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觀水突然想起一件很好玩的事情,這件事情也正好可以被借用到眼前。
陳觀水接過身邊一個紅衣女遞來的白玉酒杯,隨意的把玩,然後對著元虛開口說道︰「祖師,可曾听過‘封神榜’這個名字?」
「哦?」
那邊同樣听到這句話的人都還在迷糊,元虛卻是已經想通了陳觀水的目的。既是想通了,元虛也不得不為陳觀水的靈智拍一下手,道一聲好。
果然,陳觀水繼續解說了下來︰「曾經第三道祖合道,妖族重振。但大仙人偏袒人族,道長也以妖王為食。星主為妖族氣運故,與大仙人、道長約定,在東方青蘆洲上天柱峰上比試一場。以各自麾下八十元嬰真君為棋,以天柱峰十萬里半徑內億萬生靈為棋局,演化出了一個名為‘封神榜’的後天聖寶。三百年為期,三位道祖束手旁觀,任由那些棋在棋盤上掙扎,最後以上榜人數來定高低。」
飲一杯酒,「當時天下獨尊大仙人,大姓也還有三十五家存在著,選出的八十元嬰也是一代天驕。道長麾下更是魔門奇才輩出,征戰殺伐,鋒芒不讓。但是三百年一戰,最後卻是付星主勝了。他派出的八十名妖族元嬰全部戰死,從那片地域里選拔而起的二十幾位妖王也是血戰而死。到了最後,一張封神榜上,半數都是星主麾下。」
再進一杯酒,「也就是這一場比過,大仙人才松了羅網,允了莫干山的安家重入世家之列。道長也才收斂一些,每日只吃一只妖王。世間妖族,才能在這修行界里存留。」
說完了故事,就是正題︰「觀水不才,身為白雲觀下門掌門,有為宗門選拔人才之責。但現在宗門轄地上有七個門,十七個散修元嬰,還有兩位隱世元神。那些凡人和普通修真家族,就像是這菩薩城里的荒民和窟民一樣,被這些上位者鎮壓束縛,不能為我白雲觀所用。就是那些宗門和高級修真家族里的弟,心思更多的是在自己的家族血脈,而不會心甘情願為我白雲觀效忠。更何況宗門所立,總是要有點靈山礦藏、秘府洞天,而且也總是要有些宗門自有的規矩。」
「林祖師出身魔門,周祖師身為妖王,祖師你行事又近儒門法宗,那麼宗門規則究竟是服從三位祖師里的哪一位?觀水認為,與其日後相爭,不如今日就定下規則。以一千年為期,定一次封神榜,以三位祖師麾下群雄英豪來征戰一場以決高下。不知祖師以為如何?」
陳觀水說的很坦然,旁邊的跪著的菩薩城眾人听的也很熱血。
但陳觀水話語里的陰微處,卻只有元虛听了出來。現在白雲觀轄地上原來的修真勢力已經擰成了一股繩,專心提防著白雲觀的三位元神真人的作為。而現在陳觀水提出的建議,卻可以輕易的動搖他們的聯盟。
三位元神的對立,就逼著他們不得不分散開來,選擇其的一位元神祖師作為投靠。猶豫不決的,留在間以為可以保持立的,騎牆想多方討好的,肯定會在三方開戰的前期被當成清場的目標,人頭被切下換成了功勛。而只要開戰,蔓延下來的殺戮和仇恨就會讓現在的聯盟成為一個笑話。
那些現在勾結在一起的元嬰真君們,還要應付著自己投靠的元神真人的壓力,和自己手下那些金丹真人們的異動。畢竟封神榜的勝負是要靠死人的多少來論勝負的,又不是靠殺人多少。所以必須去殺,又必須去死,才能讓自己身後的元神真人得到最後的勝利,也才能讓自己和自己的血脈家族能得到宗門里的優待。誰能說得準,故意不出力的修士讓戰局變得很難堪,會不會讓元神真人翻然出手,血洗了自己。但真的死了,那投靠又有什麼意義,畢竟機緣再好,總是要留給自己。而如果不肯去死,又怎麼能讓元神祖師放心扶持自己。
元虛拍手稱嘆,真的很佩服陳觀水的險惡用心。堂皇的正道,直沖而去的陽謀,卻是人間最險惡的用心。對面的應對,正也是輸,反也是輸,總是要那些原來的土著修士血戰上一場,內耗掉最少一半人的血,徹底的拜服在自己三個人的腳前,把前面布下的一切羅網、一切森嚴、一切規矩統統粉碎,才算是完的。
到了那時,才是那些平民和底層修士的朗朗青天,也才是他們可以在新的雲層聚斂之前自由呼吸的大好日。也只有那時,才能算是稍稍的平等些。
卻是血余的荒涼,戰末的繁榮,廢墟上的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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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觀水冷眼坐在一邊,被那個美貌女圍著,看著元虛定下了決心,以菩薩城一地三百七十萬人作為第一粒棋,以前面跪著的幾百個修士做第一把刀,以那邊的梁不惑做她選定的「大賢良師」。那一方太平道的遺寶「太平黃巾」,到了元神真人的手里,才算是真正的大方光彩。
元虛只是一根手指點在太平黃巾上,就把這一件剛剛被抽掉初生元靈、又被斬斷根本的法寶重新祭煉了上去。這一次,元虛手指在黃巾上緩緩滑動,寫下了「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八個鐵畫銀鉤的大字。更是用自己的宏**力把這八個字凝固成了一粒符篆種,生生打進了梁不惑的道基之。
再是舉手,一任那方黃巾化成一面大旗在空飄蕩。萬千符篆種如同流螢之火,在元神真人的法力的支持下,漫天飛舞,落入大地,染化凡人心靈。
等到梁不惑站起來,舉起黃巾大旗,已經聚斂了菩薩城三百七十萬凡人的人心,洶涌人潮站立在大地上,被心靈深處那種莫名聳動摧著逼著、望著遙遠根本看不見的菩薩城。等到梁不惑一振黃巾大旗,覆蓋了菩薩城,收了那些修士的心,更是讓那氣勢一路直攀而上。
剛剛還是如同家犬一樣的修士,轉眼就變的慷慨熱血;剛剛還在窮盡心思維護家族的修士,轉眼就成了毀家從王的義士;剛剛還是層血染塔兒一樣的殘忍世界,轉眼就成了一視同仁的軍營;剛剛還是十三部血戰的窟民,剛剛還是在噩夢里掙扎的童軍,還在夢噩里**的雛姬,還在死亡線上的荒民,竟然都放下了刻進骨髓的那種仇恨,理所當然的接受了那些修士繼續做了自己的軍主。
陳觀水飲著溫暖的酒,擁著剛剛被放出來的貓菇,冷眼看著眼前已經徹底變了的世界。
有了一個元神真人做為靠山,瞬間就把浩大領地上面所有的人物統統收服,更是在瞬間就把所有人物都烙上了一個記號,就在他們的額頭,代替了原來的那十四種。甚至連太陽神教的修士,法相宗的淳于法詩都不能例外。有一個元神真人,瞬間就把數百萬的人都分成了數百個精確的部分,只等著聚集到一起就可以拼接成一支強大的軍隊。有一個元神真人,就可以把所有潛藏起來、被埋沒的、被驅逐、被囚禁的人才統統挖掘出來,可以把每一個人的價值全部都榨干出來。有一個元神真人,瞬間就可以制作好數十萬的精良兵器,數百萬的軍姿,數千萬人份的軍糧。有一個元神真人,這個世界就真的變成了一個棋局。
漫山滿野豎起的黃布旗幟,密布整個大地的奔忙,如同炸裂光球一樣延伸出去的人流拼命往著菩薩城匯聚,被那面黃巾大旗吞下藏入虛空世界的如海的軍資,如潮的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