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的繁華,更似雲城數倍不止,商鋪林立的大街,交錯縱橫,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有主街匯通相連,各式鋪子琳瑯滿目,高檔奢侈的叫人瞠目結舌,實逢過年,街上的百姓穿得光鮮亮麗,晃花了人的眼。
寧瑞遠坐在馬車里,掀起車簾驚嘆的望著外面,嘴巴微張,一路都合不攏嘴。
饒是他活了大半輩子,也不曾見到過鄴城的昌盛,果然是天子腳下,雲城在大齊算得上是富城,可真正踏入了鄴城才知道雲城的渺小。
從他身邊經過的馬車無一不是華麗無比,陣式龐大,車頂的旗幟上面寫著各個家族的族徽跟標志,居高臨下。
進入城門走了已有一個時辰的時間,寧瑞遠亦是看了一個時辰的鄴城風貌,一路都忍不住搖頭乍舌,心里隨著巴車一步步的前進而燃起熊熊的欲-望,一股想要在鄴城生活,擠入高門貴族圈的念頭越來越強,漆黑的瞳孔之中,迸射著勢在必得的貪婪。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隊伍才在一座高門大戶面前停下。
紅柱碧瓦,雕梁畫棟。朱漆大門,琉璃屋檐,兩尊雄偉的石獅子坐立在府邸的石階兩旁,威風凜凜。
「老爺,咱們到了。」
周本的聲音響起,隨著馬車的簾子被人掀開,寧瑞遠彎身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一抬眼,看到的便是威嚴磅礡的大宅,「信國公府」四個金漆大字龍風鳳舞,筆峰有神,叫人驚嘆。
大門口,四名護衛手執長矛站的筆直,目不斜視,虎虎生威的面容叫人見了望而生畏。
寧瑞遠站在馬車旁,對著周本使了個眼色,周本會意,立即小跑的上了石階,走到護衛身旁,神色恭敬的道︰「小人雲城刺史寧府管家,我家老爺求見信國公。」
信國公在鄴城地位高,陸家又是大齊的第一世家,就連皇帝都要賣他三分面子,更別提其他高門更是對信國公萬分禮遇,忌憚萬分,也因此,連信國公府中的下人都比別人家的下人地位要高上些許。
護衛上下打量著周本,眼中的高傲仿佛當自己是個主子,對周本的不屑一顧一覽無疑,然即便再看不起眼前的人,護衛也不敢輕易怠慢了去。
當听到從雲城來的,又是刺史,還姓寧,腦子里一下子就反應過來對方的身份。
「請稍等。」
護衛面無表情的說道,接著轉身進了府,去稟報信國公。
如果換作以前,小小的刺史想要見信國公哪這麼容易,別說進去通報,說不定直接在大門口就由護衛拒絕趕人了,可寧瑞遠不同,外人不知道,可他們在信國公府當差又怎會不知大小姐未來的夫婿正是這雲城刺史寧瑞遠。
有了這一層身份,叫他們豈敢冷待,又不是不要命了。
護衛的走下的步子走的很快,在正廳里沒有找到信國公後,便又轉去了書房。
「國公爺,雲城刺史寧大人求見。」
護衛站在門外,抱拳對著屋里的人恭敬的說道。
書房里擺的都是紅木的用具,豪華典雅,博古書架上陳列著文房四寶,名硯,名筆,老墨,古籍,應有盡有。
信國公年近半百,烏黑的頭發已經染上了一層雪霜,然而面色卻是紅潤精神,目光更是炯炯有神,充滿了凌厲威嚴之勢,此時,他正站在書案前,揮筆寫大字,動作如行雲流水般暢快淋灕,舉手投足間霸氣十足。
他听到護衛的稟報,半白的眉頭不由自主的輕輕一蹙,半閡的眼中溢出淡淡的冷意跟不悅。
護衛半彎著身子一直沒有起身,直到背脊傳來微微的酸痛感,才听到書房里傳來信國公低沉渾厚的聲音。
「將人帶去正廳。」
「是。」
護衛得到指示,立即轉身離開。
信國公的手忽地一頓,筆鋒一抖,將本大氣磅礡的字給毀了。
他鼻子里重重的哼了哼氣,然後甩掉手中的筆,雙手背在身後,出了書房,心中一待煩燥,哪還能全神貫注寫好字。
信國公打從心里就不接受這門婚事,寧瑞遠是什麼出身,湘屏又是什麼身份,哪有當父母的願意將自己女兒下嫁的,雖然當初嫁給陳家也算不得門當戶對,但陳家的門楣可比寧家高出不知道多少。
可他終拗不過陸湘屏的一哭二鬧三上吊,整日整夜的鬧,心腸再硬的人也要服軟了。
而且信國公心中一直很心疼大女兒,陸湘屏嫁給陳謹然不出四年就守了寡,而那時的她也不過二十出頭,正是風華正貌的年紀,若是換了別的人家,哪怕丈夫死了也得在夫家過一輩子,然而陸湘屏到底出身于第一世家,她說回娘家,誰敢說個不字,而且成親四年一直沒能生個一兒半女,留在陳家也是無依無靠,看別人眼色過日子,即使陸湘屏不說,信國公也不忍女兒在陳家孤獨終老,將她接了回來。
因為是信國公府的嫡出大小姐,身份尊貴不是旁人可以比擬,陸湘屏回了陸家後一切照舊,也有不少人瞅準機會想要娶陸湘屏為妻從而攀附信國公,然陸湘屏到底是嫁過一次人的,世家侯府的嫡出正妻之位是輪不到她了,而信公國跟陸湘屏又看不上庶出的,而能娶她為正妻的人家地位又太低了些,叫人心中不甚滿意,陸湘屏又是個心高氣傲的人,找的夫君必得是她自己看中了才行。
然而,世上哪有這樣十全十美的事情,不過事世總有出于信國公的預料的,才去雲城散一趟心,就散出問題來了。
信國公慢慢往正廳走去,臉上凝聚著千年不化的寒霜,在這寒冷的冬天格外刺骨,從他身旁經過的下人都紛紛稟氣凝神,大氣也不敢喘一個,大小姐為了能嫁給寧刺史可是跟國公爺鬧騰了許久,兩人都是 脾氣,起初誰也不肯讓步,也是到最後大小姐以絕食相逼,才不得不叫國公爺松了口,同意了這門親事。
可國公爺嘴上同意,不代表心里就同意了!
寧瑞遠隨著護衛一路向正廳走去,目光所及之處皆是富貴逼人,九曲回廊,小橋流水,假山亭閣,叫人乍舌,哪怕心中早已有所準備也不免被信國公府的大氣巍峨所震攝。
踏入正廳,寧瑞遠只覺得自己像是進入了藏寶閣,里面擺放著珍貴的青花瓶以及瑪瑙,珊瑚等珍貴的物件,牆上更是掛著出自名家之手的壁畫,多的叫人應接不暇。
「寧大人稍坐片刻,我家國公爺馬上就來。」
說話的人是信國公府的總管,因為對信國公忠心耿耿,深受信國公的信任,特意賜他陸姓,如今府中人都稱他為陸總管。
護衛將寧瑞遠引進府的同時,便有人去稟報了陸總管,陸總管雖然跟信國公一樣不屑寧瑞遠的出身,但誰叫大小姐喜歡,非君不嫁,對待未來的姑爺,陸總管便也打起了十分的精神好好招待,斷不能叫大小姐失了臉面。
「有勞。」寧瑞遠嘴角含著淡淡的笑容,帶著幾分敬意,說道。
凌都督在雲城的地位是很高,但是比起信國公也不過是一粒塵埃,而眼前之人又是信國公府的總管,深受信國公的倚重,自然而然的地位也就變得不一般,怕是今日凌都督在此,也不免要對陸總管客客氣氣的。
寧瑞遠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立即有青衣婢女奉茶。
他就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滿齒的留香更又叫寧瑞遠怔愣了一下,滿眼驚嘆。
世家就是世家,連一杯茶都如此珍貴,品著嘴里的味,在記憶中發現這竟然是千金難求的銀針白毫,听說一兩就要價值千金,其珍貴程度叫人驚嘆,他也只是听說,並未償過,如今乍償之下可不就是那個味,再看杯中飄浮的茶葉,那一片片女敕綠的芽芯仿佛像是透明似的,再償一口,寧瑞遠越加肯定這是銀針白毫。
于是便一口接著一口的抿著,叫他壓根不想松口。
見一杯茶見底,丫環立即眼明手快的重新換過,直將寧瑞遠喝的眉開眼笑。
直到兩杯茶喝完,信國公才信步而入。
藏藍色的團紋錦服,腰間配戴著羊脂玉佩在陽光下煜煜生輝,那一雙墨色的瞳眸仿佛利忍一般,叫人不敢直視。
「見過國公爺。」
寧瑞遠忙起身恭迎,他雙手抱拳,萬分恭敬的行禮,道。
信國公淡漠的目光掃了寧瑞遠一眼,眉如遠山,英俊挺拔,心中也有些了然為何女兒對他如此死心踏地,不顧身份之差非要嫁給他,原來生了一張騙女人的臉。
心中又是萬分的鄙夷,然信國公的臉上卻絲毫不露聲色,他輕輕的應了一聲,向主位走去,轉身坐下。
「寧大人,久仰大名!」
信國公一坐下,語氣涼涼的說了這麼一句,話里的諷刺不言而喻,叫寧瑞遠的臉色忽青忽白,尷尬不已,不過他心中明白信國公對他的排斥,堂堂陸家是什麼家世,而他寧家又是什麼家世,這已經不能用高攀來形容了。
也正因為陸家的地位跟勢力,寧瑞遠哪怕明知信國公對他百般不待見,也消滅不了他要迎娶陸湘屏的心,娶陸湘屏不只只是娶一個女人而已,她的背後代表著是信國公府龐大的實力,這樣的誘惑換作誰都不能抗拒。
他要往上爬,想要當人上人,而這一切都免不了大世家的支持。
「不敢,不敢。」寧瑞遠謙虛的微笑,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在下今日前來,是向貴府大小姐下聘的。」他小心翼翼的說道。
信國公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不用他說也知道今日前來的目的,院外長長的聘禮他不感興趣,這些東西還不及信國公府的冰山一角,心里有個聲音在咆哮,拒絕,拒絕——
「恩,雲城到鄴城路途遙遠,一些繁文縟節就省了吧,你送來的吉日我也找人看過了,下個月初八是個好日子!」
信國公听到自己的聲音,是這般說道。
「謝國公爺。」當寧瑞遠親耳听到信國公的首肯後,頓時心花怒放,忙起身連連道謝。
寧瑞遠從雲城到鄴城就走了半個月時間,如今離下個月初八也不過二十天左右,若要在那天趕回雲城成親,就要提前半個月出發了,這樣一算,陸湘屏只剩下七天的時間來準備出嫁的事宜。
正廳門外,陸湘屏躲一旁偷听里面的對話。
「大小姐,這回你可放心了吧?」
女乃娘丁嬤嬤笑著說道,眼中含著一絲打趣的味道。
陸湘屏不由得羞紅了臉,回頭嗔了丁嬤嬤一眼︰「丁嬤嬤,連你也取笑我。」
丁嬤嬤從小帶陸湘屏,形影不離,就是陸湘屏當年嫁去陳家,她亦跟著過去了,隨後陸湘屏回信國公府,她也跟著回來,國公夫人過逝的早,對丁嬤嬤而言,陸湘屏就像是她自己的女兒一般,而現在的國公夫人有自己的子女,是怎麼都不待見陸湘屏這個嫡長女的。
雖然兒子女兒也是嫡出,但是如今主母的女兒倒底不如嫡長女來的尊貴,而兒子又沒有襲承爵位的可能,誰叫死去的國公夫人留下一個長女,還留下了一個嫡子,雖排行老四,但卻是正兒八經的有資格繼承爵位的。
「是是是,奴婢不取笑你,咱們先回院子吧,要是叫老爺發現你偷躲在這里,難免心里又要添堵了。」
丁嬤嬤想起前陣子陸湘屏跟信國公鬧的不可開交的場面,便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如今大小姐沒有夫家的幫持,依靠的只有信國公,主母對大小姐跟四少爺虎視眈眈,若不是有信國公罩著,早就去見閻王了,如果信國公一怒之下不管大小姐,那大小姐可怎還能在這個家里呆下去,到時候沒了信國公府支撐的陸大小姐,他寧瑞遠還會娶?
這樣的認知所有人心里有一清二楚,然而即便如此,陸湘屏對寧瑞遠還是死心踏地。
畢竟為了家族利益而聯姻的事情,在世家侯門之間是司空見慣的,並不稀奇。
陸湘屏淡淡勾唇,不以為然的笑道︰「嬤嬤放心吧,父親是什麼性子,沒人比我更了解了。」
也正因為陸湘屏篤定信國公對她的疼寵,她才敢如此不顧後果的鬧。
或者更確切一點說,信國公的心里對她跟四弟有愧,因為娘的死,雖不是他直接造成,卻是跟他有抹不開的關系,所以爹會縱容她跟四弟,對他們百般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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