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瑞遠將在下月初八迎娶信國公嫡長女的消像一陣風似的在整個雲城傳播開來,眾人的心里頓時像是沸騰的熱水翻滾個不停,而這些人中,絕大部分都充滿了膽顫心驚的情緒。
為啥?
還不是因為前陣子太後降罪寧玉縴,讓他們誤以為寧家得罪了太後日後定不會有好果子吃,所以此事一出,眾人便千方百計排擠他,諷刺他,更毫不猶豫的站到了凌都督的身旁。
那是誰,那可是寧瑞遠的頭號敵人。
可不過數月的光景,寧瑞遠居然來了個鯉魚翻身,成了信國公的女婿,這是多少人擠破腦袋都得不到的美事。
而這一樁婚事說明什麼?
說明芸妃娘娘並未失寵,否則信國公哪肯將自己的嫡長女下嫁給他,寧瑞遠靠上了信國公府這棵大樹,日後加官進爵幾乎不在話下,而他們這些當初得罪他的人往後豈會有好果子吃?
不少人的心里酸溜溜的,因為寧瑞遠如此旺的狗屎運,怎麼他們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
心里的滋味當真是羨慕嫉妒恨——
凌府大廳,凌都督沉著臉坐在主位之上,下首的兩旁坐著不少雲城的官員跟富商,此時的廳中彌漫著急燥跟不安的氣氛。
「都督,你看事到如今,咱們該怎麼辦才好,要不待寧大人回來咱們設宴款待求得他的諒解?」知縣忐忑不安的提著意見,他是最典型的牆頭草,當初一見太後降罪寧家,幾乎是下一秒就跑來了都督府投誠示好,平日沒少跟著凌都督譏諷寧瑞遠,若是寧瑞遠來個秋後算賬,那他頭上的這頂烏紗帽也甭想再要了。
信國公是什麼勢力,大齊第一世家,家族曾出過多位皇後,地位超然,被皇室所敬重,得罪寧瑞遠,等于得罪信國公,想想知縣就覺得雙腿發軟。
他的提議一出,有幾外官員跟富商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亡羊補牢,為實未晚嘛!
「我看這主意行,相信寧大人大人有大量,不會與咱們計較才是。」
「恩恩,要不就這麼辦。」
「我贊同!」
「我也同意——」
而這時,一道冷哼聲乍然響起,格外突兀。
「孟如風,你笑什麼?」知縣怒容滿面的瞪著孟如風,目光似刀。
在他看來,孟如風不過一介商人而已,又年輕,根本不將他放在眼里,可他近來跟凌督導卻走的很近,成了凌府的常客,因著這一層關系,許多人心里雖然不滿,但也不敢表露出來。
此時听到孟如風如此不屑的冷哼,無疑是對他們的譏諷,不僅知縣大人受不了,大部份人都用帶著敵意的目光瞪著孟如風。
不過是個商人而已,居然敢在他們的面前這般囂張,真是狂妄。
孟如風悠然自得的喝著茶,清涼卻帶著冷峻之意︰「我笑各位大人想的太天真了。」
「什麼意思?」
「諸位之前對寧刺史百般為難排擠,早已在寧刺史的心里埋下怨憤的種子,如今他一飛沖天成了信國公的女婿,身份自然不比從前,還會看得起咱們?他心里積怨,豈是各位大人一頓宴就能安撫得了的。」
說他們天真還是抬舉了,根本就是一群笨蛋,異想天開!
「這……」
眾人聞言,不由得面面相覷,孟如風的說的他們心里又怎麼不清楚,不過不願意承認而已,都說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只要他們誠心求和,想那寧瑞遠也不會太刁難他們才是。
「為今之計,咱們只有更好的團結在一起,才能在雲城站穩腳根,論官職,凌都督可比寧刺史有地位多了。」孟如風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蠱惑的味道。
那意思是說,只要他們一如既往的站在凌都督一方,料那寧瑞遠也不敢拿他們怎麼樣。
當听到寧瑞遠迎娶陸湘屏的消息時,他又何償不是震驚,心中更是氣悔交加,早知寧瑞遠有如此本事,他當初不如承了寧玉縴的情,說不定還有機會成為寧家的女婿,有寧國公府撐腰,宮中又有芸妃的恩寵,想不飛黃騰達都難。
只是現在覆水難收,寧瑞遠恨透了他,而他現在又站在了了凌都督這一邊,如果現在倒戈,不說寧瑞遠會不會重新接受他,怕是凌都督就不會放過自己。
寧瑞遠如今攀附上了信國公的確有了強大的背景當靠山,但又怎知凌都督的身後沒有人呢?
即便勢力不及信國公府,但能將凌楚瑤這個本該被判死刑之人從大牢里無生無息的弄出來,可見也不會低到哪里去。
他還是不要賠了夫人又折兵。
眾人听了孟如風的話,表情都很訕然,有人默默的低下了頭,有人端起茶杯喝茶遮掩眼底的心虛。凌都督的官職是比寧刺史的高,可後台有他硬嗎?
人家不再是只有一個受皇上恩寵的妹妹了,還娶了信國公的嫡長女,這樣的背景,能相提並論嗎?
可這些話,他們也只敢放在肚子里,並不敢直接講出來,他們已經得罪了一個,可不能再得罪凌都督,否則如何在雲城立足。
然即便如此,也不能打消他們想要攀附寧瑞遠的心。
官員們心里是這麼想的,而那富商心里更是對孟如風的話嗤之以鼻,什麼團結才能站穩腳根,都是放屁,只有靠著大樹才好乘涼,抱著大腿才能立足。
不管其他人怎麼想,反正他們一定要跟寧刺史多走動熱絡才行,哪怕多費些財也不在乎。
可他們顯然忘了,一待他們向寧瑞遠示好,便等于是放棄了凌都督的這棵大樹,說的直白些叫背叛,焉知凌都督不會暗中對付他們?
凌都督從一開始便緘默不語,一雙精明的黑眸淡淡的將眾人的神情收入眼底,眼中的冰冷越聚越濃。
人都是自私的,這些人也不例外,當初能踩著寧瑞遠來討好他,那麼今也能踩著他去討好寧瑞遠,如此左右搖擺的人他還不屑于交往。
「時候不早了,我還有公務要處理,就不陪各位了。」忽然,凌都督說道。
很直白的逐客令,眾人瞬間就听出來了,于是紛紛起身,對著凌都督行了個禮後,離開了凌府。
這些人離開了,獨留下孟如風沒有走。
凌都督冷冷的昵了他一眼,充滿薄涼之意的唇抿起一道嘲弄的弧度︰「你怎麼不走?」
孟如風站起身,對著凌都督彎腰行了個大禮,討好的語氣道︰「都是些不中用的牆頭草,都督切莫跟他們生氣,現在再去討好寧瑞遠有什麼用,怕是人家早就記恨上了,到時候總會淪個左右不是人。」
凌都督目光深沉的凝視著孟如風,眼中涌動著詭譎的波濤,半響,他看了孟如風輕笑出聲︰「孟如風,你是個聰明人,懂得良樆則木而棲。」
「謝都督贊賞。」孟如風微笑著說道,心里卻嘀咕著︰如果不是跟寧家鬧翻了,他為在雲城立足不得不靠近凌都督,他也寧願選則向寧瑞遠投誠。
他不是那些蠢蛋,已經得罪了一個,就該好好綁住另一棵大樹,而不是想著吃回頭草,到時候只會兩邊都得罪了。
回頭草是那麼好吃的嗎?
早在消息傳回來,老夫人便命人開始著手準備婚事,整個寧府都沉浸在一片喜氣洋洋的氛圍當中,老夫人整個人看上去都是顯得容光煥發,精神急了,眉宇間總也掩不住的笑意。
兒子能順利娶得陸湘屏,不管是對宮中的芸妃還是對自己的兒子,都是一件天大的益事。
有了信國公府這層姻親關系,芸妃在宮中必能好過許多,想來皇上看在信國公府的面子上,也會多多疼惜芸妃。
沒有哪個當娘的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步步高升的,老夫人在尋求安定的同時,自然也希望寧瑞遠平步青雲,將寧家發揚光大。
寧子衿在孫清然的協助下,有條不紊的安排府中下人打點一切,張燈結彩,陸湘屏身份高貴,又是主母,住的院子自然是整個府里最好的,老夫人左思右想,只覺得當初為芸妃準備的茗香居是府里最大最好的院子了,于是在考慮良久之後,便命人將那間院子騰出來,更名為‘華羽堂’,給陸湘屏住,屋里所有陳設都全部煥然一新,老夫人更叫人添置了無數的珍貴瓷器擺設,名畫,家具,獨具一格,奢華富貴。
因為寧瑞遠留在鄴城迎親,只要在初八那日趕到雲城便行,于是他不在的時候,一切都交給了老夫人,而老夫人又全權交給了寧子衿,想要借此機會讓寧子衿歷練一下。
寧子衿第一次接手,不懂的自然很多,幾乎每做一件事情都要征得老夫人的同意,老夫人總是不厭其煩的手把手教她。
這日,寧子衿跟孫清然在老夫人處寫著請柬。
「老夫人,這些人咱們都要請嗎?」孫清然看了眼手中的名單,抬頭問老夫人。
靈動的水眸仿佛帶著靈氣,泛著溫婉的柔光,長長的睫毛輕眨,宛如蝶翼,面帶不解。
老夫人坐在一旁,手里的佛珠輕捻,面帶微笑的看著坐在書案前,執筆認真寫著請柬的寧子衿,眼中的溫柔幾乎要溺出水來,當听到孫清然的話後,老夫人手中的動作忽地一頓,她並沒有直接回答孫清然,而是望著寧子衿,問︰
「子衿,你覺得呢?該請嗎?」
孫清然訝然,不可置信的看著老夫人,老夫人怎麼會想到問二小姐呢?難道說二小姐說不,老夫人就不請?
正納悶間,只听一道聲音如潺潺小溪緩緩流淌,悅耳的仿佛風鈴在風中搖曳。
「那些人雖然曾經跟凌都督一起打壓排擠父親,但現今三天兩頭往咱們府里跑,送上豐厚的大禮,討好之意明顯,咱們若是故意為難,只會顯的父親小肚雞腸,善記仇,于父親聲譽無益,更會叫信國公府那邊看低了咱們家,所以我覺得這些都該請,證明父親的胸襟寬闊。」
寧子衿輕聲說道。
她的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容,如風中綻放的百合,清新雅致,秋水明眸之中,藏著無數的風華。
孫清然瞠著目,呆呆的看著寧子衿,不敢相信小小年紀的她會說的如此頭頭是道,而這些道理,她並沒有及時的明白。
那些人曾經越是因為寧玉縴的事情疏遠排擠打壓老爺,這個時候,老爺更因該表現的大肚,不管心里原不原諒,表面上必須原諒,若是連表面功夫都做不得,就易得罪人,若是他日不小心得罪了權貴,怕是信國公府也難保。
老夫人滿意的看著寧子衿,微笑著點頭︰「如此,在雲城有些身份的人都請罷。」寧家已許久沒有辦喜事了,既然要辦,就要大辦,辦的風風光光。
「祖母,凌府要發嗎?」寫到一半,寧子衿忽然抬頭,問道。
雖然她明白凌楚瑤只是替死鬼,但老夫人不知道,按凌都督在雲城的地位跟勢力,若是請了別人唯獨不請他,無疑是一個巴掌狠狠的扇在了他的臉上,可若是請了,老夫人跟父親心里的惡氣又如何出?
畢竟在他們看來,是凌楚瑤殺了寧子姍。
老夫人的表情忽地變得凝重起來,不知是否想到了凌楚瑤的惡行,目光變得凌厲了起來,滿是怒意,語氣冰冷的道︰「發,只要他有那個臉來,我寧家就敢招待他。」
老夫人說這話的時候是咬牙切齒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一般。
然,心里越恨,她越不能斤斤計較。
喜帖很快發到各家去了,拿到帖子的人激動的熱淚盈眶,當成寶貝似的捧在手里,在他們看來,受到邀請,就說明寧家已經原諒他們先前的過錯,不計較了。
「二小姐,那柳小姐放過你鴿子,擺明不想與你相交,你如今又何必巴巴的跑到人家府上親自送喜帖呢?」阿蠻心直口快,自正月十五那日,寧子衿久等不到柳倩屏的到來後,阿蠻心里對柳倩屏便起了怨言,而今寧子衿拿了給柳家的喜帖,親自登門,雖然說是給柳家送帖子的,可真正的目的確是去找柳倩屏的。
紅妝拿手肘拱了拱阿蠻,示意她不要多嘴。
------題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