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意外的,碧珠來的時候懷里抱著雪團,肥肥的白貓慵懶的「喵」了一聲,繼續窩在碧珠的懷里睡覺。
陸湘屏看著雪團,深邃的眸中陰郁一閃而過,而後便笑著抱過雪團,撫模著它的腦袋︰「瞧這雪團,又肥了一圈了,我都快要抱不動它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談到了雪團,碧珠的話匣子就打了開來︰「雪團的食量很大,一頓飯足足吃兩個人的食量,吃了又愛睡,一日日下來身上的肉就長了不少。」
陸湘雪鄙夷的看了一眼雪團,嗤笑道︰「不過是只畜牲,就你還將它當成寶貝似的供著。」
言外之意,何償不是嘲笑碧珠到底是丫環出生,一般人養寵物是當玩樂的,偏碧珠疼得不行,像是當自個孩子在養似的。
楊氏輕瞪了陸湘雪一眼︰「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不過眼中卻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
她轉頭看向碧珠,笑著說道︰「碧珠還是這麼喜歡貓啊狗的,也虧得湘屏你大方,亭軒千方百計為你尋來的白貓就這麼賞給了自己的下人。」
楊氏說的是下人,而不是姨娘,可見在她的心里,碧珠就是成了姨娘,也很低賤。
楊氏跟陸湘屏向來不合,這一次又豈會好心給她來送綢緞,如果不是信國公耳提面命一番,說是皇上賞下來雲霧綃不少,給陸湘屏送些過去,她才不會來寧府。
她可不信這是國公爺自己想起來的,鐵定是陸湘屏跟國公爺提到的,雲霧綃雖然不是價值連城,但可比蘇錦貴上數倍不止,即便他們身為富貴人家,也不可能以雲霧綃為主,這料子是宮中娘娘們常穿的,而他們一到過節便是做幾套穿穿而已。
陸湘屏算得倒是精,一得到皇上賞給他們信國公府的雲霧綃的風聲,立即就惦記上了,等著她們給送上門,倒是省下不少銀子,又在府里做了好人,博得個賢妻良母的美名。
楊氏是一路咬牙切齒的來寧府的。
皇上賞下來的綢緞,一半進了寧府,如此一來,他們做的衣服便少了,若是想要,就得自己花錢去買,數千兩銀子下去,信國公府雖然不差這麼點,但楊氏覺得陸湘雪是要嫁進皇家做太子妃的人,嫁妝必然要豐厚,如今正是用錢的時候,能不花銀子,就不花,多些留給陸湘雪也好啊。
便宜誰,楊氏都不想便宜了陸湘屏。
所以這會說話,楊氏跟陸湘雪心中帶氣,自然是沒有好話出來的。
陸湘屏也不氣惱,盡管楊氏跟陸湘雪是沖著她來的,不過說出來的話可不是爭對自己,陸湘屏深知這個時候,可不是跟她們爭嘴上功夫的時候。
臉上保持著端莊的笑容,彎腰將雪團放到了地上,雪團雙腳一沾到地,眯著的眼縫瞬間睜了開來,撒開腳丫子便滿院子跑了起來,歡快的很。
只是那肥胖的身軀走起路來一晃一晃怎麼看都滑稽的很。
碧珠因為楊氏跟陸湘雪諷刺的話而羞愧的垂頭,此時也顧不上雪團,這在錦墨堂內,怎麼也不會跑到別處去。
陸湘屏忙開口說道︰「既然來了,就先選些喜歡的顏色吧。」
寧子嫣感受著錦墨堂內充滿壓抑的氣氛,悄悄抬眼看了寧子衿一眼,見她神色淡然,一副雲淡輕風的模樣,緊張的心也跟著放松了下來,看著面前堆積如山的布料,每一匹都美倫美煥,叫人看花了眼,不知從何下手。
她看了眼紅妝跟芳華手中的綢緞顏色,抿了抿唇,挑了一匹深粉色跟湖藍色的便住了口。
身為嫡女的寧子衿只挑了三匹,而且顏色都這般素淨,她可不能越了規矩,毫無節制的挑選。
而且寧子嫣覺得,緊跟寧子衿的腳步走,只少不多是不會有問題的。
這份信任幾乎快要演變到了盲目相信。
果然,陸湘屏見寧子嫣選了兩匹,未免叫人說她厚此薄彼,又替寧子嫣選了一匹桃紅色的給她。
寧子嫣面含喜色,起身道謝。
待寧子嫣選完,陸湘屏的目光便落在了垂著頭的碧珠身上,道︰「碧姨娘也選吧。」
「是。」碧珠怯怯的應道,抬眸的瞬間看到了對面楊氏跟陸湘雪譏誚不屑的神色,臉上又增添了幾分惶恐之色。
她膽怯的看著桌上剩下的布匹,正要挑選,忽听丁嬤嬤說道︰「夫人,孫姨娘來了。」
眾人扭頭望去,果見孫清然在劉媽媽的攙扶下緩緩走來。
豐滿的身子,白女敕的臉蛋圓潤如玉,四個月的身孕已已漸顯出來了,但因為冬天衣服穿的厚,包的多,一時也看不出來。
孫清然的身後還跟著兩名丫環,均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
「妾身來遲,望夫人恕罪。」
孫清然嘴上說著歉意,稍稍給陸湘屏福了福身,看起來頗有敷衍的味道,可陸湘屏也沒有理由責怪她,何況孫清然並不是沒有行禮,只是禮數沒到而已。
本來麼,她身懷有孕,一開始老夫人跟寧瑞遠便免了她的一切規矩禮儀,如今又是懷胎四月,整個寧府在對待孫清然時都格外小心謹慎,將她當成了寶貝。
孫清然又對著楊氏跟陸湘雪福了福身,楊氏看著孫清然裹得嚴實的肚子上瞧了瞧︰「孫姨娘身子重,住的地方又偏遠,小心著來是應當的,快坐下吧,別累著了。」
陸湘雪傲慢的昵了孫清然一眼,萬般不屑的撇了撇唇,冷哼一聲並不發話。
這孫清然懷了孕,最不舒服的就是陸湘屏了,如果她對著孫清然發難,可不就叫陸湘屏稱心了?
陸湘屏斂了斂眸,掩去眼底那抹憎惡,明媚秀麗的臉上淺淺而笑︰「本想著你若不方便過來,我就差人將這雲霧綃給你送去,可又怕送去的顏色你不喜歡。」
話雖這麼說,然陸湘屏卻明白,孫清然縱使懷了身孕在寧府再尊貴,信國公夫人特意給寧府各位主子送來雲霧綃,她沒有理由不來。
否則便是藐視信國公府,以信國公如今如日中天的勢力,誰敢這般得罪。
老夫人是緊張孫清然肚子里的金孫,可不是糊涂不分輕重之人,她希望孫清然小心謹慎,並沒有要她恃寵生嬌,孫清然也明白這個理,所以一听到劉媽媽進來說起這事時,立即準備著出玉清軒。
只是玉清軒離錦墨堂甚遠,她一路走來就花上了不少時間。
「謝夫人,陸夫人。」
孫清然對陸湘屏跟楊氏謝道。
叫坐的本是楊氏,並沒有陸湘屏什麼事,可孫清然不敢直接給陸湘屏撂面子,她還想日後安安穩穩的平安生下孩子呢。
這時碧珠說道︰「孫姨娘來了,就讓孫姨娘先挑吧。」
孫清然輕柔一笑,如明珠璀璨︰「謝碧姨娘好意,我如今身子笨重,就是冬裳待生完孩子也就穿不了,別浪費了這麼好的料子,我就挑一匹行了。」
說著挑了一匹醬紫色的布匹遞到了身後丫環的手里。
陸湘屏端著茶杯悠然的喝著茶,並沒有說什麼,眸光幽幽不知在思索著些什麼。
楊氏見狀,忍不住開口道︰「我瞧這大紅色的喜慶,不如孫姨娘拿去替未出世的小少爺做些衣物。」
孫清然听罷眼中一亮,笑著接了過來︰「妾身替這未出世的孩子謝陸夫人厚愛。」
「算算日子有四個月了吧?」楊氏一邊喝茶,一邊閑聊著。
「恩,四個多月了。」
「三四個月的時候最該注意著,稍有不慎便容易滑胎。」楊氏笑著說道,雖然是隨口一說的話,卻叫人听到了硝煙的味道。
這話外之意可不就是叫孫清然小心著陸湘屏的暗算。
果然,陸湘屏听見楊氏這話,臉色微微一變,隱隱有發怒的跡象,卻很快被壓了下去,只默不作聲的放下茶杯。
孫清然心中發怵,不敢再去接話。
空氣一下子凝結了,一時間沒有人再說話,沉默的氣息縈繞在眾人的周圍。
誰也不打破這份尷尬,楊氏老神在在的喝著茶,陸湘雪百無聊賴的把玩著自己的手指。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驚嚷雜亂的聲音在錦墨堂外響起。
其中最大的就屬鈴鐺的狂吠聲。
寧子衿听了心中驀然一驚,回頭望向紅妝跟芳華。
只見紅妝跟芳華兩人眼中紛紛噙著驚愕,面面相覷。
下人們的驚呼聲此起彼伏,鈴鐺的狂吠聲中還夾雜著尖銳的貓叫,僅憑聲音便知外面已亂作一團。
碧珠似是听到了雪團的聲音,驚的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怎麼回事?」
寧子衿也顧不得其他,霍然起身往門口走去,只是還沒踏出一步,門口便「咻」的一聲,一道白色的身影閃了進來,待看清楚時才發現是雪團。
緊接著,一道碩大的黑影也腳下生風似的跑了進來,不是鈴鐺,又是什麼?
孫清然乍一見鈴鐺那龐然大物,驚得從凳子上跳了起來,連連後退。
劉媽媽連連驚呼︰「姨娘小心——」
雪團來了寧府這麼些日子,不是第一回見到鈴鐺,當初第一次見面時,一貓一狗可是和諧的很,並沒有任何敵對的現象出現,可是今日是怎麼了,鈴鐺竟猛追著雪團,直將它嚇的白色的毛發都幾乎快要豎了起來。
雪團不敢停下,一個盡的在錦墨堂的院子里奔跑閃躲著鈴鐺的追趕,那一聲聲「喵」叫尖銳刺耳,好像受了極大的驚嚇似的。
而鈴鐺一聲一聲高過一聲的「汪汪」直叫,那凶狠的模樣,叫人見了都望而生畏。
「天哪,鈴鐺不是好好的栓在隱月閣麼?怎麼跑出來了?」紅妝驚呼道。
本坐著楊氏跟陸湘雪頭一回見到鈴鐺,頓時嚇的花容失色,連連後退。
陸湘屏雖然極力保持鎮定,臉上卻難掩恐慌之色︰「快,快保護好孫姨娘,小心傷著。」
她一邊說著,一邊往孫清然那方靠去,做出的資勢像極了老鷹護小雞,叫旁人看來儼然是主母不顧危險保護小妾的偉大形象。
寧子衿正不解鈴鐺為何會發狂,就見阿蠻跑了進來。
「阿蠻,怎麼回事?」
阿蠻也是一臉的急色,無辜的苦著臉︰「奴婢也不知道啊,鈴鐺突然間狂叫了起來,使勁往外沖去,奴婢听到鈴鐺的吠聲頓感不對,忙出來察看,可還來不急將鈴鐺拉住,它就掙月兌了栓繩,跑出了隱月閣。」
「啊……啊啊啊……」
耳邊,一聲接一聲的尖叫聲響起,寧子衿看著瘋狂亂躥的鈴鐺跟雪團,急得面色一白︰「阿蠻,趕緊想辦法拉住鈴鐺。」
別說這里有個孫清然,沖撞了胎氣不好,就是沒有孫清然,可還有楊氏跟陸湘雪在啊。
阿蠻不敢耽擱,立即追著鈴鐺跑,只是鈴鐺身子矯健,阿蠻跟在它後面很難拉住。
「劉媽媽,此地不宜久留,快將孫姨娘帶走。」寧子衿見鈴鐺一時難以控制,忙對著劉媽媽道,然後又對著楊氏跟陸湘雪身邊的婢女說道︰「快護著陸夫人跟陸小姐先離開錦墨堂,母親,你也暫先離開,免得傷著了自己。」
「是。」
「好。」
「快,我們快走。」
眾人听著寧子衿的話,紛紛小心翼翼的避著鈴鐺往外挪去。
突然,雪團一躍,直直往孫清然的方向跑去,身後,鈴鐺窮追不舍。
寧子衿最先發現,瞬間大驚,若讓雪團跟鈴鐺撞上了孫清然,那孩子豈能保住?
「小心。」
她大喝一聲,當眾人听到這聲大呼回神之時,雪團的身影已近在眼前。
孫清然嚇得呆若木雞,整個人如雕石般忘了動彈。
寧子衿暗道不好,整個人撲到孫清然的面前,護住了孫清然,然而因跑得太快,不小心推到了陸湘屏,陸湘屏一個趔趄,往前沖了兩步,而雪團此時也正巧撞上了陸湘屏,陸湘屏還沒有穩住身子,後面的鈴鐺又猛的沖撞了上來,本就站立不穩的她更是一下子重重的跌到了地上,嚇的丁嬤嬤失聲尖叫。
「夫人……」
雪團撞了人之後又往旁邊跑去,阿蠻不知從哪里拿來一根長棍,咬咬牙,一把將鈴鐺給敲暈了,這才停止了一場混戰。
孫清然驚魂未定的對寧子衿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說什麼,卻嚇的連話都講不出來。
寧子衿听到丁嬤嬤的尖叫聲,忙扭頭望去,就見陸湘屏因為摔倒而臉色發白。
突然,碧珠的一道尖叫聲響破天際。
「啊……血……流血了……夫人……」
听她這麼一喊,眾人才往陸湘屏的身下望去,果見地上殷紅一片,匯成了血水,而陸湘屏疼的連叫喊的聲音也發不出來。
丁嬤嬤扯著嗓子喊道︰「來人,快來人,請大夫,請大夫啊。」
「丁嬤嬤,快把母親扶進屋。」
寧子衿也被那一汪血水給嚇到了,萬料不到這一跌陸湘屏竟然摔得這麼重,也不知道傷著了哪里。
丁嬤嬤慘白著臉,跟著錦墨堂的丫環將陸湘屏攙了進去。
院子里,楊氏跟陸湘雪心有余悸的拍著胸口,臉上還殘留著恐慌之色。
「這寧府究竟是什麼鬼地方,居然養這麼大的狗,嚇死我了。」陸湘雪瞪著眼抱怨道︰「娘,咱們趕緊走吧,再呆下去連命都快沒了。」
一邊說著,陸湘雪一邊拉著楊氏就要往外走,眼中的厭棄跟鄙夷很是濃重,怕是經此驚嚇,這輩子都不想在踏進寧府半步。
楊氏眸光微閃,一把拉住了正要往外走的陸湘雪,語含關切的道︰「如今你姐姐受傷,咱們豈有一走了之不管不顧的道理。」
陸湘雪抿了抿唇,萬般不願意,但楊氏堅持留下,她也就順從了。
寧子衿分明瞧見楊氏眼角那抹興災樂禍的笑意,這擔心陸湘屏傷勢是假,留下來看陸湘屏如何倒霉才是真的。
不過這是人家的私仇,跟寧子衿無關,她也沒有多去在意,只是擔憂的問著孫清然的情況︰「孫姨娘沒事吧?」
「沒……沒事……」好半晌,孫清然才回過神來,感激的握著寧子衿的手︰「二小姐,多虧有你,否則我……」
話到一半,孫清然咬了咬唇,臉色忽地又白了幾分,顯然不敢想象今日摔在地上的人如果是她,將會是怎樣的後果。
「鈴鐺是我養的,如今它莽撞差點沖撞了姨娘,算來是我的不是。」
孫清然搖頭道︰「二小姐不必自責,鈴鐺並不是你放出來的,今日這事只是意外。」
寧子衿抿了抿唇,心里因為孫清然不怪罪而稍稍舒服了一些︰「劉媽媽,孫姨娘雖未受傷,但也受了不小的驚嚇,趕緊請大夫來把把脈。」
「好。」
劉媽媽應道,接著便小心翼翼的夫著孫清然離開了錦墨堂。
寧子衿的目光落在了躺在地上暈過去的鈴鐺,目光倏地一凜,意外嗎?
她並不覺得今天這出是意外,鈴鐺從來沒有這般瘋狂過,剛剛幾乎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它是追著雪團而來,顯然是因為看到了雪團所以才會掙月兌栓繩,只是這不合邏輯,別說第一日一狗一貓見面沒有沖突,就是後來的無意撞見也沒有任何敵人相見分外眼紅狀況出現,萬沒有道理今天這樣追的你死我活,瞧鈴鐺那凶狠的模樣,似乎要將雪團給拆吞入月復似的。
有問題,一定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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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受傷麼?尊滴素受傷麼?蔑哈哈哈哈哈哈