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紅袖打定了主意,第一件事,就是翻箱倒櫃,也學楚逸庭一樣,找出個深黑色的帷帽戴在了頭上。
卻不是為了遮蓋自己的容貌,而是為了遮擋外面火辣辣的大太陽。
蘇紅袖入世不過一天,還不知自己生得傾城傾國,顛倒眾生。
蘇紅袖收拾了一番,樣樣都學楚逸庭,除了頭上戴了個帷帽,身上也背了一把佩劍。她想想,就這樣空手出門,終是不妥,又收拾了個包袱,在包袱里面塞滿了零碎的金銀——這些金銀都是她從地磚底下翻出來的。
蘇紅袖已經化為人形整整一天,蘇府上下,所有的人都早已習慣了當她不存在,除了秀兒,並沒有任何丫鬟在她身邊服侍。
蘇福也從不叫任何人送飯給她,因此她直到現在都沒吃東西,肚子里難免咕嚕咕嚕叫得厲害。
蘇紅袖出了門,第一件事情就是往京城郊外不遠處的一座小山趕了過去。
別人肚子餓的時候都是上酒樓飯館,蘇紅袖一天前還是茹毛飲血的獸,肚子餓了,理所當然是去山林里狩獵。
可是這京城的郊外不比荒野,到處都是馬車和行人,就是有獵物,也早已被嘈雜的人聲嚇跑了。
一直逛到了太陽下山,蘇紅袖就連一只野兔,一只野雞都沒看到。
倒是找到了一處偏僻寂靜的山谷,里面到處都是色彩斑斕的蝴蝶,蘇紅袖玩心大起,到處亂跑著撲了好一陣子蝴蝶,整個山谷都灑滿了她銀鈴般悅耳的笑聲。
若不是這身體里殘留的怨念影響了她,蘇紅袖本是個最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的。
她是狐,不是人,本來就沒有人的七情六欲,討厭的人不在眼前,當下便煩惱盡消,喜笑顏開。
此時正是夏至,走在山腳下的官道上,太陽火辣辣的照在頭頂,四周都是郁郁蔥蔥的參天大樹,樹林間奼紫嫣紅,有各色的鳥兒在蹦翩飛,也有五顏六色的花朵在含苞怒放。
蘇紅袖欣喜不已,忍不住四處東張西望了起來。
突然,不遠處傳來了一陣「的的的」的馬蹄聲,有四五個身穿黑衣的青年正好從蘇紅袖身後路過。蘇紅袖趕忙站到一邊,讓開了主道。
這幾個少年一個個都身披鎧甲,身材高大,看起來,好像是剛剛下戰場的將士,他們策馬而過,卷起遍地的黃沙,稍稍掀起了遮著蘇紅袖容貌的帷幔。
蘇紅袖脖子和下巴稍稍露了點在外面,而她本人卻毫無察覺。
那領頭的少年匆匆一瞥,恰好望到一大片白皙如雪,如珠如玉的肌膚,當下心中一動,勒轉馬頭又踱了回來。
「這位小姐可是要上山?天色已晚,這個時候上山恐怕不安全。」
蘇紅袖抬起頭,恰好與少年打了個照面,她雖然頭上戴著帷帽,全身上下,更是嚴嚴實實包裹在衣物中,可卻飄飄欲仙的站在風中,身上甜香四溢,周身華光大盛。
少年出生富貴,從小到大見過的美人數之不盡,卻從未見過有一個如蘇紅袖一般,只是一個嬌弱弱的影子,俏生生站在風中,卻已是風華絕代,顛倒眾生。
「我餓了,出來找東西吃,你知道哪里可以吃到野兔或者野雞嗎?」
蘇紅袖說話之時,不光是那個領頭的少年,後面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聲音,嬌柔甜美,空谷靈音,仿佛千點萬點的雨水打在湖面,又似乎珍珠和美玉相互擊打,酥糯柔軟,蠱惑人心。
所有人都定住了,目光灼灼,盯著她藏在帷幔後面的臉,仿佛想看清她的真實容貌。
領頭少年也是一愕,胸口如遭重擊,突然之間心中一跳。
這感覺于他可是前所未有的第一次,領頭少年不由雙眼一眯,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起了蘇紅袖。
「你說你餓了,出來找東西吃?你為了找東西吃,找來了這兒?」
領頭少年四下看看,面帶微笑地看著蘇紅袖,俊美的臉龐不自覺浮上了一抹淡淡的憐惜。
這荒郊野外的,哪有什麼東西可吃?一般家中過得去的,絕不會這麼晚還跑到山上來找野味。
領頭少年再看看蘇紅袖身上的衣物,上衣的袖子都洗白了,下面的裙子也很陳舊,莫不是哪個窮苦人家的女孩,家中實在沒吃食,所以才跑到山上來找東西吃?
領頭少年這麼一想,心中不由憐惜大起。
他翻身下馬,走到蘇紅袖身邊,伸手把她扶上了自己的馬背︰「來,上來。我帶你去找東西吃。這里不安全,你一個女孩子家,沒人跟著,以後不許來這里。」
領頭少年說罷,自個兒也翻身上馬,穩穩地坐在了蘇紅袖背後。
蘇紅袖听說有東西吃,眼楮一亮,「哦」了一聲,便乖乖坐在了領頭少年懷里,一動不動。
此情此景,看在追隨在領頭少年身後的另幾人眼里,真真是匪夷所思,驚詫萬分。
領頭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大周太子風凌天,風凌天前些日子都在韶關督戰,今日剛剛回京,因為他是接到密詔才趕回來的,所以一路上沒有驚動任何人,沒有人知道這個風塵僕僕,看起來就與一般將士沒有兩樣的男人就是大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勢滔天的太子。
風凌天好潔,平生最不喜別人與他過分親近,而且,不知為何,他很討厭女人。他的其他兄弟到了他這個年齡,妃子孩子都是一大堆,惟獨他,後院里至今空無一人。
後面那幾個將士都是風凌天的死士,從小就很隨保護風凌天,從未見過他對女子和顏悅色,更不要說把女子扶上自己的馬背,和她並騎而行。
風凌天一只手圈住了蘇紅袖的腰,後面一干人等全都看得呆了,直到他一聲令下︰「駕!」後面那一群人方才回過神來,如夢初醒,紛紛策馬追上了已經遠去的風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