吃晚飯了。」
「對,走……離開這。」
主意一旦打定,于是孱弱的身影便要站立起來。
大腦控制著僵硬的膝蓋幾度嘗試,卻均是剛剛抬起一半,便又無力跌坐回地面。
幾次身子不穩,故而出于本能下意識伸手去扶地面,卻在指尖即將挨地之時,眼見自己雙掌血紅,于是頃刻僵住動作,將手收了回來。
怎的忘了,這雙手已經重傷,殘廢與否都不好說,而今自己怎能貿然再去用它借力?
于是直挺挺勉強站起的身子,膝蓋一顫發軟,便又狼狽摔回地面。
像是一塊不會反抗的木頭,手臂小心翼翼蜷縮在身前,于是身子硬生生倒向地面,砸濺起地面一片水澤。
‘啪———’
再度試圖起身之時,尚未來及反應,身後便是一聲清脆鞭響,繼而背後火辣辣疼成一片。
本能怒目而視轉過頭去,惡狠狠盯著那執著鞭子抽打自己的宮女,質問之語尚未說出,對方揚手,已然又是一鞭子干淨落下!‘啪———’
比先前更為響亮一聲綻放在肩頭,正是那花紋隱沒的圖騰位置,分外敏感的肌膚,于是對痛覺十二分的抗拒。
幾乎在那鞭響同時她尖叫起來。
許是那鞭子一擊起了作用,猛然戰栗之下,雙腿打顫意外站起。
…………
「喲,瘋子,你這是打算去哪!?」
對面宮女有人特意為她撐著油紙傘,故而她分外得意空閑對奴歌話不露鋒譏諷「皇上可是說了,沒有聖上的赦免,‘奴妃娘娘’你永遠不能起來!」
刻意咬定‘奴妃娘娘’四字,說著又要揚手,高挑的眉梢跋扈囂張到天上去,手起鞭落,到分明是將奴歌打跪回地面的架勢。
…………
「別,別打我。」
瓢潑大雨宛若簾幕,大如碎珠,她與那名宮女不過五步之遙的距離,卻使她看對方分外模糊。
隱約間,只能辨別清那鞭子在其手臂上挽成一道奪命的弧。
「我沒有要殺她……」
畏懼對面之人手中鞭子,于是說話防備帶有顫音。
不過咬字倒尚余清晰,一句隔著雨幕的堅定,像是在對對面宮女的解釋,又像是想要說給流雲殿某一位位高權重之人。
「我要是想殺她,早就會在你趕來之前給她第二劍,又怎麼可能給她留有喘息的機會?」
「分明是她們用花貓誘我,故此來設計陷害……不信你看,我肩膀上還有貓爪的抓傷……」
一聲聲的辯解穿透了雨幕,透過緊閉的門扉,卻始終不能抵達到那人心底。
待到再要開口時,對面只迎來那小宮女劈手一鞭子。
細長的鞭身宛若有意識的靈蛇,驀然直直向她面門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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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屢次屢次,都想毀她的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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