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歸將她小心地放置在亭中的竹塌上,凌悠然渾身已被冷汗浸濕,眼前越來越模糊。
眼見那清冷的容顏慢慢俯下,一頭碧綠的長發如一汪碧水般傾瀉而下,流光過處,美得驚心。
「是你……」十三郎的師叔祖,那夜給自己模骨的人。慘白的唇無聲吐出二字,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絕,如何?」眼見他仔細察看了一番,雲歸再按耐不住,焦灼相詢。
絕坐下來,清冷的眸微轉︰「棘手。胸口這掌造成內府受創,這個倒也無妨,只她體內的蠱毒,怕是只能暫時壓制。」說著,雪光流轉的手腕上射出一絲透明的線,線端連著一枚細弱牛毛的細長銀針。
一手輕壓住凌悠然的手掌,一手將銀針沿著手腕催進血脈,高雅清冷的瞳眸,光影微微,全神貫注地盯著,目光穿透肌膚骨血,一直順著銀針游走的方向……
半晌後,才收了針線,冰雪般的面容上,薄汗微微,抬眸,墨玉般的眸看著面露緊張的雲歸,道︰「蠱蟲被封,暫時處于沉眠。然,她的眼楮,若不能及時解除蠱毒,恐再不能視物。」
聞言,雲歸神色驀地慘白︰「你是說,會失明?」
「她眼里沾染的藥物,本身無毒,然而卻催發了她體內蠱蟲,致使蠱毒擴撒,非但損害她的髒器,更妨害她的五感。」
頓了頓,目光淡淡掃過凌悠然蒼白脆弱的睡顏,道︰「所中者,乃合歡蠱。」上次模骨之時,便隱隱察覺她體內有異,想不到竟然是中了蠱。
「合歡蠱?!」雲歸神色震顫,目光搖搖欲墜。
「對于蠱之道,你比我清楚。畢竟,你出自那個地方。」絕淡淡說道,目露微憫。
「合歡蠱……」雲歸神色迷離,口中喃喃,南荒的巫儺族,合歡蠱乃是族中出了名的陰毒之蠱。乃是以童男子或童女子精血養成,那童男或童女甫出生便被迫服下各種藥毒,其精血本身已是奇毒至極,而以其精血養成的蠱更是奇毒無比。
蠱分陰陽,雄蠱藏于男子體內,雌蠱種于女子血脈之中,一旦催發,須得施蠱者精血每月滋養,方能安撫蠱蟲,令其沉眠。一旦離了那人精血,蠱蟲便會游走心髒血脈之間,啃食人之心血五髒,漸漸繁殖,直到中蠱毒者血脈干枯,五髒俱空。
「是我的錯……」讓耶娜那個惡毒女人知道了悠悠的存在,又太過大意,得到消息趕赴時,已是晚了。
「未必與你有關,她體內蠱毒已有些年歲。當務之急,是找出施蠱之人。又或者,尋得萬蠱之王。」絕站起,轉身坐回瑤琴前,白色的衣袂如雲般鋪展,碧發滑落,漸漸遮住如玉潤澤,優雅而秀美的側臉。
琴聲響起,和著他冷而淡的嗓音,「當年掌門師姐提過,她的徒兒與南荒巫儺族有些淵源,無憂郡主身上的蠱毒許是與那師佷有關。」
「師佷?」雲歸詫異,「莫非當年與你掌門師姐有過孽緣的那個徒兒,便是敏郡王君?」
清冷的眸微瞬,沒有回答,只修長如玉的指輕輕拂過琴弦,仿若拂去世間一切塵埃,琴聲如水流瀉。
雲歸怔然半晌,想起剛才那場刺殺,霍然起身,「我去去就回!」話音未落,人已飄遠。
一路飛奔,回到住處,一把揪住冷,急問︰「耶娜呢?」
等候已久的冷默然跪下。
雲歸放開他,直接沖進屋子,然而,找遍了整座宅子,卻不見那女人蹤影,又折了回來,面無表情看著冷︰「明知她于我而言非同一般,為何要那樣做?」
冷薄唇緊抿,一言不發。
「說!」簡單一字,寒意透骨。
冷抬頭,對上那雙濤飛浪卷般的藍眸,終于緩緩開口︰「尊主說過,她不死,你就得死。我,別無選擇。」
雲歸微仰,合眸,深吸氣,壓住痛意,道︰「那你可知,她死了,我會找耶娜報仇,一樣活不長。」
冷挺拔的身軀猛地震了下,卻是緩緩吐道︰「我會阻止你。」
雲歸切齒,卻又莫可奈何。這些年,冷雖名為屬下,卻與自己情同兄弟,甚至曾救過自己的命。他能,拿他如何?
「告訴我耶娜的去處?」
「尊主她——」
「沒有尊主!」雲歸驀然打斷,語氣淡淡,卻異常堅決,「冷莫要忘記,你們早就月兌離了她。無極門,乃是我一手創立,如今,我才是你的主子。這點,務必記住!」
「可是你身上的嗜心蠱未解,且還欠著她一個要求。」
「那些自有解決之道,你且告訴我,她去了何處?」
冷沉默地仰視,看著他眼中決絕狠戾,終于吐了口風,「回了南荒。」
「不可能!」
「確是如此,似是巫儺族中出了變故。她走得極為匆忙,甚至未來得及詢問我任務執行的結果。」
雲歸無奈一嘆,忽然腦海里閃過那張妖媚的顏,心中頓生一絲希望。轉身,飛步離去。
冷跪在原地,默默看著他匆忙的背影消失……
*
凌悠然仿佛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中盡是黑暗,沒有一絲光。冷寂得可怕。醒轉時,听得耳邊琴音幽眇,竹林飄香,心中的恐懼慢慢平復了下來。
除了中掌的右胸呼吸之間牽痛,她能感覺出體內的蠱蟲陷入了沉睡。心里漸漸化開一絲喜悅︰是十三郎的師叔祖救了自己!
琴聲消止,淡淡如風的聲音傳進耳中,說不出的悅耳︰「醒了?」听得細微的腳步聲,一股冷冷的玉蘭香飄入鼻尖,令她精神一振。
凌悠然睜眼,慌忙坐起身,卻發現眼前一片黑暗。不由地狐疑︰「怎地不點燈?」
「剛未時,無需點燈。」那人聲音婉轉悠揚,說出的話卻比冰更冷,直讓凌悠然冷徹心扉,止不住打了個哆嗦。
未時?太陽偏西時分,那為何她眼前一片漆黑?
「你的眼,暫時看不見。」
輕飄飄一句恍如晴天霹靂,凌悠然只覺得腦袋似被劈開,一陣陣地刺疼,天旋地轉間,手下意識一抓,正正抓了那人白色的衣角。
絕垂眸看了眼,縴細白皙的手緊握,直接發白,微微顫動,泄露她內心的驚恐和震驚,終是不忍就此拂開。
萬般情緒如浪如瀾于心底翻卷不休,凌悠然渾身發冷,如墜冰窖,恨不能就此暈過去,權當這只是場夢,醒來時,一切無痕。
腦子里嗡嗡作響,眼前黑暗壓頂,不知僵怔多久,她才終于慢慢回轉了神智,揚起蒼白的小臉,強自擠出一絲微笑︰「是你救的我?你叫絕,姓什麼?」
絕清冷無波的眸,掀了微瀾,尋常早該崩潰,她竟還能笑出來?默了下,冷清清道︰「你該關心的不是我的名字。」
凌悠然眼睫輕顫,靜了下,終于問道︰「我這眼,可有得醫治?」
絕注視她靜瑟的面容,知道她內心遠不如表面的平靜,然巨變之下能保持這樣的神情,心性之堅,非尋常可及。
「眼疾乃是蠱毒引起,若想恢復視力,須得解蠱。」
果然是蠱!只是想不到眼楮失明竟是蠱毒引起,還以為是那把藥粉有毒所致。凌悠然有些意外,隨即苦笑。蠱毒只怕比那毒粉更棘手。
身上蠱,誰下的?會是柳二郎嗎?還是李側夫?
「怎麼解?」
「不知。」
好干脆,竟不給她半點希望。
「然,可暫時壓制,不讓它繼續繁衍。」絕又道,好歹給了凌悠然一絲希望,「如何壓制?」
「此蠱名為合歡蠱。」絕緩緩說道,但見她面色陡然古怪。
「不會是要與人合歡吧?」凌悠然月兌口而出,听得他的肯定,頓時覺得非常狗血。腦海里自動想象自己與柳二郎那貨「愛」得死去活來的樣子,頓時打了個冷顫。
不要!
「可還有別的方法?」
「有。」絕淡淡說道,如雪清冷的面容上,如墨染的眉眼,不帶一絲情緒,「尋得萬蠱之王的擁有者。方法,亦如是。」
萬蠱之王,蠱王?!凌悠然陡然生出一絲希望。她想起昨夜偷听到的談話。妖孽……或許他是……
若只有合歡一途,妖孽與柳二郎,選誰,用腳趾頭想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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