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絕抽出一條白色的絲帕,慢騰騰地一根一根擦拭自己被親過的那只手的手指,這一幕,令凌悠然覺得分外熟悉。她也曾,被連池這樣嫌惡過,如今風水輪流轉,想不到,連池也有這麼一天。
嗯,就連那絲帕都分外眼熟……不知是否自己多想了?
連池神色緊繃,臉色鐵青,雙目死死盯著他的舉動,還有那條擦拭過後被隨意丟棄在地的絲帕,齒間繃出一句︰「本太子的東西,你居然也敢動!蘇清絕,你找死!」話音未落,一掌掃來。
原來那絲帕,居然是連池的,也不知絕那里弄來的……凌悠然心里念頭未轉完,強勁的掌風襲來,卷起衣衫獵獵,長發飛舞,轉臉看蘇清絕,但見他神容淺淡,身體瞬間平移開去,衣袖翩翩,姿態飄逸。
這是第一次見他展露武功,一如他的容色般絕美。
連池冷哧,欺身向前,手掌連翻,道道掌力擊向絕,卻被絕一一避開,屋子里的家具頓時四分五裂,狼藉一片。
兩人交手片刻,忽然各自後退幾步,立定,蘇清絕氣定神閑,背手在後,冷然而睨︰「你、輸了。」
一縷斷發從鬢邊悠悠飄落,連池臉色難看至極,拳頭握得 響,半晌,才驀然吐出一口氣,回頭對凌悠然道︰「別以為有了蘇清絕,你就可以逃月兌本太子的手掌心。哼!」
凌悠然撇撇嘴,看著他昂揚的背影漸漸淡出視線。
跑過去,仔細端詳蘇清絕,關切詢問︰「絕,你怎樣?可有受傷?」
絕搖頭,神情疏淡,仿佛剛才說自己是她女人的那話非出自他之口,凌悠然哪里肯依,抱住他的手臂,半倚在他身上,仰頭望他︰「喂,你剛才說的話我都記住了。」
「什麼話?」他若無其事地淡淡反問。
還真打算賴啊!「就是我是你女人,你是我男人!」後面一句,自己自動補上。
絕側眸不語,她以為他要賴賬的時候,他忽而轉臉凝視,慢慢開口︰「我只娶,不嫁!」說完,抽出手臂,踩著優雅的步伐離開。清冷的眼底,漸漸暈開淡淡如水的笑意。
兩天後出發前往臨國。
待得進入臨國,天氣已經很寒冷,就在凌悠然他們一行抵達滄州城時,正好飄起冬日的第一場雪。
滄州乃是僅次于都城臨城的第二大城市,這里水陸交通發達,貿易繁榮,天下商客雲集,外來人口很多,因此,即便在這政治敏感的時刻,凌悠然二人的到來也並不引人注目。
兩人此刻位于城中一座大酒樓之上,二樓雅座,兩人相對而坐,一面慢慢品嘗異國風味,一面觀賞外面的雪景。雪花飄如鵝毛,紛紛揚揚,不時被風吹落窗口,凌悠然生在南方,長在南方,甚少見雪,不由好奇地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看著它在掌心慢慢融化。
蘇清絕低眸看她如同孩童般歡快的笑容,眼底漸漸透出一絲如月溫柔,唇邊掠過一絲若有若無地笑意。
一樓大堂上,說書人正說著武林傳奇故事,口沫橫飛,有食客听得津津有味。
凌悠然心不在焉,模模糊糊听到他說到什麼百年魔教教主,什麼風華絕代,妖媚非常,又提到那教主殘暴嗜殺,荒婬無度……起先,並不在意,不過當他提及武林盟召集精英,對魔教進行圍剿,且地點就在滄州附近的鴛鴦湖,便不由地關注起來。
只因不巧得很,耶霧派人傳訊,讓見輕音的地點也是在鴛鴦湖。這兩天見到許多武林人士進入滄州,家家客棧幾乎爆滿,還道是發生了怎樣的大事,原來是前來圍剿魔教教眾。
之前也听過有關那魔教教主的傳聞,據說他十分,但凡看上的女子都要擄回教中,非但供自己發泄,還供教眾銀樂,簡直罪大惡極,人人得而誅之。又聞,他長得花容月貌,妖嬈邪魅,但凡見過他的女子都不禁為他吸引……更有傳聞,他修煉邪宮,采陰補陽等等。
听得多了,凌悠然也不禁對那教主產生了一分好奇之心。
若非要事在身,也想跟著去湊一湊熱鬧。不過如今看來,情形不妙啊。若那天魔教教主果然出現在鴛鴦湖,于他們的營救計劃恐怕不利。
思及此,她擔憂地蹙了蹙眉︰「絕,若那天武林大戰發生在鴛鴦湖,我們可怎麼辦?要不,聯系耶霧,讓其另改地點?」
絕從容一笑︰「不必。若那樣,或許于我們救人更有利。」輕輕拉過她的右手,抽出干淨的帕子,輕柔地擦拭上面的殘雪。
凌悠然笑看他的動作,這些日子習慣了他偶爾的親昵,兩人關系雖然還是若離若即,但是,心里卻能感覺到他的情意。如此,就足夠了。
「那我們得好好商量下,看看屆時要如何對這場武林爭斗加以利用!」
轉眼就到了與耶霧他們約定的日子。
鴛鴦湖,位于滄州城外二十里,四面環山,峰巒錦繡,群山之中,一泊碧水,如同銀練,蜿蜒曲折,向著山口兩端延伸。
今日天晴,雲空萬里,湖面之上,停留著一艘中等的船只。船身上陰刻著詭異的花紋,黑色的帆格外引人注目。
凌悠然與雲歸兩人,架一葉輕舟,緩緩靠近那只頗為詭異的船。
躍上甲板,耶霧走了出來,隨性的,還有七八個少數民族打扮的少男少女,他們兩人一組,分立在耶霧身後。
「呵呵,歡迎郡主大駕。」耶霧陰陽怪氣地笑道,展開雙臂,宛如熱情好客之人,殊不知配上那怪異的語調,直讓人感覺毛骨悚然。
他依舊披著黑色的斗篷,臉藏在帽檐之下,只陰冷的目光從黑暗中射來,直直盯落蘇清絕身上。
帶著一絲研判意味,開口︰「這位是?」
「我的男人。」凌悠然緩緩笑道,朝清絕看了一眼,道︰「依照你們的條件,我只帶了一人。現在,可以讓我見見父親了吧!」
耶霧收回目光,一面轉身一面道︰「跟本少來。」
兩人對視一眼,跟著進入船艙。
艙內遠比外面看著寬敞許多,分出客廳還有幾個小房間。
耶霧領著二人進入客廳之中,分別落座,凌悠然不動聲色打量四周,只見客廳陳設簡單,只普通桌椅,還有牆面上詭異的一副圖畫,再無其他。一時,也看不出有何機關。
那些少男少女並沒跟隨進來,一個穿著暴露的嬌艷少女奉上清茶,一股獨特的幽香傳散開來,凌悠然忙地閉了呼吸,伸手捏了捏絕的指尖,他回以淡淡眼神,卻令人倍感安心。
見兩人並不飲那茶,耶霧桀桀怪笑一聲,也不招呼,自己捧著茶碗灌了一通,抹了抹嘴,揚聲道︰「把人帶進來!」
凌悠然心中一緊,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雙目圓睜,終于看到其中一道門打開來,兩個美少年抬著一張藤椅緩緩走出,藤椅上那人,一身素白,烏發披散,瘦削的身形,軟軟地倚在藤椅上,動也不動,雙目緊閉,襯著慘白的容色,仿佛死去。
許是血緣使然,凌悠然只覺得心跳加速,隱約有疼痛之感,是為、輕音的心疼。
少年們將藤椅放在耶霧身邊,耶霧側臉,伸手撥開覆蓋在那人臉面之上的發絲,露出那人五官。
熟悉的五官,仿若看到了自己。凌悠然心中肯定,那就是輕音。不自覺地站起來,走上前去,立定,凝眸仔細端詳。
輕音年紀應已三十多,臉上的肌膚卻還是如絲般光滑,眼角有了細微的歲月痕跡,卻看起來還是十分地年輕,恍如二十來歲般。
雖然只是這般軟軟依在椅子里,眼角也未曾睜開,然而,他身上的奇特氣質,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她想要接近,手卻被人輕輕握住,回頭,是絕對她輕輕搖頭。
她驀然警醒,是了,現在可不是敘父女情的時候。冷眼轉向耶霧,「你對我父親做了什麼?」
耶霧怪笑一聲,「放心,他沒死。只不過,經年被蠱毒折磨,這會可是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本少好心讓人抬著他,不然,就像你那奴才——」手指望門外,她順著望去,只見門內走出另一個少年,手里如同提著死狗般拖著一人出來,隨意丟棄在地。
那人滿身血污,衣衫襤褸,顏色髒污已然無從分辨。那人佝僂成團,淺栗色的頭發如同亂草般堆在頭頂,似是剛才少年的動作弄疼了她,那人虛弱地哼了哼,動了動身體,側轉腦袋,露出頭顱左側一塊被撕開頭皮的傷口,令人觸目驚心。
秋奴,一定是秋奴!凌悠然渾身輕顫,憤怒與疼痛充斥了胸腔,感覺整個人都快爆炸了。
蘇清絕靜靜看著她,眼底隱含一絲心疼,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給與無聲的安慰。
耶霧見她傷痛,心中大塊,哈哈笑道︰「怎麼?你不是心心念念這條狗嗎?如今見成了癩皮狗,就不想認了?哈哈!」
「閉嘴!」清絕冷喝一聲,指尖一彈,一粒藥丸瞬間落入他因笑而張開的口中,直接滾下喉嚨,耶霧驚恐地卡住咽喉,企圖將藥丸吐出,不想那藥丸卻早已劃開,一時驚怒交集,騰地站起,陰測測掃視他︰「找死!」
「找死的是你!」清絕冷然吐字,袍袖輕拂,如同拂開垃圾般將耶霧打飛撞到木牆上。
那侍立的少年正欲上前對付他,卻驀然一個個搖晃著「噗通」倒地。耶霧滾落地面,帽子掉落,露出他猙獰面孔,他指著蘇清絕,張口噴出一口血,捂住心口,「你、你什麼時候下的、毒?」
蘇清絕上前一步,低頭俯視,如視螻蟻︰「你還沒資格知道。不過,可以告訴你,下毒的最高境界,就是對手被毒死,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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