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悠然感覺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的時候,一直在端詳著她的連池忽而松開她的下巴,身子後傾,坐回位子上,淡淡問︰「叫什麼名字?」
她頓時呼了口氣,緊繃的身體放松了下來,刻意壓低嗓音道︰「雲非。」說完,下意識地偷瞄了眼,見他並沒有任何反應,才徹底放下心。看來,他並沒有對自己起疑,這樣就好。
「給你兩條路,一是跟著隊伍走,二是和你朋友一起死。」他再次開口,不容置疑的語調,很輕,卻給人極大的壓迫感。
她輕吸了口氣,這個後果,剛才已經預料到,因此並沒有太多的波動,只輕問︰「在下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爺好歹給個期限吧?」
「上有老下有小?」連池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似乎這句話很值得玩味,再次將她端詳了一番。
「是。這次好不容易從戰亂的岷城逃出來,在下只想快點回家與家人團聚,還請爺體諒。」凌悠然的語氣誠懇中帶著一絲迫切,話雖有不實情卻是真。雲歸帶著玉瑾和十三郎他們已經上了海船,自己本想前往與之會合,但太女居然猜測到自己要出海的意圖,加強了幾個海邊城市的防備,嚴禁船只出海,雲歸傳訊來告之,會繞道前往鄴城附近的海域,改從那里會合。
這樣一來,本欲深入鳳國的幾人只好輾轉北上鄴城,畢竟鄴城如今歸屬越國,那里非但沒有收到戰火波及,而且連池大力發展海上貿易,鼓勵出海,因為海運十分火爆,還建立了專門的碼頭港口,從那里出海,會更加便利,更加隱秘。
最重要的是,臨國內亂,而清絕已經好一段時間沒傳來消息,近日從越都更有消息說南王世子被獲罪下獄,原因不明。消息虛實尚未探清,但是不是沒有可能,畢竟清絕作為南王世子卻長期逗留臨國,甚至參與了其內部的帝王之斗,以連池的性格,只怕不能容忍。可是,他和君墨之間的友情,又不可能置之不理。
緋月已經從凰國趕來,眼下只等救出清絕,大家一起前往南洋……
下巴上一緊,「在想什麼?」凌悠然才驚覺自己走神了,忙搖頭道︰「只是想起了家里……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還請爺先放我的幾位朋友先走,讓他們回家告之家里我的情況,以免家里人擔憂。」
連池收回手,淡淡審視著她,凌悠然屏住呼吸耐心等待。
半晌,連池道︰「我身邊暫缺人伺候,你留下。你的朋友,等明天天亮,就可以走。」
貼身伺候?凌悠然下意識地皺眉,抬眼看他,只見他雙腿交疊,好整以暇地坐在車內,目光難測,不動聲色。應該,純粹只是想留自己在身邊觀察試探吧。于是點點頭,說道︰「在下看爺是說話算話之人,既如此,就這麼說定了。我回去跟朋友說一下。」
「去吧。」
凌悠然勸說了了大半天,接過彩繪他們才勉強同意她留在連池身邊,不過,誰也不肯走,最終經過再三商量,冷留下,彩繪二人先前往鄴城與雲歸會合。
隊伍繼續趕路,天亮時分,連池果然讓彩繪二人離開。一行人進入一個叫藏的小城休整。
這里還是屬于六皇女管轄的地方,卻不知為何連池這幾百號人可以輕易地進入城中。
趕了一夜的路,凌悠然累的不行,吃了飯,直接進入安排給的房間,倒頭便睡。
一覺無夢。待的醒來,已是暮色四合時分。
領頭叫烈的青年將她帶到連池的房門前,鄭重其事地吩咐道︰「爺在里面,你進去,好生服侍。」
服侍?凌悠然覺得自己實在太不純潔,乍听到他這話,不免給想歪了去,那青年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直接推門將她塞了進去。
門口橫著一架紅木雕花折疊屏風,凌悠然饒過屏風,只見房中擺了一個碩大的浴桶,水霧繚繞中,連池赤著身體坐在浴桶中,微仰著臉,慵懶地靠在桶壁上,一頭順滑的長發從桶沿披散而下,如同華美的綢緞般,泛著幽幽光澤。
美男沐浴圖,端的誘人。凌悠然的心,猛地跳了下,下意識地撇開目光,卻听他略帶沙啞的嗓音道︰「過來,幫爺擦背。」
凌悠然想拒絕,然想到自己現在的境地,還有這身男子打扮,若不過去,反而被懷疑,當即咬咬牙,硬著頭皮走了過去,立在他的身後,抓起搭在桶邊的毛巾,目光無意落在他的臉上,不由地吸了口冷氣。
此刻的他摘下面具,沒有進行任何地易容或者修飾,右邊臉上大片猙獰的傷口毫無預警地暴露在燈光下,那些可怖的傷口幾乎遍布了整個臉頰,只差半寸就差點毀了他的眼楮,可想而知當初他沖進大火救人冒了多大的危險……
听到她的吸氣聲,連池半合的眼驀然睜開,青金色的瞳盯著她,淡聲問︰「怎麼,被嚇到了?」
凌悠然下意識地搖頭,月兌口道︰「一定、很疼吧!」話一出口又覺得自己有些冒失,連忙垂下眼楮掩飾自己的失態。
連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旋即閉上眼楮︰「疼的、不是傷口……」而是心。
後面半句沒宣之于口,凌悠然卻莫名讀懂了他的意思,怔然盯著他淡漠的神情,心猛地一抽,一絲疼痛夾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上心頭。
抱歉,連池。當初那樣做也是逼不得已,只是想不到你會不顧安危沖進去救我。
神差鬼使般伸出手想要觸模那些傷口,然而,連池卻忽而睜開眼,她嚇得立刻縮回手,有些心虛地捏了捏毛巾︰「我要搓了。」
「嗯,開始吧。順便,連頭發也洗了。」說完,他再次閉上雙眸。
凌悠然小心翼翼地給他洗了頭發,將濕發挽起後,驀然發現他的背部布滿了大小不一、深淺不一的傷痕,有一道甚至斜貫整個背部,足有二指寬的疤痕,像是一條蜈蚣般,顯得十分猙獰,可以想象當初那傷口該有多大多深……
她盯著那些疤痕,不由怔忪。從前也曾听說過他的戰功赫赫,卻並沒有放在心上,以為那些所謂戰功都是靠底下的將士拼來,此刻,才意識到自己錯得離譜。
懷著復雜的心情給他搓完背,瞄了眼泡在水里的其他部位,凌悠然不由地犯難了,接下去的地方,咋洗?
連池忽而伸手奪過她手中的毛巾,「一邊候著去,磨蹭這麼許久,水都涼了!」凌悠然聞言,如蒙大赦,連忙跑到屏風後躲著去。
片刻之後,听得嘩啦啦的水聲響,知道連池洗好起來了,接著听到他命令︰「進來,為爺更衣。」
啥?那不是要看他的身體?凌悠然苦著臉,蹭進去,只見他已經穿好了白色的褻褲,這才松了口氣,連忙將一邊放置的衣衫拿過來。
連池自然而然地展開雙臂,等著她的服侍,凌悠然抖開一件里衣給他穿上,感覺他的目光落在自己頭頂,卻始終不敢抬頭相對,不得不說,連池的身材很好,高大結實、均勻有力,肌理分明,線條流暢,寬肩窄腰長腿,比例完美,簡直和漫畫中走出來的男主一般,害得她看著不禁有些想入非非。
好容易給他穿好了外袍,弄腰帶的時候感覺自己整個貼進他的懷中,給人一種嬌小的她依在他懷里的錯覺……連池慢慢地低下頭,氣息越來越近,凌悠然有些疑惑地抬頭,卻正好對上那張魔魅的臉,不經意間撞入他深邃如海的眼眸,一下子怔住。
他緩緩地伸出手,落在她的臉頰邊,極富侵略性的氣息和動作一下子驚醒了她,凌悠然嚇得猛地跳了開去。
連池淡淡掃了她一眼︰「你緊張什麼,爺不過想替你擦去臉上的水珠。」
「呃,謝謝爺。」凌悠然也覺得自己有些反應過度了,幾分心虛地低下頭。
他走了近來,目光逡巡在她臉上︰「你臉紅什麼?」
臉紅了嗎?「呃?」她拍拍臉頰,「熱水蒸的吧。爺若無其他的吩咐,我先下去了。」
「一起用膳。」
「是。」
……
不知不覺,到了安寢的時候。
連池合上竹冊,站起身來,侯在旁邊無聊的凌悠然頓時眼巴巴地望著他︰「爺,夜深了。」可以放我回去睡覺沒?
「嗯,上榻吧。」
「哈?」她驚得瞪大雙眼,下意識地後退幾步,「爺、小的、沒那嗜好。」難不成連池居然還喜歡男人不成?
「什麼嗜好?」連池橫了她一眼,「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爺是讓你先行暖被窩!」
「暖、被窩?!」凌悠然簡直不知道改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真是個難伺候的主。真心想將他砸暈……可是不行,打不過。
「被窩暖了,我是不是就可以去睡覺了?」
連池指了指地上︰「打地鋪。」
好吧,誰讓人家是皇帝,架子大。凌悠然任命地爬上床,暖被窩去,而連池深深看了她一眼,又坐回椅子上看書。
室內,復又安靜下來,青煙裊裊,安神香的味道彌散在空氣中。
而暖床的某人,等到最後,居然直接在暖烘烘被窩里睡著了。
听得均勻平穩的呼吸聲,連池放下手中的書冊,起身來到床邊,靜靜地凝視著熟睡的人兒……
第二天醒來放下自己居然睡在床上的某女嚇得花容失色,將自己渾身上下檢查了個遍,確定沒有露出破綻,才放心地起床洗漱。
而連池,早依舊不見蹤影。
她出門的時候,終于知道連池干嘛去了,听說有人送了個絕色美人給他。听到這個消息,凌悠然不由地撇了撇嘴,怪道起這麼早,原來是急著看美人去了。還說什麼對自己情深不移,原來不過如此……
出于好奇,她偷偷地跑到前院,從窗口小心翼翼地探出雙眼,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絕色美人——
屋子中間站著一個穿著白色曳地長裙的女子,連池正向那女子緩步走過去,那女子含羞帶怯地慢慢抬起頭來,瑰麗動人的面容頃刻呈現人前。
嘶,凌悠然不由地怔住了,那女子的五官居然和自己有六分相似,卻比自己更為美艷,眼角眉梢風情盡露,身材高挑凹凸有致,舉止之間,無盡魅惑,這簡直就是天生的尤物,別說男人就是連女子都不由地為之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