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嬌女 081 清然小產

作者 ︰ 夜吉祥

趙氏的病癥越來越嚴重,有時發瘋起來又打又咬,伺候的下人們個個膽顫心驚,老夫人跟寧瑞遠商議之後,決定將她送出府,在郊區另置宅院給她靜養,別說這個樣子不小心沖撞了府里的貴人,就是沒有貴人在,趙氏整日里瘋瘋顛顛也極具危險,鬧的人不得安寧。

時間一晃而過,芸妃回宮的日子到了。

因為寧玉縴受驚,那一副百鳥朝鳳屏風圖由寧子衿一人獨立完成。

繡布上,一只鳳凰栩栩如生展翅翱翔,細長的脖頸驕傲的上揚,五彩的羽尾艷麗奪目,說不出的高貴聖潔,它的四周,數百只形態各一的鳥紛紛對它垂頭,一副膜拜之意,對鳳凰充滿了尊敬與畏懼。

顏色五彩斑斕,畫面恢宏大氣,叫人看得眼楮都直了。

「好好好!」老夫人輕輕撫模著,連連驚嘆。

子衿的繡技果然超群,不說這手法,就說這形態逼真的仿佛活了一般的鳳凰與百鳥,就叫人看了眼楮都直了。

芸妃雖然沒有發表意見,但眼眸在見到這副刺繡時,還是不由得一亮。

「娘娘,你看這屏風可會叫太後滿意?」老夫人問道。

雖然是疑問句,但話里卻是透著說不出的自信。

「當然。」芸妃微微一笑,回道。

芸妃打算掉包的事情並沒有讓老夫人知道,如果叫老夫人知道了,指不定要氣暈了過去。

芸妃正是因為知道老夫人對寧子衿視若寶貝所以才瞞著,並沒有透露任何消息出去,寧子衿那里自然也沒有說出去。

寧子衿淺笑吟吟的站在一旁,目光微斂,叫人看不見她眼底細細流動的暗芒。

芸妃滿心歡心的捧著繡畫命方嬤嬤收起來,待回宮後做成屏風就能獻給太後娘娘了。

陸湘屏在臨走的前一天,破天慌的到許氏的梅院小坐,更是送上厚禮,翡翠玉鐲一對,玉耳墜一雙,象牙雕梳一把,都是難得的珍品,叫許氏不免有些受寵若驚。

「這……陸小姐,這些東西這般貴重,我怎好意思收下?」許氏一雙眼楮貪婪的落在那些禮物上,嘴上卻說著客氣的話。

陸湘屏拿帕掩住嘴角那抹譏諷,笑看著許氏,道︰「都是些小禮物,希望你會喜歡,不瞞你說,在這寧府,我覺得就同許姨娘你一見如故了,以前一直不好意思打擾你,明日我就要走了,便厚著臉皮上門叨擾,還望許姨娘不要怪我莽撞才是。」

許氏心中微微愕然,怎麼也想不到信國公府的小姐會向她來示好,心下頓時激動不已︰「陸小姐言重了,是妾身高攀了。」

許氏不疑有他,認為自己能得陸湘屏青睞要歸功于芸妃,一定是芸妃娘娘對她另眼相待,所以陸湘屏才會想與她來交好。

能結交貴族千金,許氏向來樂在其中,信國公聲勢威望,陸湘屏貴為陸家嫡長女,身份地位自然不是旁人能比的,哪怕她如今成了寡婦,但有信國公府在,旁人結交討好都來不急,誰敢嘲笑她半分。

「許姨娘若能收下我這些禮物,那就是交了我這個朋友了。」陸湘屏淺淺笑道,並不美艷的臉上端的是高貴大方,儀態萬千。

「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謝陸小姐。」許姨娘猶豫了片刻,款款笑道。

巧碧會意,從陸湘屏的丫環手中接過禮物。

陸湘屏見許氏那副感激涕零的模樣,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她靠近許氏而坐,熱情的拉住了她的手︰「這些日子我也算是看出來了,老夫人對你意見頗多,也多虧了芸妃娘娘多加照拂,不過明日娘娘就要起程回宮,她這一走,旁人雖然對你們依舊顧忌,但到底沒了娘娘在府中,也不過是表面上過得去而已。」

許氏聞言,心中一動,不免深有同感,輕輕的嘆息自她嘴里溢出。

陸湘屏頓了一頓,繼續說道︰「有些話,我也是因為把你當姐妹才說,你雖然不得老夫人的歡心,但有寧大人全心全意的愛護,可現下孫姨娘身懷有孕,他日生下女兒還好,若是一舉得男,必會將寧大人的寵愛全都給奪過去,到時候你跟大小姐在府中豈不就是舉步維艱?」

她苦口婆心的說道,臉上的擔憂真情流露。

許氏眼眸微斂,心中如巨浪翻滾,陸湘屏說的那番話,也正是她的擔憂,如今孫清然身懷有孕,整個府里對她的期待頗高,不僅老夫人對她好的不行,就連寧瑞遠,也是越來越忠愛她,而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孫清然可能會生下寧家的長子。

他日若她真的產下長子,即便是庶子,那在府中地位也比玉縴要來的高貴,到時候寧瑞遠還不是一心撲到孫清然身上,她跟玉縴就會一無所有了。

許氏想著,一雙手不斷的捏緊,陸湘屏看著許氏微妙的神情變化,于是又推波助瀾了一把︰「你我相識也算緣份,他日若你有什麼難處盡管書信給我,芸妃娘娘深在宮中未必能及時顧得到你,但我不同,以信國公府的權勢,你什麼都不用擔心。」

陸湘屏的保證,像是給許氏吃了一顆定心丸,越加壯大了她的膽子。

許氏心念一動,反手握上了陸湘屏的手,笑道︰「能與陸小姐相識,是妾身的福氣,多謝陸小姐鼎力相挺。」

「瞧你這話講的,生份了吧,希望你我再見時,能看你過的春風滿面。」

等再見面時,我的存在就將會是你許氏的惡夢。

因為寧子姍的死,老夫人覺得短時間之內不宜辦喜事,翻了翻黃歷,覺得來年開春後的日子頗好,陸湘屏不好反對,又不能說她恨不得盡快嫁入寧府,這樣迫不急待豈不遭人笑話。

而且這婚事陸湘屏自己同意,可寧瑞遠還沒有上門提親,在沒有得到信國公的同意之前,還不能宣揚出來,所以除了芸妃,老夫人,寧瑞遠跟陸湘屏四人心中有數之外,無人知曉。

陸湘屏覺得,若是真等到來年開春嫁來寧府,那孫清然早就生了,她怎麼能允許自己的嫡長子出生之前,有個庶長子壓在他的前頭。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所以,才有了今日陸湘屏拜訪許氏一事。

陸湘屏走,許氏獨自坐在桌邊若有所思,涂著單蔻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

「這陸湘屏無緣無故找我說這些話,意欲為何?」

巧碧忽聞許氏的這句話,面色一怔︰「許姨娘的意思是覺得陸小姐來者不善?可奴婢覺得並無不妥。」

說罷,她擰眉想了想,還是沒有想明白。

一抹凌厲的幽光自許氏眼底一閃而過,透著森森的寒意︰「這個,不好說。」她也不確定,陸湘屏的熱情表現的跟真的似的,但是這一個月來,她們根本沒有幾次接觸,談何一見如故之說,但是陸湘屏的言語之中卻又找不出一絲破綻來。

「陸小姐乃信國公嫡長女,身份尊貴,她沒理由對姨娘你不利。」

許氏頓了一頓,而後松了一口氣︰「或許是我想多了,若我真能跟陸湘屏交好,那我在寧府可就什麼都不怕了,說不定假以時日,老夫人就算再不同意,也不敢反對我成為寧家主母。」

「是啊,如果將來有一天老爺被提拔去了鄴城,姨娘率先跟陸小姐相交,相信在鄴城的貴夫人之中也能站穩腳根,無人敢輕看了您。」巧碧笑彎了眼,順著許氏的話說道。

許氏抿唇一笑,勢在必得。

「趙氏已不足為懼,正如陸湘屏所說,孫清然將是我的心月復大患,還有那個看到玉縴殺了子姍的神密人,也要盡快找出來,以絕後患。」

巧碧聞言,忙怔了神色︰「奴婢已經派人暗中在府中查探了,那孫姨娘那邊咱們何時下手?」

許氏忽然勾起了唇畔,那揚起的弧度充滿了詭異而又殘忍的味道︰「再等一等,快了。」

巧碧狐疑的看了眼自家主子,有點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快了?快了是什麼意思?

次日,護送芸妃的御林軍浩浩蕩蕩的出了雲城,老夫人一路跟著馬車,直到城門口才肯罷休,一雙深邃的眼眸直直的望著隊伍,老淚縱橫。

即使看不見護送的隊伍,老夫人仍然依依不舍的看著遠方。

「祖母,該回了。」寧子衿在她身側,輕聲提醒道。

老夫人沉默了良久,才點了點頭。

往回走的步子格外沉重,這一別,不知又要多久才能見上女兒一面……

天氣漸漸轉涼,已步入冬天。

屋內燃起了火盆,門口打起了厚厚的簾子,防止外面的冷風灌入。

在孫清然懷孕近四個月時,不慎摔了一跤,頓時鮮血直流。

老夫人得到消息後,嚇的臉色慘白,匆匆往竹院走去。

刺骨的寒風刮在臉上,生生發疼。

「小姐,不好了,孫姨娘不小心摔了一跤,血流不止。」紅妝得到消息,慌慌張張的跑進屋里。

寧子衿猝然一驚,猛的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孩子保住了嗎?」

紅妝圓圓的小臉被凍得紅紅的,此刻她睜著一雙水靈的黑眸,惶恐的搖著頭︰「現下還不清楚,大夫正在診脈。」

寧子衿一把放下手中的書冊,急道︰「去看看。」

說罷,便急匆匆的沖出屋子。

「二小姐,外面天冷,披上大氅——」芳華在身後大喊,見寧子衿已經走了出去,便抓過一旁架子上的狐裘大氅追了出去。

在竹院門口,寧子衿踫到了迎面跑來的寧子嫣,她的身後,跟著柳荷跟夏青。

「二姐。」寧子嫣本就瘦弱的身子包裹在大大的披風下面,露出的小臉透著一股蒼白,不知是因為被寒風吹的,還是因為听到了孫清然摔倒的消息而嚇的。

寧子衿微一點頭︰「進去再說。」

屋里,老夫人坐立難安,略微發福的身子在屋子里來回打轉,臉上一片慌亂之色,時不時望向內室,焦急不安的等待大夫的診斷結果。

「劉媽媽,怎麼進去這麼久還不出來,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老夫人忐忑不安的問劉媽媽。

劉媽媽眼眸一暗,暗啞的嗓音道︰「孫姨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說話的時候,她的聲音在微微顫抖著。

劉媽媽如此安慰著老夫人,也同時安慰自己。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寧子衿雙唇緊抿,不安的站在一旁,清美的小臉上噙著濃濃的憂慮,見老夫人如此心急如墳,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寬慰她。

又等了片刻,大夫才走了出來,老夫人見狀,忙走了上去。

「大夫,情況怎麼樣了?」她殷殷期盼的看著大夫,企圖從他的臉上看到一絲好消息。

大夫還沒來得急開口,許氏忽然疾步走了進來︰「听說孫姨娘不慎摔了一跤,情況怎麼樣了?」

她進門闢頭就問,那模樣好像擔心的不行。

老夫人此時哪有心情去管許氏,只顧凝視著大夫。

大夫頓了一頓,嘆息著搖了搖︰「很遺憾,孩子沒保住。」

「啊!」

老夫人失聲尖叫一聲,眼前一黑,整個人往地上栽去。

「老夫人!」

「祖母!」

「祖母!」

霎那間,整個屋里響起一片紛亂的叫嚷聲,眾人手忙腳亂的扶著老夫人,免了她後腦著地的危險。

劉媽媽胸口猛然一窒,像是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死死的拽住了她的心髒,幾乎叫她喘不過氣來。

孫清然不幸流產,她心里有種撕心裂肺般的痛。

可是現在她顧不得其他,壓抑著那股痛楚,照顧突然暈撅的老夫人。

大夫忙掐著老夫人的人中,將圍著老夫人的眾人給散開,好半晌,才見老夫人氣若游絲的醒了過來,她胸膛劇烈起伏著,想說什麼卻因為太悲傷說不出一句話來。

「來人,送老夫人回永瑞堂。」寧子衿擔憂的望著老夫人,沉聲吩咐道。

老夫人才走,寧瑞遠便趕了回來。

想必是府中下人在孫清然出事後立即去通知他了。

「怎麼樣?怎麼樣了?」

「老爺,孫姨娘小產了,孩子沒保住。」許氏一見寧瑞遠,便迫不急待的撲了上去,拿著手帕悄悄拭淚,比任何人都傷心。

無人發現,許氏帕下的嘴角,忽然揚了起來,透著陰冷的惡毒。

寧子衿眼尖的發現了她這細微的情緒,神情倏然一凜,清水秋瞳中精光一閃。

寧瑞遠听到許氏的話後,高大的身軀忽然晃了一晃,搖搖欲墜。

「沒了?孩子沒了?」

他失神呢喃著,魂不守舍。

那極有可能是他第一個兒子啊,就這樣沒了。

這時,秦媽媽跟嚴媽媽從內室走了出來,寧瑞遠一見她們兩人,目光瞬間變得暴怒了起來,怒喝道︰「一群廢物,你們是怎麼照顧孫姨娘的。」

明知孫清然是有身孕的人,也不時時刻刻注意著,居然會讓她摔跤,該死,實在該死。

寧瑞遠的目光如冰,似千刀般劃過秦媽媽與嚴媽媽的臉上,嚇得兩人面色發白,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奴婢該死,求老爺恕罪。」

照顧孫清然不周,第一個倒霉的就是她們兩個人。

「沒用的東西,來人,拉出去仗斃。」寧瑞遠冷冷的下著命令,臉上一片駭然之色,叫人看了心里發顫。

「老爺開恩,老爺開恩啊——」兩人似是沒想到寧瑞遠震怒之下會要了她們的命,秦媽媽跟嚴媽媽頓時面如死灰,連連求饒,頭磕在地上呯呯直響。

寧子衿望著寧瑞遠的側臉,刀削般稜角分明的輪廓,此時看上去是那麼的冷漠無情。

而許氏的眼中,此時閃爍著陰狠之色,顯然是要眼睜睜的看著秦媽媽跟嚴媽媽被寧瑞遠仗斃。

寧子衿心下一沉,直覺得這兩人不能死。

「爹,秦媽媽跟嚴媽媽固然有錯,但罪不致死,還請父親從輕發落。」

寧瑞遠一個冷冽的目光掃過來,像一把利箭似的狠狠的射向寧子衿,哪里是父親看女兒的目光,分明是看仇般般。

「放肆,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

寧子衿無畏的迎視寧瑞遠如寒冰冷刺骨的眼神,臉上一片淡漠之色,心中更是平靜無波,心傷到麻木,便是毫無知覺了。

「二小姐,老爺在這里,你這樣未免以下犯上了,萬不可再惹老爺生氣。」許氏輕輕擰眉,柔聲的開口說道,表面上是像在勸寧子衿,實際上是讓寧瑞遠的怒火更上一層樓。

許氏跟在寧瑞遠身邊多年,自然是模透了他的情緒跟心思。

果然,她的話音一落,寧瑞遠臉上的吝氣,更重了。

「逆女,給我滾出去。」

寧瑞遠正在氣頭之上,誰敢反駁他?而且還是自己的女兒。

許氏一句「以下犯上」,便足以火上焦油。

「女兒年幼,若做了什麼惹父親生氣了,還請父親息怒,可是祖母將當家的權力交給女兒,女兒不能不管,孫姨娘小產已是不幸,那一跤純屬偶然,並不是秦媽媽與嚴媽媽的過錯,父親何不為死去的弟弟積福,饒過二人的性命,孫姨娘年輕,養好身子必能再懷,如今父親最該做的,是好好安撫孫姨娘的情緒。」

寧子衿淡淡的說道,聲音清脆悅耳,一句一句,就像珠玉落盤般動听。

寧瑞遠死死的瞪著寧子衿,活似要將她瞪穿似的。

而寧子衿卻站的挺直,沒有一絲怯弱之意。

寧瑞遠心中愕然,這個自己向來不喜歡的女兒,他已經越來越看不透了。

但寧子衿那一句「為死去的弟弟積福」漸漸叫寧瑞遠冷靜了下來。

許氏見寧瑞遠神色開始動容,臉上一閃而過的狠吝之色,快的叫人抓不住,寧子衿卻敏感的捕捉到了,越發覺得許氏有問題。

------題外話------

屎了,就腫麼屎啦!其實摔一跤還不至于流產昂昂昂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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