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上航行,首先看到的,是桅桿,其次,才是船身,著是因為地球是圓的。
經過近九天的時間,陳風的大軍,終于暗度陳倉,通過借助民船,實現了一次戰略大轉移,從興化跋涉海路,來到了松江府。
為了不被人發現,他們走的是離海岸線五十多里的海上,否則,他們會提前一天到達。
沿途中,除了撞見兩三只漁船,沒有發現朝廷的水軍。
對于漁船來說,他們只是正常航行的船隊而已。
雖然當初忽必烈南下,繳獲了宋朝的水軍船只三百多只,但是,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能夠繼續在水里跑的船只,沒有幾十條,而熟練操船的水手,更是不多。
陳風不顧危險,爬上了高高的桅桿,在那里,用自己的千里鏡,已經能夠看到逐漸靠近的陸地。
「大人,再有半日,我們就能夠登陸了。」看到陳風麻利地下來,沈富在旁邊說道。
雖然看到了陸地,但是,航行過去,還得兩個時辰。
讓陳風滿意的,就是這片登陸地點選擇得非常好,周圍荒無人煙,便于隱蔽,又適合大船停泊。
從時間上算,上岸剛好是黃昏。
「嗯,傳令,全軍做好登陸準備。」陳風說道。
在船艙內憋了近十天的士兵們,此時臉上已經洋溢著笑容,他們馬上就要靠岸了。
一些人很興奮,也有一些人,在心里暗暗下了主意,以後永遠都不坐船了。
他們仿佛聞到了青草的氣息,最想做的事,就是上去,聞一聞泥土的味道,他們現在的身上,都是海風的味道。
野兔還在瞪著眼楮瞅著,紅紅的眼楮,仿佛在瞅著情人一樣。
漸漸地,那些期盼的樹林,居然變成了一個個的龐然大物,它們立刻嚇得落荒而逃。
在很遠處,船帆就已經被放下。
想要這麼大的船只平穩靠岸,也是有講究的。
在後世,大船進港的過程中,都是靠拖船來推動的,開船可不像開車那樣容易。
而現在,大船只能靠自己的操作,這就更加彰顯了水手的本領。
這些四桅的大船,都是底尖上闊的福船,這是有利于遠洋航行的船型。
「咚!」一聲巨響,驚濤拍岸,第一艘大船,靠上了岸,這是硬生生地靠上去的。
船身內的士兵,感覺到了一陣震動,對于這些,他們已經習慣了。
拿起自己的全部裝備,他們按照之前的訓練,有序地開始走出船艙,走上了剛剛搭起來的橋板上。
人走上去,還有些顫巍巍的,而馬匹要走上去,就更加驚險了。
運送馬匹的大船,將數個橋板搭在一起,組成了可以讓馬匹下來的通道。
馬匹不像人,它的智商畢竟還不高。
雖然經過了訓練,但是,在海上漂流了近十天,不少馬匹,還沒有緩過勁來。
現在,從船艙底部的甲板上,它們被牽了出來,很多都在困頓和迷惑之中。
看到了前面的陸地,尤其是看到了野草,不少馬匹都長嘶起來。
它們緩慢地從橋板上,被牽了下來,但是,也有少數幾匹吃驚,從橋板上掉下去,摔進了水里。
七萬人的部隊,全部登陸完畢,天都已經黑了。
不過,先期登陸的部隊,沒有等待後續部隊的到來,常遇春的黑衣騎兵隊加窯社騎兵,集合完畢之後,就立刻開始進發。
馬匹還沒有適應?那就先跑跑,就適應了。
哪怕就是牽著,也要先動起來。
他們必須先動,得騰出地方來給後續的部隊,同時,他們現在最大的優勢,就是松江府還不知道自己的到來。
江南水網遍地,從金山到松江府城,需要橫跨三條河流。
在陌生的地區上作戰,是非常危險的。不過,他們現在不需要考慮這些。
隨著常遇春的軍隊出發的,有沈富派的向導,向導會帶著他們,選擇最合適的路途,尤其是哪里有橋,哪里可以直接涉水,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
在明朝,倭寇可以蹬上江南,肆無忌憚地燒殺,就是因為有本地的向導,現在,陳風的進軍,會如此神速,也都是有向導。
在常遇春已經帶兵出發之後,陳風也收攏部隊,作為第二梯隊,跟在了後面。
夜色漸漸地深了,四周的田野里,不斷地傳來青蛙的叫聲。
一路大軍,在黑暗之中,像幽靈一樣前行著。
與此同時,松江府北部的一條河流中,幾艘鹽船,也慢慢地靠近了松江府城。
松江府,原本叫做華庭,這里的人口不斷增多,幾經變遷,成為了松江府。
自從元兵打下了南宋之後,這里就基本上沒有什麼戰事。
四周熱火朝天的起義,與這里無關。
這里的百姓,雖然也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但是,畢竟這里比較富庶,所以,百姓們還可以在水深火熱之中掙扎著。
北方一遇旱災,就是餓殍遍野,這也是北方經常動亂的原因。
在這里當官,穩穩當當,平時搜刮一些,雖然油水不是太豐厚,但是,很平安。
松江府的達魯花赤,沙全,已經在這里上任有七個年頭了,由于在朝廷的後台還不夠硬,所以,他也一直得不到機會升遷。
沙全已經自我感覺很好了,既然得不到升遷,那就守著這里過一輩子,其實也不錯。
他的大床上,此時有兩個女人。
江南女子,溫柔如水,沙全每日,都在這溫柔鄉內。
這兩個女人,都是沙全昨日指定好的,其中一個,還是城外一家財主的侍妾。
昨夜連番大戰,沙全已經累了,這個時候,一手摟著一個女人,睡得正熟。
他不知道,自己昨夜風流,同時也是最後的一夜。
東方,一顆啟明星,橫亙在天際,天馬上就要亮了。
「失火啦,失火啦!」突然,一個聲音,回響在夜空中。
隨著他的聲音,只看到,一股火光,越來越亮。
濃煙,也隨之而飛得到處都是。
「咦,那是什麼?」東城門的城頭上,守衛在這里的一個百人隊,一名士兵揉了揉眼楮,望著城門口的不遠處。
那里,有一片火光。
這一望,他就清醒了一半,再听到那驚慌的喊聲,他就全清醒了。
糟糕,失火了!
北方的民房,通常是用泥土蓋起來的,而南方卻更習慣于用木質結構。
而且,為了防雨,還會刷上桐油,這些,都是會燃燒的,而在這城內,百姓們居住得很集中,因此,一旦一戶的房子著火了,那麼,搞不好,會燒掉半個城。
下面燒的雖然不是守城的士兵的房子,但是,他們也要注意,防止這火燒到城牆這里來。
不過,隨著火越燒越大,不少周圍的百姓,已經被驚醒,他們不約而同地,加入了救火的行列。
救火,是需要水的。
周圍的幾個水井,都已經被利用起來,但是,此時的火勢正旺,就這點水,根本不管用。
守城的士兵們望著這一切,他們在心里不停地祈禱,期望這火可以趕緊被撲滅。
就在這時,十幾個漢子,卻提著木桶,向這邊而來。
「喂,你們干什麼?」城門口的士兵,立刻大喊道。
此時,天還沒有亮,離開城門,還有一個時辰。
如果是平日,這個時候根本就不準走動,現在為了救火,已經算是破例了。
「火太旺了,我們需要水,我們要從護城河內提水。」一個漢子慌慌張張地說道。
「不行!」不用百夫長開口,守城門的士兵,就拒絕了他的要求。
其實,作為江南的城池,幾乎都有河水從城內流過,這是南北城市的一個不同之處。
但是,在這東門附近,卻沒有河流,最近的水源,就是護城河了。
這十幾個漢子,簡直就是痴心妄想,沒有接到命令,就打開城門,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的。
「軍爺,如果再晚一步,恐怕,火勢凶猛,就控制不住了啊!」一個漢子苦苦哀求道,仿佛燒的就是他的房子一樣。
他剛剛說完,就听到後面,傳來了一陣驚恐的叫聲。
火勢已經蔓延到了旁邊的院落,偏偏這個院落里,儲存了大量的易燃的棉花。
松江府之所以人口越來越多,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棉紡織業在這里的規模越來越大,松江府內的商人不多,但是這從事棉紡織的手工業者,卻佔據了近三分之一。
頓時,火光燻天,幾乎要照亮半個城池了。
很顯然,這火要是再燒下去,就徹底控制不住了。
他們堅持不打開城門,耽誤了救火,恐怕也會受到上司的責罰的。
「開城門,放吊橋。」城頭上,傳來了百夫長的聲音。
「謝軍爺!」這十幾個漢子,焦急地說了聲謝謝,就向外面跑去。
開了城門,還是不能打水的,因為,城門外站不住腳,只有放下吊橋,才能夠在吊橋上,從護城河內打水。
護城河的水很高,只要趴在上面,就可以放下木桶,提上水來。
見到這邊城門開了,其他救火心急的百姓,也都紛紛拿著水桶,向這里跑來。
他們都是剛剛從睡夢中醒來的,很多人衣服都沒穿整齊,就跑了出來。誰也沒有注意到,那最先來到城門口的十幾個漢子,動作卻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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